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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節

東宮 匪我思存 8564 2018-03-16
我們兩個打了一架,沒一會兒我就落了下風,硬把他拖上了床。我真急了,明天李承鄞還不得後悔死,他的趙良娣要知道了,還不得鬧騰死,而我呢,還不得可憐死……我連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了,身上的衣服還是一件件不翼而飛,李承鄞不僅脫我的衣服,還脫他自己的衣服,我都不知道男人衣服怎麼脫,他脫得飛快,一會兒就坦裎相見了……會不會長針眼?會不會長針眼?我還沒見過李承鄞不穿衣服呢……看著我眼睛瞟來瞟去,李承鄞竟然嘴角上揚,露出個邪笑:“好看嗎?” “臭流氓!”我指指點點,“有什麼好看的!別以為我沒見過!沒吃過豬肉我見過豬跑!” 李承鄞都不跟我吵架了,反倒跟哄我似的,柔聲細語的在我耳朵邊問:“那……要不要試試豬跑?”

“啊!” 千鈞一發的時刻,我大義凜然斷喝一聲:“瑟瑟!” “什麼瑟瑟!” “你的瑟瑟!”我搖著他的胳膊,“想想趙良娣,你不能對不起她!你不能辜負她!你最喜歡她!” “你是我的妻,你和我是正當的……不算對不起她!” “你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他喃喃的說,“我就喜歡你……”“你是因為吃了藥!” “吃了藥我也喜歡你,小楓,我真的喜歡你。” 我可受不了了,男人都是禽獸,禽獸啊!一點點補藥就變成這樣,把他的趙良娣拋在了腦後,跟小狗似的望著我,眼巴巴只差沒流口水了。我搖著他: “你是太子,是儲君!忍常人不能忍!堅持一下!冷靜一下!不能一失那個什麼什麼恨!” “一失足成千古恨……”

“對!一失足成千古恨!忍耐一下……為了趙良娣……你要守身如玉……” “我不守!”他跟小狗一樣嗚咽起來,“你好冷血、好無情、好殘忍!” 我全身直冒雞皮疙瘩:“我哪裡冷血?哪裡無情?哪裡殘忍?” “你哪裡不冷血?哪裡不無情?哪裡不殘忍?” “我哪裡冷血?哪裡無情?哪裡殘忍?” “這裡!這裡!這裡!” 我的媽啊……冷不防他竟然啃……啃……羞死人了! 箭在弦上,千鈞一發! 我狠了狠心,咬了咬牙,終於抓起腦後的瓷枕就朝李承鄞砸去,他簡直是意亂情迷,完全沒提防,一下子被我砸在額角。 咕咚! “暈了。 真暈了。 李承鄞的額頭鼓起雞蛋大一個包,我手忙腳亂,連忙又用瓷枕壓上去,這還是永娘教我的,上次我撞在門拴上,頭頂冒了一個大包,她就教我盯著瓷枕,說這樣包包就可以消掉了。

到了天明,李承鄞額頭上的包也沒消掉,不過他倒悠悠醒轉過來,一醒來就對我怒目相視:“你綁住我幹嗎?”“為了不一失足成千古恨,委屈一下。”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臉,“你要翻身嗎?我幫你好了。” 想必他這樣僵躺了一夜,肯定不舒服,不過他手腳都被我用掛賬子的金帳鉤綁住了,翻身也難。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將他搬成側睡,搬的時候太費勁了,我自己倒一下子翻了過去,整個人都栽在他身上,偏偏頭髮又掛在金帳鉤上,解了半天解不開。 他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你不要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 “我手忙腳亂的扯著自己的頭髮,扯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始親我,起先是親我肩膀,然後是親我脖子,帶著某種引誘似的輕噬,讓我起了一種異樣的戰栗。

“把繩子解開。”他在我耳朵邊說,誘哄似的含著我的耳垂,“我保證不做壞事……你先把我解開……” “我才不信你呢!”我毫不客氣,跟李承鄞吵了這麼多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圈套。我摸索著終於把頭髮解下來,然後爬起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老實呆著!”“我想……” “不准想!”“我要!” “不准要!”他吼起來:“你能不能講點道理!人有三急!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明白!我要解手!”我呆了呆,也對,人有三急,上次我在東宮急起來,可急的快哭了。情同此理,總不能不讓他解手。 我把綁著他的兩條金帳鉤都解開來,說:“去吧!”他剛剛解完手回來,宮人也開門進來了,看到滿地扔的衣服,個個飛紅了臉。看到李承鄞額頭上的傷,她們更是目光古怪。她們捧著水來給我們洗漱,又替我們換過衣裳,然後大隊人馬退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扣上了門。

