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征日記（1934年9月1日―1935年10月31日）

九月 （1）溫坊戰鬥 一日 朋口①之敵三師派出一旅至溫坊②築堡，企圖完成他進攻汀州③的準備工作。這一機會正是我們所渴望的，一個衝鋒前去，便消滅其全部（兩個團），俘敵兩千多，繳槍一千餘。正是給國際青年節的盛大禮物！ 注①朋口：福建連城縣屬。 ②溫坊：現名文坊。 ③汀州：現名長汀。 二日 部隊回來，均滿載而歸。 三日 敵不甘心，又出來七個團，我軍再去，將其全部擊潰，消滅一團多。可惜戰鬥中我軍有缺點，不然至少可消滅三個團以上，那將是更大的勝利。 四日 在中屋村原地休息。 五日、六日、七日、八日 在原地休息。 九日 移大田屋附近。 十日 休息。 十一日 為執行新的任務，部隊向西移，經河田到達策田宿營。

十二日 到古城宿營。 十三日 到雲集圩之禾包鄉宿營①。 注①已離開福建，又回到江西。 十四日 休息。 十五日 休息。 十六日 經黃柏、官倉下到渡頭。 十七日 到大田。 十八日 到橋頭。 十九日 到興龍區之園嶺鄉宿營。 （2）保衛興國 二十日 為執行保衛興國蘇區的光榮任務，晨二時即出發到高興圩附近之東江面大休息，晚飯後到高興之老圩宿營。 前面不遠的大山上，便是敵人，滿山都伏著敵人的“烏龜殼”①。 注①“烏龜殼”：紅軍戰士對國民黨所築碉堡的戲稱。 二十一日 休息。 二十二日 休息。 二十三日 尚在夢中，陣地上忽然響起“轟轟轟……”的大砲聲。敵人向我進攻了！過一會兒，機槍聲、炮聲、步槍聲、手榴彈聲，飛機嗡嗡地響著。至午後始停止。

晚八時，我夜襲新田之敵，給他一大威脅，敵損傷很大。 二十四日 休息。 二十五日 休息。 二十六日 移蒙山塅與後梯隊會合，在此築堡和支點。 二十七日 休息。全部築支點。 二十八日 築支點。 二十九日 休息。 三十日 晨敵即用大砲向我陣地轟擊，繼又派飛機七、八架盤旋擲彈。雙方激戰，塵煙彌天，炮聲震耳，的確是決戰的樣子。戰鬥直到十二時始結束。敵已佔領我一些陣地。 十月 一日 晨五時，移秀水村。敵又以一師兵力向我高興圩西岸的陣地攻擊，當被其占領一些陣地，繼後我實行反突擊，奪回一部，並有繳獲。 二日 在此休息。前方無戰事。 三日 休息。晚上移至元當前。 四日

休息。 五日 休息。 六日 敵又向我陣地攻擊。 晚六時出發，經上社到曾家山宿營。 七日 下午五時出發，到溪元。 八日 到潮丘灣。 （3）集結準備 九日 到銅鑼灣。 ① 注①屬於都縣段屋鄉 十日 休息。 十一日 休息。 十二日 休息。 十三日 休息。 十四日 休息。 十五日 休息。 ① 注①這幾天休息，是作長征前的準備工作，主要是補充衣服、草鞋、乾糧。當時的政治思想工作是秘密進行的，口號是“反攻”，但如何反攻，反攻到哪裡，大家都不知道。 (4)開始長征 十六日 晚飯後開始新的移動。 ①到山王壩宿營（三十里）。 注①從今天起紅一軍團即開始了長征。

十七日 晚飯後出發，過於都河，經潭頭到下油宿營（七十里）。 十八日 晚飯後出發，經增坪到龍屋宿營（四十五里）。 十九日 下午四時出發，經仁風圩爬了一座大高山，約二、三十里，路徑筆陡而又忽高忽低，煞是不好走。又經唐村到新謝宿營，到時己晚四時矣。然而路程僅四十五里，真蠻死人！ 此地一帶為游擊區域（去年為赤區），“鏟共團”①的組織頗普遍，亦有相當猖撅。前頭部隊到新謝時曾遇“鏟匪”，當即將其擊潰。但他不甘心，半夜還在高山上放槍，高聲吶喊，企圖來擾亂。 注①即地主組織的反動武裝。二十日 在此休息。晚“廣昌”①部隊在固營攻開土圍一個，俘獲“鏟匪”數十人。 注①“廣昌”為部隊代號。 二十一日

午後四時出發，到新上圩宿營。部隊已將新田之敵擊潰，略有繳獲。 （5）突破一道封鎖線 二十二日 二時許，即出發到新田，午飯後推進至石背宿營。 今日友軍已佔固破、重石、版石，我軍也將石背敵兩團擊潰。 突破一道封鎖線。 二十三日 晨，移通安西道，中途受阻，延至黃昏才出發，經平山到走馬坵宿營。 二十四日 晨六時出發，經洪門迳到達距石村圩五里之□□峽①宿營。 注①此地名，當時未記，即以□□代替，現在仍然想不起來，故按原樣付印。 二十五日 午後四時出發，過信豐河到老界子圩宿營，幾乎天亮才到（九十里）。 二十六日 晨出發到烏迳，晚飯後又出發到大田宿營。 二十七日 晨出發到南村宿營（六十里）。

二十八日 晨出發渡大庾河到義安之冷水坑宿營。 二十九日、三十日 在原地休息。 三十一日 晨出發經洪水寨到聶都圩宿營。 洪水寨系一三十里路高的大高山，路途筆陡，因其係錫礦山，故上面屋舍很多，街市幾條，據說內有工人八千餘人，但不是統一的組織去開的，而是一些工人自己去挖，與一些小廠主所辦而已。 （十月行軍約六百里）。 十一月 一日 晨出發，又爬幾座大山，到距長江圩二十里之斗米坑露營。本擬至長江圩，因該地尚有敵人，故不能去。 二日 到八坵田。 (6)突破二道封鎖線 三日 到城口。突破二道封鎖線。 四日 休息。吃鴨，脹肚。 五日 到新田（六十里）。 六日

