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文學大師們

第23章 二、梁實秋

抗戰期間,梁實秋的一次生日聚會上,梁要求好友冰心為他題字。冰心那天喝了點酒,略一思索便揮筆而成:“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論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實秋最像一朵花。” 圍在書桌旁邊的其他男士看後大為不滿,叫道:“實秋最像一朵花,那我們都不夠朋友了?”冰心說:“稍安毋躁。我還沒有寫完。”接著筆鋒急轉,繼續寫道:“雖然是一朵雞冠花。培植尚未成功,實秋仍需努力!” 童年時,一年臨近春節,梁實秋隨父親去逛廠甸。那天廠甸遊人特別多,有人還故意對著遊客中的大姑娘、小媳婦起哄。父親抱了好幾包書,生怕顧不上他,被人踩踏,找了個身材高大的警察抱著他擠了出來。這次遊廠甸雖有驚無險,但卻讓梁實秋心驚膽戰,很長時間,他都談廠甸色變。

六歲時,梁實秋隨父親到自己家經營的飯館吃飯,看著父親飲酒,他也喝了起來,父親未加以製止。幾杯落肚,小梁實秋便醉眼朦朧,父親禁止他再喝,他一聲不響站到椅子上,舀了一匙高湯,潑在父親身上,然後倒在旁邊的小木炕上呼呼大睡,回家後才醒來。梁深為此次亂飲酒而懊悔,長大後,他飲酒從不過量,以的“花看半開,酒飲微醺”為箴言,認為這“才是最令人低徊的境界”。 每年榆莢成雨時,梁家都要做榆錢糕,全家在院中分而食之,吃完僕人們請安道謝而退。一次,樑的哥哥心血來潮,吃完後走到祖母跟前,學著僕人的樣子屈膝請安道:“謝謝您!”祖母勃然大怒,氣得幾乎昏厥過去。梁父無奈,只能取下馬鞭,對哥哥家法伺候。雖然父親的馬鞭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卻將一旁的梁嚇得半死。原來,他當時也準備學哥哥,跟進請安。從此,他看見榆錢就覺得噁心。

兒時,躺在炕上的小梁實秋一睜眼看見窗戶上最高的一格有了陽光,就急得哭起來,母親忙給他梳好小辮,打發他去上學,結果出門不久,他又淚眼婆娑地回家了。母親問何故,他低著頭囁嚅道:“學校還沒開門哩!” 梁實秋開蒙的五福學堂後院有一棵合歡樹(馬纓花樹),每當落花滿地時,孩子們都去揀來玩,早晨誰到得早就可以揀到最好的花。梁習慣早起,所以每次總拾得最多最好。 梁實秋並不喜歡新式學堂,他回憶,有一個綽號“小炸丸子”的同學,僅因為長相不討喜就成為同學們欺負的對象,常“被抬到講台桌上,手腳被人按住,有人扯下他的褲子,大家輪流在他褲襠裡吐一口痰”。一些同學“不只是常掛在嘴邊,高談闊論起來其內容往往涉及《素女經》,而且有幾位特別大膽的還不惜把他在家中所見聞的實例不厭其詳地描寫出來……性教育在一群孩子們中間自由傳播,這種情形當時在公立小學為尤甚,我是深深拜受其賜了”。

梁實秋小學畢業考試的題目是“諸生試各言爾志”,他們之前曾做過這個題目,許多學生都寫將來要“效命疆場,馬革裹屍”。梁“其實並無意步武馬援”,但“也摭給了這兩句豪語”。閱卷結束後主考說:“第三小學的一班學生有一半要'馬革裹屍'。” 清華學校的規章制度極為嚴格,梁實秋14歲考入清華,因自小家中規矩極嚴,對清華嚴厲的紀律倒能安之若素,數十年後還認為,“至少我個人覺得我的個性沒有受到壓抑以至於以後不能充分發展”。 在清華就讀時,梁實秋曾選修生物課。但他怕觸及蚯蚓、田雞之類的活物,最怕將蛤蟆四肢釘在木板上開膛破肚,一到解剖小動物,總讓同學代勞。 一次清華的手工課上,老師周永德讓每個同學做一個木製的方錐體。梁實秋不善手工,實在做不好,就借用同學徐宗沛的成品交了上去。徐的手工做得很好,周先生給他打了90分。樑的交上去,先生只給了70分。梁對此極為不滿,找周說明了實情。周大怒,說他不該借用別人的作品。梁說:“我情願受罰,但先生判分不公,怎麼辦呢?”週被他逗笑了。