我急了,還繼續關著我們啊……李承鄞也急了,因為送來的早飯又是下了藥的湯餅,他對著窗子大叫:“太祖母……您是想逼死重孫麼?”我反正無所謂,大不了不吃。 李承鄞也沒吃,我們兩個餓著肚皮躺在床上,因為床上最暖和。 太皇太后真狠啊,連個火盆都不給我們換。 李承鄞對趙良娣真好,寧可餓肚子,也不願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躺在那裡也太無聊了,李承鄞最開始跟我玩雙陸,後來他老是贏,我總是輸,他就不跟我玩了,說玩得沒意思。到中午的時候,我餓的連說話的力氣可是躺在那裡也太無聊了,李承鄞最開始跟我玩雙陸,後來他老是贏,我總是輸,他就不跟我玩了,說玩得沒意思。到中午的時候,我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李承鄞還拉著我解悶:“唱個歌給我聽!”“我為什麼要唱歌給你聽?”“你不唱?”李承鄞作勢爬起來,“那我去吃湯餅好了。”我拉住他:“行!行!我唱!”我又不會唱別的歌,唱來唱去還是那一首:“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著月亮。噫,原來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歸來的姑娘……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曬著太陽……噫……原來它不是在曬太陽,是在等騎馬路過的姑娘……”李承鄞嫌我唱得難聽,我唱了兩遍他就不准我唱了。我們兩個躺在那裡,無所事事的聊天。

因為太無聊,李承鄞對我說了不少話,他還從沒對我說過這麼多的話。於是我知道了東宮為什麼被叫做東宮,知道了李承鄞小時候也挺調皮,知道了他曾經偷拔過裴老將軍的鬍子。知道了李承鄞最喜歡的乳娘去年病逝了,他曾經好長時間挺難過。知道了他小時候跟忠王的兒子打架,知道了宮裡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我從前聽都沒聽過的奇聞,知道了李承鄞同父異母的弟弟晉王李承鄴其實喜歡男人,知道了永寧公主為什麼鬧著要出家……我做夢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和李承鄞兩個人,會這樣躺在床上聊天。 而且還聊得這麼熱火朝天。 我告訴他一些宮外頭的事,都是我平常瞎逛的所見所聞,李承鄞可沒我這麼見多識廣,他聽得津津有味,可被我唬住了。 李承鄞問我:“你到底在哪兒見過豬跑的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豬跑?”李承鄞沒好氣:“你不是說你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嗎?”“哦!”我興奮地爬起來,手舞足蹈的向他描述鳴玉坊。我把鳴玉坊吹噓得像人間仙境,裡面有無數仙女,吹拉彈唱,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無一不會……李承鄞的臉色很難看:“你竟然去逛窯子?”“什麼窯子,那是鳴玉坊!”“堂堂天朝的太子妃,竟然去逛窯子!”我的天啊,他的聲音真大,沒準兒這裡隔牆有耳呢!我撲過去摀住他的嘴,急的直叫:“別嚷!別嚷!我就是去開開眼界,又沒做什麼壞事!”李承鄞眼睛斜睨著我,在我的手掌下含含糊糊的說:“除非……你……我就不嚷……”不會又要啃嘴巴吧?

男人怎麼都這種德性啊? 我可不樂意了:“你昨天親了我好幾次,我早就不欠你什麼了。”李承鄞拉開胸口的衣服,指給我看那道傷疤:“那這個呢?你打算拿什麼還?”我看著那道粉紅色的傷疤,不由得有點兒洩氣:“那是刺客捅你的,又不是我捅你的。”“可是我救過你的命啊!要不是我推開你,說不定你也被刺客傷到了。”我沒辦法再反駁,因為知道他說的其實是實話,不過我依然嘴硬:“那你想怎麼樣?”“下次你再去鳴玉坊的時候,帶上我。”下次你再去鳴玉坊的時候,帶上我。 ” 我震驚了:“你……你……”我大聲斥道,“堂堂天朝的太子,竟然要去逛窯子!” 這次輪到李承鄞撲過來摀住我的嘴:“別嚷!別嚷!我是去開開眼界,又不做什麼壞事!”

