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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節一語點破夢中人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3233 2018-03-16
咸豐帝再次召見曾國藩,同時被召見的還有恭親王奕、大學士接替穆彰阿首揆位置的祁寯藻、大學士兼管內務府及吏部的文慶、協辦大學士管理工部及刑部的杜受田、大學士管理戶部的卓秉恬以及內閣學士肅順。 一次召見這麼多大臣,曾國藩斷定,咸豐帝是要變更朝廷的章程了。心下不由一喜,腳下也就來得快。 幾位大臣幾乎同時趕到御書房。 眾大臣跪下請聖安畢,恭親王奕也施了大禮。 咸豐帝把曾國藩遞進來的兩個折子遞給首席軍機祁寯藻,道:“你們先在這看一看,議一議,朕用完了晚膳,還回來。” 咸豐帝扔下這句話,便由太監扶著一顛一顛地走出去用膳。 眾大臣急忙低下頭替皇上遮羞。 這兩份折子便開始從祁寯藻、文慶、杜受田、肅順手裡輪轉,最後停留在恭親王的手上。恭親王慢慢地斟酌,臉上呈現喜悅之色。

奕看完折子,笑著道:“難得曾國藩這麼心細!” 曾國藩忙道:“謝過王爺。” 杜受田則道:“曾侍郎細心固然細心,只怕有些誇大吧。老夫前幾天出使山東、河南賑災,兩省儘管遭了大災,可人們臉上倒也看不出有多少菜色。兩省的巡撫衙門,還陪老夫吃了頓西洋人大菜。至於提前收取地丁一項,這是皇家體恤臣子的一片苦心,也算超常措施了,否則,哪個還願意做外任?恭王爺,老夫說得不錯吧?” 文慶這時道:“杜大人哪,您老到山東、河南吃了頓西洋大菜,怎麼就說兩省的百姓不苦呢?說句笑話,像杜大人這種年紀,看沒看到百姓恐怕都難說喲。” “你……”杜受田氣得脖粗臉紅,他爭辯道,“老夫為朝廷視察災區,不見百姓怎麼行!老夫離開濟南那日,光百姓就送了十幾把紅燦燦的萬民傘。老夫沒見到百姓,百姓怎麼能送傘給老夫!”

恭親王笑道:“杜師傅快不要認真啦,文中堂無非說笑話。杜師傅啊,你是有了年紀的人,以後,還是少出去吧。” 杜受田只得道:“謝王爺體貼。”心裡想的卻是:“不出去,讓老夫拿什麼養家口?”杜受田想的是實情。 京師官員已經三個月沒發俸祿了,文武百官都在靠吃老本的吃老本、借債的借債混日子。大清戶部的庫銀連十萬兩都不到。這個時候,不要說京師人人恐慌,連地方上,也是各省找各省的出路,各地想各地的轍。 湖北巡撫衙門,福建巡撫衙門,早在月初就已經奏請自製銅錢,用以維繫本省的正常開支。怕引起銀、錢混亂,折子在咸豐帝的手裡一直壓著。 又等了一會兒,咸豐帝才用完晚膳走進來。 恭親王帶頭再次恭請聖安。 咸豐帝不耐煩地擺擺手,道:“都別整虛招了,朕把各位召來,專門討論曾國藩上的這兩道折子。今天晚上,朕就是要當著曾國藩的面兒,看看該給他定個什麼罪名?以後,無論是誰,只要他犯了法,咱就當著他的面兒控罪,讓他心服口服!”

曾國藩一聽這話,頭嗡的一聲響,撲通便跪倒在地。 咸豐帝看也不看曾國藩,繼續道:“曾國藩仗著讀了幾本聖賢之書,竟然教訓起朕來了。朕已經窩了一天的火了,今晚上,朕才算喝了口燕窩蓮子羹。恭親王,你先說。” 恭親王低頭答道:“回皇上話,臣以為,曾國藩身為大清侍郎不為朝廷分憂,卻替百姓著想,該重重處罰才是。祖宗的基業來之不易,如在我等手裡丟掉,如何去見列祖列宗啊!” 咸豐帝被恭親王說得眼圈一紅,道:“恭王啊,難得你一片忠心哪……你說該給曾國藩治個什麼罪呢?” 恭親王答道:“像曾國藩這樣願意操勞的人,讓他當侍郎太便宜他了。臣認為,像他這種不知深淺的人,應該讓他當大學士,讓他管理六部,讓他為廣西籌款剿匪……”

咸豐帝打斷恭親王的話道:“恭王,朕找你來是說正經事的,你怎麼倒保舉起他來了?難道他無罪反倒是有功了不成?明天還不得指著鼻子罵朕!” 恭親王道:“皇上息怒,皇上誤會臣了。皇上想啊,臣是想把姓曾的活活累死呀!姓曾的自己累死又不干皇上的事,皇上還有了納諫的美名。看以後誰還敢多管閒事,曾國藩就是下場!” 咸豐帝氣得一屁股坐下,轉臉問祁寯藻:“祁寯藻啊,你現在是首席軍機,你說說吧。” 祁寯藻答:“回皇上話,奴才以為,皇上根本用不著跟曾國藩這樣的人生氣。想怎麼治罪,奴才照辦就是。別說他是小小的二品侍郎,就是穆彰阿,還不是皇上一句話,就把他攆出京城了!” 文慶這時道:“禀皇上,奴才以為祁中堂越說越糊塗。穆彰阿是結黨營私誤國誤民坑咱大清,是犯了大清律例才被革職的,曾國藩僅僅是上了兩個折子,怎能一樣呢?”