到麻坑。 七日 經傜山到西坑（九十里）。 八日 在西坑休息。 九日 昨晚因熟睡未曾通知各部出發時間，遭痛斥。晨出發，經莊元爬大王山到下王山宿營。 十日 出發到大盈洞。 十一日 到上莊。 十二日 到塘村之坪田。 （7）突破三道封鎖線 十三日 出發經花樹下到白石渡（五十里）。突破了三道封鎖線。此地系粵漢交通的大道，粵漢鐵路正在開修，故工人很多，因老闆、工頭跑了，而失業餓飯的生活正在開始著。 連綿的大高山今天已開始與之離別，霏霏的雨絲也己開始斷絕，久在深山綿雨進行著的紅色戰士，此時格外的興奮，忽而走入豁然開朗的地方，眼界都擴大了萬倍。 十四日 在此地休息，這是這個月的第一天，爛泥沾滿的衣服也得到沐浴，久勞的雙腿也得憩停了。

此地工人因失業與受革命影響，有大批的當紅軍。 十五日 晨出發未十里，敵機數架盤旋時許，這又是晴天行軍的障礙也。後經宜章到梅田（六十里）。 十六日 到臨武（九十里）。 十七日 休息。 十八日 下午出發到垇頭。 十九日 到金銀塘。 二十日 休息。 二十一日 出發經大水坪到把截宿營。 二十二日 到道州。 二十三日 休息。 二十四日 出發到蔣家嶺（六十里）。 二十五日 到魚塘。 二十六日 到文市，已進入廣西了。 二十七日 休息。 二十八日 到石塘（七十里）。 （8）突破四道封鎖線 二十九日 出發渡湘江上游，到赤蘭附近之紹水（六十里）。

敵企圖封鎖我軍在瀟、湘兩水間而同我決戰，由於佔領道州永安關的勝利，使敵之陰謀未能遂，我軍已安全渡過湘水了，已突破敵人四道封鎖線矣。 三十日 休息。 敵已向我追趕。我進到腳山鋪。 （十一月行軍約六百五十里）。 十二月 （9）湘西行 一日 二時自腳山出發，由白塘爬山至大灣，晚飯後又爬至頂，下至油炸坪宿營。今天因敵已向我猛攻，我軍撤退，故此行軍。此山大幾十里，算是半月來爬的第一座山，今天已結束走平路生涯矣。 二日 休息。 三日 敵在大埠頭阻我，故折向小地，到距小地五里之馬桂塘宿營。 四日 午飯後出發，本擬到洪水，因靖匪①搶險攔阻，故致延時，即在甘牛塘宿營。 注①靖匪即“靖衛團”，系地主反動武裝。

五日 經洪水到沙洲塅宿營。 六日 午後出發到茶園。 七日 休息。 八日 出發到白竹坪（六十五里）。 九日 本擬到漢江，因道路被團匪破壞，固只到平等（七十里）。 十日 到流源（七十里）。 十一日 到新都（八十里）。 十二日 到金店（七十里）。 （10）進貴州 十三日 □□① 注①忘記地名。 十四日 到平查所（六十里）。已進入貴州。 十五日 到古頓（七十里）。 十六日 到八嫖（七十五里）。 十七日 休息。 十八日 到河口（六十五里）。 十九日 到柳寨（六十五里）。 二十日 到南哨（八十里）。 二十一日 出發經賴思橋到劍河，這是貴州東部山區的一個縣城（五十里）。 二十二日 出發經中鬥到格東宿營（六十里）。 二十三日 出發到石家寨宿營，此地盡是苗族。 二十四日 休息。 二十五日 出發到翁古壟宿營。途中土匪甚多，且甚猖撅，曾殺我落伍者數人。 我軍已佔領鎮遠城。 二十六日 到施秉縣（六十五里）。 二十七日、二十八日 休息。我軍已佔餘慶、黃平。 二十九日 出發到紫荊關。 三十日 到餘慶城。 三十一日 休息 過年，吃六碗菜，又開同樂會，頗覺熱鬧。 十二月行軍約九百五十里。 開始反攻到現在，共約走路程二千二百里。 一月 一日天陰 晨由余慶出發到龍溪宿營（四十里）。貴州的大氣真是稀奇得很，到來這許久從未見過太陽，老是黑云密布，和死了人一樣的陰沉，時而涼風呼呼，時而微雨飄飄，縱然未下雨，而路上總是泥濘不堪，真是天暗而路滑！我在途中因不留神曾絆一跤大的。 二日仍陰 上午休息，下午出發，到涼風哨擬即宿營，後又前進至迴龍場附近之焦家宿營（二十五里），時已晚矣。 （11）突破烏江 三日 敵在烏江北阻我北渡，我正在設法架橋。後敵潰退。 今天因浮橋未架好，在原地未動。 四日 晨出發過河到餘慶司①（四十里）。天仍是一樣的可惡！ 今天渡過的烏江河，原有敵三團，據險固守，企圖阻我軍西進，結果完全將其擊潰，安全的過來了。 注①餘慶司：現敖溪。 五日 晨出發到羅華場①宿營（五十五里），我前衛部隊已佔領湄潭縣城（距三十里）。 注①羅華場：現落花屯。 六日 出發到湄潭，午飯後續進至王家壩宿營（五十里） （12）佔領遵義 七日 出發到蝦子場宿營（六十里）。 日來天氣更顯陰沉，雖然沒下雨，但是路滑得不能走。 我軍已佔領貴州的中心城市——遵義，黔敵一溜煙地逃了。 八日 出發到鯉魚壩（五十里）。 沿途系走未修成的馬路，泥濘不堪怪難走，弄得很多同志跌得滿身糊塗。 九日 休息。 十日、十一日、十二日 休息。 十三日 經遵義到泗渡站宿營（七十五里）。 十四日 經婁山關到桐梓（六十里）。 十五日 休息。前面隊伍己攻占新站。 （13）攻仙女洞 十六日 休息。由我局攻開一仙女洞，此洞系天險石洞，根本沒辦法攻，但後來竟迫使他自動的開了，紅軍真是無堅不克。 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 仍休息。 二十日 出發到新站宿營（六十里）。 二十一日 出發經夜郎壩到李村壩（四十里）。 二十二日 出發爬很多大高山到溫水（八十里）。 二十三日 晨出發到圖書壩（八十里）。 昨晚因酣睡又誤事，遭了一頓痛責，真活該！不知睡欲為何如此深耶？ ！ 