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劉邦發跡史·神一樣的無賴

第4章 有兄弟,天地寬

話說回來,劉邦的這些同聲氣的朋友,是些什麼人呢?在沛這一塊小小的地盤上,有些算是有點頭臉,有些則只是引車賣漿販夫走卒之流,有些甚至沒有正當職業;有些有點雞鳴狗盜之技,有些則一無是處;有些還算人模人樣,有些則污跡斑斑。總之,都不被旁人看好,甚至還受家人的閒氣,包括劉邦他自己。但就是這些人,有一天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幹出了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劉邦還沒有做泗水亭長時,曾多次犯事,都是同鄉兼好友的蕭何替他擋了回去。劉邦做了泗水亭長,仍然守不住規矩,不時越軌;好在他的頂頭上司是蕭何,總替他在縣官那裡說情,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年輕時的劉邦是浪蕩遊俠,不為鄉里所喜,泗水亭長的劉邦也完全沒有循吏上進的趨向,依然是好酒好色、桀驁無禮、狂言妄為。蕭何雖然看不慣他的這些行為,但以蕭何之明,他也欣賞劉邦敢作敢為、有事能夠擔當的個性。

他能感覺得到,劉邦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下能夠仗氣使人,深入三教九流,在身邊聚集一幫鐵杆儿哥們儿;上能夠折節低首,遠從張耳,兄事王陵。入仕為吏以來,雖然不循規矩,但卻頗有影響,在沛縣吏卒當中,也是忽視不得的一方人物。 在偶然的幾次同席交談中,蕭何發現劉邦表面上雖然傲慢無禮,但是內慧有肚量,哪怕在酩酊醉飲、狂言妄語中,對於有理切中的話幾乎馬上就能省悟,或者默然,或者陳謝請從,斷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在眾多沛縣吏民人物中,蕭何對劉邦是另眼相看的。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還在泗水亭長任上的劉邦去首都咸陽服徭役一年。遠行久在外,有所交際往來的沛縣屬吏紛紛前來送行。按照慣例,大家都以三百錢封一紅包贈送,劉邦打開蕭何的紅包,裡面卻整整齊齊地裝了五百錢。

秦漢時代,官吏都是按月領取工資,叫做月俸。亭長一類的基層小吏,月俸只有幾百錢,多少年難得一次加薪,加十五錢就是皇帝親自下詔書的大恩典了。人家送三百錢,已經是與工資匹敵的重禮,蕭何是上司,破例送五百錢,是特別有所表示。 這件事,劉邦終身未曾忘卻,後來打下天下論功行賞時,他特別為蕭何增加二千戶的封邑,明言就是為了報答這二百錢,頗有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俠風。 除了蕭何之外,劉邦的朋友中還有一個後來忠心輔佐自己的樊噲,他是個殺狗賣肉的,看來也印證了那句“仗義多皆屠狗輩”的俗語。當年大家亂哄哄起義的時候,蕭何、曹參派他去接劉邦回來主事。在鴻門宴上,范增指使項莊舞劍佐酒,伺機殺死劉邦,劍鋒有幾次都到了劉邦的鼻子底下了。樊噲聽說事情緊急,拿起盾牌,推倒項羽的衛兵,衝進大帳。

本意呢,他是想來救劉邦,誰知道進得帳來,卻見帳內波瀾不驚,一派歌舞昇平,倒叫他不知如何是好。項羽看見這麼一個跟自己一樣耿直不怕死的漢子,亦驚亦喜,賜之斗酒彘肩。在以後的戰鬥中,樊噲又殺敵不少,立下大功,封舞陽侯。 關於樊噲還有不少傳說呢! 沛縣有一條由北向南的泗水。相傳劉邦年輕的時候就住在河的西邊,那時樊噲就在此設攤賣狗肉,劉邦經常吃樊噲的狗肉不給錢,說是賒賬,實際就是變相白吃。樊噲的營生本小利短,日子長了自然吃不消,不賒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悄悄地由河西搬到河東去賣。 一連三天劉邦吃不到狗肉,一打聽才知道樊噲到了河的對面。那時的泗水很寬,平時就有一條木船,人多船小,劉邦沒錢上不了船,急得口水直流,正好看到一隻老鱉游來,就不顧窮命跳上鱉背到河的對面。

