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仙劍前傳之臣心似水(起源篇)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陟彼高岡,我馬玄黃

劍,如一泓冷森森的秋水,逼近胸前。 黎啟臣雙手托舉著晏薇,既不能避,又沒法擋。只得雙足用力一踏,縱躍而起,穩穩地將晏薇放在馬鞍上,同時也避過了胸口要害,對方那劍,只在黎啟臣腿上劃了長長一線。黎啟臣另一足在馬臀上一踏,半空中一個翻身,腿上的鮮血也隨著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點點灑落。待落到地上,黎啟臣已經拔劍在手,順勢蹲身,一劍刺向來人的下盤。 那人右手持劍,左手拿著火把,此時將火把一撩,阻住了黎啟臣的攻勢。黎啟臣一個翻滾避開,反而欺身到了那人近前,只用劍柄在那人腳踝上一撞,那人便站立不穩,撲倒在地。 那人剛要站起,冷不防公子琮在他腰臀上一踏,便翻身也上了晏薇所在的那匹馬,回身見黎啟臣已經翻身站起,伸手一拉,黎啟臣也順勢騎上了馬背。

這一切如行雲流水,晏薇尚未反應過來,公子琮已雙腿一夾,三人一騎,絕塵而去。 前面就是谷口了,灌木蔥蘢,夾著一條大道,寬闊平緩,看上去並無凶險。 公子琮略略緩了一緩,便縱馬疾衝過去。二十餘年,終於第一次沖過了這條生死線。前方是一片紫煙繚繞的莽林深山,就像茫茫未知的前途,此去天大地大,卻再也不能回頭了。 又行了數里,道路開始盤旋入山,遠遠看到的那灰紫色的煙瘴之氣,也顯得愈發迫近了。突然,晏薇大叫一聲:“停下來!”公子琮依言勒住了馬。 黎啟臣面色蒼白,嘴唇全無血色,只是搖頭道:“不要停,若他們追來,我們三人一騎,定然跑不過他們。” 晏薇道:“你的腿傷要包紮,不爭在這一會兒!”說著一躍下馬。晏薇平素不慣騎馬,雙足控得久了,甫一落地,鑽心地疼,她用力跺了幾下腳,緩了一緩,便麻利地為黎啟臣清創、塗藥、包紮。

劍傷又深又長,而且恰好傷在黎啟臣沒有舊傷的那條好腿上,這一路雖然時間不長,但血流了不少,好在避過了筋骨要害。晏薇把化玉膏厚厚塗上去,又按壓了幾處穴道,包紮妥當,血便漸漸止了。 晏薇輕嘆道:“這樣在馬上控著,對傷勢可不好,若能把腳舉高就最好了……” 公子琮沉吟道:“我們不妨在這裡歇到天黑再走,避過瘴氣……他們掛心寶藏,一定不會追來,更何況……”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臉上綻放出得意笑容。 “怎麼?”晏薇見他如此表情,很是詫異。 “更何況我留了一張'藏寶圖'在樓上,可以陪他們玩好幾天。”公子琮笑得瞇起了眼,一掃之前的陰霾。 黎啟臣輕聲問道:“引他們……去那些機關嗎?”

公子琮冷哼一聲:“我說過要為田廉報仇的,就一定不會食言!他們能進來,但只怕沒有命出去!” 晏薇奇道:“你什麼時候畫了張藏寶圖啊,我怎麼沒瞧見?” 公子琮幽幽地說:“很早以前就畫好了,和那些鴿子身上的縑帛一起備下的……” 黎啟臣輕輕一嘆,公子琮什麼都算計得周到,只是下不了決心離開,不知是貪戀錦衣玉食,還是不敢獨自浪跡天涯,抑或只是需要什麼人,或者什麼事推他一把,才能讓他下這個決斷。 晏薇已經拿出那幾個香囊,一個遞給公子琮,一個自己系上,另外兩個一起係到黎啟臣頸上,笑道:“就算他們追來也不怕,我們只管往瘴氣濃處跑,我們有這個,最後肯定是他們先撐不住。” 正是暑熱天時,樹蔭下,青石被太陽曬得暖暖的,山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讓人備感舒服。

黎啟臣把傷足翹在石上,仰面躺著,閉著眼睛假寐。晏薇斜倚在石上,以肘當枕,像只在熏籠邊取暖的貓,酣夢正甜。只有公子琮醒著,面前攤著他自己的縑帛地圖,手裡拿著田廉的葛布地圖,反復對比參詳。手頭沒有筆墨,看到緊要處,便用指甲蘸了草汁,掐一下,留個印記。 夕陽漸漸沉到山後,周圍一下子冷了下來。 晏薇醒了,看了看遠山上繚繞的薄薄霧氣,輕輕推了一下黎啟臣的肩頭,說道:“瘴氣已經散了,差不多可以走了。” 黎啟臣卻沒有應聲,也不動彈。晏薇一驚,拉過手臂一搭脈,便覺他身上火熱,於是自怨自艾地頓足道:“剛歇下時就該採些藥給他服下才對,怎會疏忽了,真是該死!”突然又想到什麼,抬頭問公子琮,“你身上的紅疹,可好些了嗎?”

