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文學大師們

第99章 逸事

周作人小時候和妹妹端姑(按:端姑1887年生,次年因天花夭逝,未滿周歲)睡在一起。一次,週覺得她腳上大拇指,圓圓的,短短的,很是可愛,便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妹妹大聲哭起來,大人急忙趕來,才知道是周作人的惡作劇。 周作人少時在杭州花牌樓陪伴入獄的祖父時,遇到許多煩惱的事,其一就是被臭蟲咬,既痛又癢,身上還要起紅腫的疙瘩。周作人天天在床上找,尤其是帳子的四角和兩扇的縫合處,他把一隻盛了涼水的臉盆放在地上,用手將臭蟲撥到裡面,水面一會兒就浮滿了那令人討厭的傢伙。另一件事就是挨餓。當時周作人十二三歲,正是生長的時候,每天的一頓稀飯和兩頓乾飯實在不夠吃,除了每天下午定例的一回一條糕幹,別的點心是沒有的。周作人回憶道:“沒有別的辦法,我就來偷冷飯吃,獨自到灶頭,從掛著的飯籃內揀大塊的飯直往嘴里送,這淡飯的滋味簡直無物可比,可以說是一生吃過的東西里的最美味吧。”

周作人祖父的妾潘姨太是北京人,喜歡京劇。周作人和她一起住在花牌樓時,她有時不知從哪裡弄來《二進宮》這樣的石印戲本,她不會寫字,周作人便幫她描一本,自己也按上面的小字抄一本。潘姨太當時剛過三十歲,卻要陪著一個在監獄裡的老頭虛耗青春,年少的周作人心裡對她生出許多同情。 周作人從小就關注女性命運,除了祖父的姨太太,還有他的祖母、爺爺的後妻、父親的繼母蔣氏,故鄉鄰家拒婚茹素早卒的少女,這些女性的悲劇給少年時代的周作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為他日後格外關注舊時代的女性命運的原因。 在周作人的記憶中,父親從來不打小孩,但是周建人在《魯迅故家的敗落》中回憶,父親唯一的一次打小孩就是打了周作人,原因是周作人與鳳升叔吵架,“祖父聽到後生起氣來,對我父親說:'伯宜嗬,我和你約法三章,鳳升不好歸我教訓,壽不好歸你教訓',說著拖了鳳升叔進屋去了,父親……便扯了二哥到大堂前……要二哥朝著牌位跪下,一邊打一邊罵:'打死你這不肖子孫!周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子孫?'這是我父親第一次打孩子,也是惟一的一次。我二哥不久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父親去世、魯迅到南京求學後,周作人必須擔負起家中收租與完糧的任務。周作人對這種生活很是失望,有一段時間,他在街頭遊蕩,“幾乎成了小流氓”(周作人語)。紹興土語稱小流氓為“破腳骨”,遊蕩期間,他結識了一位名叫姜渭河、人稱阿九的小“破腳骨”,兩人就一起在城內外閒逛,但不真正惹事。遊蕩到半夜,就在近地吃點夜宵。有一回正在張永興壽材老闆開設的葷粥攤上吃粥時,阿九忽然正色問道:“這裡邊你們下了什麼?”店主愕然不知所對,阿九才慢慢說道:“我想起你們的本行來,生怕這裡弄點花樣”,暗示店主在粥裡下了毒藥,店主人聽他這說明,不禁失笑。這就是小“破腳骨”的一點把戲,周作人說:“我從他的種種言行之中,著實學了些流氓的手法。”