這時樊噲正在集上賣狗肉,劉邦問樊噲,生意怎樣,樊噲講,三天沒有發市了,狗肉存了一挑。劉邦見了就吃,說來也怪,劉邦一吃,旁邊的人都圍上來,你爭我搶的,沒有一會兒樊噲就把三天的狗肉賣光了。打那以後,每次趕集,劉邦就讓老鱉馱他過河,到樊噲的狗肉攤去白吃狗肉。 樊噲氣得要命:躲到河東了還沒躲過劉邦,怪來怪去就怪那個老鱉馱劉邦過河。於是他就悄悄地把那老鱉殺了,放到鍋里和狗肉一起煮了。劉邦一吃感到比以前好吃,一問才知樊噲把老鱉殺了,心裡很不高興,但也不好明說。 等到劉邦當上泗水的亭長,想起當初樊噲殺老鱉不讓他吃狗肉太不夠朋友,就藉口樊噲脾氣暴躁,身上帶刀不安全,派人把他的刀沒收了。樊噲沒有了刀就只好把狗肉煮得更爛,用手撕著賣。誰知這撕的狗肉比刀切的味道更好、更美,生意反倒更興隆了。

後來劉邦當了皇帝,樊噲也被封為舞陽侯,這沛縣的狗肉便走向了全國。傳說,至今沛縣賣的狗肉,還是當初樊噲煮鱉湯時的老滷湯哪! 在亭長任上,劉邦新結識了不少兄弟,夏侯嬰就是其中一個。夏侯嬰與劉邦兩人是同鄉,劉邦在泗水噹著亭長,夏侯嬰為沛縣的厩司禦,也就是沛縣政府馬車隊的車夫,經常駕駛馬車接送使者客人,傳遞文書郵件經過泗水亭。往來多了,夏侯嬰頗感與劉邦意氣相投,每當送完客人經過泗水亭,總是停車下馬,與劉邦歡談長語,忘了時間。夏侯嬰後來也上進,通過了縣吏的任用選拔,正式做了縣政府的小吏,與劉邦的關係更加親密。 有一次,劉邦與夏侯嬰對劍遊戲,不慎失手傷了夏侯嬰,被人告發了。按照秦王朝的法律,身為官吏傷人,要嚴厲追究刑事責任,加重定罪。為了避免重罪,劉邦否認自己傷害了夏侯嬰,夏侯嬰也作偽證說不是劉邦弄傷的。

此事涉嫌官吏相互包庇罪。或許是為了樹立辦案典型,上頭對此事十分重視,深究嚴查。夏侯嬰為此入獄將近一年,被拷問鞭笞達數百次,始終咬緊牙關,拒不供認。由於沒有證據口供,夏侯嬰最終被釋放,劉邦也逃脫了追究定罪。從此以後,二人成為生死之交。 劉邦起兵的時候,夏侯嬰以沛縣令史隨同起兵,一直跟隨在劉邦左右,長年為劉邦駕馭馬車。在一次戰鬥中,劉邦戰敗,被項羽軍緊追不捨。看著情勢緊急,劉邦幾次將自己的兒女(後來的惠帝和魯元公主)推下車,但每次都被夏侯嬰抱起。夏侯嬰說:“情況再怎麼緊急,親生骨肉也不能拋棄啊?”劉邦大怒,有好幾次都想殺了夏侯嬰,還好最後還是沒有殺他。也虧得劉邦沒有殺夏侯嬰,使得他後來也立下赫赫戰功,封昭平侯。劉邦感激夏侯嬰救下自己的子女,專門把宮殿北門的第一座府邸賜於夏侯嬰,說:“你要離我近點兒!”以示尊寵。

漢帝國建立以後,夏侯嬰做了漢帝國的交通部部長——太僕,位於中央大臣之列。不過,他仍然喜歡親自為皇帝劉邦駕馭馬車,一如從前,倍感親切榮耀。 劉邦還有一個朋友,叫曹參。曹參也是沛人,曾經做過獄掾,是管理刑獄的下級官吏,與蕭何、劉邦的關係都不錯。這幫人都在縣里當官吏,關係又鐵,仗著有點權在當地也算一霸。史書上說他們“居縣為豪吏矣”,大概就是這意思。 舉事以後,曹參得到劉邦的重用。他攻城略地,斬將搴旗,大家都認為他功勞最大,應當是首功之臣,最後由於劉邦的干涉,才屈居蕭何之後。蕭曹的關係本來不錯,為此事兩人心裡還有點疙瘩。 蕭何死時,曹參在外地,為齊相,聽到噩耗,便催促家人趕快準備行裝,說“我得過去當宰相了”。果然,蕭何臨死前向朝廷推薦自己的接班人,就只有曹參一人。曹參當了相國,一切都依照蕭何在時的製度辦。

