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共產黨抗戰英傑·救亡先驅錄

第21章 020、黃土嶺聚殲阿部——記黃土嶺殲滅戰眾英雄

1939年11月,日本東京有家報紙闢專欄,哀悼日本侵華軍駐蒙軍獨立混成第二旅團旅團長阿部規秀中將在察南黃土嶺戰役中被打死。其中一篇題為《“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的悼文裡,如泣如怨地寫道: “自從皇軍成立以來,對中將級將官犧牲,是沒有這個例子的。這次阿部規秀中將的隆重犧牲,我們知道,將士們一定是很奮力作戰的,戰鬥力已超過了階級的區分。” 阿部規秀中將是日本的名戰術家,對日本的“霸業”“赤膽忠心,戰功卓著”,因而取得了日本軍閥給予的“名將之花”的稱號。然而,法西斯將軍中的“名花”,畢竟經不起中國人民民族解放戰爭的風暴的衝擊,終於“花落瓣碎”,被擊斃在太行山上。 黃土嶺之戰,已是18年前的事了,但是,中國人民的名將——八路軍獵取這朵“名將之花”的英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1939年10月30日,我在冀西阜平參加晉察冀分局召集的工作會議。當晚,接到了我軍分區司令部的報告:坐鎮張家口的阿部規秀中將派出村大佐,率領1000多日偽軍進駐淶源,分兵三路,有向我分區的銀坊鎮、走馬驛、灰堡地區“掃蕩”的跡象。其主力兩個步兵中隊、一個砲兵中隊及一部偽軍600餘人,由村大佐親自指揮,經龍虎村、白石口、鼻子嶺向我銀坊鎮地區逼進,企圖消滅在銀坊一帶活動之我軍。 敵人的這一行動,早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淶源地區是敵我必爭之地。我們可從淶源兩側經察南揮戈北上,直搗阿部規秀的老窩——張家口。在敵人方面,則把張家口——淶源一線的據點,看成是插進我晉察冀軍區的一把“尖刀”,企圖用這把“尖刀”,把我平西、察南、雁北根據地割裂,以阻擋我向張家口進擊,鞏固其察南佔領區,因而在淶源常駐重兵,並以此為基點,不斷向我“掃蕩”。 9月底,敵人已從南線開始秋季“掃蕩”的嘗試,出動日、偽軍共1000多人進犯我四軍分區之陳莊,但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現在,敵人又在北線開始其報復性的“掃蕩”了。

對於粉碎敵人的秋季“掃蕩”,我們已做了充分的準備。部隊已經過整訓,特別是陳莊全殲敵人的勝利,強烈地鼓舞著我軍分區的部隊,紛紛提出:“向陳莊作戰的兄弟部隊學習,我們也要來個殲滅戰”,“用粉碎敵人秋季'掃蕩'的勝利慶祝晉察冀軍區建立二週年”。面對這塊送上門來的“肥肉”,我們的指戰員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同時,在這一帶作戰,我們有許多有利條件: 淶源是我八路軍進入敵後最先解放的第一個縣城,有堅強的黨組織,經受過1937年敵寇十三路的殘酷“掃蕩”和1938年秋季大進攻的考驗。群眾鬥爭情緒高漲,鬥爭經驗豐富。 1938年秋末縣城被敵人進占以後,周圍的鄉村政權仍完全在我控制當中,就是在城裡,我們也有隱蔽的組織及情報網,因此敵人一有動靜,我們便能立即掌握。這些有利的群眾條件,形成對敵鬥爭的“無形長城”,使我們有了“千里眼”、“順風耳”,陷敵人於被動挨打的窘境。

從地形上看,這一帶是古戰場。東連紫荊關,西接平型關、雁門關,南面,雄偉的內長城橫跨過白石山,紀念古代英雄楊六郎的六郎峰、六郎廟就屹立在白石山脈內長城邊的插箭嶺上。從淶源到銀坊只有一條道,一過內長城,是光禿陡立的石山。從白石口到雁宿岩一段,兩面是高插入雲的大山,中間是一條寬僅四五十米的河套,這是一個天然的口袋。如果把部隊埋伏在兩邊,再把白石口的口子堵住,管叫敵人進得來,出不去,插翅難逃,只有束手就殲。 根據這些條件,經研究後,我們擬定了一個基本作戰方案。決定採用伏擊的戰術手段,集中兵力殲滅向白石口——銀坊一線進犯之敵,伏擊點選擇在雁宿岩附近,並立即請示晉察冀軍區聶榮臻司令員。 聶司令員批准了我們的作戰方案,為了確有把握消滅敵人,決定以主力一、二、三團參戰,並命令我立即回分區組織指揮這個戰鬥。