咸豐帝道:“文慶啊,你認為曾國藩有沒有罪啊?是應該罰,還是應該獎呢?” 文慶答:“回皇上話,奴才以為曾國藩的確有罪。他光想到百姓苦,卻忘了皇上也苦啊!廣西的亂子越鬧越大,姓洪的不僅佔了全廣西,聽說現在正領著大隊粵匪殺奔湖南。現在的京師是人心浮動,誰還有心思為朝廷辦事啊!皇上急,奴才等也急呀!” 咸豐帝眼圈一紅,道:“文慶啊,你是真知道朕的心哪,難為你了!”話鋒一轉:“肅順,你怎麼一言不發呀?” 肅順道:“回皇上話,奴才位卑,不敢發言,怕一言不慎,被皇上治罪。” 咸豐帝愣了愣,終於長嘆一口氣道:“曾國藩哪,你已知罪,朕就不深究了,你起來回話吧。你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怎麼辦才好啊?” 曾國藩站起來,低頭答道:“臣謝皇上開恩,臣回皇上話,廣西剿匪,平定銀價,整頓吏治,均為大清頭等大事。”

咸豐帝許久才道:“唉,先皇在日,就和英吉利開了幾戰,費了偌多銀兩,還丟了香港。朕自登基,連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難道朕真的是薄命天子嗎?” 杜受田道:“禀皇上,皇上與其自責,不如擇吉日到天壇祭天。乾隆三年,天下大旱,草焦樹死,乾隆爺親自登壇祭天,感動上天,得雨三天三夜,此後一直豐收。請皇上明察。” 咸豐帝先是頓了頓,馬上便臉呈悅色,他站起來道:“通知欽天監,選個吉日,朕先祭天后祭祖。杜師傅啊,多虧你提醒朕,真是一語點破夢中人哪!”肅順這時道:“禀皇上,奴才有個想法,一直沒敢與皇上提。” 咸豐帝道:“肅順,你儘管講就是。” 肅順道:“回皇上話,奴才以為現在當務之急是剿匪賑災,而剿匪和賑災都需要有大量的銀子來支撐。奴才以為,不妨效法列祖列宗,在豐饒省份開開捐輸,等渡過危機,再停止。”

咸豐帝這時卻話鋒一轉,道:“杜師傅啊,閔浙總督劉韻珂整日請病假,最近又給朕上了個頭暈目眩不堪久坐的折子;福建巡撫徐繼畬身體倒好,可他在福建也不知是真賣官鬻爵,還是誣他清白,天天都有御史參他。花沙納的頭都快被徐繼畬搞昏了!你給朕說說,這兩件事如何處理才算合適?” 杜受田道:“回皇上話,聖人云:君子以德治人治國為上上。臣以為,劉韻珂雖久病,但閔浙也沒有生出什麼亂子,皇上不僅要准他假,還應該賞他人參,讓他感皇上的大德;就算他真有病,也會帶病支撐局面的。事實勝於詭辯,閔浙不出亂子,就說明皇上把劉韻珂放到閔浙總督任上是對了的。至於徐繼畬嘛,老臣倒在三年前和他打過一個照面,倒像是個忠厚人,先皇還誇過他能辦事呢!”

文慶一聲不吭,彷彿皇上和杜受田談論明朝的人物。 卓秉恬這時道:“禀皇上,肅大人剛才所奏開捐輸一項,微臣細細想來,倒是可行之策。最近兩月,各省的地丁漕糧均直接運到了廣西兵營,國庫再無進項。長此下去,不要說在京供職官員的俸祿無著,連內廷所需也無從支出。請皇上明察。” 咸豐帝被卓秉恬轉換了話題顯得有些煩躁,卻又無可奈何,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忽然憤憤地說道:“朕現在是越來越不明白,咱大清的白花花的銀子都去哪兒了?你們都說說。” 曾國藩跨前一步道:“禀皇上,恕微臣直言。微臣以為,銀子的流向,四成在貪官污吏手上存放,三成在兵營,三成在百姓手中活命。民間有云: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想想斷不會是空穴來風。請皇上明察。”

咸豐帝站住,兩眼直視曾國藩,道:“曾國藩,照你所言,我大清的官員都是些貪官污吏不成?什麼十萬雪花銀,簡直是污衊!你在京城十幾年做官,這話你信嗎?” 曾國藩答:“回皇上話,臣自然不信。但臣以為,百姓的願望是好的。請皇上明察。” “你說得好聽!”咸豐帝愈發惱怒了,“你還說願望是好的?什麼願望?” 曾國藩答:“回皇上話,百姓希望我大清官廉吏清,國富民強!” 一句話,說得咸豐帝低下頭去,久久才自言自語道:“朕做夢都想國泰民安哪!”說著說著,忽然滴下淚來。 眾人急忙跪倒,道:“請皇上寬心,我等告退。” 御書房的燈光直亮到夜半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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