二十四日 到土城，此地很大（九十里）。 二十五日 到猿猴①（三十里）。 注①現名元厚。 （14）一渡赤水 二十六日 部隊向赤水進，我們由猿猴渡赤水河，翻過川豐坳——三十里上又三十里下的大山，到丙灘（六十里）。一渡赤水河。 （15）二渡赤水 二十七日 因敵情變化又爬川豐坳倒回猿猴宿營（六十里）。二渡赤水河。 二十八日 休息。部隊前後均與敵戰，消滅敵一團多。 （16）三渡赤水 二十九日 轉移戰區，過赤水河，爬大山到馬鹿壩（九十里）。三渡赤水河。 三十日 到龍爪壩（六十里）。此地已為四川屬矣。 三十一日 到香楠壩（四十里）。因路滑坡陡，到深夜才到。 總結：是月共休息十一天，行軍二十天，行程共一千一百四十五里。 二月 一日 到大寨（三十里）。 二日 晨出發向永寧前進，因敵固守，即在距城十里之苗兒壩宿營（六十里）。 三日 因後面敵情緊張，晨起倉猝出發到金鵝池宿營，本只六十里，但因彎路，恐七十里亦有餘。 四日 晨出發到大壩（四十里）。該地民團很多，我軍到時四散山中，鳴槍搗亂，一部固守街中堡壘內。 五日 下午出發到吳村（二十里），只是爬一個山而已。 六日 才起床，槍聲啪啪，警戒處發現敵人。部隊匆忙出發，趕到建武宿營（八十里）。此地原系縣城，城垣猶存，但是在山之巔頂，故很蕭條，地勢也很小。 七日 出發到洛亥（五十里）。 八日 出發到三角塘（六十里）。此地已是雲南矣。 九日 到瓜雄（五十里）。 十日 休息。雨、大雪，滿地皙白，反映得連眼睛也不能睜開。 十一日 到扎西（六十里）。此地是威信縣，冷淡得很。 十二日 到分水嶺附近宿營（五十里）。 十三日 到豐岩（五十里）。 十四日 到營盤山（六十里）。 十五日 到麻線堡之三灣子（三十五里）。 十六日 到距迴龍場十五里之木腳屯宿營（五十里）。 十七日 到鎮龍山（七十里）。 十八日 到走馬壩（五十五里）。 （17）四渡赤水 十九日 經太平渡過赤水河到復興場附近宿營（五十里）。我軍一部已佔土城。 四渡赤水河。 二十日 在此休息。 二十一日 開始向桐梓前進，由現地出發，經豐村壩到東皇殿（五十里）。 二十二日 經圖書壩到良村（六十里），此為故道。 二十三日 到新羅壩（六十里）。 二十四日 到栗子壩（六十里）。 二十五日 本擬到桐梓宿營，後因隊伍前進，只經桐梓到紅花園宿營（四十五里）。黔敵由桐梓敗退扼守婁山關，昨夜已為友軍佔領。 我軍前次離開桐梓後，因軍閥摧殘的厲害（得了土豪的東西即要坐監），故到時遠不如前次的熱鬧。 二十六日 晨一時即出發，經板橋、泗渡站趕到遵義宿營。計路一百零五里。 二十七日 吳敵①兩師增援遵義，當日即將其擊潰，消滅其大部，爭取了反攻以來最偉大的勝利，給了追剿我軍的吳敵以大的打擊。 晚移城南五里之地宿營。 注①即蔣介石的嫡系吳奇偉部隊。 二十八日 部隊已追至烏江河邊，獲敵甚多。回老城宿營（五里）。 總結：是月共休息兩天，行軍二十六天，行程一千三百八十里。 三月 一日 在老城休息，處理俘虜。 這次的勝利，打潰了敵人四師兵力，也是蔣介石向我追剿的吳奇偉①、王家烈②兩路，是五次戰役以來最大的勝利，這一勝利奠定了創造川黔邊新蘇區的基礎。 注①國民黨“追剿”軍第1縱隊司令。 ②即貴州軍閥王家烈，國民黨“追剿”軍第4縱隊司令。 二日 到樂民城歸隊（四十五里）。 （18）回師遵義 三日 擬消滅向我進攻的川敵，回師遵義，友軍熱烈歡迎（四十五里）。 四日 休息。 五日 擬消滅週渾元①縱隊，出發到羅門城宿營（四十五里）。 在途中時遇敵機三架，因處置不妥，致遭炸彈，傷亡連保衛隊在內六十人以上，慘狀真是目不忍睹！國民黨的手段真殘酷至極！ 注①國民黨“追剿”軍第2縱隊司令。 六日 出發到才溪①之閻王壩歸隊（二十里）。 注①現名鴨溪。 七日 休息。 八日 休息。本部已進行縮編。 九日 準備作戰，分前後梯隊。 晨二時即吃飯，但因部隊過多擁擠不通，到八時出發到紙房宿營（約二十里）。 抽到平家寨前方的已回。 十日 休息。 十一日 休息 十二日 到田壩（十五里）。夜行軍的開始。 十三日 到井壩宿營（約十五里）。 十四日 先擬消滅三元洞之敵，後得情報吳奇偉已到鴨溪，週渾元退魯班場，故決定回頭擊敵，移長干山宿營（十五里）。 十五日 我們決定消滅魯班場之敵。部隊已向該敵進攻。 後方部隊至壇廠宿營（三十里）。 十六日 昨日戰鬥未解決，故移作戰區，爭取新的機動。晨一時即出發到茅台宿營，前方部隊也隨後到。此地繫著名茅台酒之產地，見一被沒收之酒廠，門面頗大（四十里）。 （19）五渡赤水 十七日 渡赤水河到草子壩宿營（二十里）。部隊晨二時即出發，我因事，故遲至天大亮才走。 五渡赤水河。 十八日 經三元場、殺人場（笑死人的地名），到三木壩（七十里）。此地又是四川界矣。途中見敵機二次，但未發現目標，在友軍前進路上擲彈多枚。 十九日 到魚岔（五十里）。 二十日 休息。準備夜晚行動，因雨故宿營。 （20）六渡赤水 二十一日 經太平渡過赤水河到迴龍場附近之園子宿營（七十里）。今天的路又是故路，此條河也過回六次矣！ ① 注①紅一軍團保衛局六次渡過赤水河，是因為執行任務多走了一個來回。 二十二日 經林家廟、迴龍寺，再過二十里宿營（六十里）。 二十三日 到火石岡（五十里）。 二十四日 到三元場（五十里）。 