11月1日,我從阜平趕回軍分區司令部——管頭。途經銀坊,與駐在銀坊的三團團長紀亭榭、政委袁昇平同志進一步研究作戰方案,並指示各團按方案行動。在從銀坊回管頭的路上,雁宿岩的主峰強烈地吸引住我的視線。這山峰,在我們的眼前顯得無限秀麗,然而她在民族敵人的面前卻會噴射出萬道烈火,把他們燒成灰燼。 次日,我們在軍分區司令部召開了乾部會議,具體研究怎樣打擊敵人。我們決定以部分主力和地方游擊隊牽制堵擊插箭嶺、灰堡之敵,第二團由團長唐子安、政委黃文明率領,第三團由團長紀亭榭、政委袁昇平率領,分別埋伏於雁宿岩東、西兩面,以一部游擊隊在白石口誘敵深入,待敵進至伏擊圈後,一團由團長陳正湘、政委王道邦率領,從東北插至白石口截住敵人的退路。會後,幹部分頭察看地形,部隊立即進入戰鬥位置。

11月3日清晨,晴空萬里,朝霞映紅了群峰,太行山顯得格外壯麗。 7時許,我軍同三路敵人先後打響。白石口之敵在我游擊隊誘擊下,瘋狂地向三岔口前進。當敵進至雁宿岩時,我二、三團突然從東、西兩面漫山遍野地壓下來,一團則從敵人背後殺出,200多挺輕重機槍一齊向山下的敵人開火。手榴彈爆炸聲、喊殺聲震得山岳顫抖。敵人遭此猝然打擊,顯得驚慌失措,但仍佔領河套附近的小高地頑強抵抗,並以機槍大砲掩護,向我三團陣地組織五次反撲。三團的指戰員們以手榴彈、刺刀奮勇迎擊,一、二團從敵人側後猛烈掃射,打得敵人紛紛滾落山坡。接著我們展開了全面攻擊,至下午4時,敵人已被殺傷大半,被壓縮在上、下莊子附近和雁宿岩西北的一個高地上。

黃昏前,上、下莊子之敵被我消滅乾淨,只剩下西北高地上的敵人。這時,我各路部隊集結高地下面,把敵人圍得水洩不通。數千把雪亮的刺刀,在落日餘輝的映照下,閃射出萬道金光。山頂上的敵砲兵,瘋狂地向我轟擊,發出臨死前的哀鳴,群峰被藍煙籠罩著。 三團一營擔任對這個山頭的主攻,營長賴慶堯在最前沿指揮。衝鋒號一響,三連的支部書記脫下棉衣棉褲,高舉駁殼槍,吶喊一聲,領著全連一股疾風似的刮上山頭,把敵人壓下去。突然,一排六零砲彈飛來,山頭成了火海,敵人反撲上來,三連的勇士們被壓下山腰。不一會兒,山腰上殺聲沖天,三連又衝上去了,控制了整個山頭。垂死掙扎的敵人,傾全力再次反撲上來,山頭上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支部書記身負數傷,渾身是血,仍揮動著染滿鮮血的駁殼槍,指揮部隊同敵人搏鬥。但因後續部隊沒及時趕到,勇士們又被壓下山來。

夕陽已西沉,山頭一片朦朧。難道還能讓殘存的敵人繼續瘋狂掙扎麼?第三次沖擊立即開始。綽號“病號排”的曹葆全排也投入了戰鬥。衝鋒號震蕩山谷,槍彈像驟雨一樣澆落在敵人陣地上。神槍手孟憲榮的機槍指處,敵人紛紛倒下。站在他旁邊指揮的紀亭榭團長大聲喝彩:“好呀,神槍手狠狠地揍呀!”緊接著他振臂一呼:“同志們衝呀!”隨著團長的喊聲,曹葆全排長領著全排像猛虎一樣沖在隊伍的頭里,剎那間就衝上了山頂,大隊如狂潮一樣湧上去了。敵人被壓下溝底,手榴彈像冰雹似的傾瀉在溝裡,敵人被濃煙烈火吞噬了。 600多名日偽軍除生俘13名外,全部被消滅在河套裡。 打掃戰場時,在敵屍堆中找到了負重傷的村大佐。他還要保持“皇軍”的“體面”,不讓我們的醫務人員為他包紮、急救。後來因傷勢過重,死在雁宿岩上。其餘兩路的敵人,懾於我軍威力,倉皇潰退,縮回淶源城去了。

