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李琬若·從中國留學生到美國市長

第22章 移民新浪潮

我認識李琬若時,她已經是六十出頭的人了,丈夫陳寶和比她大。但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叫人感到非常快意,因為他們有時像青春少男少女般的多情。比如,丈夫出門時,妻子李琬若總要挽著他的胳膊走;吃飯夾菜,好像一直是李琬若的專利。丈夫很聽話,每一次表現好時,妻子李琬若會上前熱烈地擁抱,並且踮著腳,湊過去用親暱的吻獎賞一下年近70的老頭。 在訪談的輕鬆時候,我問過這位女政治家:你為什麼還是那麼光彩照人? 她聽後歡快地大笑起來,井很神秘地說:這是女人的秘密。不過我告訴她另一個是我與她在一起的十幾天中發現的秘密:你的光彩照人,是因為你的血液裡充滿著政治的激情。積極參與和迎接挑戰使你生命永遠顯得年輕。李琬若聽後大為驚喜,然後誇張地過來擁抱我:知我者建明也。 …否也,知你者,寶和也。見陳寶和老先生站在一旁,我便趕緊拉過他,塞進李琬若懷間。啊哈哈哈……只見這對老夫妻叉熱烈地擁抱在一起,那李琬若的嘴裡不停地呢哺著:當然嘛,這是永遠的知我者也……

李琬若與丈夫是一對恩愛夫妻,他們的浪漫愛情和詩般的壯麗婚典,足可以說明。但他們兩人完全不屬於一類人。李琬若從年輕時就是位個性張揚、愛說愛動、喜歡熱鬧和交際的女性,同時也特別愛打扮和能夠在公眾面前展示自己迷人的風采。然而丈夫陳寶和與之全然相反,不愛說話,總想躲開公眾一個人做點非常實際和具體的事,並且對政治不感興趣。一個非常鮮明的話題,到他嘴裡完全會變成另一種味道。 為了採訪,我和李琬若夫婦共同度過了一二十天。這對生活方式基本美式化酌夫妻和性格迥異的一對美國人,不由使我對關於浪漫美國人的浪漫生活產生了興趣。 李琬若有個親戚第一次到她家小住一段時間後,怎麼著就再也果不下去了。李琬若覺得很納悶,覺得自己已經夠細緻勤快和周到照顧的了。最後還是那位年輕的親戚告訴她,說你家甚麼都好,廚房大,房間也寬敞,就是生活太單調了!

我受不了了,而且也不相信這兒離好萊塢這麼近,你又是市長政要,上流社會的人,可怎麼見不到你和你家裡的一點兒浪漫色彩?比如說夜總會,比如說有沒有某個男生請你約會什麼的……那位年輕的親戚這樣閫,而李琬若當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這是絕對的真實。在美國,一旦你成家後,不管是男的一方還是女的一方,必須履行對對方的忠誠義務。花心的人不是沒有,但你在婚前怎麼著都不會有人說閒話,你可以同居,體可以未婚先孕,你可以做沒有爸爸或者媽媽的孩子的父親、母親,但你在結婚後就不可以隨便跟哪個第三者了。這種夫妻之間的關係和家庭概念,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形式,而是大家講究它的相互責任。這就是美國式的浪授。李琬若聽完我介紹中國目前存在於家庭和婚姻之外的大量非正常的性戀行為後大為吃驚,在她看來這已經遠遠超出美國式的浪漫水平了。

