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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

千山暮雪

匪我思存

  • 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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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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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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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千山暮雪 匪我思存 6510 2018-03-16
莫紹謙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和悅瑩正在店裡挑衣服。這城市的氣溫還沒有降至20℃,當季的新衣卻早已經上市。衣架上錯落的長短新款,一眼望去許多絨絨的皮草,好似草原上秋膘滾滾的肥羊。衣服不是肥羊,買衣服的才是肥羊。那個Jack彬彬有禮的跟在我們後面,只有當悅瑩拿不准主意的時候才趁機輕言細語:“這款紅色非常配你,搭上次那件煙灰色開司米,一定會很漂亮。”Jack有一把動聽的嗓子,彷彿上好的小提琴,每一次拉弦按下去都能響起迷人的顫音。說起中文來有一種外國人特有的咬字不准,平捲舌不分,更像透著磁性。悅瑩被他灰綠色的眸子一瞟,就像丟了三魂七竅,眉開眼笑答應去試衣。 當Jack遇上Rose,就算是泰坦尼克也會被冰山撞沉了。劉悅瑩的英文名字還真叫“Rose”,她十歲那會兒看了《泰坦尼克號》,就給自己取了這番名。立誌有朝一日要在豪華郵輪上遇見自己的萊昂納多,兩人站在船頭比翼雙飛:“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一眨眼十年就過去了,雙十年華的Rose還真遇上了Jack。所以今天悅瑩死活拖著我來這店裡看衣服,主要是看帥哥店員Jack。說實在的,這Jack長得還真是不錯,洋鬼子我也見多了,這麼帥的洋鬼子還是很少見。用悅瑩自己的話說:“我一看到他那雙灰綠色的眼睛,我的心就撲通撲通的跳。” 我白了她一眼:“哪天你的心要是不撲通撲通的跳了,你就已經死了。” 悅瑩就恨我:“你怎麼一點兒浪漫的細胞都沒有!” 悅瑩確實是個浪漫到細胞裡的人,所有的言情小說她都看過,大一剛進校門那會兒,她和我去租書店,環顧四面書架,獨愴然而涕下:“還名牌大學呢,這些我全看過了啊,老闆,有沒有新鮮點的?” 後來悅瑩壓根就不去租書店了,天天泡在網上看原創,只要沒課,成天就在床上用她那輕薄小巧的MBA看連載,沒幾個月她又把MBA換成MBP,丫說看得眼睛太累,只好換個大點屏幕的。我曾經鼓動她自己寫小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她都看了不知道多少言情小說了,一出手還不得把什麼悲情天后都給擠兌死,結果丫根本不屑一顧:“自己寫多費勁啊,我充1000塊VIP,看遍整個原創網,犯得著自己去寫嗎?”

差點忘了丫是暴發戶的女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她自己說的。提起她爸她就一口一個“我那暴發戶的爹”,她爹是真有錢,真暴發。她二十歲她爹送的生日禮物就是一架直升機,不是遙控玩具,是由專業飛行員駕駛的那種輕型直升機。丫收到這禮物的時候還挺高興,興沖衝拉著我去搭了一回。轟隆轟隆在天上飛了半天,差點沒把我給吵死,想跟她說句話兩人都聽不見。下了直升機她就嘆氣:“我小時候最愛看小說裡寫貴族學校,男主角搭直升機上學,降落在校園草坪上,一邁腿下來,嘩!一見鍾情。” 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惺惺作態:“誰知道直升機這麼吵,能在上頭談情說愛嗎?” 我都無語問蒼天了,上次她還罵她爹暴發,說他買悍馬跟買白菜似的,專挑幫子長的,一點品味都沒有,還是用她的話來說,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剛陪悅瑩走進試衣間,我的手機就響起來了。很獨特的旋律,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革命歌曲的鏗鏘有力迴盪在裝璜奢豪的旗艦店裡,簡直有一種不倫不類的滑稽。我慌慌張張在包裡掏手機,越著急越掏不出來,那手機越唱越大聲。但名店就是名店,Jack和另一位帥哥店員屈膝半蹲,專心替悅瑩扣好最後一顆釦子,彷彿對我包包裡稀奇古怪的鈴聲充耳未聞。 終於把手機找著了,我都出汗了:“餵!” 莫紹謙大約剛從機場出來,一貫低沉的聲音裡難得有絲倦意:“在哪兒?” 我老老實實告訴他:“在外邊跟朋友買衣服。” “回家。” 電話嗒一聲就掛斷了,悅瑩還轉來轉去顧盼著落地大玻璃鏡中的自己,衣服顏色紅得非常正,彷彿夏季烈日下的虞美人,濃艷得幾乎要透出光芒璀璨。她問我:“好看嗎?”

