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仙劍前傳之臣心似水(終結篇)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我徒我禦,我師我旅

兩人同席,隔著案,案上兩壇酒兩隻杯,燈影搖曳。 龍陽手肘抵著桌案,整個身子前傾著,滿嘴的酒氣。晏薇卻端端正正地跪坐著,身子略略後仰。 龍陽抖著手,搬起酒壇,倒了兩杯酒,酒液淋淋漓漓灑了一桌案。晏薇雙手接過杯,卻不喝,只看著龍陽,等他說明來意。 龍陽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十天前……楊軍已經殺出了長岩關!” 晏薇吃了一驚,手一抖,杯中的酒灑出了大半,果然……已經出兵了,果然……公子瑝並未因自己耽誤了大局,莫非……自己已經成了楊國的棄子?想到這裡,晏薇臉色煞白,額上密密沁出了汗水。原來,被自己國家拋棄的滋味,是這樣的…… 晏薇只覺得指尖冰冷,抖著手,仰頭將那小半杯酒一飲而盡。這酒很烈,一杯下肚,喉嚨中好像有刀子劃過,頭頸臉頰一片火熱。晏薇忍不住咳嗆起來,雪白的臉,一瞬間便轉為通紅。

龍陽見晏薇如此神情,忍不住伸出手來似乎要撫慰晏薇,但隨即便緊緊攥成拳頭,輕輕捶在桌案上,冷笑道:“你大哥……竟然並不顧忌你的生死!果然還是立軍功、當儲君更重要些。” 晏薇的臉色又轉為慘白,苦笑一聲:“我既然來了,便已抱著必死之心,豈能因我的生死,擾了國家大事?” 龍陽猛地一拍桌案:“若換作小葵在楊國,我斷不會讓一兵一卒越過長岩關!” 晏薇也有了幾分酒意,淒然一笑,說道:“只可惜……我沒有小葵那麼好的命,有你這麼好的兄長……”說著,淚水便湧了出來,晏薇仰起臉,忍著不讓淚落下,唇邊卻浮現出一個倔強的微笑。 龍陽苦笑一聲:“我是個好兄長嗎……能保護妹妹平平安安一輩子,才當得起'好兄長'這三個字吧!”說罷,飲了自己手中這杯酒,又滿斟了兩杯。

龍陽用手指點劃著灑在案上的酒,勾畫出姜國輿圖形狀,喃喃地說道:“這是長岩關,這是塗水,這是沅亭,這是久澤,這是大寧,這是繁穰……”龍陽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不斷點劃,姜國的壯麗河山,一點點在案上的酒漬中成型。 “這是郟關天險,再過來,這裡是清丈,這是襄垣,這是汲川,這是永康、永寧、永壽三鎮,這是昭邑,這是仙居,這是召汶……再過來,這是石閆關,這是黎治,這是芷陽,這是水章,這是千春,這是渙邑,這是調泉……這是青林關,這是勤田,這是界美,這是雅歌,這是平野……”龍陽一口氣不停地說著,越說越急,越說越快,但一字一句卻飽含深情,清清楚楚。 “這,是澤邑。”龍陽最後重重地點下手指,舉杯飲盡了杯中酒,“這,就是我姜國的大好河山!”說罷,眼中驀然湧上了一片霧氣。

晏薇小口啜飲著杯中酒,也覺得酒氣上湧,在眼眶中忍了許久的淚,便紛紛落了下來。 龍陽輕輕嘆道:“郟關……已經失守了,大良造身負重傷,派人求援……我只消將楊軍引到澤邑城外,再拿你殉劍,那時候魔劍的魔力就會恢復,天上也會降下火雨,姜國,便可以反敗為勝了……”說罷,乜斜著眼睛,看著晏薇。 晏薇冷笑一聲,鏗鏘地說道:“巫覡說的?你就那麼信?萬一殉劍不成,魔劍既無魔力,天上又無火雨,你怎麼辦?那時候重兵圍城,你如何回天?殺了巫覡能挽回大局嗎?就因為巫覡一句話,你就要引楊軍深入姜國,直抵澤邑?這一路上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慘遭兵禍,你想過沒有?征戰求勝,在於國富兵強,在於將士一心,而並不在於一柄劍有多少神力。”

龍陽不說話,只是用手指引導著那些酒液,想要把它們連到一起,弄成一個完整的形狀。但桌案的漆面光潔如鏡,並不存水,手指一離開,那聚攏好的形狀便又消散了,彷彿是一片破碎的山河。 晏薇又嘆道:“我不是怕死,只是我從不信巫覡,不想因巫覡一句鬼話,死得毫無意義!與其如此,你不如拿我祭旗,領兵親征!” 晏薇話音一落,便被自己的這番話語驚住了。明明事關自己的生死、兩國的存亡,為什麼自己的說話,竟彷彿站在雲端裡俯視這一切,似乎自己只是個局外人,和姜國楊國都全無關係……最後這句話的口氣立場,倒更像是姜國朝堂上執著笏的諍臣,或是姜國后宮中賢德的嬪妃…… 龍陽抬起頭來,滿臉的詫異:“你這話,和今早朝堂上太傅說的一模一樣……”

