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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1節

請對我撒謊 连谏 3473 2018-03-16
郝樂意等到下午三點半也沒等來蘇漫,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楊林接的,說蘇漫在去幼兒園的路上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郝樂意就蒙了,問清楚哪家醫院,抓起包就衝了出去。 她趕到醫院的時候,楊林在搶救室門口,臉色煞白,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楊林的兒子和蘇漫的女兒徐一格也在,時不時拋給對方一個抵觸的眼神。郝樂意氣喘吁籲地跑過來,見楊林一臉的悲愴,忙問徐一格怎麼樣了。 徐一格兩眼通紅,抽著鼻子說,正在搶救。 郝樂意淚水滾滾,自從母親去世後,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女人她看得和母親一樣重要,一個是嬸嬸賈秋芬一個是蘇漫。如果不是蘇漫,她都不敢想像自己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郝樂意也知道大家難受,沒有繼續問長問短,只是緊張地看著手術室的門,在心裡暗暗地祈禱。過了半個多小時,門開了,一位中年男醫生出來,不用開口,郝樂意就猜到結果,甚至都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淚水就洶湧地流了下來,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定格成了寂靜無聲。穿過刷刷的淚水,她看見隨著醫生的嘴一張一合,楊林搖晃了一下,扶著牆,大口大口喘息,他兒子摸出一小瓶藥給他餵下去,徐一格像只受傷的小狗,踉蹌著闖進了急救室……

再然後,隨著蘇漫被推了出來,郝樂意眼前的整個世界開始復蘇,她看見了蘇漫慘白的面頰,還有微微張著的嘴巴,好像有太多牽掛要訴說。郝樂意就覺得心臟,微微地刷了一聲,碎了。 後來,郝樂意才知道,蘇漫開車來幼兒園,車走到海爾路,有隻流浪貓突然橫穿馬路,天生善良的蘇漫怕撞著貓,忙打方向,慌亂中方向打大了,車子一頭撞上了隔離墩,側翻後快速向前滑去,先是追尾了前面的車子,又被後面的車子追尾…… 蘇漫被抬出來時,只是下巴上和手臂上蹭破了一點皮,她甚至還對120急救人員說抱歉,都是自己不小心。她覺得沒事,讓他們先去救別人,可是急救人員從她快速變白和微微發抖的手上發現了端倪,就這樣,還沒送到醫院,她就昏迷了。

蘇漫肝臟破裂,如果及時送到醫院,她本可以活下來的。可是,那一天的路,可真堵啊,每一條路上都停滿了車子,拉著蘇漫的急救車絕望地號叫著,前後左右騰不出一絲空隙讓生命通過。 蘇漫死於失血過多。 蘇漫死了,幼兒園該怎麼辦? 沒人告訴悲傷的郝樂意以後該怎麼辦,她只是知道,格林幼兒園是蘇漫心血,不管以後會怎樣,她都會像蘇漫還活著一樣去管理幼兒園。 過度的傷心讓郝樂意看上去沒精打采,暫時也沒力氣提離婚,馬躍暗暗鬆了一口氣,覺得離婚就像一場乾打了一陣響雷卻沒落下來的暴風雨,一到下班時間,他就去幼兒園接郝樂意和伊朵。所謂的接,也就是車由他來開。郝樂意讓他以後別來了,不是騎單車也不是坐公交,開車還要人接,荒誕。馬躍卻說老婆孩子是他全部的家當呢,她心情這麼差,他要是敢把全部家當放心大膽交到她手裡,說明他這丈夫做得不稱職。

這要是以往,郝樂意或許會感動,會心下柔軟,可這次不行。因為蘇漫的死,郝樂意的心,灰沉沉的,聽誰說話都像穿堂風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根本就不入心。陳安娜見兩口子風平浪靜的,也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馬躍怕她絮叨,很少下樓,可馬躍不下去她就上來,往沙發上一坐,嘟嘟囔囔地嫌郝樂意這做老婆的,不知道孰輕孰重,顧得上外人顧不上自己老公,是不是怕馬躍混好了不要她了啊? 郝樂意就跟聾了似的,一聲不吭。如果她吭聲,說不准陳安娜還能搶個茬和她理論兩句,比如讓她見好就收,馬躍都懺悔了,就別緊揪著小辮子不放了,日子還是要往後過的。可郝樂意不吭聲她就沒辦法,只好繼續嘟囔著催馬躍找工作,馬躍說別費勁了,投出去的簡歷只有一家讓他去面試的,因為下巴受傷也黃了,看來還是樹枝攀高了。陳安娜瞪了郝樂意一眼,話雖然沒說出來,但意思誰都明白,那就要不是你和馬躍吵架不讓他上床睡覺,他下巴能受傷?他下巴不受傷面試能黃了?只是,她這些精神上的譴責,郝樂意根本就沒心情去領,也沒心思留意她的一顰一笑。落寞的陳安娜氣得直拍茶几,說現在的海歸市場,讓那些家裡有倆臭錢出去混野雞大學的假海歸給毀了。