公子琮苦笑一聲道:“若還是不好,怎能持韁控馬?” 晏薇也覺厚此薄彼,略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趁天色還亮,我在周圍採些藥給你們。”她故意把“你們”二字咬得很重,說完自己也禁不住一笑,轉身去了。 黎啟臣已經醒了,待晏薇走遠,方開口說道:“走夜路,要預備火把……出來得匆忙,也沒帶油脂……須得砍些松枝才好……”他身子虛弱,雙腿行動不便,想請公子琮動手砍樹制火把,但礙於尊卑,又不好說出口,只是看著公子琮。 公子琮笑道:“這些我都想到了,我這備有燭龍脂,最是耐久,你不必擔心。” 黎啟臣道:“公子果然想得周到……” 公子琮道:“這些瑣碎事項,我想了十幾年,在心中百轉千迴,顛來倒去,哪有不周到的道理?”

公子琮說著取出一個小小陶罐,又在附近隨手找了個長短粗細都合適的樹枝,用劍略修了修,舉在手中,比了比長短重量是否稱手,又取過麻布纏裹在樹枝頭,在陶罐中蘸取了油脂,隨手往身邊土中一插,對黎啟臣笑道:“怎樣?” 黎啟臣勉力一笑:“沒想到……公子錦衣玉食,卻還懂得這些,真是難得……” 公子琮低低一嘆,道:“都是杜望教的……就是我說過的……那個朋友。但凡一個人生活所需的一切,他都一一教給我了,說這樣就算他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不需仰仗他人,才是真自由,否則就算出了谷,若事事依附於人,依然還是身在牢籠。”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晏薇也回來了,手裡拿著兩束草藥,各有兩三種,分別遞給黎啟臣和公子琮,說道:“沒時間煎煮了,嚼碎嚥下便是。”

公子琮神色間有些為難,苦著臉撕下一片葉子,遲疑地放在嘴裡嚼了幾下,便吐在一邊,說道:“又苦又澀,難以下嚥。”黎啟臣卻毫不在意地大嚼大咽。 晏薇嗔道:“良藥苦口,你不肯吃也罷了,枉費我的好心!但這一夜可得堅持住,不要半途中不行了。我不會騎馬,黎大哥兩條腿都有傷,全靠你了呢!”說著便一把搶過那些草藥。 公子琮伸手想要要回來,隨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晏薇看他表情,扑哧一笑,雙手又把草藥遞過去,道:“又想要了嗎?”公子琮一笑接過,放到嘴裡嚼著,還是愁眉苦臉,難以下嚥。 晏薇伸出手掌,說道:“你把藥吃了,這個便給你吃,否則就給黎大哥了。” 黎啟臣伸長脖子看過去,見她手心兒裡是幾枚火紅的牛迭肚果。

公子琮笑道:“當我是小孩子來哄嗎?” 晏薇也一笑:說道:“吃吧!吃吧!知道你耐不得苦藥,特別為你采的呢!” 三人一馬再度起程,黎啟臣坐在後面,舉著火把照亮。 也許是因為之前經常行車的緣故,這道路很寬闊,也比較平坦,顯然是經過了人工修葺。只是每隔一段便有岔路,而且每個岔路口都很相似,一石一木,倒也像是人力有意而為之。正確的道路十分曲折,忽而向前,忽而向後。暗夜中若無地圖,一定會被困在這迷陣中,到了天亮無法脫身,便會中了瘴氣,葬身在山中。 公子琮似乎已經將地圖熟記於心,每到一個岔路,只略一停頓,便選定道路縱馬疾馳,竟是毫無阻滯。照這樣的腳程,只怕不到天明,便可以出山。 走著走著,突然間,身後的火把垂了下來,嗒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公子琮急忙勒住馬,只覺得身後黎啟臣的身子慢慢軟倒,忙回身去扶,觸手只覺得他身子火熱,像一爐炭。 晏薇為黎啟臣搭過脈,沉吟了片刻,說道:“只是發熱而已……並無性命之憂,深夜不便採藥,無論怎樣,都得先出去再說……” 公子琮道:“那就換他坐前面,我護持著便是。” 晏薇搖頭道:“那樣不成的……他這樣子,半點也坐不住,你護持著他,怎麼控韁繩?我把他縛在你背上可好?”停了一下又小聲嘟囔,“好像不太合適啊……你是大王的公子,這個……似乎很是無禮。” 公子琮一笑:“不妨事的,不管你怎麼無理,你不說,我不說,便沒外人知道。更何況……你也不是第一次對我無禮了。”語氣中帶著笑,並無嗔怪之意。 晏薇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低了頭,低低地說了句:“既然這樣,那就辛苦你了……”

那公子琮果然準備萬全,三人上馬時,黎啟臣懷中的小包裹裡是銅片、玉片和藥糊,而晏薇身上的大包裹則是公子琮提前打點好的,似乎外出應用的物事,一應俱全。打開來,裡面果然有一條細麻繩。晏薇把繩子繞過公子琮肩頭,在黎啟臣背上打個十字交叉,繞回來在公子琮腰上打了個結。這樣,黎啟臣就能穩穩坐在馬後了。 三人再度起程。 只行了數里,突然間,那馬前腿軟軟地跪了下去,三人幾乎向前翻倒過去,公子琮用力提拉韁繩也無濟於事,只見那馬慢慢軟倒,流著口涎,呼吸粗重,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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