雁宿岩殲滅戰,使得號稱“名將之花”的阿部規秀中將惱羞成怒,於11月4日,傾張家口之兵力1000餘人,親自率領,出動數百輛卡車急馳淶源,沿著村大佐的舊路,向我進行報復性的“掃蕩”。企圖再讓我在雁宿岩伏擊,以優勢兵力反擊我們,消滅我們的主力,然後撲銀坊,再西取走馬驛或東進黃土嶺、寨坨一帶實行“三光”,以挽回“皇軍”的“體面”,鞏固其察南佔領區。我立即將這一情況在電話上向聶司令員報告。 聶司令員決心讓這個“名戰術家”領略領略毛主席革命游擊戰爭的戰略戰術,給他一個下馬威。指示我們以小部兵力在白石口一帶迎擊敵人,把敵軍引向銀坊,讓他們撲空,然後隱蔽起來,迷惑敵人。爾後以游擊隊一部在銀坊北出擊,誘敵東進,待敵進至黃土嶺一帶有利地形,集中主力將其包圍殲滅。除以一、二、三、二十五團和砲兵營等參戰外,並命令一二零師特務團從神南北上,歸我們指揮,參加這次戰鬥。

部隊立即進行再戰動員。 “給阿部規秀中將一個下馬威”,“再來一個殲滅戰”的戰斗口號,強烈地扣動著指戰員的心弦。 11月5日,1000多敵人從龍虎村向白石口前進,曾雍雅同志指揮的游擊支隊,在白石口與敵打響。以忽而堅堵,忽而大踏步後退的巧妙戰術,緊緊纏住敵人,使敵人求戰不能,追又追不上,氣得暴跳如雷,到達銀坊後,敵人以“三光”洩憤。當時,銀坊一帶,熊熊大火,徹夜不熄。 阿部規秀急於尋找我主力決戰,次日即揮師東進。我們則放長線釣大魚,絲毫不驚動他們,讓他們“平安”地在黃土嶺、司各莊一帶宿營。這時,我一團和二十五團在寨坨、煤鬥店一帶集結,卡住了敵人的去路,三團、特務團從大安出動,佔領了黃土嶺及上莊子以南高山,二團則繞至黃土嶺西北,尾隨敵後前進,形成了對敵人的包圍形勢。

