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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千山暮雪 匪我思存 3383 2018-03-16
做了幾天兼職我們每個人掙到幾百塊錢,對悅瑩來說這只是杯水車薪。她從來沒有在錢上頭煩惱過,而她現在每天都學著記賬,無論買什麼都小心翼翼。她那暴發戶的爹打過一次電話到寢室,悅瑩不肯接電話,是我接的,我撒謊說:“伯父,悅瑩上自習去了。” “哦……”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上去並沒有任何感情起伏,“那你告訴她,這星期她要再不回家,就永遠不用回來了。” 為什麼資本家都是這種似曾相識的的做派,我心裡涼涼的,對方已經“啪”一聲把電話掛了,我老實把這句話轉告了悅瑩,悅瑩很不以為然:“不回就不回,他氣死我媽,這筆帳我還沒跟他算呢。” 悅瑩出事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以為他和趙高興出去玩了,直到趙高興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她那暴發戶的爹等了大半個月看她還不肯低頭服軟,竟然派了幾個人來直接把他綁回家,一路驅車千里揚長而去,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們早就快到家了。

趙高興非常憤怒,買了張機票就追到悅瑩老家去。我非常擔心,可是悅瑩的手機估計被他那暴發戶的爹沒收了,怎麼撥都是“已關機”。她爸爸派來的人還拿著醫院證明向校方請了假,說悅瑩身體不好,申請休學幾個月。校方自然答應得爽快,我們連報警都沒有理由。 我很擔心趙高興,不停發短信問他見著悅瑩沒有,他一直沒有回我。第二天我才接到他在機場給我打的電話:“我已經回來了。” “見著悅瑩沒有?” “見到了。” 我不由鬆了口氣,可是趙高興一點也不高興:“等我回學校再跟你說。” 原來,趙高興找到悅瑩家裡去,悅瑩那暴發戶的爹倒也不攔不阻,任憑他們見了一面,然後開出最後條件:“想和我女兒在一起可以,但你要證明自己。”

“他要你怎麼證明自己?” 趙高興苦笑:“他給了我三分合同,讓我任意簽到其中一份,就算是合格。” 我一听就知道肯定不會是太簡單的事,等拿到合同一看,更覺得悅瑩的爸爸簡直是異想天開地刁難。三個合同,一個是煤礦轉讓,一個是鋼廠合併,另外一個則是化工廠建址. "這年頭誰會轉讓煤礦,煤礦就是金礦,就算有轉讓,我能跟對方談什麼?拿著這份合同請人簽字?我什麼都不懂......鋼廠合併這種合同,我在機場等飛機的時候上網搜索了一下,這種案子基本得要一個律師團,還得跟國資委打交道.最後那個化工廠更難了,那得跟地方政府談,甚至還要涉及到城市規劃......" 我也知道這是絕望,不管哪個合同都不可能是趙高興可以談下來的,我們只是學生而已.而這些事情牽涉到的不僅有商業,更要有復雜的任脈網絡.

"他爸爸說,要做他女婿,就得有本事,我要是一個合同都談不下來,就永遠別想見悅瑩了." "悅瑩怎麼說?" "她說她爸爸不講理,拿這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來糊弄我,她爸爸也黑了臉,說接受我們倆的事情才是不可能的.最後我怕悅瑩難受,還是一口答應下來."趙高興從來不曾這樣無精打采,"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會努力的." 慕振飛在香港,趙高興說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我問趙高興:"慕振飛怎麼說?" "他非常為難,在商業方面他不可能左右他父親的決定,畢竟這些都不是十萬百萬的事情."

趙高興的家境只是小康,他的父母更不可能幫他談成這樣的合同.找高興絞盡腦汁地抱頭痛苦:"我要是有一個親戚是大資本家就好了......起碼能介紹我認識一下那些資本家們......" 我沒有作聲,因為我想起來我其實認識一個資本家. 可是這個資本家,我永遠都不想再見他了. 晚上的時候我一個人睡在床上,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床鋪.那是悅瑩的舖位,悅瑩其實一點都不張揚,大部分時間她都和普通學生一樣,她爹起初曾專門給她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公寓,她都逼著她爹掛牌租出去了. 悅瑩說過:"走讀哪裡有住寢室好啊,住寢室才叫念大學呢!" 我也愛住寢室,因為寢室裡有悅瑩.我和她在剛進校門搞軍訓的時候,就一塊兒被曬暈,那時她就慷慨地把她的防曬霜借給我用,整個軍訓我們用掉整瓶名牌防曬霜,最後還是曬得和碳頭一樣黑;我們一起買水打飯,上課做實驗,去西門外吃烤雞翅喝鴛鴦奶茶;冬天的時候我們避著管理員用暖寶寶,夏天的時候用電蚊香;我去自習總會替她佔座.上大課的時候她也會給我留位置.我們都是獨生子女,可是在我心裡,她像我自己的姐妹一樣.

