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說吧,記憶:自傳追述

第54章 第六節

我少年時常常騎車經過她的小屋的那些夏日黃昏,如今就用她的那個聲音在和我說話。在一條田間道路和荒涼的公路相交的地方,我會下車把自行車靠在電話線桿上。日落以其幾乎令人敬畏的壯麗在一覽無餘的天空中流連徘徊。在它那難以覺察地變化著的聚合中,你可以分辨出天空的肌體上色彩明亮的細部結構,或黑色的積雲中發亮的狹長裂縫,或看起來像海市蜃樓中的荒島般平坦縹緲的海灘。那時我不知道(而我現在非常清楚地知道)該把這些事情怎麼辦——如何擺脫它們,如何把它們變成可以用印刷文字交給讀者的東西,讓他去對付那幸福的顫抖——這種無能為力增加了我的壓抑感。一個無比巨大的陰影會開始侵入田野,電話線桿在寂靜中發出嗡嗡的聲音,夜間覓食的動物爬上了它們的植物的莖幹,一點一點地咬嚙、咬嚙——一條漂亮的有條紋的毛毛蟲——在施普勒中沒有對它的描繪——緊附在風鈴草莖上,用上顎沿著最近的一片葉子的邊緣從上往下咬嚙著,把葉片悠閒地吃出了一個半圓來,然後再次伸長脖子,在把凹進部分越吃越深的時候,脖子再次漸漸彎下。出於習慣,我可能把它連同一點它的小植物塞進火柴盒裡拿回家,讓它明年變出個出色時驚奇來。但是我的思想不在這裡:季娜和科萊特,我海濱的玩伴;露易絲,那個跳舞的人;節日聚會上所有那些臉色發紅、腰帶係得低低的、頭髮絲般柔軟的小女孩子們;懶洋洋的伯爵夫人G,我表哥的情婦;在我的新夢的痛苦中微笑的波蘭卡——所有這些將會融合在一起,形成某個我不認識但是必定很快就會認識的人。

我回憶起一次特殊的日落。它給我的自行車鈴添上了一抹餘燼。頭頂上方,在電話線的黑色樂譜之上,一些深紫色的、邊緣是火烈鳥的粉紅色的長條云呈扇形一動不動地懸在那裡;整個景象宛如色彩和形狀構成的奇妙的歡迎儀式!然而它在消失,其他一切也在逐漸變暗;但是就在地平線上方,在一片明澈的青綠色空間裡,在黑色層雲下,眼睛發現了一片遠景,只有傻子才會把它誤認為是這次日落或任何別的日落的額外部分。它佔據了極大的天空中很小的一片,有著從倒過來的望遠鏡裡看見的東西的那種奇特的勻整。它在那裡等待著,寧靜的雲的群落的縮影,聚集在一起的明亮的盤旋形結構,因其柔和和極度遙遠而成為錯時現象;遙遠,但是在一切細節上都是完美的;難以相信地縮小了,但是造型無懈可擊;我的美妙的明天已經一切就緒,就要交付給我了。


作者十九歲時和弟弟妹妹們的合影,一九一八年十一月攝於雅爾塔。基里爾七歲;謝爾蓋(可惜因照片的瑕疵影響了面容)十八歲,戴一副無框夾鼻眼鏡,身穿雅爾塔預科大學校服;奧爾加十五歲;葉蓮娜(緊緊抓著博克斯二號)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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