剛即位的漢惠帝看到曹丞相一天到晚都請人喝酒聊天,好像根本就不用心為他治理國家似的。惠帝感到很納悶兒,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以為是曹相國嫌他太年輕了,看不起他,所以就不願意盡心盡力來輔佐他。惠帝左思右想總感到心裡沒底,有些著急。 有一天,惠帝就對在朝廷擔任中大夫的曹窯(曹參的兒子)說:“你休假回家時,碰到機會就順便試著問問你父親,你就說:'高祖剛死不久,現在的皇上又年輕,還沒有治理朝政的經驗,正要丞相多加輔佐,共同來把國事處理好。可是現在您身為丞相,卻整天與人喝酒閒聊,一不向皇上請示報告政務,二不過問朝廷大事,要是這樣長此下去,您怎麼能治理好國家和安撫百姓呢?'你問完後,看你父親怎麼回答,回來後你告訴我一聲。不過你千萬別說是我讓你去問他的。”

曹窯接受了皇帝的旨意,休假日回家,找了個機會,一邊侍候他父親,一邊按照漢惠帝的旨意跟他父親閒談,並規勸了曹參一番。曹參聽了他兒子的話後,大發脾氣,大罵曹窯說:“你小子懂什麼朝政,這些事是該你說的呢,還是該你管的呢?你還不趕快給我回宮去侍候皇上!”一邊罵一邊拿起板子把兒子狠狠地打了一頓。 曹窯遭了父親的打罵後,垂頭喪氣地回到宮中,並向漢惠帝大訴委屈。惠帝聽了之後就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了,不知道曹參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火。 第二天下了朝,漢惠帝把曹參留下,責備他說:“你為什麼要責打曹窯呢?他說的那些話是我的意思,也是我讓他去規勸你的。”曹參聽了惠帝的話後,立即摘帽,跪在地上不斷叩頭謝罪。 漢惠帝叫他起來後,又說:“你有什麼想法,請照直說吧!”