其實一般的美國家庭生活都很固定或者說比較古板。除了工作,就是為自己小家的生活奔忙。加上各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影院,電視節目也比較豐富,幾乎很少到街頭的夜總會、賭場,更不會跑到無聊而令人恐懼的紅燈區。相互之間的社會話動,一般就是各種社團,或者朋友之間的家庭與家庭式的交往。至少不像東方有些國家現在的那麼嚴重的婚外戀情與醜聞。李瑰若看著我並不太相信的目光,袒露起自己的一些隱私來。 我跟丈夫生活了幾十年,幾乎所有可能一起行動的機會,我們從來都爭取一起行動而不單獨外出。好友之間的家庭派對我們也常參加,但僅此而已。其實生活真的很單調。而且在美國越有身份的人,你越須保持身正,否則你的選民將對你不好的德行反感。你是政治家,你就得更加守規矩,要不你的一件件自以為隱瞞得很久或者很隱蔽的風流韻事,早晚得曝光。我第一次競選,跑到朋友那兒請求支持。朋友說,Lily啊,我們肯定支持你,可你得告訴我們,你的衣櫃裡有沒有髒衣服呀!她們說的髒衣服就是問我有沒有私生活不檢點的地方,如果有的話,人家就不好支持和投我的票了,因為醜聞一鬧出來,令大家都很難堪的。舉個例子說,1988年那次總統選舉,民主黨候選人哈特本來很有希望成為新一屆總統,可惜他在競選的關鍵時刻,被一名記者披露了他與一個叫唐娜的女人有一夜風流事。政敵面前從來投有對手的哈特,在一次電視辯論會上當有人問他與唐娜的關係時,哈特竟然語無倫次地說是唐娜偶然坐在了我的腿上……這類蠢話。哈特不是不善演講,而是他知道一旦這樣的風流韻事被披露出來,便意味著自己的政治命運的結束,所以像他這樣的大政治家、大演說家都頓然慌神。最後,哈特確實是在其妻子的苦求下放棄了總統競選,從此消失於美國政壇。

哈特並不被中國人熟悉,但克林頓對於我們則太熟悉了。讓一個了解美國政治又與克林頓非常熟悉的人談談萊溫斯基事件,是再適當不過了——我必須抓住機會逼迫李琬若就此事暢言。 哇,克林頓的個人魅力,是無與倫比的不想我的採訪對象、堂堂美國華人女市長竟然毫不加以掩飾地在我面前大夸其總統的個人魅力。 我第一次見到克林頓時,那時他還僅是總統候選人。我們在民主黨全國會議上見的面。當有人向他介紹說我是蒙特利市市長時,克林頓緊搓我的手,兩眼直盯盯地看著我,連聲說:喔,你是市長!我對蒙特利市非常感興趣…一我當時的直接感覺是,這個克林頓太迷人了!他的眼睛和神色能讓所有與他打過交道的女人心旌搖盪,神飛思亂……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我憑著自己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因為那時其實我比他大十多歲,作為女人,我能體味同胞姐妹們在見過克林頓後的那種感覺。李琬若風趣而又準確地告訴了我作為一個女人跟裡的美國第42任總統,也是後來鬧得全球哈哈大笑看熱鬧的白宮女實習生萊溫斯基小姐的相好的全部印象。

克林頓先生年輕,充滿話力,是個天才的講演家。每當他站在講台上講演時,他的目光和熱情會讓你感到他的存在就在你身邊一樣,他的微笑能注人你的心靈,他的聲音能點燃你的血液,他的眼睛則讓你精神為之一振。總之他是美國總統中極少有的年輕而隨和,不管對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少年都產生魅力的那種叫人崇拜的人。因為我擔任過民主黨黨內的黨綱修改委員會國防與外交委員會主席和亞裔領袖,所以跟克林頓總統後來就比較熟了,見面的機會也多。他每次見我總是非常熱情而真誠地對我說:噢,市長,我對蒙特利公園市非常感興趣…… 克林頓先生與白宮實習生萊溫斯基的緋聞大概中國人沒有不知遭的,也覺得十分好玩。能見到一位與克林頓很熟的人,聽聽她是怎麼評價這件事,一定很有意思。可當我間李琬若怎麼看這一緋聞時,她竟一臉的遺憾。