一年暑假,梁實秋送母親回杭州,路過上海時,與郭沫若、鬱達夫、成仿吾等人晤面。他們引著梁從四馬路的一端,吃大碗的黃酒,一直吃到另一端,在大世界追野雞,在堂子裡打花圍,這種頹唐的生活讓梁大覺恐怖。後來鬱達夫到清華看望梁,要求梁帶他去訪圓明園舊址、逛北京的四等窯子,前者梁欣然應允,後者則敬謝不敏。 因自小家教甚嚴,及至讀書,梁實秋方知世上有麻將這種玩具。有次他向父親問起麻將的玩法,梁父正色說:“想打麻將嗎?到八大胡同去!”嚇得他再不敢提“麻將”二字,從此對麻將再無好印象。 1927年,梁實秋在上海主編《時事新報》的副刊《青光》。當時一家小報連載《鄉下人到上海》,對外地人極盡挖苦之能事。梁看到後,用化名寫了《上海人到紐約》,以彼之道反制彼身,每日在《青光》上連載,直至《鄉下人到上海》偃旗息鼓為止。

一年中秋節前後,徐志摩到梁家,對梁實秋說胡大哥(指胡適)請喝花酒,讓梁也去捧場。梁得到夫人程季淑的同意後,隨徐前往。入席後,胡適讓每人寫字條召喚平素相好的姑娘來陪酒。梁無此嗜好,一時大窘。胡適便為他約來了一位,坐在梁身後陪酒,梁感到很不自在。飯後又安排打牌,梁無心參與,立即告辭回家。到家裡,程季淑笑著問他:“怎麼樣?有什麼感想?”梁感慨:“買笑是痛苦的經驗,因為侮辱女性,亦即是侮辱人性,亦即是侮辱自己。”這是梁在上海期間唯一的一次體驗,以後再未涉足歡場。 抗戰勝利後,梁實秋、李長之同在北師大執教,同住一院。某個夏日,李妻買菜歸來,將菜筐往桌上一拋,正拋在李的稿紙上,弄濕了稿紙。李大怒,遂起爭端。梁聞聲趕來對李說:“太太冒暑熱買菜是辛苦事,你若陪她上菜市,回來一同洗弄菜蔬,便是人生難得的快樂事。做學問要專心致志,夫妻間也需一分體貼。”李默然良久,以後很少對太太發脾氣了。

梁實秋到台灣初期,生活很是困難。其女梁文薔回憶,一次,某人送來一大包現金,請梁收下,梁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某人只能回去了。過了一日,某人又來,懇請梁收下,梁嚴詞拒絕,某人才沒有再送來。 又一次,另一人來訪,與梁在客廳談話,聲音越來越高,最後竟拍桌對罵。梁文薔大駭,幸好客人不久便忿忿離去。梁文薔忙進客廳去看,只見梁實秋臉色鐵青,罵道:“此人無恥!我不拿這筆髒錢!” 到台灣後,梁實秋曾代杭立武任編譯館館長。就職後,大大小小的機關首長紛紛折簡邀宴,梁不堪其擾。一次宴會上,一位老友拍著樑的肩膀笑著說:“你現在是杭立武的人了!”樑自覺生平獨來獨往,不向任何人低頭,聞此一言,頓覺乃奇恥大辱。回家告訴夫人,夫人說:“你忘記在四川時你的一位朋友蔣子奇給你相面,說你'一身傲骨,斷難仕進'?”遂勸梁辭職。梁於是去職。

余光中回憶,他20多歲出版第一本詩集《舟子的悲歌》時,請老師梁實秋為其作序。梁寫了一首三段的格律詩,餘不滿意,將老師寫的詩送了回去,抱怨道:“你的詩,似乎沒有特別針對我的集子而寫。”餘說,如果換成今日的自己,一定會一聲獅子吼,將狂妄的青年逐出師門。然而梁只是一抬眉,淡淡一笑,將詩放下,答應詩集出版後再寫文章。餘的詩集出版後不久,梁果然寫就了一篇一千餘字的評論文章。 梁實秋說:“你走的時候,我不去送你;但是你來的時候,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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