曹參想了一下,就大膽地回答惠帝說:“請陛下好好地想想,您跟先帝相比,誰更賢明英武呢?” 惠帝立即說:“我怎麼敢和先帝相提並論呢?” 曹參又問:“陛下看我的德才跟蕭何相國相比,誰強呢?” 漢惠帝笑著說:“我看你好像是不如蕭相國。” 曹參接過惠帝的話說:“陛下說得非常正確。既然您的賢能不如先帝,我的德才又比不上蕭相國,那麼先帝與蕭相國在統一天下以後,陸續制定了許多明確而又完備的法令,在執行中又都是卓有成效的,難道我們還能製定出超過他們的法令規章來嗎?” 接著他又誠懇地對惠帝說:“現在陛下是繼承守業,而不是在創業,因此,我們這些做大臣的,就更應該遵照先帝遺願,謹慎從事,恪守職責。對已經制定並執行過的法令規章,就更不應該亂加改動,而只能是遵照執行。我現在這樣照章辦事不是很好嗎?” 漢惠帝聽了曹參的解釋後說:“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說了!” 曹參在朝廷任丞相三年,極力主張清靜無為不擾民,遵照蕭何制定好的法規治理國家,使西漢政治穩定、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日漸提高。他死後,百姓們編了一首歌謠稱頌他說:“蕭何定法律,明白又整齊。曹參接任後,遵守不偏離。施政貴清靜,百姓心歡喜。”史稱“蕭規曹隨”。 《漢書》在寫到蕭何、曹參的故事時,班固這樣感嘆道,蕭何和曹參,二人都不過是秦朝的小小刀筆吏罷了,在當時都是碌碌無為的,並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後來跟隨劉邦,才建立了不朽功勳。誰能看出,兩個小小的地方乾部,竟有這等見識和本事!在旁人看來,劉邦雖然一副無賴相,卻於眾生中識得蕭何、曹參,並且大膽使用,真是不簡單。 劉邦識人用人的過人之處還不僅僅在此。且不說他對張良、韓信、陳平等人的重用,他對那些在日常生活中看似上不得檯面的常人、庸人、小人、閒人的同鄉朋友的使用,就常出人意料,又盡得其宜。他得天下,難道僅僅是天意? 周勃的祖先原是河南卷縣人,後來遷到了沛縣。他原來靠編織養蠶的器具為生,還經常給辦喪事的人家做吹鼓手,也參加過軍隊,做拉強弓的武士。劉邦起兵反秦時,他就跟隨著南征北戰,建漢後,又參與平定諸王的叛亂,最後封為絳侯。他先後俘虜相國一人,丞相兩人,將軍、郡守各三人,獨自擊破敵軍兩支,攻下城池三座,平定五個郡,七十九個縣,可謂戰功赫赫。 《漢書》說周勃還是百姓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很樸實,甚至都有點木訥的人,誰能看出他是國之重臣呢?但劉邦可能正是看中周勃為人樸實忠厚、剛直無私這一點,對他很信任,認為國事可以放心地委託他去辦,並預言“安劉氏者必勃也”。後來的事實也正印證了劉邦的預言,所以說劉邦真知人也!不過周勃一點也不喜愛文學,對儒生也不講什麼禮節,每次找儒生說客來談事,總是朝他們大聲喊:“有什麼話就直說!” 周勃後來病死,諡號為武侯。一年後,文帝又封他的兒子周亞夫為條侯,以示繼承周勃的爵位。周勃之子周亞夫也是一位威震三軍的名領,歷史上有名的“細柳慰軍”,就是讚揚他治軍嚴明,連皇帝慰問時也不讓隨便進軍營。所以文帝臨終時告誡太子劉啟,如有緊急之事,可以讓周亞夫領兵出征。這可謂子繼父志、兩代忠臣。 劉邦在泗水亭長任上有深交的另一位兄弟是任敖。任敖也是沛縣人,年輕時在沛縣監獄做小吏。任敖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二世初年,劉邦棄職亡命,受到官府的追究,夫人呂雉被牽連逮捕,在獄中受到不善待遇,任敖大怒,出手擊傷主持呂雉獄事的官吏,保護大哥的夫人少吃苦頭。任敖後來也隨劉邦起兵,爵封廣阿侯,官拜上黨郡守。 呂后當政後,念及往日舊事,任命任敖為御史大夫,以副首相之位主管漢帝國的司法政務。泗水亭長任上的舊日恩怨,到了漢帝國皇帝的時代,似乎都有所回報。 在這些同鄉朋友之中,王陵算得上是有點身份的。王陵和劉邦是同鄉,但王陵的家庭背景比劉邦牛得多。王陵是當地著名的富豪,劉邦則是流裡流氣的癟三。王陵缺乏文化素養,愛意氣用事,喜歡直言,加上家裡有錢,王陵當年的名氣比劉邦大得多。因此,儘管劉邦當年誰也不怕,但對王陵則避讓三分。雖然王陵的實際年齡比劉邦小了很多,劉邦卻以對待兄長的禮節對待他。 有了這樣一層關係,王陵心理上一直很藐視劉邦,也從來都沒有真正佩服過劉邦。很多時候,王陵甚至有意和劉邦一爭高下。尤其是當他看到原來根本不如自己的劉邦居然成為一代梟雄的時候,心裡的酸味就更加濃重。所以起義之初,他並不想跟劉邦幹,並且跟劉邦的仇人攪在一起。 