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共產黨抗戰英傑·救亡先驅錄

第101章 100、熱血鑄文報國家——記新四軍魯藝學院華中分院教導主任邱東平

沉沉的夜幕,籠罩在蘇北大地上。 這是1941年7月23日的午夜。在鹽(城)阜(寧)地區一片河網地帶,行進著新四軍的一支隊伍。根據軍部的命令,這支由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戲劇系、音樂系、文學係部分師生和普通班組成的隊伍,於當日傍晚撤離駐地——鹽城兜率寺,前往鹽城縣建陽五區,以跳出敵人的包圍圈。狹窄的田埂像蛇似地游動在河汊與河汊之間,僅容單人通行,加上雨後泥濘,又無燈火,隊伍只能藉夜空微弱的星光摸黑前進,時有人不慎滑落水田。 “心莫慌,腳要放平!” “一個緊跟一個,莫掉隊……” 隊伍裡,不時響著一個人的叮囑聲。那濃厚的廣東話語是大家所熟悉的。說話的人身材瘦小,但精神抖擻,一枝手槍和一隻褐色皮包交叉斜背在腰際,看上去,威武精幹。他就是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教導主任邱東平。

邱東平(原名丘譚月,字席珍),1910年5月16日(農曆庚戌年四月八日)生於廣東省海豐縣梅隴鎮馬福蘭村的一個小康之家。 1925年5月,他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並擔任“海豐特支”(當時名為“海豐學校支部”)秘書,同時,熱情協助海豐總農會、農民自衛隊謄寫、油印、製作標語等。 1926年,16歲的邱東平擔任共青團海陸豐地委秘書長,同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27年,邱東平和五兄邱汝珍(共產黨員)先後參加海陸豐人民第一次武裝起義、海豐人民武裝起義和海陸豐人民第二次武裝起義;當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蘇維埃政權——海陸豐人民政府受到國民黨反動派威脅的時候,他和同志們一起為保衛紅色政權而英勇地戰鬥。在此期間,他曾擔任過海陸豐蘇維埃政府主席彭湃的秘書。 1928年2月底,海陸豐蘇維埃政府失敗,他留在海豐堅持鬥爭。後來由於形勢不斷惡化,他在親人的幫助下,被迫流亡香港、九龍。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邱東平經二哥邱國珍介紹,赴南昌任十九路軍156旅旅長翁照垣的秘書。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十九路軍愛國官兵奮力還擊日軍的進攻,邱東平和五哥邱汝珍等四兄弟參加了保衛大上海的戰鬥,並在戰地合影留念,後隨軍撤往福建,參加了福建人民政府的組建工作。他受十九路軍的委託,專程從福州到上海找到黨的組織,把十九路軍反蔣、抗日、聯共的意圖及其計劃及時轉報中共中央。此後一個時期,他在香港和上海積極從事黨的抗日救國主張的宣傳工作和黨的抗日統一戰線的組織工作,多次拜會暫居香港、上海的葉挺將軍;在去日本的一年多時間裡,他參加了“左聯”的工作,並拜會郭沫若。 “七·七”事變爆發後,邱東平又親歷了淞滬“八·一三”抗戰。

抗戰的砲火,激發了邱東平強烈的革命熱忱,也打開他創作慾望的閘門。他一手拿槍,一手握筆,從上海北上濟南,西下漢口,參加抗戰活動。在濟南,他寫下了《暴風雨的一天》;在南京,他寫了《葉挺將軍印象記》和《善於構築防禦工事的翁照垣》;在武漢,他寫了《第七連》、《一個連長的戰鬥遭遇》等作品,又與歐陽山、草明、邵子南、於逢合作中篇小說《給予者》。這部“代表抗戰意志出現”的作品,由他執筆完成。在南昌,他寫了《我認識了這樣的敵人》。他成為抗戰時期描寫抗戰鬥爭生活很有影響的作家。他的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報告文學,都貫穿著一條鮮明、耀眼的愛國主義紅線。 1937年10月新四軍籌備處在武漢成立,邱東平參加了籌備工作,並隨葉挺搬到了漢口太和街28號新四軍籌備處,同時,趕寫抗戰題材的小說和報告文學。 1938年1月6日新四軍在南昌成立,他於當月下旬離武漢赴南昌新四軍軍部,被分配到新四軍戰地服務團做宣傳工作。不久,隨葉挺挺進皖西。 4月,新四軍軍部決定組建先遣支隊,深入蘇南敵後,實施戰略偵察,開展游擊戰,為主力部隊開路,他要求參加。先遣支隊司令員粟裕開始不同意,他去找第一支隊司令員陳毅,未見到便留下一封信,信中懇切地寫道:“說明我的志願,我正式地辯明我是一個通訊員,我負有'重要'任務,有偉大的歷史使命的先遣支隊的出動,及它以後如何在敵人的前後左右進行工作的情形,我非常迫切要求了解。”又提出他懂得一點日語,可以做一點對敵軍的宣傳工作。爾後他見到了陳毅,陳司令笑著說:“不錯,你這個通訊員實在非跟著走不可。”他終於如願,作為新四軍先遣支隊的一名戰士,隨粟裕直插敵後,與敵刀兵相見於蘇南戰場。 7月下旬,陳毅率領的新四軍一支隊和張鼎丞率領的二支隊先後挺進蘇南敵後,先遣支隊與一支隊合併,他調到一支隊政治部任敵工科長兼陳毅司令的對外秘書,隨陳毅開闢茅山抗日根據地。

