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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戲劇學院

成龍·還沒長大就老了 成龙 6326 2018-03-16
小學第一年我留了級,之後沒多久又因為太調皮搗蛋而退了學。也是在這個時候,爸爸得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去澳大利亞幫美國領事做廚師長。 這份工作可以讓爸爸賺到更多的錢,獲得更好的機會,但也意味著他要離開香港,暫時與我和媽媽分離。也是在這個時候,父母開始認真思考我的未來。如果完全無法在學校乖乖待著,那我的未來到底在哪裡? 爸爸的朋友們給了他一個建議,把我送進於占元師父的中國戲劇學院。在那裡,有師父的嚴格管教,我的頑劣習性肯定大大收斂,還能學到一技之長。不過,那裡是包吃包住的封閉式管理,一旦爸媽把我送進去,就相當於替我簽了賣身契。這聽起來很殘忍,但對當時的爸媽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一天早上,爸爸破例說要帶我出門去玩,我開心死了。回房換上最心愛的牛仔套裝,手裡抓了一支玩具手槍,興高采烈地出了門。一路上,爸爸竟然一句都沒訓我,要吃豆沙包也馬上買給我,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戲劇學院,爸爸把我帶進門,我進去看到滿院子白衫黑褲的男生女生,正在排著隊踢腿練功,好威風的樣子,覺得特別興奮,在那里四處溜達著玩了半天,臨走還特別捨不得。爸爸問我,如果以後送你來這裡,你覺得怎麼樣?我說太棒了!

第二次去學院,就是簽約的時候了。師父說合約期限有3年、5年、7年、10年之分。爸爸問我,炮炮,你想在這裡待多久?我想都沒想就說道,我願意一直待在這裡!爸媽眼裡閃過一絲痛苦和不忍,但還是跟師父簽下了合約。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個合約簽下去之後,我不僅將會成為師父的“私有財產”,而且在未來10年裡,就算把我打死,師父也不用償命。 我的童年在那一刻正式結束了。 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爸爸很快去了澳大利亞,媽媽暫時留下來,陪我經歷過渡期。那時我每天的作息是這樣的:早上5點起床吃早飯,一直訓練到中午12點吃午飯,飯後繼續訓練到夜裡。每天只睡6小時,周而復始。我和所有的師兄弟一起打地舖,睡在一個角落裡。房間的地毯多年來從未換過,大家吃飯睡覺起夜撒尿發噩夢都在那裡,上面有各種臟東西,比如剩菜、剩飯、師父的痰……幾年的髒東西沉澱下來,我想那塊地毯應該比出廠時重了很多倍吧。

還好那時候媽媽每星期會來看我一次,帶著我愛吃的糖果和零食,到學院里分給我的小伙伴們。不僅如此,媽媽每次來還會拎著一大袋開水,跟師父要來浴盆幫我洗澡。當時香港水少,開始是一周洗兩次澡,後來變成了一次。媽媽常常邊給我洗澡邊哭,因為總是在我身上看到一些傷痕,比如藤條的印子之類,我就跟她講,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媽媽就哭得更厲害了。 沒幾回之後,媽媽來幫我洗澡的事開始引來大家的嘲笑,說我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孩。在那之後,我就跟媽媽鬧開了脾氣:“你不要每次來了就像抱小孩一樣抱我,也不要再拿水來給我洗澡了好嗎!我已經長大了!”媽媽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現在想起來,當時是多麼的不懂事啊。媽媽每次要在領事家燒好熱水,很燙的那種,再從山頂開始走,走25到30分鐘的路程,坐一毛錢的纜車到纜車站,再走30分鐘到天星碼頭,再坐一毛錢的船到九龍,再從碼頭走路到美麗都大廈,整個路程要走很快,不然水會變涼,一桶水起碼四五十磅重,她只是希望兒子能洗一個熱水澡……

兩三年以後,爸爸回來了。他跟媽媽一起來學院看我,這一次,他們是來真正道別的。媽媽也要跟他一起去澳大利亞了。再次分別之前,爸媽請師父和師兄弟們吃了一頓飯。送他們去機場那天,媽媽給我買了一袋水果。看著他們走進閘口,我的眼淚一直流,流到他們的飛機飛走。 爸媽離開之後,我每天晚上躲在被窩裡哭,哭了一個禮拜,也就慢慢接受現實了。那時候,他們每週都會給我寄來錄音帶,收到之後,我就拿著爸爸送的錄音機,躲在後樓梯那裡去聽。聽到他們說:“仔啊,好掛住你啊!”就又開始哭。後來爸媽還會寄錢來給我,慢慢地我就開始只拿錢,不再仔細去聽他們說了什麼,反正每次說的內容都差不多,既然一听就哭,還不如不聽算了。那時候,一到週末就會有點不適應,看著別人有家長來探望,甚至可以跟家人回家,心裡就是一陣難過。