二十五日 到袁家溝（七十里）。 今天的路算是有生以來最不好走的，爬的山是沒有路的，東歪西倒，繼後渡河，而且盡走河裡，走四十餘里才到。 二十六日 到紙房（四十里）。 二十七日 到底壩（三十里）。 （21）重渡烏江 二十八日 休息。 自我軍重渡赤水河後，敵企圖從遵、桐、赤、仁等地區構築新的封鎖線來圍困我們，但今日我軍已完全突破，又得新的活動地區，敵之封鎖計劃不擊自潰矣！ 為尋求新的機動地區，出發過烏江支流到砂土（四十里）。 二十九日 由砂土出發經後山在江口重渡烏江到牛場（六十里）。 三十日 到王家坪附近（十五里）。 三十一日 到小龍窩（二十里）。 總結：是月休息九天，行軍二十二天，行程共九百六十五里。 四月 一日 到沙灣（五十里）。 二日 到底窩壩（八十里）。已通過息峰紫江間之馬路。 三日 到羊場（六十里）。此地系一大開闊地，恐系貴州之一等貨。 四日 休息。 五日 到高寨（三十里）。 六日 敵李抱冰①由遵義索馬路向我尾追，我軍擬在羊場附近消滅之，但狡猾的敵人不來，未遂企圖。僅來一個團當被擊潰。後梯隊休息。 注①即李韞珩，國民黨“追剿”軍第5路司令兼53師師長。 七日 渡滴水河到老壩鄉（約七十里）。 （22）過苗、彝區 八日至十六日 由八日至十六日曾佔領定番、長寨、廣順、紫雲等四城，並經過了很多居住苗、彝民族的大高山，糧食缺乏，幾乎連水也難找，路程一連三天，每天80里以上，露營二天（共約六百里）。 十七日 至大郵（五十里）。今日渡過北盤江，此地仍是苗區。 十八日 行至夜十時才到宿營地——白鄉（一百里）。 此地已不是苗區了，有大的平原，有肥沃的田野，有瓦房，人煙也比較稠密了，且有幾個似洋而不洋的大房子。 十九日 經屯腳到興仁附近（六十里）。 二十日 到觀音山（六十里）。 二十一日 到豬場附近（四十里）。 二十二日 到雞場附近（約六十里）。此地已系雲南界。 二十三日 到寬塘（六十里）。 二十四日 到梅子箐（七十里）。 此地系大平原，但無田地，故糧食很困難。沒有買到米，不得不吃包穀。 此地居民多飼牛馬，其房子下層全為牛欄，樓上住人，骯髒已極！ 二十五日 到距曲靖十五里之朱子街（五十里）。 此地周圍均為田壩，寬三、四十里，長百餘里，誠為反攻以來第一次的偉觀。 二十六日 到距馬龍十五里之張溪屯（六十里）。 二十七日 經馬龍城到草鞋板橋（六十五里）。 沿途見婦女均腫頸①，據說是吃水所致，又一說是吃鹽所致，究不知如何致之？ 注①即甲狀腺肥大，系缺碘所致。 二十八日 經易龍到嵩明州（一百零五里）。 二十九日 出發向祿勸前進到小新街（七十里）。 三十日 渡普渡河到距祿勸十五里之小奇馬宿營（一百三十里）。因路遠坡大，直至二十三時才到達。 總結：是月共休息二天，行軍二十八天，行程約一千八百七十里。 五月 （23）渡金沙江 一日至五日 為爭取更有利於革命發展的地區——四川，取得與四方面軍的會合，中央已決定渡過長江的本源——金沙江，今天起向江邊龍街前進，擬在該地渡過，至五日趕到該地附近，每天行程約七十里以上。 六日 本擬在龍街搭浮橋渡江，奈因無船與搭橋指揮者之不堅決，故未能達到此目的。今日起移至下游友軍之渡口——皎平渡。本晚在白馬口宿營（一百一十里）。 七日 擬今日趕到皎平，但因路險山高極難行走，至半夜才走到志力渡（七十里）。 今天走的路簡直不成路，系沿河岸之石壁上，橫走直爬而過的，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真是走得煞是疲倦。 八日 繼續趕路，傍晚到渡點（九十里）。沿途仍是陡壁石路，極難行走。晚十時渡河宿營。今天使大家久望的金沙江過了，也就使我們得到了創造新蘇區的更大的保障。 九日 至通安（三十里）。已是川境。 十日 至張官坤（五十里）。 十一日 至會理北之大橋（六十里）。 十二日、十三日 休息。 十四日 白天休息。下午六時出發，到達半邊街附近宿營（六十里）。 路平，月亮大，夜晚走路倒是有趣，既無酷熱擾人，又無敵機搗亂，只可惜打瞌睡還是一件討厭的事情。 十五日 到良橋（六十五里）。 十六日 到鐵匠房渡河後宿營（十里）。 （24）過德昌鐵索橋 十七日 到德昌（六十里）。此地系分縣。 距城數里之安寧河上架有一鐵索橋，系全用鐵鍊條連結而成，上架木板過人。 適當日起暴風（為從來未有，迎風而走，簡直不能開眼，呼吸），橋上人馬擁擠，吹得左右搖盪，嘎嘎作響，人在其上幾乎欲倒之勢。此種橋雖在雲南及金川橋看過，但工程之大遠不及此。此橋長約百餘米，寬約一米五，重新造恐需費幾十萬元才能完成。 十八日 到王水塘（四十里）。 十九日 到小山（四十五里）。 二十日 到禮州（五十里）。 此地系分縣。街市頗繁華。 二十一日 到滬沽（七十里）。 二十二日 到冕寧（七十里）。 （25）速渡大渡河 二十三日 為完成創造川西北新蘇區的任務，決定北進，速渡大渡河（今日晨才到此，後休息），前頭部隊已向渡河點急進。 二十四日 向渡河點前進，行程一百一十里到拖烏附近宿營。 今天所經與宿營地點均是彝民地域，這些人蠻得很，一味亂搶。昨日曾奪我前頭部隊的槍械，被俘者脫得一絲不掛（為我運輸之漢民亦然）。受我宣傳者群擁道上向你要錢。這些人雖不進化，然很團結。 “一呼就攏”，且隨身帶武裝，男裝身穿似封建婦女之短衣，捲邊鑲紅牙，外披氈毯，不帽不履，體壯而魁偉。住屋矮而小，有用木板蓋的，有用篾篷蓋的，用具極簡陋，無台無凳，均席地而坐食，連床也未見一個，食物僅蕎麥、馬鈴薯、包穀而已。 此地似高原，天氣怪冷，高山上似存留著雪。 二十五日 仍前進，經過地仍為彝民區，到宿營地——白子路（一百二十里）才是漢人。 二十六日 到安順場（五十里）。 渴望要渡的大渡河已到跟前，因只一隻船故渡不及，正在速架浮橋。 此河也是天險難過，寬幅彷若金沙江，但流水比以前任何江河要急，故渡船極難來往，但困難在紅軍面前是要克服的，先遣隊來時，此地與對岸還有敵扼守，終被我強渡過去。 二十七日 因為此地水急船少，不能架橋，決定遷回至滬定過鐵索橋。今日已開始行動，到田灣宿營（八十里）。 前頭部隊消滅敵一營。 二十八日 出發，爬兩個大高山，到距磨西面十五里處宿營。大雨，夜後感到很冷（約八十五里）。 二十九日 向滬定前進未達，到上田壩宿營（約一百一十里）。 三十日 進滬定，過鐵橋（二十五里）。此橋前兩日據群眾稱有四十八丈長，五、六尺寬是虛傳，其實不過二十丈長，尚不如德昌橋之工程大。 三十一日 出發到冷績宿營（四十五里）。 前頭部隊在化林坪擊敵。 總結：是月休息二天，行軍二十九天，行程約一千八百七十里。 六月 一日 昨日部隊在化林坪擊潰敵二團，正追擊中，我們也向坭頭前進，因前面部隊太多，且山高路滑（下午下大雨），遲遲不進，及翻過山時天已黑了，乃在二道橋宿營。行程約五十里。 二日 經坭頭分縣向胡莊街前進，到該地宿營（八十五里）。 （26）爬甘竹山 三日 胡莊東十五里之清溪縣因有敵數團扼守，為迅速佔領預定的地區——天全，故繞小道走甘竹山。該山高四十里，在南麓路頗大，且沿途有人煙，森林也不密，及下山時則見遍山叢林，陰森森的連鳥聲也聽不到一鳴，路——簡直不能說是路——是在樹的空間中闖出的，故極小而難走，就是在樹根上跨過，高高低低，彎彎轉轉，時而順著懸壁而下，時而攀著藤棘而躍，時而橫著急流而渡……總之，一切懸崖峭壁，荊棘篷籠莫不經過，的確是有生以來最難走的路，怪不得群眾傳說到了那裡打槍打不准，既肚肌又寒冷，說冷就冷，這也可以表示該地之可怕了！ 因為這樣的怪難走，故總是走不動，等得人實在不耐煩，未下及半山天已黑，不能再前進。於是不得不就在途中風餐露宿了。適夜深時天下大雨，淋得同志們滿身濕透，蹲坐至天亮，可謂相當艱苦了（八十里）。 這裡也叫大相山。 四日 晨即出發，循那羊腸路而下，因為夜晚下雨又增加了行走之困難，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請你打滾，再加之兩餐未進，更多了一些不便，行走的石隘走起更討厭，尤其是伕子同志們更可謂辛苦至極！但由於階級戰士的堅決，能吃苦，故終將素稱為“難進的四川門戶”的大相山跨過了，十一時許下完山到新廟子休息（約四十里）。 午後五時又出發前進二十里到石坪宿營。不知怎的，手槍從槍套上“突圍”跑了，損失了革命的一利器，的確是罪過！ 五日 出發經小河子到陳家壩（約六十里）。 六日 到劉家溝（四十里）。前面正在與敵戰，強渡青衣江。 （27）佔天全縣 七日 前面橋已完成。渡河至始陽（十里）。 這個地方頗大，如此之城市尚屬少見。渡過了大渡河，今天又渡過青衣江，更逼進了四川的腹地。 我軍一部已佔領天全縣。 晚開幹部會，報告渡過大渡河的勝利意義。 a.轉無後方的游擊戰爭，為相當有後方的運動戰； b.更使野戰軍與四方面軍密切配合，以致會合； c.對中國蘇維埃運動的開展有決定的意義； d.證明黨中央、軍委領導的正確，紅色戰士是無堅不摧的。 八日 向蘆山縣前進，到該地宿營（一百二十里）。 九日 移房子至城東北十里之林家壩休息。 似此休息的時間又是很久未得的。 十日 出發經雙河場、靈關至中壩宿營（六十里）。 才出發敵機來了，就擲彈兩枚於我隊列中，幸未傷人，不然又是一件最討厭的事情。 由中壩至雙河場十五里均是隘路，兩邊是不可攀登的高山，中間是一條湍急的河，有一處峭石壁上架木梯，人即沿木梯而下，很難走。 （28）爬夾金山 十一日 至寶興縣（五十里）。此縣很冷淡，還不如滬定橋。 四方面軍已向我軍走攏，聞已到懋功。我們擬也向其靠攏，以求得會合集結革命力量，這一行動即是執行這一任務。聞此地到懋功須經過很高的夾金山，且途中人煙稀少，給養很困難。今晚大家都預備乾糧，準備給養不足之補充，我也帶著幾隻包穀巴巴，實因無辦法。 十二日 出發到石寶前幾里宿營（約八十里）。晚大雨淋得大家滿身濕透不能酣睡。我幸找得一石岩勉強可以避雨。 此地帶人煙很少，簡直買不到米。 今天的路也是險隘得很，全是循河邊之深谷而進，途中曾有一處在石壁中鑿洞兩丈餘，也不能不謂險要而奇異耶！ 十三日 起床後，羅局長①親自送來一個好消息：“先頭團已與四方面軍相遇，聞系他們專來找我們的別動隊”。聽得之後不勝興奮，竟將昨晚露宿之苦完全忘掉，竟有同志聞後舞蹈起來。 路途仍是羊腸小道，不能行，特別奇怪的是對河有一路全是在河岸峭壁上鑿孔，釘以橫木，上架樹枝而過，想在過時又戰戰兢兢的，恐其斷而墮入湍流中淹死！ 到磽磧宿營（八十里）。此地是漢彝雜居。 注①即軍團保衛局長羅瑞卿。 