在新四軍一支隊,他先後參加了丹陽、延陵、珥陵和黃橋戰役。作為新四軍的一員,他戰斗在抗日戰場上,英勇頑強、不畏犧牲。同時,他以火一樣的戰鬥熱情,用筆反映了新四軍和抗日根據地人民與日偽軍的鬥爭。比如:他在距離火線僅70公里的地方寫了《向敵人的腹背進軍》;他寫的報告文學《截擊》,及時向中國人民報告了新四軍進入江南敵後對日寇第一次作戰所取得的輝煌勝利。他親自參加了拔掉京杭要道上的日軍強固據點東灣的戰鬥,並很快根據戰鬥實況寫了報告文學《東灣——日軍據點的毀滅》。他的出色表現,他的出色工作,受到黨的重視,得到人民和戰士的肯定。陳毅司令在給軍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的電報中肯定了他對黨和人民的忠誠。他的報告文學集《向敵人的腹背進軍》收集了他隨新四軍深入江南敵後所寫的作品,由新四軍軍部出版後受到前方戰士和後方人民的歡迎,稱他為“人民的作家,一位正視現實的武裝的戰士”。

1940年11月,中共中央中原局決定在鹽城籌辦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邱東平為籌備委員之一。他為籌辦魯藝華中分院積極地工作。 1941年2月初的一個雪後初晴的下午,魯藝華中分院在鹽城貧兒院舊址召開了成立大會,會上,新四軍政治委員劉少奇、代軍長陳毅講了話,他報告了籌備經過。院長由劉少奇兼任,他被任命為教導主任。分院設在鹽城貧兒院舊址和附近的兜率寺,學員來自四面八方,除從華中各抗日根據地來的,還有跋涉千里,通過重重封鎖、冒著生命危險從敵占區、國統區以及海外投奔來的熱血青年。這裡生活艱苦、條件簡陋,教學器材和師資力量不足,邱東平和師生們一起,整理環境,挑土修路,堆壘舞台,同大家一起吃玉米糊糊和紅高粱,一起睡地舖,他還親自給文學系講課。學校師生們邊教邊學,邊創作邊實踐,經常深入到部隊、農村和學校中去演出,作宣傳。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他們創作和演出了《皖南一家》、《重慶交響樂》等許多劇目,除戲劇演出外,學音樂的學員常到連隊或學生中去教歌,學美術的走上街頭畫牆頭畫和在街頭開辦抗戰畫展,學文學的寫報導,出牆報,寫街頭詩。在蘇北抗日根據地,魯藝華中分院不僅是一所為革命培育文藝幹部的學院,而且是一支很有戰鬥性的抗日宣傳隊伍。

邱東平擔負繁重的教務和教學工作,並沒有停止創作。他開始創作一部以新四軍開闢茅山抗日根據地為題材的長篇小說,軍長陳毅還批准他創作假趕寫。陳軍長對他說,我讀過你的文章,老實說,成百上千的戰士好找,要想找你邱東平這樣的作家,很不易啊!當他告訴陳毅軍長,他的這部長篇小說取名《茅山下》時,陳毅讚賞說,好,茅山傲然不屈的峰巒,正像徵著我們新四軍健兒偉岸的英姿。他要求東平趕快寫,陸續送給他看…… 抗戰中,情況瞬息萬變。 1941年7月20日開始,日寇集中第十五、十七師團各一部,獨立十二旅團全部,約1.7萬餘人,並糾集偽軍,企圖一舉消滅新四軍軍部和第3師。敵人的如意算盤是合擊鹽城,北犯阜寧。在軍部召開的疏散大會上,陳毅講道:“我指揮機關和主力,必須一開始就得及時跳出敵人的合擊圈,於外線抄襲敵人背後,形成強有力的反包圍形勢,這是惟一的選擇。面臨這一嚴重的形勢,華中局決定,將魯藝分院化整為零,將師生們派往鹽阜區各級抗日地方政權和部隊中去參加鬥爭。”