戲劇學院的日子很苦,除了沒完沒了的嚴格訓練,還有各種各樣的體罰。 在學院的那10年裡,我只病過一次。現在想來很不可思議,但其實根本就是嚇得不敢生病。那時我八九歲,有天吃過飯之後就吐了,覺得很不舒服,身上也沒力氣,學校里白頭髮的方媽過來摸摸我的頭:“哎呀小鬼你發燒了,快睡旁邊去,我給你拿點藥。”我一聽,心裡一陣高興,病了豈不是可以逃避練功了?起碼可以休息個兩天吧。我挪到房間犄角那邊躺下,聽著別人在外面拉頂啊打飛腳啊的練功。 待會兒師父來了,看到我躺在那裡,就問:“你怎麼了?”我虛弱地回答說:“我病了……”還故意演得誇張了一點。師父說:“哦,病啦?”方媽就在旁邊說:“對對對,他發燒了。”“發燒了?這樣啊。好好好,其他人都別練了,停下。”大家嘩啦一下全起來了。他轉頭跟我說:“你起來,左掃堂100。”我傻了。左掃堂完了,又右掃堂100。接著就左飛腳100,右飛腳100。完了之後問我:“你好了嗎?”我馬上說:“好了好了好了!”從此以後,不光是我,學院裡的其他人也都不敢生病了。

在戲劇學院裡的生活,大家有個共同的盼頭,那就是早日登台表演。那時候的梨園行還算興盛,劇場裡經常會有一些演出,對我們來說,那是最大的目標。 有一天,師父宣布我們將要展開第一次公演。這讓大家著實興奮了起來,更讓人期待的是,師父說要在所有人裡面選出最優秀的幾個去扮演主角。聽說了這個消息的那個晚上,很多人都沒有睡好,大家都在默默盼望自己可以是其中一員。 第二天,大家早早起來,等待師父宣布結果。因為師父名叫於占元,所以我們在學校裡的藝名都以元字開頭,比如我叫元樓,洪金寶叫元龍。那幾年裡,大師兄元龍沒少欺負我們,但大家都頂著祖訓,絕對不敢還手,還手就是“欺師滅祖”。直到很多年以後的今天,我依然把他尊為自己的大師兄。我們之間的故事多得說不完,就像那句古文“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一樣,不管我們自己打成什麼樣,一旦對外的時候,我們就是堅不可摧的兄弟同盟。

時間回到那個早上,師父一個個叫出了那幾個名字。 “元龍、元泰、元華、元武、元奎、元彪……”他們一個個站了出來,底下一陣騷動,只剩最後一個名額了,會是我嗎?師父清清嗓子,讓大家安靜:“還有最後一個,元樓!”我一躍而起,一個前手翻騰之後,也站到了大家中間。 “你們7個,向同門的兄弟姐妹們鞠躬!”我們深深彎下了腰。現實就是這樣,我們幾個有機會上台演主角,就意味著其他同門只能跑龍套,或者是做一些拉幕布、管道具、化裝之類的幕後工作。儘管大家心裡會有點不是滋味,但那一刻,集體的榮譽感已經超出了一切,台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大家為我們感到驕傲! 今後將名震影壇的“七小福”就這樣誕生了。 我的這群師兄弟各有神通,元彪可以完成極高難度的雜技動作,倒立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輕鬆,元華跟斗翻得很高,元泰是衝勁特別大,元彪和元武都擅長各種武術套路,元奎則是精通勾臉譜,我呢,沒有哪一樣很強,但是哪一樣都不差。大師兄元龍長得英俊挺拔,是那時候的美男子,也是學院裡最厲害的拳擊手。當時的我沒有哪一樣非常突出,但算是各方面都均衡發展,而且我有一樣東西最擅長,那就是跑得快。這都是被大師兄打得多了練出來的,既然不能還手,那我總可以逃跑吧!根據各自不同的特點,我們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角色,大師兄常演的是皇上或者大將軍,元彪則因為身材瘦弱靈活而常常飾演彩旦。如果是,大師兄演的就是美猴王孫悟空,我演豬八戒,元泰演沙僧。