我點頭,價格超過六位數的昂貴華衣,能不好看嗎? 悅瑩說:“這顏色你穿才好看,你皮膚白,穿這個膚若凝脂。” 劉悅瑩小言看多了,一出口就成串的形容詞。一提到說女的都是膚若凝脂、剪水雙眸,楚楚動人。一提到男的就是星眸朗目,嘴角微勾,邪肆狷狂…… Jack轉過身來對我綻開迷人的微笑:“這個紅色確實不錯,但您穿的碼號,我們還有紫色與黑色,款式上有略微的不同,也非常漂亮。要不要拿來讓您試試?” 名牌就是這點好,一個顏色亦只得一款。碼號不對就得另尋他愛,多好啊,穿出去永遠撞不了衫。我在包包裡找錢夾:“不用了,把那兩件都給我包起來吧。” 悅瑩從大玻璃鏡子裡瞅我:“怎麼啦?” 我一邊遞給Jack信用卡,一邊說:“我有點急事,得回去了。”

悅瑩很了解的問我:“你那男朋友來了?丫怎麼跟皇帝似的,把你這兒當行宮了。愛來就來,不來就兩三個月都不搭理。你還真慣著他,要是我,一腳就把他給踹了。 我要是能踹他,我也就出息了。 Jack已經拿了信用卡帳單來,我大筆一揮就籤上自己的名字“童雪”。 Jack又綻開他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謝謝童小姐。今天您消費的總額還差一點就可以達到我們VIP的額度,下次您再來時,我們就可以向總部替您申請VIP。” 什麼VIP,就是方便下次再宰肥羊。我跟悅瑩說了先走,另外還有店員在替她參謀新衣,Jack親自送我出門,替我拎著紙袋一直送到車上。 不是不殷情,對著衣食父母,誰敢不恭敬? 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果然還比莫紹謙先到。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時候,我早已經拿了莫紹謙的拖鞋,恭恭敬敬的歡迎他進門。

莫紹謙一邊鞋一邊換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長胖了。” 兩個月沒見,胖了沒有我自己不知道,但他沒有絲毫改變。剛從飛機上下來,連髮型都仍舊一絲不亂,衣線更是筆挺如新。反正他不是人,從我認識他的那個時候起,他就彷佛永遠活在玻璃罩子裡,衣冠楚楚,倜儻風流。 臉上剛洗乾淨,白白像新剝了殼的雞蛋。今天因為上街所以化過淡妝,而莫紹謙最討厭摸到脂粉。所以我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卸妝。好在底子好,又還年輕,不施脂粉也顯得盈潤光澤。我微仰著頭,這男人太高,雖然我赤足也有173,身高在女人中算不錯的了,但仍只得仰視他。出乎意料,他竟然伸手扶住我的頭,很隨性的吻下來:“唔,很乾淨。” 他是吻技高手,唇齒纏綿間我就意亂情迷,熟悉而霸道的氣息侵占了全部的呼吸。他不耐的囓咬有細膩的微痛,我勾著他的脖子,有意回應他。兩個月不見大概還真距離產生美,所以他很快被我糊弄住了,胳膊一彎就把我打橫抱了上樓。