十四日 前幾天就听得說，前面有經常積雪的夾金山①，連日來都想一睹為快，好迅速超逾這難關。出發後四十里就開始上了，由山腳至頂三十里，但路陡處只十數里，可是因為地勢特高空氣稀薄，又加之這幾天來吃包穀營養不足，故將及頂時，個個都手疲腳軟，氣喘頭暈，每行幾十步又要稍休息後始能繼進。山上風大很冷，幾乎欲發抖，故樹木不殖，僅一些矮草生起也表出萎靡之概。至極頂見北面一片皙白，乃是去冬積雪，以手持木棍透入，直至將木棍完全淹住才抵地面，大約有三尺餘深，於是即過“雪中行軍”之境矣？此路前面曾有部隊經過，因冷甚，故疾病掉隊凍死者十餘人，這確實是有生以來未有之境遇也，同志們均為之驚奇。 下山五十里到達維（共一百二十里）。一出坑口即見對河房宇崇立，儼如大城市之氣概，其房屋全是洋房式的，樓窗俱全，平屋頂，其北端有一碉堡十餘層，高十數丈，和工業區域之工廠煙筒相似，進房子後始知此地系藏民住地，均崇信喇嘛教，高如煙筒者乃是喇嘛寺之碉樓。 四方面軍與我軍首先會合之先頭部隊尚在此，今日之見，已完全解決幾月來的渴望。從此，中國蘇維埃運動將更能有勝利把握了！ 注①夾金山系川西邛崍山脈的一個雪山，頂峰海拔5240米，紅軍通過的王母山口海拔4124米。 十五日 因昨日之行疲倦極了，一覺困到天大亮尚不知起來。起床後出發到官寨（五十里）。 此地也是喇嘛住地，中有一喇嘛寺，規模之大為舊式建築之所未見，有樓三層，樓上佛堂佈置得莊嚴堂皇，且很清潔，中座系土司之辦公室，也很闊氣。 （29）懋功會師 十六日 到懋功城（五十里）。晚與四方面軍之一部開聯歡會，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 四方面軍的同志對待我軍非常之和藹和敬慕，且軍風紀、紀律等均表現比我軍好，的確可學習！ 十七日 因此地糧食很缺，所存不多，須留給後續部隊，故不得不再走一天，到八角（七十里，很近）。 十八日 開始休息。 十九日 仍休息。 二十日 以為今天會行動，不料夜半時，床頭電鈴劇響，得到不出發的消息，大家都很高興。 一連休息三天，是在會理出發後，一個多月中沒有過的，長途行軍突然這樣休息倒覺得很舒服，時間一下就捱過了。這個休息的機會得來，不能不算是與四方面軍會合的勝利。 二十一日 仍休息。 二十二日 休息。 二十三日 本來以為休息，早飯後忽得命令行動，十時開始出發，到撫邊宿營（五十里）。 這次一連休息五天，是遵義、桐梓後的第一遭，也就證明時局的轉變，已不是大規模的游擊戰，而是有相當後方的大規模運動戰了。 久未這樣休息，一連休息幾天倒有些不慣，大家寧願一走為快，特別是前進路上的雪山，更願早點過去，以脫這難關。 （30）兩河口 二十四日 出發到兩河口宿營，雖行程九十里，但路很近，行不逾九時就到達了。 我們是住街對河之山上喇嘛寺內，喇嘛因恐我們污其神，故佛堂內堅不開門，平時晨鐘夜鼓的佛堂，今日也變為蕭條冷清的堡壘，而喇嘛也安閒無事了。 二十五日 因準備歡迎張國燾主席來開會，在這裡休息。 二十六日 今晨九時我軍因歡宴張主席，我也參加，倒還排場。 部隊十二時出發，張永卡子宿營（三十里）。 （31）爬夢筆山 二十七日 很久聽得的夢筆山今日要爬了，出發時大家都著急，以為很高有雪，不覺得回憶起夾金山那樣的難爬，到上時，哪知道只幾里且坦平的上，山頂也並沒有雪（只鄰峰才有），只是有點冷風襲人而已，山爬完，下山約四十里即宿營（一百一十五里。距卓克基十五里）。此地建築又是另一派了，樓多系木板架成，約三四層，下小上大也帶有點洋氣。 糧食已缺，在此盡量補充，局長號召每人背一袋麥子下山到磨房內磨粉，極踴躍。我本來腿已走痛，然此系群眾運動，不得不一樣搬運，又上下一回，使腫腿難為情。 二十八日 進至卓克基（十五里）。 此地群眾均係藏族，先頭部隊來時曾與我接觸，故現已走乾淨。 二十九日 擬到梭磨，奈因中途被水沖坍不能過，故遲幾時才另覓小路過去，不久即天黑，摸了二十多里夜路還未到，不得不在其附近（距五里）宿營（約六十里）。 三十日 下午出發到馬塘（七十里）。此地系在雪山包圍中，冷甚！ 總結：是月休息六天，行軍二十四天，行程一千三百四十五里。 反攻的戰鬥，除去年曆兩月半外，在今年又是整整的半年了！ 在這半年中，曾經歷盡許許多多的辛苦與歡樂，艱難和舒暢。遵義、桐梓佔領了；王家烈、薛岳①被擊坍了；敵人新的圍攻突破了；天險的金沙江、大渡河渡過了；勝利的與四方面軍會合了；陡峭的、險阻的金沙江邊走過了；深密老林的大相山露營了；缺糧道僻的彝地通過了；六月積雪的夾金山爬過了；玉蜀黍、蘿蔔菜也咽過了！ 總之，這半年是很艱苦與快樂的交錯時期，從艱苦中取得了勝利，得到快樂舒暢，為著勝利而吃苦嘗辛。 如果沒有六個月八千五百餘里的長征，及從來未有的沒有吃喝的艱難，也就不會有著這得到的勝利，這就自然的得出了鐵證。 革命是長期的鬥爭，流血的過程。 勝利是艱苦的結果，困難的總績。 更大的勝利要我們去爭取，更多的困難自然會在面前湧現，這就需要了解上述的鐵證，用這半年吃苦的精神，來將它戰勝，爭取完全勝利的偉大光明！ 總計這六月共行軍一百四十九天，休息三十二天，共行程八千五百七十五里，歷經黔、滇、川、康四省。 注①國民黨“追剿”軍第2路軍前線總指揮。 