怎麼說呢?我真的感到這是美國很丟臉的事,就像讓一個女人談自己心愛的壞男人一樣,而克林頓總統其實並不壞,可是偏偏他做了一件讓愛他的女人們都感到難以原諒卻又不得不面對的錯事。我先說我的丈夫陳寶和對他的看法吧。 李琬若對這極其敏感的問題來了個迂迴的回答。陳寶和是共和黨的,他們的黨對克林頓的白宮緋聞鬧出來是最興高采烈的,那陣兒幾乎所有共和黨人都希望藉實習生萊溫斯基之事把總統搞下台。而且我們民主黨內後來卻覺得克林頓很倒霉,也很吃虧。你們可不知道,在美國,政黨與政黨之間的鬥爭,什麼手段都會用得出來。我一直在想,像克林頓這樣有魅力的男人,自己又風流倜儻,是個情種。而政治對手共和黨人想靠下面打擊他,以克林頓的個人魅力與工作能力,是難以奏效的。叫人遺憾的是總統真的順著政治對手們的圈套鑽了進去。進去本來就不會有好果子吃,可總統在緋聞事情披露後,又不能表現出法國式男人的那種灑脫自信,開始是硬頂著,後來又步步退卻,到頭來根本無路可退——一步一步按照對手們設計好的圈套鑽,最後被逼得只好在全國公民面前低頭檢討。弄到後來,全國上下都天天議論總統的這件事,給美國人丟盡了臉。就連我丈夫陳寶和都感到克林頓有點可憐了,覺得有人把事件做得過頭。所以他這樣的共和黨人也開始慢慢轉變了態度,認為只要對此事有個比較像樣的檢討就行了。而那天全美最大的電視台直播總統要在法庭上現場回答法官提出的他與女實習生做愛的事,我看到以往總是鳳度翩翩的總統尷尬透了,我和許多國人都不敢看那一幕……真的。你們在中國以為有人拿緋闡出克林頓的醜,其實這只是表面文章。背後是共和黨與民主黨兩大政黨之間的一場激烈鬥爭。克林頓總統和實習生萊溫斯基只是兩個政黨之間的犧牲品。不僅是全美國人,甚至是全世界人都知道,民主黨背景的克林頓執政8年中,美國的經濟出現了少有的持續發展,這使共和黨很難重返白官。於是有人就利用克林頓的弱點,開始不斷製造種種有關總統的緋聞事件,在此詆毀民主黨和總統本人的業績,從而達到重新人主白宮的目的。雖然克林頓總統幾乎面臨被國會罷免的危機,但是這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完全段有動搖,聯邦地方政府照常運作,不受任何影響,這就是美國式政治可貴的地方。

關於政局的險惡,也許只有身處政治漩渦中的那些人才能真正感受得到。李琬若與我談起這方面的事時,臉上隨即露出幾分凝重。 我在執政蒙市的那些歲月裡,蒙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以說從過去的一個默默無聞小市,成了壘美乃至世界上都有影響的新型城市。而且被白宮聯邦政府當作移民和少數族裔自治管理的典範宣揚。特別令我感到自豪的是,蒙市從我那時開始成了全美華人政治與文化的中心。現在的蒙市是華人和亞裔佔當地人口比例最高的一個城市,又是北美最重要的華文媒體的中心,蒙市因此有小台北之稱。而我當市長的時候,恰逢中美關係發展最快的時期,又是華人到蒙市移民最多的年份,因為大陸剛開放,一批批留學生往美國來,他們到美國後大部分是在加州落腳的,一是加州舊金山矽谷一帶,二是我們南加州洛杉磯地區。蒙市地屬南加州,又與北加州十分相鄰,所以大陸移民開始湧入這兒。由於中美髮展的改變,台灣人便緊張起來,於是自20世紀60年代台灣出現向美國大移民後,80年代中葉又是一個向美國大移民的高潮。台灣的新移民到美國後第一個投靠的就是親朋好友,這又使蒙市接納了一批從台灣來的華人同胞。後中國政府與英國簽訂了香港回歸協議,香港人又害怕1997年後的變化,故也紛紛湧向美國來。蒙市就這麼一下成了華人的世界。用我們當地的老居民話講:他們頭天晚上睡覺時看到的滿街還都是星條旗,而第二天推開門一看,盡是北京的烤鴨、台灣的湯圓和香港的生猛海鮮招牌了……李琬若說到此處,也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說:當時我的感覺也是這樣。