他今天有點不對勁,到了床上我才知道,狠得跟拿我當仇人似的。莫紹謙在其它場合都還是衣冠禽獸,只有在床上連禽獸都不如。起初大半年我一看見床都怕,他一來我就恨不得躲在洗手間一輩子不出去。後來他慢慢哄我,自己也肯耐著點性子,才算好了點。誰知道今天又兇性畢露,把我往死裡整,我覺得自己就是塊餅,被放在油鍋裡滋滋的煎,煎得我連五腑六臟都要碎了。到最後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好哀哀的求他。就這樣他還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沒完沒了,等他終於筋疲力盡的倒下去,我連把胳膊從他身下抽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迷糊睡了一小會兒,很快就醒過來,莫紹謙也難得睡著了,短短的額發抵在雪白的枕頭里,臉龐似乎寧靜安詳得如同小孩子。

呀呀個呸,丫就是有著欺騙人眼睛的好皮囊。 我終於還是掙扎著爬起來,回自己房間去睡覺。 倒不是我矯情,是莫紹謙混蛋。他嫌棄我睡相不好,說我睡著就滿床打滾,而他睡眠環境要保持最大的安靜,所以每次一完事,我就得滾回自己房間去。 悅瑩說得對,丫就是皇帝,我就是被召幸的妃子。我比那妃子還不如,人完事了可以被太監抬回去,而我還得自己爬回去。 我實在是累慘了,倒在自己床上,頭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連房門都忘了鎖。 忘了鎖的後果就是半夜又被禽獸弄醒,我在黑暗裡看到他的眼睛我都想哭:“我累了。” 他灼熱的唇吻在我的鎖骨上,聲音含含糊糊:“待會兒再累。” 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我會被他折騰死,我還有大把帥哥沒有泡,大把論文沒有寫,大把錢沒有掙……要死在這事上頭也太不值了。所以我很賣力打起精神來,讓他心滿意足的最後吃乾抹淨。

太累了,後來我都睡著了,一覺睡到大天亮。醒過來的時候全身的骨頭還疼,頭一歪又把自己嚇了一跳,大清早突然近距離看到莫紹謙那張臉,誰不會被嚇一大跳啊?沒想到他昨天就在我床上睡著了,我的睡相也真不能恭維。一條腿還大剌剌擱在他肚子上呢。我連忙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腿抽回來,結果還是驚醒了他。他眼睛一睜開我就覺得屋子裡氣壓驟降,但他睡眼惺鬆的時候顯得安全無害多了,濃濃的鼻音彷彿還帶著睡意,難得顯得和藹:“早!” 我連忙堆起笑臉:“早。” 媽的,跟這種人在一起壓力太大,遲早有天我會得心髒病。 跟莫紹謙在一起後我學會了罵粗口,每次我被他逼得退無可退的時候,我就在心裡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當然不能當著他的面罵,我要是敢當著莫紹謙的面罵粗口,估計我也真可以下海擒蛟上山捉虎了。