七月 （32）過藏區 一日 出發到康廟寺（三十里）。 這個地方大略與其他無異，惟沒有見一塊田地園圃，且無廚房，不知藏民們吃的什麼？難道真的茹毛飲血不成？ 二日 晨出發，見沿河上游山嶺很低以至看不見，我們乃不走這條路而向右上高山，大家都以為奇怪，不知那開闊處是一塊廣漠無際的大草地，居民隨處搭棚過游牧生活。上山約三十里，見大片雪山擁於眼前，至見先頭部隊從雪中踏過時，大家都奇怪地說：“為什麼以前爬小雪山都很早知道，今天爬大雪山都不曉得？”原來是因為這一帶藏民都逃避一空，無從調查路線。此山約五十里高，下三十里，在高度上說超過夾金山，在積雪量上說也要過之，但是上時並不會如夾金山的吃勁，這道理我也莫名其妙！ 下山經金頭寨再進二十里到馬河壩宿營（一百里）。該地居民很凶頑，我軍來時曾與他衝突。 三日 本擬到岔戛，因前面橋樑為藏民破壞，中途遇先頭師折迴繞路，我們也折回上山，在倉德宿營（約三十里）。 此地藏民曾殺虜我先頭團之後尾。 四日 因為附近群眾完全跑光，無法知路線，故在此休息找嚮導。 五日 仍休息。 這一帶糧食比較困難，但找了很多牛、羊、豬回來，天天吃葷，說起來滋養料倒比糧食要好。 六日 出發，爬大山到打鼓，名為四十里，實則六十里還有餘，山高約二十里，不亞於夾金山。 七日 此地距松潘不遠，部隊即出動，準備明日去殲滅松潘門戶毛兒蓋之敵，並準備今晚露營，每人都攜有乾糧。 我們是後梯隊，在此休息。 八日 我們也前進，出發時聞說到毛兒蓋只有八十里，但總走不到，沿河上到雪山邊，要上雪山了，始知毛兒蓋尚在雪山那邊，這個時候冷起來了，天也奇奇怪怪地下雪了，儼然如江西十二月的光景，喜得只下幾十分鐘便停止了。 雪山過了又下了，老是沿河下，以為毛兒蓋就在前面，盡走都沒有到，天黑了摸了一些夜路，不得不就地露營，而毛兒蓋仍渺渺茫茫！今天至少也走了九十里。 只為沒有房子，故只得圍火求暖，捱過一夜。就是用餐也是吃出發前發的干糧——豆子，不幸吃豆子時，稍不留意將去年穿了孔的左臼牙又吃痛起來了，這冤家一來，又不知到何時才能免脫！ 九日 天亮後各燒火取暖，後即出發走二十里到沙窩，此地尚有大約百戶，但被搗亂分子將房子燒去大半，藏民視為極恨，不斷的打槍過來。午後繼進至距毛兒蓋十餘里處黑馬寺宿營（三十里）。 （33）到毛兒蓋 十日 午後到毛兒蓋附近歸隊。 據說毛兒蓋僅敵一營固守堡內，我們到時，敵因懼我軍接近攻之，已將街上房子燒去五分之四，只見一大團的房子中火光燭天，烏煙蔽地。 這一帶的地勢與前有天壤之別，只見一目了然，豁然開朗，一片平闊土地上，除其中貫穿著一條小河，沿途散著些住屋外，餘皆青一色的麥穗，兩邊雖然有山，然比以前的矮小得多。同志們一歷其境，均為之興奮！ 十一日至十五日 連日均休息。惟天雨。牙齒痛甚，連坐臥都不安，真是難過，做工作要帶勉強才能進行。 十六日 毛兒蓋之敵乘夜逃走，已被我前頭部隊截住消滅。 十七日、十八日 仍休息。 十九日、二十日 牙痛已稍愈，吃東西不成什麼問題，不過少了一邊武器咀嚼，還是不便得很！ 二十一日 休息。 二十二日 仍是休息。這許久，生活已相當有規律。 二十三日 早上均出操，倒有些興趣和裨益。 二十四日 司令部通知，準備明日行動，大家都積極準備乾糧，洗衣洗澡。 過去在長途行軍中大家都想休息休息，在這兒休息了十幾天，似乎有點煩悶了，大家都想早走為快，特別想去攻松潘，消滅胡宗南①，這一回說要出發，正似過去說有休息一樣的喜悅。 注①國民黨“剿共”第3路軍第2縱隊司令。 二十五日 今日不出發，首長們準備歡迎前敵總指揮部（徐向前、陳昌浩）。未來，又準備明日走。 二十六日 今天又不出發，真等得有點不耐煩，推想明天一定要出發了。 二十七日 仍沒出發得成，據說要後日才能走。 二十八日 軍委縱隊來了，與四方面軍之一部開幹部同樂會，朱總司令、張總政委（國燾）均訓話。 二十九日 今日真的走成了。拂曉時接得命令，十一時半出發，的確喜出望外。 截至今日，已休息十九天了，這的確是反攻以來的第一次——不，也許是四次“圍剿”以來的第一次！在這許久的休息中，的確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部隊已恢復了疲勞，整頓了組織，振作了精神，這也算是與四方面軍會合的偉大勝利之一。 午後五時到達臘子嶺露營（四十五里）。本來此地先頭部隊曾在此露營幾天，搭有很多的棚子，但被前面部隊佔據，只得在樹陰下露營，因天晴，故不覺冷。 晚得司令部通知，關於過草地的注意事項，大家都興奮著希望這可怕（？）的草地快點過，好到漢人區域去打土豪，吃大米。 三十日 晨來通知在此待命，草地又過不成了，似乎有點奇怪，後接通知倒回毛兒蓋去宿營，更覺奇怪，本想早點行動完成任務，今日走了幾十里又倒回，不禁有點難過。 聞前面部隊慰勞我們牛一百頭、羊三十頭，已派人去接，真興奮極了！ （34）波羅子籌糧 三十一日 一師已向波羅子行動，我們休息，明日也向那裡去，據說此回回來係到波羅子去補充整理糧食。 是月共行軍九天，行程四百四十里，休息二十二天。 八月 一日 開始向波羅子前進，由毛兒蓋過河進溝十餘里即開始爬山，一個一個又一個，一連爬三個，均相當高，五時許到卡英宿營（九十里）。這九十里的確難走，掉隊的很多。 