20世紀80年代之盾的華人移民不像我們那一代,他們有的經濟好,一到美國,就買房買車,而且車是最好的,房子分期付款的,出手又全是現金。這讓老居民們目瞪口呆,內心很不舒服,因為美國人雖說生活很富裕,可也從來沒有像新來的華人那麼氣派過。最令老居民們不可思議的是,華人們一買到房子,就開始大折騰,把屋前宅後的草地花園全翻澆成水泥地,而且還砌上高高的圍牆。這讓祟尚環境和綠化的美國人大搖其頭。最令老居民憤怒的是,華人們把自己的生活習慣原封不動地搬到了榮市,開車走路不遵守交通規則,喇叭按得讓人頭都發痛;中國菜是很好吃,美國人願意品嚐,可一進飯店華人們划拳碰杯的大聲嚷嚷實在令人倒胃口;至於隨地吐痰,撞了人還自己有理等等惡習,叫老居民們苦不堪言。人多了,就要造房子,於是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原先市民們習慣中的那種一家一戶的別墅式建築的空間越來越被淹沒在聳立的樓宇之間……老居民們終於憤怒了。麗他們的第一個憤怒對象就是我。在他們看來是因為我這個華人當了市長,才使蒙市有了那麼多新移民,才使美國化的蒙市有了今天這麼多令他們無法容忍的中國化……李琬若不無感慨。

是的。那是一場真正的鬥爭。李琬若異常沉重地回憶道:以往幾百年曆史中,華人在美國一直是絕對的弱勢,可現在的情況就不同了。也許正是因為華人的勢力和地位的提高,使得老居民們更加惶恐,因為我是一市之長,在他們看來我是華人的領頭,是所有華人帶來的罪過的罪魁禍首。所以也就自然形成了非除我李琬若而後快的勢態。 恰巧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件:你是作家,肯定也知道這件事,就是台灣有名的江南被殺事件。簡單地說,這個台灣作家江南先生寫了一部有關蔣經國先生的書,書中披露的有些事讓蔣先生很難堪,後來便出現了震驚中外的江南被殺事件。整個加州是華人聚集地,也是各種華人政治勢力反映最敏感的地方,只要有點風吹草動,這兒就會有人掀風作浪。江南事件也不例外。加上港台的幫派勢力在加州特別是我們蒙市都設有機構和成員,而江南事件一出現,各幫派之間的敵對分子便廝殺起來,製造了幾起相互間的仇殺活動,給我們當地帶來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尤其是華人的形象和蒙市的形象。而這恰好被極右的排華勢力利用上了。他們認為機會到了,於是重磅炸彈開始向我投來。而拉響這個重磅炸彈的足地方勢力極強的警察局局長……