她從來沒有瞧不起我,即使我騙她,即使她媽媽的死讓她耿耿於懷,可她仍舊選擇相信我,並且在網上替我辯白. 這樣的朋友我只有一個. 我一直覺得慶幸,她比我要幸福得多,她可以遇見她愛的那個人,並且兩個人攜手同心.我一直覺得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這一生已經非常慘淡了,幸好我的朋友她要比我幸福得多. 我失眠了整夜,第二天早晨我怕起來就用冷水洗了個臉.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眉眼已經黯然,看不出有任何青春的氣息.這三年來的經歷比三十年更難熬,我二十一歲了,可是心已經老到如同七十八十.從前我一直恍惚覺得,總有一天一覺醒來,我會生出滿頭白髮,然後這一生都已經過去了. 我走回桌子邊坐下,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把手機拿過來,撥了電話.

這個號碼是我第二次打,上次他沒有接,這次也沒有. 我收拾書包上課去,上午有四節課,排得滿滿的,每一節都是必修課. 第三節課後我的手機在書包裡震動起來.屏幕上的號碼非常熟悉,我從來沒有存也知道是誰. 我看了眼講台前的老師,她正在奮力書寫計算公式. 我從後門溜出去,一直跑到走廊盡頭才接電話.我跑得有點喘,聽到莫紹謙的聲音時還有點恍惚,覺得自己又重新陷入某種夢境. 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再接電話了,沒想到他還會打過來. 他單刀直入地問我:"什麼事?" 我有點訕訕的:"你有沒有時間,我有點事想和你見面談." 電話那端有短暫的靜默.我想他大約打算掛斷電話了,畢竟我們的關係從來就不愉快,而且上次我還在病房裡那樣痛恨地罵他.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問秘書,似乎是在問行程安排.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辦公室,背景非常安靜,連秘書的聲音我都可以隱約聽見. "我明天下午過來,你如果有重要的事情的話,可以到機場來見我." 我急著問他:"你大約是幾點的航班?" "三點或者四點."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明天下午我沒有課,可以去機場,可是三點是航班起飛還是降落時間?我拿不准主意,只好決定到時候吃過午飯就去機場守株待兔. 我向趙高興要三份合同的複印件,我說我有個親戚是做生意的,想拿給他看看想想辦法.找高興估計也是急病亂投醫,沒多問什麼就把合同都複印給我了. 第二天中午一點我就到了機場,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莫紹謙.我不知道他會從哪個航站樓出來,我去櫃檯查,不知道航班號也不知道航空公司,什麼都查不到.我打他的電話,已經轉到了全球呼.

天黑的時候我坐了機場快線回去,他放我鴿子也是應該的,畢竟我現在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上次我還把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機場快線坐到了終點,我才覺得肚子餓.本來想去吃東西,又覺得沒有胃口.地鐵出口有不少的士在那裡兜客,有人招呼我:" 姑娘,坐車不?" 我本來搖了搖頭,忽然又點了點頭. 我打車到了公寓樓下,這裡是酒店式的管理.門童上來替我開門,他顯然還認識我,對我露出一個職業笑容:" 晚上好." 大門密碼我還記得,搭電梯上去後我卻有點遲疑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也沒必要再猶豫.我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用人,後賣弄跟著管家,見著我似乎也不甚以外,甚至還笑瞇瞇地:"童小姐回來了?"

我很討厭他的這種說法,可是我又不能不問他:"莫先生回來沒有?" "莫先生剛從機場回來,現在在洗澡,童小姐要不等下他?" 我坐在客廳裡等莫紹謙,用人給我端了盅燕窩來,這還是原來的做派,原來晚上的時候廚房總預備有.燕窩是專門給我的,我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 我很客氣地對用人說:" 麻煩給我換杯茶." 茶端來我也沒有喝,我只是怔怔地想著事情,連莫紹謙下樓我也沒發現,他走到我面前我才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他.他明顯還要出去,穿著西服外套,轉頭問管家:"司機呢?" 我硬著頭皮:"莫先生,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十分鐘."

他不置可否,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抓緊時間將事情簡單地向他描述了一下,然後把那三分合同都拿了出來.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我也沒有別的朋友.如果可能,能不能麻煩你看下,哪個比較有操作性,起碼可以讓趙高興少走點彎路." 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更沒接那三份合同:"我沒興趣多管閒事." 我幾乎是低聲下氣:"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我只有悅瑩一個朋友......" "我說了我沒有興趣多管閒事,你可以走了." 我咬了咬牙,到如今山窮水盡,還有什麼道路可言? "如果你答應幫忙,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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