全家人沒一個吭聲的,只有她一個人,像慷慨激昂的堂吉訶德怒斥戰不完的風車一樣絮叨不休,最後終於慷慨激昂累了,她喝了一大口水,問馬躍去銀行了沒有?馬躍有點愣,說什麼銀行? 陳安娜勃然大怒,說就是她學生做行長的那家銀行!她都豁上臉皮給人家打電話了,該交代的也交代了,只要馬躍帶著簡歷去就行了,他為什麼不去?是不是想和她對著幹? 這陣子,馬躍把心思都用在郝樂意身上,陳安娜挺不高興,隱忍著沒發作,是知道馬躍把禍闖大了,也應該在郝樂意最脆弱的時候好好表現表現。她心裡的苦,郝樂意也明白的,見婆婆臉都氣青了,忙替馬躍應下來:“馬躍,你明天就去。” 這時候馬躍絕對不能說不,除非他想讓陳安娜像只到了極限的氣球一樣炸掉,就應聲附和說好。陳安娜這才恨恨起身。把陳安娜送出門,馬躍愁上了,他寧肯去馬光遠的酒店也不願意去銀行。一旦去了,萬一人家只是隨口賣個乾巴人情,沒打算真賣陳安娜面子,陳安娜又得受一茬內傷。

陳安娜老了,他給不了她錢也給不了她欣慰和驕傲,能做到的,就是盡量讓她保持姿態優雅,不受傷。 第二天,馬躍把郝樂意母女放在幼兒園,躡手躡腳地上樓,剛打開電腦,門就開了,陳安娜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口,“什麼時候去?” 馬躍像無路可逃的小賊,嘴裡哼哈著一會兒一會兒,卻不挪窩地伺機欲逃。 陳安娜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幫他拎起包,“走吧。” 馬躍又磕磕巴巴地說要找簡歷。 陳安娜揚了揚手裡的一個文件夾,表示已替他備好了。馬躍像不得不上刑場的哀兵,被陳安娜押出了門,押上了車。 一路上陳安娜不說話,就是看著馬躍,直到到了銀行門口,停好了車,陳安娜才指了指二樓的一個窗子說:“你進去我就看見了。” “我還當您和我一起進去呢。”

陳安娜哼了一聲,說約了人去老年大學報名,等她看馬躍進去了就走,意思是你別想跟我玩花樣,我看著呢。 馬躍遁地難逃,咬牙進去了,進了陳安娜學生的辦公室,特意往靠窗口的位置站了一站,讓陳安娜看見,就見陳安娜心滿意足地笑了一下,在胸前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轉身走了。這是一家股份制銀行的分行,陳安娜的學生不是一把手,也就坐第三或第四把交椅的主兒,對馬躍倒很是熱情,先是和馬躍回憶了當年陳老師對他的關愛,才問他的情況以及對職位的要求。然後,拿著簡歷和領導商量去,沒多久回來,說領導對他很滿意,可以先從理財經理做起,馬躍忙說了聲謝謝,正琢磨著怎麼說自己並不想來,可陳安娜的學生以為他是感謝自己給了他這個機會,話鋒一轉說理財經理是有任務的。必須帶著大客戶來上班,說白了相當於攬儲蓄業務,按照內部規則,想坐上理財經理這把椅子必須攬足五百萬儲蓄。

雖然馬躍正琢磨著道歉,說自己不想來的事,可聽對方這麼說,還是有些窩心,知道這是變相地拒絕。一個普通老百姓,別說攬五百萬的儲蓄,就是五十萬都有難度。當然,他最窩心的不是完不成“攬儲”任務得不到這份工作,而是本來他想主動告訴陳安娜的這個學生,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想來,可是陳安娜逼著,他必須得來走趟做做樣子。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倒讓別人佔了這先機,壘起一道門檻就把他擋在外面了,而他說謝謝,本來純粹是文明禮貌,或許在人家那兒成了對賞飯碗的感激,心裡懊惱著,表情就僵硬了起來,也不想多客氣了。馬躍直白地說他誤會了,他說謝謝其實是想感謝他給陳安娜面子,他自己並不想來,因為已有公司聘請他去做CEO了。 陳安娜的學生有點錯愕,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被拒絕的人正努力撒謊維持自尊。

馬躍索性把謊一撒到底:他來,是為了母親陳安娜,她是個認真的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在家苦惱,說已和學生打好招呼了,冷不丁的就不來了,有忽悠人的嫌疑,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所以,他決定親自來解釋一下,順便道歉。 馬躍幾乎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說完這些,依然紳士般地謝了他的熱情周到和給陳安娜面子,但他真的不好意思。他邊說邊往外走,至於陳安娜學生臉上是什麼表情,他連看都不看。出了銀行,他大口地籲了一口氣,好像剛從一個空氣污濁的地方逃出來,再不呼吸一大口就會昏倒似的。 馬躍上了車,在街上兜兜轉轉,知道陳安娜的學生肯定會給母親打電話,也肯定會說他已經盡力了,可貴公子對這份工作不感興趣,但絕對不會提他們設的五百萬門檻這件事。馬躍這麼一想,就覺得很齷齪,但他決定,不管這個人怎麼對陳安娜說,他都不戳穿,他寧肯讓陳安娜覺得她生了一個不識好歹的兒子也不能讓陳安娜覺得面子掉地上了。

果然,大約一刻鐘後,馬躍的電話響了,是陳安娜的。 馬躍默默地接起來,聽陳安娜在電話裡咆哮著。是的,一切果如他所料,但他沒有辯解,只是心裡酸楚地疼,“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就把電話掛斷了,眼睛卻疼疼的,一打方向,就去了馬光遠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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