回憶往事讓李琬若頻頻動顏。這位局長以前在工作上曾與我有過幾次交鋒。有一次是他要求調整他們警察的工作時間,說要把原來的一周五天工作時間制,變為六天工作制,說這樣可以給他們警察每人多發一份工資。我作為市長沒有同意,因為這樣做等於給聯邦政府增加額外負擔,我要求他們在有效的工作時間裡做好自己的工作。這算他記了我一仇。之後又出現了幾起警察局與華裔民眾糾紛事件,例如警察以交通違規為理由而多次攔截華人駕駛者,要求駕駛者除了交出駕照外還得查看他們的護照或者綠卡,這在美國法律上是不允許的,護照和綠卡的檢查只有移民局才有權那麼做,所以我當然站在新移民一邊說話,並且以政府的名義要求警察局在執行公務時應當自律。而警察局則認為我在有意拿他們警察同仁開涮,與其過不去。居民們當時對警察局意見越來越大,甚至經常將他們告到法庭上。市民們在告警察的同時,也不斷給我們政府提意見,希望政府能出台規範警察行為的措施。我於是開始籌劃成立警察委員會,不定期監督警察局的行為。籌劃中的警察委員會是由不同族裔的居民組成,主要起監督作用,這樣可以規範警察們的行為。我這個計劃還在醞釀之中時,有一天我將此計劃透露給了一名市議員,沒想這老兄為了自己下次競選拉到選票,結果把此事透露給了警察局。而我籌劃成立警察委員會還沒多少眉目時,反收到了警察協會會長給市議會的強烈譴責書,警察委員會投有成立,我卻成了警察們的死對頭,矛盾因此開始激化。 警察局局長利用到首都華盛頓參加國會主辦的亞裔犯罪集團聽證會的機會,在國會會議上聲嘶力竭地拿出所謂的大量證據,說我們蒙市的一個竹聯幫骨幹分子,代號為白狼的人在蒙市開餐館,以此證明許多來自亞洲的犯罪活動和犯罪集團都是從我們蒙市誘發的。而且他以自己所謂親身經歷,肯定地聲稱蒙市是皿裔犯罪集團的中心。他的這一作證,本來在全美名聲極佳的蒙市一下變成了人們談虎色變的可怕之地。蒙市的老居民本來就有氣,一聽警察局局長在國會上把所謂的內部情報公佈於眾了,更加引起一片嘩然。他們驚嘆自己原來是生活在一個亞洲犯罪集團的黑窩裡呀!這份震驚這份恐怖是可以想像的。 這一刻,我看到了一問被稱之為女強人的李琬若滿臉沮喪——她的內心肯定是別人無法體味的痛楚。 問題遠不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她說,警察局長從華盛頓回到蒙市後沒有經得市政經理和市議會同意,私自召開了記者會,他以亞裔犯罪專家自居,又對他在國會的所謂作證大加渲染。蒙市族裔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像一堆乾草,他這麼一點火,老居民們的憤怒更加劇了。而我明知有人在顛倒是非,拿這一巧合的事件而以點盞面地來否定整個蒙市的大好局面。這時,我的市長任期和市議員生涯又逢屆滿,老實說,憑著工作業績和公認的能力,我完全可以連選連任,然而現在的情況則大大出乎我自己以及那些富有正義感的廣大市民的所料。鬥爭的高峰和決戰隨著新一屆市議員的選舉而全面展開…… 令我最感氣憤的是極右勢力為了整垮我,他們採取了非常卑劣的手段,在投票的最後時刻製造和拋出一些無中生有的所謂我的醜行來影響選民對我的看法。如蒙市有位華裔開辦了一個超級市場,起的名稱正好與我的英文名字Lily's Market相同,這本來完全是一種巧合,而且我根本連知道都不知道,可別有用心者藉這個華裔超市名稱大做文章,誣陷我在當市長期間利用職權謀私利。居民們不明白真相,信以為真。 還有一件事是正值蒙市市慶之時,市政府邀請了中國滑冰名將陳婷婷來蒙市參加慶典。由於市政府沒有專項邀請費,陳婷婷也純粹因為家住在蒙市才答應了我們政府的邀請。市慶活動後,我和其他兩位議員加上另外兩位是蒙市商會選出的蒙市小姐,一起請陳婷婷小姐在餐館吃了一頓飯,以表謝意。當時隨同的一位市政府代表說,既然是答謝市慶活動的貴賓,飯錢應該由市政府出錢報銷。這本來算小事一樁,殊不知競選中,極右分子拿這件事惡意攻擊我濫用公款請客,其實市政府及市議員的收入及公務開支都是公開的,任何人都可以索取查詢。別有用心者藉此事找到我當市長後的公務開支報告,妄加評論,以混淆居民們的視聽。 然而即使這樣,我仍然自信廣大市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並且天真地相信正義的力量一定能夠戰勝邪惡。恰在此時,對競選形勢具有權威性分析的蒙市《進步報》也刊文認為我在過去的四年里政績輝煌,應當可以獲得連任。這也使我錯估了真正的形勢,所以在競選戰幕止式拉開初期,我既沒有開募捐會,也沒有投入多少精力去準備自己的競選括動,照樣埋頭在自己的工作之中。直到最後兩個月時才向郡政府請假以投入競選活動。