元彪進入戲劇學院之前,我是學校裡最小的師弟,每天被各個師兄欺負。他來了之後,成了最小的師弟,就變成他被欺負。 他性格看起來有點軟弱,剛來的那天,跟爸媽告別之後就一直在哭。我看他那個樣子,想起自己父母離開時候的難過,就馬上走過去向他做了自我介紹,安慰了他幾句。吃過午飯,他看著我們訓練,大家鼓勵他也試試看,沒想到他很有天分,翻跟斗翻得很專業,這讓他得到了師父的誇獎,也引起了兩個師兄元龍和元泰的不滿。 元彪跟我關係很好,我經常為了他在學校打抱不平。有一回,大師兄洪金寶借了元彪的錢,我們當時在巴士上面,元彪沒錢買車票,就問他拿,他不拿,還講髒話,我去幫他出頭,結果被追著打,我不敢還手,那就只能跑。那時候洪金寶已經開始胖了,我們先是從巴士跑下來,接著跳過欄杆,等他爬過欄杆之後,我們已經跑了,結果就一直被追到學校,最終還是無路可走,被他捶了一頓。

大的欺負小的,小的服從大的,已經是學院裡多年來不成文的規定。之後的那幾年,我們還是經常被師兄們欺負,我也經常會站出來保護元彪。對於師兄們的“淫威”,我們雖然不敢還手,但是練就了一身逃跑的功夫,有時候跟他們對罵幾句轉身就跑,他們追不上也就拿我們沒辦法。現在想來,雖然大師兄經常捶我,但他依然是我的師兄,是我最敬仰的人。 儘管已經入選“七小福”,成了小小的角兒,但我們這群人也沒少鬧事。 有個階段我在學校裡被叫作“小外國人”,因為小時候在法國領事館,喝牛奶吃麵包長大,比其他人體力和營養都好,吃東西總是“雙料”,大家就給了我這個稱號。那時候他們經常看我不順眼,不喜歡我。有一次,我跟元奎兩個人打架,忘了是為什麼。大家就把我們圍在中間看熱鬧。

我的剪刀腳很厲害,打起來的時候,旁邊就有人說,“不許你用剪刀腳”,我就不敢用。打著打著,師父來了,所有人嚇得全部站起來往兩邊跑。他先是喝住大家,然後轉頭問我們:“怎麼了?”我和元奎還在喘著粗氣,互相仇恨地瞪著對方。師父說:“行,喜歡打架是吧?所有人閃開!你們兩個站出來,打!”我倆先是愣住看著師父,忽然見師父大吼一聲:“打啊!”我們兩個只好開始打。 你們不知道,其實打架很累的。打個30秒40秒還好,如果是連續打下來真的很累。那時候我們也小,不太懂步伐啊呼吸啊那些東西,就是拳拳到肉的連續猛打,到後來兩個人都躺在地下沒勁兒了。師父說:“不打了?”“打不動了。”“打不動了?好,跪下,面對面,抽巴掌。”我和元奎只好互抽巴掌,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打,打到後面手的力氣也沒有了。開始的時候還使勁抽對方,他力氣大,我力氣更大,到後面他力氣小了,我也力氣小了,最後臉也腫了,牙血都打出來了,兩人又累又痛就開始哭。看我們確實沒力氣了,師父命令我們趴下,一人再打十藤條。十聲響鞭之後,我倆差點昏過去。不僅如此,師父還暫時取消了我們“七小福”的資格,另外找了兩個師兄弟頂上。我們倆簡直後悔死了。