二日 據地圖上看到波羅子只三十里，據在此地的同志說還有七十里，不知哪種說法對，但走了七十里之譜仍未到，只得在中途宿營。這一帶後幾十里不遠即有人戶，系一條溝，沿河下雖無大山，然一上一下倒不好走。 前面部隊來時，沿途藏人搗亂，一路打槍。 到此地的確另一風味，隨便哪個都更寬心些，因為見了藏人地域未曾聽見的或少聽見的東西：瓦屋、包穀，青菜，南瓜，以及雞啼狗吠，且見門外貼有漢文對子，似乎是有漢人居住。 三日 今日算是開了洋葷，同志們經常說，今年沒有吃過的青菜，豆角，南瓜，今早飽吃了一頓，吃得大家都心滿意足！ 據說到波羅子還有四十里，真奇怪，出發還未走十里，藏人在途中搗亂了，只得停止對付他，約戰一時餘，才將其擊退，被其擊傷幾人，馬兩匹。 前面部隊還未到波羅子，因波羅子附近之橋被藏人拆斷，正在搭橋，只好在途中（距波羅子十餘里）宿營起來（約四十里）。渴望著的波羅子又未到。 四日 待搭橋在此休息。 此地群眾跑光，糧食也搬完，連一顆麥子也未找到。 五日 前面仍在搭橋故未動。 今日一科遇到一藏族女子，始知此地就是波羅子，前面是雜窩。 六日 休息。 七日 休息。 八日 移至雜窩（約三十里）。途經一條河，橋未成，大部隊伍徒涉，見幾人至中流被水沖走淹死，真嚇人！我是乘馬過，幸未遇險。 九日 行李、伙夫未過來，自己炊食，一天忙到黑，過著這廚師生活，的確很麻煩。 十日 休息。動員打麥子，麥坪里整天乒乓乒乓的打，大家都在為著完成每人三十斤而努力。 十一日 開始進行訓練工作。 十二日、十三日 休息。部隊實行紀律突擊，內容是：執行命令，遵守時間，動作迅速，整齊清潔，愛護武器，提倡禮節。部隊生活很緊張。 十四日 下午結束競賽，會餐吃六碗菜，相當豐富，可惜近日消化不良不能多裝！ 十五日 開幹部會。 十六日 休息。 十七日 開始出發，到前次宿營地宿營（約六十里）。 十八日 到卡英宿營（七十里）。 十九日 到毛兒蓋（九十里）。今天爬了三座大山，又背了十五斤糧食，的確相當難走。部隊中掉隊的很多，我最後也掉了一下，是因為體質軟弱而不得已的。 二十日 在此休息。部隊即要開始行動，向甘南前進，完成赤化川陝甘的任務，但途中須經過一草地，故糧食須帶充足，今日部隊在此補充糧食，因舊麥已吃乾淨，只有在田中自己動手割，整日里大家摘麥穗搓打，十分費力。 二十一日 先頭師今日出發，我們仍在籌糧。 二十二日 明日即要行動了，大家都準備過草地的一切。左路軍已到草地中心——阿壩。 （35）過草地 二十三日 很久以前就準備要過的草地，今天要開始向它前進了，大家都很想早點到達，嚐嚐草地究竟是什麼一個味道，巴不得一跨就過。 早飯後就戎裝出發了，從通哈龍道上二十里便分路了，仍沿河而上，沿途仍見著高山樹林，到不覺得有異味，只最後一段，見有大塊草壩，很多牛屎堆，山邊有很多經牛踏過的路，似乎有點像牛場。 天的確可惡得很，出發後不久即下雨了，未免知道我們要過草地而故意搗亂不成？因天雨氣候很冷，有些同志又沒有雨具來抵抗，所以因體弱而凍斃在路旁的倒有幾個。 行約七十里到臘子塘，河邊搭棚露營。 二十四日 開始進入草地了，漸漸的不見了森林，地面也漸漸開闊了，兩邊雖然是山，但比較低了，且滿山是青草而不是旁的東西，路上盡長的青草，若不是嚮導領路的話，的確連方向都找不到，最討厭的是天仍連綿下雨，淌得滿身透濕，路上盡是水泥更使兩腿難走。 這一帶的確是牧畜的好地方，遍地都是綠油油的青草，曠大的原野，不斷見著山麓間有幾條甚至十幾條並行的泥道，這是到此的牛羊踏成的。 沿途都沒見有什麼樹林，最後見著樹林了，便開始露營（分水嶺，約七十里）。這樹林系先頭部隊駐過的，故還有舊的用樹枝搭的棚子，我是分到一個舊棚，加上油布雖不漏，然而地濕又不平，棚小又過矮、的確轉身都轉不得，但在這個環境下說來還是一個上等貨呢！ 因沒有鍋灶，只得自己吃乾糧，大家都用自己的瓷缸當銅鍋燒開水，煮稀飯，任我所欲，倒覺有點趣味。 二十五日 早飯後繼續出發，這一路的確是純粹的草地了，山不高，但全是青草，真的是連一根小棒棒也找不到。路大部是山間的平壩，最後也爬了一些小山坡，約行六十里，到後河露營。 此地雖有地名但等於零，只是一塊長滿青草的山麓而己。山腳下雖然有一塊大草坪，然而因為中間有一不規則的小河，左彎右彎東轉西轉，都把這塊地盤佔據去了，只得就在山麓住下，又因無樹林，大家都用帶來的木棍撐起，上搭油布或毯子，倒也不錯。只因為無柴，大家過的“寒食節”而已。這小河水有毒，色帶赤，吃多了即肚子痛。 二十六日 早上仍是寒食，我因怕肚痛只用一點水和粉吃，粉太乾了、食後很不好過。 行約二十里，即到一極大的平壩，右邊一條極大的路來會合，據說是右路軍從哈龍來的，河邊小樹林中還有火煙、棚子，大概昨晚在此露營。到這里路大且乾燥，一望平原，數万戰士蠕蠕道上，蜿蜒數十里，均可一瞥而見。行二十餘里轉右，又是這樣的大塊草地，接著再行約二十里（共六十里），即在山麓露營。途中過河五、六次，相當討厭，最後一次水急且深，我幾乎被水沖倒，驚得相當！ 此地又是沒柴，同志們均回去三、四里河邊拾柴，晚上才沒有過“寒食節”。 今日命令本係到曬機壩，但不知哪裡叫曬機壩，只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