當劉邦的部隊率先攻入咸陽,劉邦本人也已呈現出王者氣象時,王陵的心理失衡就顯得更加嚴重。遠遠不如自己的劉邦都可以弄得這麼大發,自己難道還不如他?王陵乾脆自己也聚集幾千黨羽,駐紮南陽,也想和劉邦一樣成就一番事業。他多次謝絕與劉邦合作,他心裡就是不服氣——當年老子可比你強多了! 然而形勢比人強,在秦末亂世,一個人的成功靠的是多方面的積累,家裡曾經有錢不是一個人成功的必然理由。當楚漢相爭的局面初步形成,王陵就需要挑邊站了,要么依附他人,要么自取滅亡,他不可能自成一極。萬不得已,他選擇了劉邦,但內心的不服氣卻時時存在。誰也不能保證,在這樣的心理支配之下,王陵會一心一意地跟隨劉邦走下去。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不久,項羽就盯上了王陵。他派人把王陵的母親挾持過來,極盡禮節,想以此招降王陵。王陵派手下前來探望母親,在送別他們時,王陵的母親說:“我知道王陵原來不服氣漢王,但是在我看來,將來得到天下的一定是漢王。請替我轉告王陵,要小心地侍奉漢王,千萬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而有三心二意。為了避免王陵節外生枝,我將以一死來為你們送行。”說罷即拔劍自刎而死。 美好計劃成了泡影,項羽大為惱火,隨即傳令將已經自殺的王陵之母投入開水中給煮了。王陵從此鐵了心跟隨劉邦幹革命。劉邦也很重用他,讓他建功立業,建國後,王陵被封為安國侯,並且成為劉邦去世後重要的托命大臣,惠帝時接任曹參做了右丞相。 因此,當王陵回顧往事時,一定會為母親的遠見卓識而百感交集。 也許是為了報答劉邦,在呂劉爭奪天下的鬥爭中,王陵堅定地站在劉氏一邊,敢於進行面對面的鬥爭,使呂氏不得不有所收斂。王陵的公開戰線與陳平、周勃的地下戰線互相配合,有聲有色。可惜王陵先死,沒能等到勝利的一天。 汾陰侯周昌,從劉邦起沛開始便一直跟隨著他,“為人強力,敢直言”。劉邦想廢太子,立寵姬戚夫人的兒子如意為太子,天下安危也不顧了,大臣們的勸說也不聽了。周昌仍然據理力爭。這個周昌起初也不過是沛地的泅水卒吏,一個下級吏員。 這些人,不說當時不被人看好,就是後來打下天下,坐在朝堂,位列公卿,又有幾人看得起他們?韓信,一個鑽別人褲襠的漢子,能高貴到哪兒去呢?卻也看不起這些殺狗、賣席子、管牲口的。 一天,韓信去看樊噲,樊噲受寵若驚,低聲下氣地說:“大王居然有時間來看我!”韓信不屑一顧,出門走不多遠就嘆口氣,說:“唉,瞧我混成什麼樣子,居然與這些人為伍!” 以韓信之軍事才能,得天下並非不可能,但終為劉邦所擒,何故?韓信自己也知道這緣由:劉邦“不能將兵,而善將將”。一句話:看得起這些人,會用這些人。 跟著劉邦打天下的同鄉朋友肯定還有很多。除此之外,劉邦能得天下,自然也離不了他此後招徠的一些人才。這是無須贅言的。 陳勝、吳廣講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王侯將相不是天生的,每一個人都有出將入相的資質;只是天弗與、時不就而勢難成罷了。老是抱怨身邊沒有像樣的人才,總是急於到處搜羅人才,其實很有可能人才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沒有劉邦那樣識人的眼光、用人的膽識而已。 一個人,不管他多麼普通,普通得像劉邦起事前的蕭何、曹參、周勃,不管他多麼愚頑,愚頑得像早年的王陵、樊噲、周昌,只要用好了,大而言之,可以立功至偉,小而言之,也自有其長處可以發揮。身邊的人都不能用好,還侈談什麼招募人才?葉公好龍罷了。 在劉邦早年的交友關係中,可以看出幾種不同的類型來。劉邦與張耳、王陵的交往,是下對上的歸心低首,以賓客後進從之遊,這種交往關係,是小弟對大哥的仰慕和敬畏,互相之間是從和主。 劉邦入仕前與盧綰,入仕後與夏侯嬰、任敖間的交往,則是上對下的,在這種關係中,劉邦是團伙的中心,糾結一幫意氣相投的小弟兄,相互之間是主和從。 劉邦與蕭何之間,則是另外一種關係。劉邦和蕭何,家庭教育不同,品位性情迥異,二人之間,私下沒有杯酒結交之歡,即使有事同席共飲,彼此間也是有禮有節。他們之間始終保持有一定的距離,互相欣賞,互相戒備,也互相協作。他們彼此欣賞對方所有而自己沒有的長處,他們彼此把對方的毛病看得一清二楚,也不以為意,他們之間都感覺得到互補的需要。劉邦和蕭何之間的交往關係,是對等的士人之間的禮尚往來,頗有一點淡淡如水的明澈。 劉邦早年的這種人際交往關係,影響了他一生,因而也影響到漢帝國建立以後的君臣關係。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