從那以後,大家都不敢隨便打架了,如果非要打也絕對不敢再讓師父看到。 不知道是哪一天,元奎跟元彪結拜了兄弟。十三四歲的時候,我們去台灣演出,在一個叫永和鎮的天台上,三個人一起看公仔書,就是那種漫畫小人書,書是元彪的。我看書看得很快,也不太在乎順序,總是元彪一看完我就拿起來看,這時候元奎說:“我們倆是結拜兄弟,他看完就該輪到我,幾時輪到你?給我先看!”我一听就很生氣,看他過來搶書,我不給,他再搶,我乾脆往地下一丟,他剛剛想撿,我又一腳把書踢走。這下他也怒了,要過來打我,他剛一探身,我咚地一閃身就給了他一拳。 那時候在學校裡,除了不敢打洪金寶,剩下的人裡面我身手已經是最好的,身體又壯。結果我一拳過去,他一摸鼻子說:“我現在下去照鏡子,如果鼻子腫了,我一定回來打你!”我站在原地等,待會兒他上來了:“我鼻子腫了!我要打你!”這時候我們打架,已經不是小時候那種滾在地上亂抓一氣了,動作都已經帶有套路和招式。逐漸他打不過我,要去拿板凳,一看他要拿板凳,我回身就抓起一個水泥鐵罐子,很重,搖搖晃晃地叫囂:“你來啊!來啊!” 這時,忽然聽見師父在樓下的聲音:“你們在幹嗎?”我們三個人一瞬間“咚咚咚”就從五樓下去了,真是不誇張,就幾秒鐘,已經連滾帶爬地出現在師父面前。師父問:“幹什麼呢?”我們說:“在上面練功啊。”“元奎你臉怎麼了?”“哦沒事,我自己撞的。”他看看我們幾個,懶得理我們,轉身走了。等他走了,我倆又繼續打。 再長大一些之後,除了戲曲演出,我們還會去電影劇組裡打些零工。那時候的交通工具是雙層巴士,我們認識了一個開車的管工,他負責帶我們上車看我們坐好,再讓師傅開車。上車後他負責幫我們買票,三四十個人,每人一毛錢一張票,一共就花三四塊錢。他的兒子叫崔六,是司機,工號1033。每次上車他就會說,“家屬,崔六,1033”,這樣他就免票了。 我們大家記了下來,有時他沒法帶我們,會把車錢分給大家自己坐車回去,我們就把車錢拿去買吃的,等上車的時候,就一本正經地說:“家屬,崔六,1033。”有一天,一起上車的人有點多,大家都用這一招,售票員就覺得不對勁了,開始講粗話:“我就不信崔六他媽能生十幾個小孩!”拉著我們非要買票,我們稍一出手,他賣票的包就被弄翻了。我記得當時車是開在太子道上,他大聲嚷嚷著不讓司機停車,要直接開到警察局。我們把車門一拉,直接跳下巴士,幾個人連續“啪啪啪”跳下去,滾一下,馬上很穩地站起來,一點傷都沒有,還叉著腰挺著胸氣人家。現在想來,這大概是我們最早的特技動作練習了。 有一回,大師兄洪金寶在訓練中把腳摔斷了,疼昏了過去,送到醫院之後養了很久。那時候的他本來很英俊的,斷了腳之後,他爺爺每天來看他,給他做打滷麵吃,每天吃打滷麵,他的身材很快就像吹氣球一樣胖了起來。腳傷好了,身材卻回不去了,師父只好停止他的演出。這讓他非常挫敗,終於有一天,他背著鋪蓋離開了學校。臨走的時候,他依然用大師兄的口氣跟大家說:“戲曲的時代快要結束了,以後電影才是真正的事業!以後等我混出個名堂,你們就來找我!” 那時候我們在片場打零工,每個人的酬金是65塊錢,師父會扣下60塊,只給我們5塊錢零用。元龍離開學校之後,元泰成為了我們的大師兄,有一回,他對大家說:“我們應該拿到更多的錢,5塊錢實在太少了,師父扣下了那麼多。”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響應,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我們決定一起去向師父請願,由元泰帶領大家開口。這對在師父的威嚴之下生存了近10年的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心理挑戰,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師父並沒有大發雷霆,他只是慢慢地背過身去,說:“你們是大人了,翅膀硬了,要飛走了。”我們聽到這句話,眼里馬上泛出了淚水,但這一次之後,我們每個人的工錢漲到了35塊,這已經是一次偉大的勝利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越來越體會到元龍那句話的英明。的確,戲曲表演的機會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電影事業的蓬勃發展,學院裡的學員一個個陸續離去,投身到這個新的前景裡面去。我,也到了跟師父說再見的時候。 那個特殊的日子,爸爸來了。他跟師父在外面聊天,我在房間裡收拾東西,把這幾年的全部家當塞進箱子之後,我特意在身上穿了3條牛仔褲。照舊時的規矩,出師那天是要挨10下藤條的。 我拿著板凳端著藤條跪在那裡,跟師父說:“師父,我走了。”他過來摸摸我的頭:“唉,免了。”我鬆了一口氣:“多謝師父。”爸爸跟師父又寒暄了幾句:“走了,有空回來探你啊。”我抓著行李箱:“師父,我走啦。”鞠了一躬之後,轉身走出了學校。 出門之後,轉身望望學校的門,心裡一陣害怕。爸爸叫了的士,我上車之後再轉頭看,依然害怕。車在佐敦道轉彎,再轉身已經看不到學校了,我在車里大喊:“啊!啊!啊!我終於離開啦!” 1988年,已經定居美國的師父返港舉辦壽宴,大家齊齊到場參加。那一刻,我們才意識到,師父為整個香港乃至亞洲影壇培養了一大批動作人才。加上在我進校時已經離校的袁和平等人,“元”字招牌幾乎遍布各大片場和影片演職人員表。單從這個角度來說,師父的成就已經很偉大。 1997年,師父在美國病逝,我停下正在拍攝的電影,趕去參加他的葬禮。 正如我曾經說過的:“陳志平是陳港生的父親,但於占元是成龍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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