陽光燦爛的早晨,在全玻璃頂的花房裡吃早餐,周圍全是盛開的新鮮玫瑰,早起園丁剛澆過所以花瓣上還帶著露水。麵包黃油,牛乳雪白。瓷具是英國名貴骨瓷,光一套杯子就夠我交全年學費,這就是萬惡的資本家生活。 我不是資本家,莫紹謙是資本家。 資本家吃早餐,我看報紙。我之所以在吃早餐的時候看報紙是跟電視學的,TVB裡的老爺都是邊吃早餐邊看報紙的,不過人看的肯定是英文財經,而我訂的是八卦小報。 香秀牽著可愛來了,可愛是條薩摩耶,今年已經兩歲,雪白的毛一塵不染,笑起來比我可高貴。香秀是專門負責它的菲傭,為人非常耐心踏實,一心一意侍候可愛,對可愛跟對自己孩子似的,教會了可愛很多東西,比如握手啊,坐下啊……每次莫紹謙來了,香秀總要把可愛帶出來讓他看看。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狗,可愛也不怎麼喜歡我,我一次也沒遛過它,香秀偶爾帶著它進來,它沖我還汪汪亂叫,氣得我幾次想偷偷把這狗送人。但這事上頭我壓根沒發言權,可愛是莫紹謙買的,香秀是莫紹謙請的,這房子是莫紹謙的,連我也是莫紹謙養的。 莫紹謙拍了拍可愛的頭,可愛就乖乖蹲下來跟他握手,雪白的爪子肉乎乎的,擱在莫紹謙的掌心裡。他掌心的智慧線極長,幾乎劃過整條生命線,充分證明了丫就是個老奸巨滑。我氣忿忿往嘴裡塞了片麵包,突然看到報紙上登的醒目標題:“蘇珊珊爆出神秘男友” 蘇珊珊去年才剛出道,本來名不見經傳,竟然在國外著名電影節上大爆冷門拿回個影后。蘇珊珊的名字頓時變得灼手可熱,傳說她又被新銳導演看中,要拍一個大片。熱炒了這麼久,突然又爆出男友,身為資深八卦愛好者的我都知道肯定是為了給新片造勢。不過狗仔隊們也真不敬業,偷拍到的照片沒一張是正面的,最清晰的一張也只能看見那男人的背影,與蘇珊珊手牽著手,十指相扣的畫面被畫了個紅圈,然後特別局部放大。咦!那男人的腕錶怎麼看上去眼熟?這背影也有點眼熟。這塊表造型非常獨特,我盯著報紙看了半天,終於確認它就是那塊F·P·Journe大師手製的陀飛輪,目前全亞洲,哦不,全球也就這麼一塊。做一塊得花人家大師好幾年功夫,能量產嗎? 我瞥了一眼餐桌對面的資本家,他正喝咖啡,袖口露出那塊獨一無二的腕錶,晶瑩的表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瞬間我腦子裡轉了很多念頭,第一個念頭是我終於熬出頭等到了脫離魔掌的這一天,第二個念頭就是這男人品味也太差了,蘇珊珊長得都還沒他老婆好看。第三個念頭是這男人品味一向做不得準,我也沒他老婆漂亮。第四個念頭是這事太詭異了,就算是泡蘇珊珊不小心被狗仔隊撞見,以他的能量照片肯定也不會被登出來,大小報紙他都能把這新聞給胎死腹中。第五個念頭是蘇珊珊炒作也沒膽子拿他炒作,資本家的便宜不是一般人能佔的…… 沒等我轉到第六個念頭,資本家已經發話了:“看什麼呢,臉都快埋到報紙裡去。” 我鎮定自如的沖他笑了笑,放下報紙繼續啃我的麵包。忽然聽到他說:“拍成那樣,難得你還能認出來。” 我差點沒把嘴裡的牛奶全噗出來,大爺,嚇人也不帶這樣嚇的。 我沒敢說我不是認出他的人,而是認出他的表。 大概是我臉上心虛的紅白不定,他索性問我:“怎麼?你不高興了?” 怎麼也輪不到我來不高興啊! 我是什麼?我是二奶,我是小三,我花他的錢,被他養。我跟有婦之夫莫紹謙非法同居,破壞他和原配的合法婚姻,擱天涯我就是被唾罵被鄙視被公憤被人肉的壞蛋。 我哪有資格不高興,那是原配的戲,我不搶。 我說:“蘇珊珊演技挺好的,我挺喜歡看她的戲,下次有機會幫我要簽名。” 莫紹謙哼了一聲,我知道他不高興,男人都希望女人們為了自己爭得死去活來出盡八寶,勾心鬥角自相殘殺金枝欲孽,只為盼得他偶一回顧的憐惜。我不配合,他就不高興。 最好他喜新厭舊又徹底嫌棄我的不知趣,摔出張支票來讓我滾蛋。 這種夢沒得做,莫紹謙很快轉移話題:“昨天買了什麼衣服?” 我就知道他要問,所以我看都沒看就拎了兩件回來,我於是興高采烈告訴他:“米蘭的當季新款,不過現在太熱了,還不能穿給你看。” 金主很滿意的點點頭,花錢的是金主,穿新衣的是金絲雀。