“咱們被關在這裡,一時半會兒又出不去,怎麼能去逛鳴玉坊……”我徹底洩氣了,“太皇太后不會把咱們一直關到新年以後吧……”李承鄞說:“沒事,我有辦法!”他出的主意真是餿主意,讓我裝病。 我可裝不出來。 我從小到大都壯得像小馬駒似的,只在來到上京後才病過一次,叫我裝病,我可怎麼也裝不出來。 李承鄞叫我裝暈過去,我也裝不出來,我往那兒一倒就忍不住想笑,後來李承鄞急了,說:“你不裝我裝!”他裝起來可真像,往床上一倒,就直挺挺的一動不動了。我衝到窗前大叫:“快來人啊!太子殿下暈過去了!快來人啊……”我叫了好幾聲之後,殿門終於被打開了,好多人一湧而入,內官急急的去傳御醫,這下子連太皇太后都驚動了。

御醫診脈診了半晌,最後的結論是李承鄞的脈象虛浮,中氣不足。 餓了兩頓沒吃,當然中氣不足。不過太皇太后可不這樣想,她以為李承鄞是累壞了,所以即使她為老不尊,也不好意思再關著我們了。 我被送回了東宮,李承鄞可沒這樣的好運氣,他繼續入齋宮去了,因為明日就要祭天。我雖然回到東宮,但也徹底的忙碌起來,陛下並沒有將元辰大典交給高貴妃,而是由我暫代主持。 過年很忙,很累,一點兒也不好玩。 我最擔心的是元辰大典,雖然有永娘和高貴妃協助我,但這套繁文縟節,還是花費了我諾多功夫才背下來,而且接踵而來的,還有不少賜宴和典禮。 每天晚上我都累得在卸妝的時候就能睡著,然後每天早晨天還沒有亮,就又被永娘帶人從床上拖起來梳妝。以前有皇后在,我還不覺得,現在可苦的我呱呱叫了。我得見天數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接受他們的朝拜,吃一些食不知味的飯,每一巡酒都有女官唱名,說吉祥話,看無聊的歌舞,聽那些內外命婦嘰嘰喳喳的說話。