散會時,軍長一把拉住邱東平:“同志哥,看樣子,你的《茅山下》不得不擱置了。” “當然要服從戰爭。”邱東平回答得乾脆。 現在,邱東平和他的戰友們在蘇北大地上突圍進軍。河汊網絡般縱橫交錯,遠近高低的蛙鳴聲,襯托出夜的寂寥。 這支由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音樂系教授孟波(兼分院教務科長)、邱東平和戲劇系教授許晴負責的隊伍,繼續艱難地向前行進。突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敵人的汽艇聲。緊接著,一道白晃晃的光柱,斜刺裡向這支隊伍掃來,在他們頭頂一尺多高的地方倏然而過。 “下稻田,快蹲下!”隨著孟波一聲命令,所有的人連跳帶滑下了稻田。邱東平將手槍提在手上,幾步跨到孟波身旁,許晴也來到。三人分析了敵情,商量了對策,下達緊急轉移突出敵人包圍圈的命令。

雞叫二遍時,隊伍離開北秦莊。帶著戰鬥班走在前面的許晴隱約看到正前方有一群人在走動。許晴略停片刻,以為前面可能是自己的部隊,又繼續向東走。走不多遠,突然,槍聲驟響。是敵人!敵人放著槍,發出“唧哩哇啦”的嗥叫,從東、南、西面向他們包抄過來。許晴臨危不懼,帶著戰鬥班的幾名同志,憑藉一堵土牆阻擊敵人,掩護隊伍突圍,不幸英勇犧牲。 北面,橫著一條四、五米寬的河,上面的一座木橋是惟一的通道。狡猾的日寇已在木橋南端布下一道火力網,用機槍的交叉火力封鎖了橋頭,顯然是想在此將這支新四軍的隊伍一網打盡。 突圍開始了! 邱東平伏在橋旁一塊隆起的田埂後面,邊阻擊敵人,邊指揮撤下來的同志們衝過橋去,向西北方向的張莊轉移。

他在陣地上左奔右突,率領著一批師生,衝破敵人密集的火力封鎖網過了河。但回頭一望,見橋南面還有一部分師生,他旋即又火速返回。突然,一顆子彈向他射來,打在腰際背著的搪瓷缸上,擦身而過,他不屑一顧,瞄準一個敵人,扣動扳機,日軍軍官應聲倒下。日寇一陣慌亂。他抓住這個時機,奮不顧身地帶著幾個學員第二次沖過了河。 “邱主任,快跟我們一道轉移吧!”有幾個學員喊道。 “不,你們快撤,我掩護!”他繼續沉著地指揮沒有衝出敵人包圍的同志們過河。 同志們在危難中,按照他的指引,有的泅水渡河,有的在橋上匍匐通過。大批的同志脫險了,邱東平卻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敵人走後,同志們在離張莊不遠的橋邊,發現了邱東平的遺體,折成環形的黃油布雨衣和褐色皮包還斜背在身上。同志們輕輕地打開那隻褐色皮包,惟有一疊厚厚的稿紙,正是《茅山下》手稿,第一頁上,簽著流暢的筆跡:邱東平。

為了悼念邱東平,延安文藝界於當年12月14日,在延安文化俱樂部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 新四軍陳毅軍長在所作《本軍抗戰殉國將校題名錄書端》一文中深情地寫道:又如邱東平、許晴同志……擅長文藝,其抗戰著作,馳譽海外;……其宣傳動員,風靡四方。年事青青,前途詎可限量,而一朝殉國隕身,人才之損失,何能彌補。言念及此,傷痛曷極! 1953年,《東平選集》出版,陳毅親筆書寫“東平選集”四字。 東平的作品是輝煌的。但更輝煌是他的戰鬥生活和他為人民解放而獻身戰鬥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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