而當我一旦回過頭來進入競選大戰之中時,突然發覺自己已腹背受敵。可偏偏這時候,我的競選經理竟然因為找到了一份高薪而在關鍵時刻不辭而別,使我的競選委員會頓時群龍無首。後來有人告訴我這可能是我的競選對手蓄意製造的一個陰謀。可不管是否是陰謀,我的競選陣營出現混亂已成事實。 有言道禍不單行。就在這時,為我競選而請了好幾個月假的丈夫陳寶和,這時也收到了公司要他馬上回去上班的通知,因為有項他主持研究的計劃非他不可。我丈夫一看選舉在即,一口回絕了公司的要求。但這意味著的後果是非常明顯的——我們全家的命運都綁在了此次難有希望的大選之上。這種只有我們家里人自己知道的壓力每時每刻都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大刀叫我和丈夫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我終於因來自四面的壓力和內火攻心而病倒了。可儘管在這四面楚歌聲中,我看到仍有那麼多支持我的市民和華人同胞,我更聯想到自己在當市長的那些日子裡我們在蒙市的華人們是怎樣的揚眉吐氣的情景,所以我強迫自己站起來,重新回到競選第一線,盡可能地多跑幾家居民,多爭取一些選票。我問那是什麼樣的情景?連我自己都不敢回首,要說那情景?有與槍林彈雨的戰場悲壯相比——我指的是當時自己在肉體和心靈上承受的壓力與所面臨的局勢。 4月8日,決勝負的投票日到了。我的競選總部的氣氛達到了最緊張的時刻,說實話我本人當時就有預感要失敗,可大家不這樣認為,他們堅信我在當市長期間給蒙市帶來的看得見的光輝業績足以抵消那些極右勢力們的意圖。我的支持者比我還天真,他們多是些正直的市民和我的親朋好友。我非常感激他們對我的堅定支持。令我回味無窮的是當時給我做競選義工的一位退休老外交官張平先生。老先生到過許多國家,會說國語,也會說廣東話和上海話,又精通英語和西班牙語。他給我的競選出了大力。每天早早地到競選總部來上班,總是第一個到,然後把門打開,比那些有薪水的人都認真負責。將近半年時間,天天如此。上班後他就一整天坐在電話機旁給市民們打電話,一聽對方是廣東人,他就嘰里咕嚕一通廣東話,把對方說得心裡熱融融的;一聽對方是上海人,就一口一個阿拉也是上海人。當對方是拉丁商時,他就跟人家聊西班牙的經歷和見識。總之是個太可愛的長者。投票日的那天,我們全都在競選總部等候最終的結果,由於這次競爭摻雜著很多政治因素,故我心頭早巳憂鬱多於希望,正準備接受一場嚴酷的鬥爭結果。而我的這位張平老哥,計票結果還未出來,他即在一旁搖頭晃腦地念著他給我寫好的就職宣言。那可愛勁甭提有多動人!當天計票出來後,我以600多票之差屈居第4而落選,因為新議員和市長選舉是3個名額。以極右勢力為代表推薦的3名候選人擊敗了我們3位現任市議員,最終奪得了他們夢想奪回的失地。 政治競選就是這麼殘酷。當最後的結果出來時,我的支持者抱頭痛哭。而最難過的莫過於一直堅定支持我和在我從政近十年里甘心當我賢內助的丈夫陳寶和。他在我落選後準備再回已經工作了多年的公司重新上班時,對方卻給他寄來了解僱信。那天他在接到此信時愣在那兒的情景,讓我見後心如刀割,覺得太對不起他,對不起這個家,對不起我們心愛的兩個孩子。我再也忍不住撲過去伏在丈夫的懷裡悲切地痛哭起來。而丈夫卻用他那有力的雙臂將我緊緊地摟在懷中像安撫一個受傷的小孩子那樣對我說:Lily,沒事,投事的,我會重新找到工作的,會幫助你再參加競選,你有能力,你一定能戰勝他們的,我們華人在美國不就是你第一個成為女市長的嗎?你當市長幾年裡,幹得很棒呀!我聽人家都這麼說的,真的,你幹得的確很棒,我為你感到驕傲,永遠的驕傲……丈夫從來不怎麼會說話和哄人,而那一晚他給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每一句話都讓我感到溫暖,感到像潺潺流水,澆灌在我那顆被暴日曬裂的心田之中。那一天又是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我依偎在他的懷裡,像一個受委屈的小孩,在他深情的撫慰下哭得那樣長久,彷彿要把積存在心頭的無效屈辱與辛酸全都吐個徹底……第二天,我看到當地的《洛杉磯時報)和世界日報》等重要媒體都發表了這樣的評論:三位現任者包括李琬若全軍覆沒,蒙市將進入另一番天地,女政治家李琬若的落選,蒙市突變的代罪羊羔,華人在美從政再亮紅燈。我再朝窗外望去,只見蒙市上空烏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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