宴樂中唯一好玩的是破五那日,這天民間所有的新婦就要歸寧,而皇室則要宴請所有的公主。主桌上是我的兩位姑奶奶,就是皇帝陛下的姑姑,然後次桌上是幾位長公主,那些是李承鄞的姑姑。被稱為大長公主的平南公主領頭向我敬酒,因為我是太子妃,雖然是晚輩,但目前沒有皇后,我可算作是皇室的女主人。 我飲了酒,永娘親自去攙扶起平南公主,我想起來,平南長公主是裴照的母親。 裴照跟她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我下意識開始尋找珞熙公主,從前我真沒有留意過她,畢竟皇室的公主很多,我與她們並不經常見面,好多公主在我眼裡都是一個樣子,就是穿著翟衣的女人。這次因為裴照的緣故,我很仔細的留意了珞熙公主,她長得挺漂亮的,姿態優雅,倒與平南長公主像是母女二人。在席間按皇家的舊例,要聯詩作賦。永娘早請好了槍手,替我做了三首《太平樂》,我依葫蘆畫瓢背誦出來就行了。珞熙公主做了一首清平調,裡面有好幾個字我都不認識,更甭想整首詩的意思了。所有人都誇我做的詩最好,珞熙公主則次之,我想珞熙公主應該是男人們喜歡的妻子吧,金枝玉葉,性格溫和,多才多藝,跟裴照真相配啊。 我覺得這個年過得一點兒也不開心,也許是因為太累,我一連多日沒有見著李承鄞,聽說他和趙良娣又和好了,兩個人好像跟蜜裡調油似的。我覺得意興闌珊,反正整個正月裡,唯一能教我盼望的就是正月十五的上元節。 我最喜歡上京的,也就是它的上元節。 十里燈華,九重城闕,八方煙花,七星寶塔,六坊不禁,五寺鳴鐘,四門高啟,三山同樂,雙往雙歸,一派太平:講的就是上京的上元節。離上元節還有好幾天,城中各坊就會忙著張滿彩燈,連十里朱雀大街也不例外,那些燈可奇巧了,三步一景,五步一換,飛禽走獸,人物山水,從大到小,各色各樣,堆山填海,眼花繚亂,稱得上是巧奪天工。而且那晚上京不禁焰火,特別是在七星寶塔,因為是磚塔,地勢又高,所以總有最出名的煙火作坊,在七星塔上輪流放煙花,稱為“鬥花”,鬥花的時候,半個上京城裡幾乎都能看見,最是璀璨奪目。而在這一夜,居於上六坊的公卿人家也不禁女眷遊冶,那一晚闔城女子幾乎傾城而出,看燈兼看看燈人。然後五福寺鳴太平鐘,上京城的正南、正北、正東、正西城門大啟,不禁出入,便於鄉民入城觀燈。而三尹山則是求紅線的地方,傳說三尹山上的道觀是姻緣祠,凡是單身男女,在上元日去求紅線,沒有不靈驗的。雙往雙歸則是上京舊俗,如果女子已經嫁了人,這日定要與夫婿一同看燈,以祈新歲和和美美,至於還沒有成親卻有了意中人的,更不用說啦,這日便是私密幽會,也是禮法允許的。 去年上元節的時候,我跟阿渡去三尹山看燈,連鞋子都被擠掉了。據說那天晚上被擠掉的鞋子有好幾千雙,後來清掃三尹山的道公們收拾這些鞋子捐給貧人,裝了整整幾大車才拉走。 我早拿定主意今年要在靴子上綁上牛皮細繩,以免被人踩掉,這樣的潑天熱鬧,我當然一定要去湊啦! 正月十四的時候賜宴覲見什麼的亂七八糟的事終於告一段落,我也可以躲躲懶,在東宮睡上一個囫圇覺,留足了精神好過上元節。可是睡得正香的時候,永娘偏又將我叫起來。 我困得東倒西歪,打著哈欠問她:“又出什麼事了?”“緒寶林的床底下搜出一個桃木符,據說是巫蠱之物,上頭有趙良娣的生辰八字,現在趙良娣已經拿住了緒寶林,就候在殿外,要請太子妃發落。”我又累又困又氣:“多大點事啊,一個木牌牌也值得大驚小怪麼,這年都還沒過完呢!緒寶林不會這麼笨吧,再說刻個木牌牌就能咒死趙良娣了?趙良娣這不還活得好好的!”永娘正了正臉色,告訴我說:“巫蠱為我朝禁忌,太子妃也許不知道,十年前陳征就是因為擅弄巫蠱,怨咒聖上,而被貶賜死,並抄滅滿門。我朝開國之初,廢吳後也是因為巫蠱許妃,被廢為庶人,連她生的兒子都不許封王……”我覺得頭痛,我最怕永娘給我講幾百年前的事,於是我順從地爬起來,讓宮人替我換上衣裳,匆忙梳洗。永娘道:“緒寶林巫蠱之事甚是蹊蹺,太子妃千萬要小心留意,不要中了圈套。”我很乾脆地問她:“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永娘道:“太子妃本來可以推脫,交給皇后聖裁,只是現在中宮空虛,又正值過節,不宜言此不吉之事。奴婢竊以為,太子妃不妨交給太子殿下裁決。”我不作聲,我想這事如果交給李承鄞的話,緒寶林一定會被定罪。 趙良娣是李承鄞的心尖子眼珠子,不問青紅皂白,他肯定會大怒,然後緒寶林就要倒大霉了。緒寶林那麼可憐,李承鄞又不喜歡她,上次去宮裡看她,她就只會哭,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她一定是百口莫辯。我想了又想,只覺得不忍心。 永娘看我不說話,又道:“娘娘,這是一潭濁水,娘娘宜獨善其身。”