晏薇一聲苦笑,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龍陽也喝了一杯酒下肚,隨即又給晏薇滿上,用手指一圈一圈撫弄著杯沿,喃喃地說道:“可是……那樣不行啊……姜烈王便是親征殞命,致使姜氏血脈斷絕,君父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更何況……君父抱恙多年,每日里只和方士在后宮煉丹求長生,我走了,政事怎麼辦……我龍姓取代姜姓居國君之位,朝野多有不服,自母后去世後,反對之聲更為熾烈,我不在朝,只怕有變……更何況我走了,小葵怎麼辦……你,怎麼辦?” 聽到最後這一句,晏薇心中狂跳不止,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見龍陽趴在案上,頭枕著手肘,手指還在轉著杯子,已有了五分酒意,這句話,似乎是不經意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沒覺出其中的不妥。

“我不怕親征,也不怕死,只是放不下親人……小葵那麼天真純良,我須得護住她,不能讓她受一點傷……”龍陽又喃喃地說道。 晏薇小口呷著酒,怔怔聽著。從未見過這樣的龍陽,像個孩子,絮絮地說著自己的苦、自己的為難。晏薇只覺得胸口一熱,脫口而出:“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必盡我所能,護得小葵周全。” 龍陽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晏薇的手:“真的?!” 晏薇心中一嘆:姜國……已經輸了,連身為監國的太子陽,都沒有必勝之心,這一仗的勝負,已經一目了然。 不知不覺,一壇酒,已經飲盡了。 龍陽說了很多,無外乎為君為政之難、興兵衛國之難,晏薇也有了幾分酒意,聽得很恍惚,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

但龍陽話中大體的意思,晏薇還是聽明白了,楊國強而姜國弱,姜國並無和楊國爭勝之心,無論是行刺暗殺,還是細作煽動,又或遣使修好,只是想盡辦法避免和楊國開戰而已……各國合縱連橫,以姻親結盟最為牢固,但姜國王室,無論是姜姓還是龍姓,皆人丁稀少,公主也只有龍葵一人,龍陽愛若珍寶,斷不會用她的幸福去換取同盟的…… 話題從朝堂深宮說到邊境行伍,從前朝舊事說到今日早朝,兜兜轉轉的,又回到了龍葵身上。 “小葵……我一定要讓她幸福安樂,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一定要護得她周全!”龍陽已有了醉意,口齒也變得有些含混。 “這話,倒是和公子瑝對自己說過的相差無幾……”晏薇想著,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再好聽的誓言,也拼不過造化的捉弄,那邊公子瑝的大軍已經出兵,自己卻在和敵國的太子醉生夢死,誰又能為誰拼了性命,誰又能為誰看護一生呢……

“我不能死,我還要看著小葵風風光光地出嫁,為她找一個人,能像我一樣保護她……”龍陽喃喃地說道。 聽到這裡,晏薇幾乎要脫口而出:“她喜歡童率,你能成全她嗎?”想想還是忍住了,兩國已然開戰,讓童率叛國來姜國入贅,斷不可能,龍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放任妹妹棄深宮而隱山林,和童率私奔。既然說了沒用,不如不說,以免徒增煩惱。 不覺兩人都有了八九分的酒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龍陽已經移到桌案這一側,和晏薇並肩而坐了。 酒飲得多了,兩人都覺得身上燥熱,晏薇尚矜持著,但龍陽卻已經寬了外衣,只穿著一件素白的中衣,衣緣用本白色的線,繡著騰龍戲珠,竟和晏薇身上這件一模一樣。 後來發生了什麼,晏薇有點記不真了,只模糊記得,龍陽似乎說了一句:“我不要你殉劍,更不要你祭旗,我要你也……好好活著……”之後就仰面倒在了席上,因他壓住了自己的衣帶,自己被他一帶,也隨之倒在了席上。

晏薇頭腦一片混亂,兩頰間的那團火,一路順著咽喉、胸腹燒下去,燒下去……猶如置身火海,祈盼著有一隻拯救的手,拉自己逃離。 那隻手,那隻戴著蜻蜓眼指環的手,試探著,拈起晏薇的衣帶,撥開衣襟。 一點清涼的風,吹在裸露的肌膚上,給晏薇帶來一絲清醒,但迅即,又被熊熊的慾火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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