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葛佩琦回憶錄

第55章 三、出生入死,艱苦卓絕

葛佩琦回憶錄 葛佩琦 2600 2018-03-16
感懷 1957年在春風和照的安樣日子裡,知識界為貫徹“雙百”方針,促使學術研究和文藝創作進一步發展,正在大展宏圖,有所作為。五、六月間中央和地方先後召開了宣傳工作會議,也邀請黨外人士參加,希望他們對各級領導提些意見,無非是為了發揚民主,加強團結。言猶在耳,不久就變成反擊右派猖狂進攻的全國性群眾運動了。當時唯恐人家不放或放得不夠,還出現了一種“引蛇出洞”和所謂“釣魚”的理論,千方百計地引導他們多說心裡話。 “反右”鬥爭延續兩、三年(包括整風補課)之久,不知有多少人“出洞”、“上鉤”! “反右”一開始,在《人民日報》的顯著版面上登出人民大學葛佩琦“要殺共產黨”的駭人新聞,孤零零的幾句話,又無前言後語,令人難以置信;但赫然在目,罪責難逃,也實在夠令人驚心動魄的了。

葛佩琦,我是很熟悉的,原名葛畔珩,他是我從中學一直到大學的同學,而且還是山東平度縣的小同鄉,他愛人朱秀玲是我愛人在北平女一中的同班同學。看到這條重要消息,我和我愛人不禁大吃一驚,葛佩琦怎麼會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極右分子呢!兩人竊竊自議,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對葛佩琦,我們是深切理解的,他是苦出身,靠半工半讀人中學,依靠埋頭用功,以優異的學業成績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後來參加學生救亡運動,從其為人處世的全過程加以論斷,他又為什麼要反黨反社會主義呢?至於背景如何,不得而知,越想越糊塗,這樣更增加了我們的迷惘。不記得是在什麼場合,我略加透露,便挨了當頭一棒,險些落入泥沼。 往事如煙繚繞腦際,退回幾十年以前,我從平度知務中學初中畢業到黃縣崇實中學高中讀書;從平度到黃縣約360裡,當時還沒有長途汽車,只能徒步或者“僱腳”(僱小毛驢);一般是25里至30里便有驛站。在交通幹線上有許多人以“趕腳”為生,來往不絕,我就是利用這種交通工具到黃縣的,一站“腳力”為兩、三吊錢(銅板約100枚)。沒有順頭腳,“雞聲茅店月”,就起早背起行李趕一程。葛佩琦因家境貧寒,無力“僱腳”,用小扁擔挑起鋪蓋卷兒,步行360裡,到了黃縣。這種吃苦耐勞的精神,引起同學們的讚嘆和敬佩。

他半工半讀維持學業。男生宿舍早起床、晚息燈,都由他搖鈴作為“號令”,因此人們戲稱他為“學監”。學校有什麼文娛活動,葛佩琦總是喜歡自動演點節目,山東梆子、毛軸棍兒(家鄉小戲)、雙簧一齊來,因而他在同學中是頗有點“知名度”的。葛佩琦就是這樣一個樸誠、憨直、勤奮、心地良善、自得其樂的青年學生。 當時北伐軍已到山東,國民黨政府勒令所有私立中學立案,才承認其合法地位;崇實中學是教會辦的,美國人不肯立案,於是學生借紀念“五·三”濟南慘案,大鬧一場,學校陷於停頓。高中還差一年,我去北平考入大同中學高中三繼續讀書,1931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隨後葛佩琦同學到北平崇實中學,仍然半工半讀,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鐵工廠幹活兒。接著他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我們又成了同學。

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大踏步侵入東北、華北,國民黨在“先安內,後攘外”不抵抗政策下,步步撤退,時局極端動盪。胡適的那一套“讀書救國論”已被現實所粉碎,葛佩琦也從實驗室走向十字街頭,為抗日救國而呼號。因為苦學,學習成績優良,被選為北京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後來又加入了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簡稱“民先隊”);不久,就成為職業革命者了。我是1935年5月間離開北平的,歷經“一二·九”、“一二·一六”學生運動,“雙十二事變”,八年抗日戰爭和三年解放戰爭,對葛佩琦的情況不很了解;但堅信他一定在革命陣營里為救亡圖存而作出應有的貢獻。 1949年全國解放,6月2日國民黨在山東最後的一個據點青島也宣告解放。我隨軍接管山東大學時任軍代表。這年暑假,葛佩琦和夫人朱秀玲到青島,由黃縣崇實中學的一位老同學曲漱蕙(山大動物系教授)陪同他們和我相見。故人重逢,倍覺親切,得知他曾打入國民黨部隊搞情報工作,先在河南,後到東北。我勸他留在山大物理系任教,朱秀玲有點心動,認為都是老同學,容易相處,而且離家近,探望方便。但葛佩琦一定要去北平,說是為了找組織關係。不便堅留,只得讓他們走了。後來知道,他在有名的通縣師範教書,不久就調到人民大學去了。不料霹靂一聲,他竟然被打成極右分子,生活的艱辛,自然不言而喻。

“文化大革命”十年,雪上加霜,五葷六索,新帳舊帳一起算,葛佩琦便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了!粉碎“四人幫”後,他先到原工作單位人民大學黨委申訴沒有結果,他堅韌不拔地先後到北京市委、中央組織部連續申訴,最後“告御狀”到了中央總書記胡耀邦那裡,數十年冤獄才得昭雪。他為什麼會這樣百折不撓,堅持到底呢?無非是自信一生光明磊落,心裡無鬼;同時相信黨、相信群眾。此外,還有許多北大老同學熱情幫助並加以指點。 起初是聽李欣、孫思白等同志詳細介紹了葛佩琦的有關情況,我才能夠前後聯貫起來,比較詳細地了解了他大半生的全貌。 今年2月間,我從日本回來,葛佩琦的一部書稿已經寄到我的家裡來了。我立即給他回信,簡單報告近況;過了幾天,他有一封熱情洋溢的來信,並要我為他的書稿寫一篇“序言”;因知之深,自然一口答應下來。往事歷歷如在目前,而我們都進入耄耆之年,真是不勝感慨系之下,我仔細地看過,全文以時間為序,平鋪直敘,只講歷史事實,很少發什麼議論,這也是讓事實來說話吧。把幾十年來出生入死,為黨艱苦奮鬥的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我一邊閱讀,一邊激動,心情很不平靜。

打入國民黨軍心臟,孤軍深入,萬一有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正是我們家鄉人所說的“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這種特殊工作,需要沉著、冷靜、勇敢、機智,可以說非大勇大智莫辦;但先決條件必須是對革命無限忠誠,毫不猶豫、動搖。在十分艱難困苦的環境中,葛佩琦自始至終地完成了黨所交給他的任務。通過這部書稿,也可以透視當年革命“三角斗爭”的艱鉅性和復雜性,從而使讀者知道革命勝利的確是來之不易。忘記過去等於背叛;展望未來,也只能從以往和現在作為立足點,不能架空,更不能隨心所欲。願讀者都牢記我們的革命優良傳統,為社會主義“四化”建設做出應有的成績。 像葛佩琦這樣一位苦出身,根子正,忠心耿耿,一貫為黨為人民正義事業奮鬥的好同志,卻以莫須有的罪名,羅織成“罪”,含冤受屈長達幾十年,這只能說在劫難逃或者時代的悲劇。

烏雲已經消散,面對現在春光明媚,像葛佩琦這樣“劫後餘生”的老同志,理應過好晚年吧?但願如此。作為老同學,我謹向他以及全家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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