我大聲道:“什麼獨善其身,叫我不管緒寶林,把她交給李承鄞去處理,我可辦不到!”永娘還想要勸我,我整了整衣服,說道:“傳趙良娣和緒寶林進來。”每當我擺出太子妃的派頭,永娘總是無可奈何,永娘記得牢牢的宮規,還有幾十年的教養,總讓她不能不對我恭聲應諾。 趙良娣見了我,還是挺恭敬,按照規矩行了大禮,我挺客氣地讓永娘把她攙扶起來,然後請她坐下。 緒寶林還跪在地上,臉頰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我問左右:“怎麼不扶緒寶林起來?”宮人們不敢不聽我的話,連忙將緒寶林也扶起來。我開始瞎扯:“今天天氣真不錯……兩位妹妹是來給我拜年的麼?”一句話就讓趙良娣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本來按照東宮的規矩,她們應該在新年元日便著鞠衣來給我叩首行禮,但這三年來李承鄞怕我對趙良娣不利,從來不讓她單獨到我住的地方來,所以此禮就廢止了。因此我一說這話,趙良娣就以為我是在諷刺她。其實那天我在宮裡忙著元辰大典,直到夜深才回到東宮,哪裡有功夫鬧騰這些虛文,便是緒寶林也沒有來給我叩首。 我可沒想到這麼一層,還是事後永娘悄悄告訴我的。我當時就覺得趙良娣的臉色有點兒不好看了,還以為她是因為我對緒寶林很客氣的緣故,所以我安撫了緒寶林幾句,就把那塊木牌要過來看。 因為是不潔之物,所以那木牌被放在一隻托盤裡,由宮人捧呈著,永娘不讓我伸手去拿它。我看到上頭刻著所謂的生辰八字,也瞧不出旁的端倪來。我想起了一個問題:“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去搜緒寶林的床下呢?”我這麼一問,趙良娣的臉色忽然又難看起來。 原來趙良娣養的一隻猧兒走失不見了,宮人四處尋找,有人看見說是進了緒寶林住的院子,於是趙良娣的人便進去索要。偏偏緒寶林說沒看見什麼猧兒,趙良娣手底下的人如何服氣,吵嚷起來,四處尋找,沒想到猧兒沒找著,倒找著了巫蠱之物。 趙良娣道:“請太子妃為我做主。”我問緒寶林:“這東西究竟從何而來?”緒寶林又跪下來了:“臣妾真的不知,請太子妃明察。”“起來起來。”我頂討厭人動不動就跪了,於是對趙良娣說,“這世上的事,有因才有果,緒寶林沒緣沒由的,怎麼會巫蠱你?我覺得這事,不是這麼簡單……”趙良娣卻淡淡地道:“如此鐵證如山,太子妃這話,是打算偏袒緒寶林了?”她說得毫不客氣,目光更是咄咄逼人。不待我說話,永娘已經說道:“太子妃只說要細察緣由,並沒有半句偏袒之意,良娣請慎言。”趙良娣突然離座,對我拜了一拜,說道:“那臣妾便靜候太子妃明察此事,只望早日水落石出,太子妃自然會給臣妾一個交待。”說完便道,“臣妾先行告退。”再不多言,也不等我再說話,帶著人就揚長而去。 永娘可生氣了,說道:“豈有此理,僭越至此!”我沒話說,趙良娣她討厭我也是應該的,反正我也不喜歡她。 緒寶林還跪在那裡,怯怯地瞧著我。我嘆了口氣,親自把我攙扶起來,問她:“你把今日的事情,好生從頭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緒寶林似乎驚魂未定,一直到永娘叫人斟了杯熱茶給她,慢慢地吃了,才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原來緒寶林住的地方挺偏僻,這幾日正逢新春,宮裡照例有賞賜。那些東西對我和趙良娣不算什麼,可是對緒寶林來說,倒是難得之物。緒寶林是個溫吞性子,我遣去伺候緒寶林的兩個宮女平日待她不錯,緒寶林便將糕餅之物交給她們分食。因為御賜之物不能擅自取贈他人,所以便悄悄關上了院門,防人瞧見。 便是在這時候趙良娣的人突然來敲門,她們心中慌亂,又正自心虛,一邊應門,一邊便將糕餅藏起來。趙良娣的人進了院子便到處搜尋,緒寶林正自心虛,哪里肯讓她們隨意亂走,兼之趙良娣派來的人又毫不客氣,兩下里言語不和,很快就吵嚷起來,趙良娣的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開始在屋子裡亂翻,沒想到猧兒沒找著,倒從緒寶林床底下找出那桃木符來。這下子自然是捅了馬蜂窩,趙良娣的人一邊回去禀報趙良娣,一邊就將緒寶林及兩個宮人軟禁起來。趙良娣看到桃木符,氣得渾身發抖,二話不說,帶了緒寶林就徑直來見我。 “臣妾委實不知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緒寶林眼淚汪汪地說,“請太子妃明察……”明察什麼啊……她們兩個人各執一詞,將我說得云裡霧裡,我可明察不了,不過這種東西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問緒寶林:“它就在你床底下,你難道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緒寶林以為我是興師問罪,嚇得“撲通”一聲又跪下來了:“娘娘,臣妾自知命薄福淺,絕無半分爭寵誇耀之心,哪裡敢怨咒良娣……”我看她嚇得面無人色,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個東西要悄悄放到你床底下去,可不是那麼容易。你一天到晚又不怎麼出門,那兩個宮人也是天天都在,這幾日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去過你那裡,或者有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緒寶林聽了我這句話,才慢慢又鎮定下來,全神貫注地想有沒有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 她想了半晌,終究還是對我說:“臣妾想不出什麼可疑的人……”算了,這緒寶林跟我一樣,是個渾沒半分心眼兒的人。 我好言好語又安慰了她幾句,就叫她先回去。緒寶林猶是半信半疑,我說:“天長日久自然水落石出,怕什麼,等過完節再說。”她看我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以為我早有把握,於是鄭重其事地對我施一施禮,才去了。 永娘問我:“太子妃有何良策,查出此案的真兇?”我打了個哈欠:“我能有什麼良策啊,這種事情我可查不出來。”永娘哭笑不得,又問我:“那太子妃打算如何向趙良娣交待?”我大大翻了個白眼:“這桃木符又不是我放在她床底下的,我為何要對她有所交待?”永娘對我的所言所語哭笑不得,絮絮叨叨勸說我,我早就迷迷瞪瞪,沒聽一會兒,頭一歪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好香,直到被人從床上拎起來,說實話我還有點兒迷糊,雖然永娘經常命人將我從床上拖起來,那也是連扶帶抱,不像此人這般無禮。 我眼睛一睜,咦!李承鄞!他不僅把我拎起來,而且還說:“你竟然還睡得著?”完了完了忘了! 一定是趙良娣向他告狀,所以他來興師問罪。我大聲道:“我有什麼睡不著的!緒寶林的事沒查清楚就是沒查清楚,你吼我也沒有用!”“緒寶林又出什麼事了?”他瞧著我,眉毛都皺到一塊兒去了。 啊?他還不知道啊!趙良娣沒向他告狀?我眼睛一轉就朝他諂媚地笑:“呃……沒事沒事,你找我有什麼事?”“明天就是上元節了!”“我知道啊。”廢話,要不然我今天硬是睡了一天,就是為了明晚留足精神,好去看燈玩賞。 他看我毫無反應,又說道:“明日我要與父皇同登朱雀樓,與民同樂。”“我知道啊。”我當然知道,年年上元節陛下與他都會出現在承天門上,朝著萬民揮一揮手,聽“萬歲”山響,號稱是與民同樂,其實是吹冷風站半宿,幸好皇室的女人不用去站,不然非把我凍成冰柱不可,凍成冰柱事小,耽擱我去看燈事大。 “那你答應過我什麼?”他瞪著我,一副生氣的樣子。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這話真對頭,陪著皇帝的兒子就像陪著小老虎,同樣天威難測,他在想什麼我真猜不到。只能十分心虛地問:“我答應過你什麼?”眼見我就要不認賬,他聲音都提高了:“你果然忘得一干二淨!你答應帶我去逛窯子。”乖乖!這話豈能大聲嚷嚷? 我撲上去就捂著他的嘴:“小聲點!”恰巧這時候永娘大約是知道李承鄞來了,所以不放心怕我們又吵起來,於是親自進殿內來,結果她頭一探,就看到我像只八腳的螃蟹扒在李承鄞身上,不僅衣衫不整,還緊緊捂著他的嘴,李承鄞因為把我從床上拎起來,所以兩隻手還提著我的腰呢……我簡直像隻猴子正爬在樹上,總之我們倆的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她一瞧見我們這情形,嚇得頭一縮就不見了。 我覺得很氣憤,上次是阿渡,這次是永娘,為啥她們總能挑這種時候撞進來。 李承鄞卻很起勁似的:“快起來,我連衣服都命人準備好了。過完了上元節,可沒這樣的好機會了。”我還以為他和趙良娣和好以後,就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沒想到他還能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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