是夜,黃土嶺上暗然無光,寂如墳墓。從太行山上吹來的寒風發出嗖嗖的聲響,好像為法西斯匪徒敲起了喪鐘。 7日,黃土嶺上陰雨綿綿,群峰被白霧覆蓋著。拂曉,敵人繼續東進,12時進到上莊子,先頭部隊已到達寨坨附近,15時,其尾巴才離開黃土嶺。這時,我一團、二十五團攔頭殺出,三團、特務團及二團從西、南、北三面合擊過來,把敵人團團圍住,壓縮在上莊子附近約2公里長,寬僅百十米的山溝裡。數百挺輕重機槍噴射出的子彈像暴風驟雨一樣傾瀉在敵人頭上,砲兵部隊也以猛烈的砲火轟擊溝底密集的敵人。只打得黃土嶺上火光閃閃,硝煙蔽天。 敵人依仗其雄厚兵力,向我寨坨陣地衝擊,企圖跳出我包圍圈;遭到我軍堅決反擊後,乃掉頭向黃土嶺突圍,企圖回竄淶源。我三團、特務團和二團把口袋口緊緊紮住,逼使敵人步步後撤。 戰斗在激烈地進行著,部隊因連日奮戰,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傷員也逐漸增多。一、三分區的群眾全部動員起來,協助我軍作戰。民兵悉數出動,替我們放哨,警戒,偵察敵情。青壯年組成擔架隊到火線搶運傷員。婦女挑著熱氣騰騰的窩窩頭、開水,送給我前線作戰部隊。群眾參戰的熱潮,大大鼓舞著我軍殲敵的決心和信心。 戰地醫院也緊張地進行著對傷員的急救、包紮。白求恩大夫出現在哪裡,哪裡的傷員就感受到無比的溫暖。這位國際共產主義戰士、加拿大勞工進步黨黨員,長期地和我們並肩戰鬥,以他對共產主義和人類解放事業的赤誠,以他精湛的醫術,治癒了我們的許多同志。在雁宿岩戰鬥前夜,他帶領著手術隊從軍區趕來參戰,深夜了,他還要我向他介紹作戰計劃,研究戰地搶救傷員的工作,並立即趕赴戰地,夜以繼日地為我重傷員動手術。當他處理完雁宿岩戰鬥的傷員時,黃土嶺上已傳來了炮聲,他立即帶著手術隊趕赴乾河淨分區醫院。剛要動身,忽然發現一個頭部負傷的傷員感染丹毒,如不立即動手術,便有生命危險。為了搶救這個傷員,他立即卸下已綁在牲口上的手術器械,為這個傷員施行手術。經過搶救,這位傷員安全脫險了,而他卻因此使自己原來手上的傷口,受到致命的傳染,雖然用盡各種方法醫治,終於光榮犧牲。這消息立刻傳遍整個戰地,白求恩大夫對法西斯敵人的深刻仇恨,忘我地為階級戰友服務的崇高精神,感召著我們的指戰員。 部隊在群眾的熱情支援和白求恩大夫的精神的鼓舞下,向敵人展開全面的激烈攻擊。經過反复衝殺,把他們壓縮在上莊子附近的山溝裡。這是發揮我砲兵威力的大好時機,砲兵營長楊九秤立即命令炮群向溝裡集中射擊。只震得群山抖動,轟得溝底的敵人鬼哭狼嚎。阿部規秀中將這朵“名將之花”,就在我們神勇的迫擊砲兵的排炮下“花落瓣碎”了,他的繡著兩顆金星的黃呢大衣和金把鋼質的指揮刀,也成了我們的戰利品。這朵“名將之花”被打死的經過情形,東京那家報上的那篇悼文裡也有詳細的敘述: “皇軍被敵人逼退到上莊子,中將仍很果敢地到第一線觀察地形、敵情。忽然,飛來了敵人的迫擊砲彈,距中將數步的地方爆炸,破片打中了中將的左腹及兩腿等數處,中了致命的傷,等到下午九時五十分遂與世長辭了。” 阿部中將被擊斃後,敵人恐慌異常,8日晨飛來了5架飛機,投下幾個指揮官維持黃土嶺的殘局。我圍攻至8日下午,消滅了900多敵人主力之後,正在圍殲殘敵之際,敵人以重兵從靈丘、淶源、唐縣、完縣、易縣、滿城分五路向黃土嶺合擊,均進至距黃土嶺30里左右,企圖圍殲我們,來個大規模的報復“掃蕩”。我們遵照軍區的指示,主動撤離黃土嶺,躍出外線,轉入積極的反“掃蕩”鬥爭,不斷從敵人側背打擊他們。至11月底,敵人終於經不起我們的打擊,垂頭喪氣地全線潰退,我們取得了反“掃蕩”的徹底勝利。 經過了近一個月反“掃蕩”鬥爭洗禮的太行山,此刻顯得格外威武。 “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了,但是中國人民英勇、智慧之花——八路軍,卻以更鮮豔多彩的姿態盛開在太行山上,開遍敵後戰場。 經過雁宿岩、黃土嶺兩次致命打擊,阿部規秀中將和村大佐相繼被擊斃以後,平時如狼似虎,咆哮慣了的日寇,卻換成了一副狐狸的狡猾臉孔,發出嚶嚶哀鳴之聲。黃土嶺戰後不幾天,敵警備司令小柴,突然給我一信,裡面寫道: “楊師長麾下:中、日之戰是中、日兩國政府之事,麾下與鄙人同是人類一分子,沒有私仇,參加戰爭僅是為了吃飯。國家之爭論與我們無關,別因此影響我們的友誼。麾下之部隊武運亨通,長勝不敗,鄙人極為欽佩。現鄙人有兩件事情求教:一是請通知鄙人在黃土嶺、雁宿岩被麾下部隊生俘的皇軍官兵的數目、軍職、姓名及他們的生活近況;二是戰死的皇軍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處,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靈?” 我們立即回他一信,首先揭穿其所謂“國家之爭論與我們無關”的胡說,指出他自己就是日本法西斯侵華的工具,是全中華民族的死敵。並告訴他:八路軍一向優待俘虜,對於已放下武器的敵人,一律寬大處理。他們生活得很好,已開始認識侵華罪行,表示反對侵華戰爭;對於作了你們的“炮灰”,蒙受你們給予的災難的戰死者,我們已妥為埋葬,並立有石碑,以資標誌…… 法西斯匪徒的嚶嚶哀鳴之聲,當然絲毫牽動不起我們的憐憫之情。我們以更積極的戰鬥行動打擊日寇,太行山上燃起了更加熾烈的民族解放戰爭的烽火。讓萬惡的侵略者永遠在英雄的太行山面前發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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