1926年,張競生主編的《性史》第一輯由光華書局正式出版。一時間舉國嘩然,張競生被諷刺、批評和謾罵者冠以“性學博士”的“雅號”。公開表示支持張競生的文化名人似乎只有一個周作人。周作人說:“假如我的子女在看這些書,我恐怕也要干涉,不過我只想替他們指出這些書中的缺點或錯謬,引導他們去讀更精確的關於性知識的書籍,未必失色發抖,一把奪去淫書,再加幾個暴栗在頭上。” 胡適到紫禁城拜見遜帝溥儀後,各界開始關心“這個青年”的前途了。周作人建議溥儀出國留學,研究希臘羅馬藝術,因為他衣食無憂,最適合研究這些“無用學問”。 周作人五十自壽詩,好友劉半農以為周的詩雖然不錯,卻撒謊:周作人不會作畫,從不寫草字;玩古董有些瞎吹,種胡麻更非事實;寒齋不寒,爐火很旺;苦茶不苦,你若去吃,定是三砲台香煙和法國麵包點心。

周作人與劉半農相交甚篤。一次,周向劉借俄國小說集《爭自由的波浪》及一本瑞典戲劇作品,劉的回信無箋牘,僅以二紙粘合如奏冊,封面題簽曰“昭代名伶院本殘卷”,本文竟是一場“戲”:“(生)咳,方六爺(按:方六,指周作人)呀,方六爺呀,(唱西皮慢板)你所要,借的書,我今奉上。這其間,一本是,俄國文章。那一本,瑞典國,小攤黃。只恨我,有了他,一年以上。都未曾,打開來,看個端詳。(白)如今你提到了他,(唱)不由得,小半農,眼淚汪汪。(白)咳,半農呀,半農呀,你真不用功也。(唱)但願你,將他去,莫辜負他。拜一拜,手兒啊,你就借去了罷。”見此怪信,周作人哭笑不得。晚年,周無論談及自己下水或掩護李大釗子女之事,總彷若置身事外,與己無關,惟獨談及五四時期與錢玄同、劉半農等朋友的交往時,才有難得一見的小小的激動之情。

某年夏,錢玄同夜訪周作人,留宿周家。半夜有青蛙入室而鳴叫不止,錢甚為驚駭,以為有鬼,連連大呼:“豈明救我!”週聞聲連忙趕來,見狀大笑,順口作打油詩兩句以諷錢:“相看兩不厭,玄同與蛤蟆。”後常以“蛤蟆”呼錢。 周作人同李大釗很談得來,他回憶說:“那時我們在紅樓上課,下課後有暇即去訪他。為什麼呢?《新青年》同人相當不少,除二三人時常見面之外,別的都不容易找。校長蔡孑民很忙,文科學長陳獨秀也有他的公事,不好去麻煩他們。在第一院即紅樓內,只有圖書主人,而且他又勤快,在辦公時間必定在那裡,所以找他最是適宜,還有一層,他頂沒有架子,覺得很可親近,所談也只是些平常的閒話。” 1932年8月,周作人就曾就李大釗家屬因境況窘困要求出售李大釗遺書事,寫信給胡適。 1933年4月又致書曹聚仁,稱“守常歿後,其從侄即為搜輯遺稿,閱二三年略有成就,唯出版為難,終未能出世。近來灤東失陷,樂亭早為偽軍所佔,守常夫人避難來北平,又提此事,再四思維,擬以奉詢先生,未知群眾圖書公司可以刊印否?”後反复討論,幾經周折,李大釗遺書終未出版。同一月,北平人民在中國共產黨地下黨領導與支持下,在北平宣外下斜街浙寺為李大釗舉行公祭。周作人也參加了公祭,並給李家送去花圈一個,奠儀十元。

碧雲在《周作人印象記》中回憶,她第一次和朋友去拜訪周作人,周家大門緊閉,但開有一個長約四尺寬二尺的小門,二人覺得很是詫異,想著不會就如小貓一般從這個小門鑽進去吧。果然,周家的工友從小門鑽出來,領著碧雲二人從小門鑽進去。告辭時,周堅持要送二人,於是碧雲又得以“親眼看到他也彎著腰穿過小洞門”,將二人送到大門口。 周作人不涉足劇場,卻收集戲劇史料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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