我的用處是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讓他花錢有樂子。有時候我也忤逆他,但這種忤逆非常有分寸,就像小貓撓人的手,是撒嬌的輕狂,而不會真撓出血跡來,省得惹毛了他吃不了兜著走。 再這麼下去,我都可以寫部當二奶的密訣,名字就叫《我的情婦生涯》好了,放在網上一準轟動,就衝這名字也能飆點擊率啊。 他問我:“今天有課嗎?” “有。”我沒撒謊,還全是大課,著名的千人斬教授,要是點名不在我就死定了。 “那晚上一起吃飯。” 看來他今天不打算走了,我去換衣服。找了半天才找了件有領的襯衣。沒辦法,脖子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慘不忍睹,我在心裡喃喃罵莫紹謙是禽獸。隨便配了條牛仔裙,回頭看到禽獸正靠在衣櫥門口,頗有興味的打量我:“還真有學生的樣子。” 我本來就是學生好不好? 幸好沒堵車,趕到學校沒遲到。劉悅瑩已經幫我佔了位置,我們兩個照例坐第一排。為什麼要搶第一排,因為我們愛學習。你別笑,我們兩個是本校應用化學系那年招進來的高考前一二名,我高考理綜只丟了兩分,是物理算錯了一道題。劉悅瑩比我還牛,她理綜滿分,調檔的時候估計老師都沒看她的資料,閉著眼睛就把她錄取了。 要早知道她爹是著名的民營企業家,估計學校也該琢磨找她爹捐個實驗室什麼的。不過我們學校牛人太多,校長也不在乎。倒是她爹一聽說女兒考取了這名牌大學,那激動的,連星星都能摘下給她了。當初劉悅瑩就跟我說:“我那暴發戶的爹,成天忙應酬,從來沒給我開過家長會,從來沒關心過我考多少分。他還琢磨掏錢把我給弄美國去唸個野雞大學呢,結果我考了個全省狀元。” 都大三了,很少上大課。難得跟其它兄弟班級湊一塊兒,偌大的階梯教室裡熱熱鬧鬧。老師在上面講的熱鬧,下面健筆如飛抄筆記、傳紙條、聽MP3、看小說……有人學習有人不學習,反正熱鬧。 跟劉悅瑩隔一個空位的坐著一位帥哥。不成文的規矩是,不認識的男女生坐的時候,中間總要隔一個空位,教授也對這樣的資源浪費司空見慣。我一邊記筆記一邊還有餘力欣賞帥哥。因為階梯教室朝南,大玻璃窗裡透進來的陽光正好映在前三排。帥哥烏黑的頭髮被陽光鍍上一層絨絨的金圈,他手裡拿著支原珠筆,一下子轉過來,一下子轉過去,非常嫻熟。 我呆呆的看著那支筆,忽然就想起蕭山。我轉筆還是蕭山教我的,手把手,食指,中指,怎麼使勁,怎麼借巧,怎麼控制旋轉,不讓它從手指間飛出去……蕭山的手指秀氣修長,微帶著涼意,觸在我的手背上。我的臉燙得發燒,十六七歲的少年,輕輕的觸一下手指,都覺得可以幸福好久。 秋天來了,所謂悲秋還真是有的,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初秋早晨,我忽然就想起了蕭山。 每次想到蕭山的時候,就是我最不快活的時候。我的不快活一直持續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連最喜歡的四喜丸子吃不下,悅瑩瞥了我一眼:“思春啦?你男朋友不是剛來麼?” 我無限唏噓的告訴她實話:“我想起我那初戀了。” “有男朋友還想初戀,真沒人性。” “可是初戀隔得遠嘛……人在天涯,當然會想念他……” “有多遠?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他現在在哪兒,不行你踹了現在的男朋友,追到國外去不就完了。” 我嘆了口氣:“他在隔壁的那間大學。” “靠!”悅瑩都怒了,連香噴噴的丸子都不吃了,形像也不顧了,拿著筷子戳我:“起步價都沒有,你從西門出去進他們學校東門,不就完了!還好意思在這兒悲悲戚戚,你丫真當咫尺天涯了?” 悅瑩沒說錯,還真是天涯咫尺。 打死我也不會去見蕭山,打不死我就更不會了。 我寧可矯情的把過去的一切放在心裡,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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