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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3節

請對我撒謊 连谏 3855 2018-03-16
馬躍的飯碗不稱自己心,就給成功地砸了,陳安娜心裡還是很暢快的,哼著歌回學校上班了。從典當行出來的馬躍沒回家,怕郝樂意問他為什麼辭職。是的,他可以把陳安娜搬出來當幌子,可想著想著他就恍惚了,為什麼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因為我媽想著怎麼樣、因為我媽不想怎麼樣?自己想想都汗顏,何況他這次辭職,不過是藉著陳安娜的意見順水推舟而已,他在街上溜達了一圈,沒地去,決定去找馬光明。因為白酒廠不景氣,馬光明四十八歲辦了內退,工資少得可憐,可家裡正用錢的時候,教育系統的集資建房借的債剛還完,馬躍又去了英國讀大學,等著用錢的地方個個都跟張著血盆大口似的毫不客氣,他還身強力壯,總不能窩在家裡看電視,看完電視上貯水山公園打撲克吧?

貯水山公園又叫兒童公園,在日偽時期,因為日本人在山上為他們在中國殉職的軍人建了座廟所以又叫大廟山。這幾年,貯水山公園越來越漂亮了,無論春夏秋冬,長長的林蔭道兩側,總是坐滿了打撲克的男女老少,以老年男性居多,退休了又無所事事,索性湊堆打撲克,可誰家的老婆都不會答應讓一幫人長期來家打撲克,因為他們不僅是打撲克,還有點小輸贏。一旦打起撲克來,基本是人手一根煙,誰家也扛不住這熏,所以他們就露天了。好在天大地大城也大,不怕熏。陳安娜死瞧不上這撥人,說乾什麼不好啊,整天打撲克。為此她警告過馬光明,如果他敢扎到貯水山公園的人堆裡打撲克耗日子,就不要回這個家了。馬光明也不會去,雖然他沒多少文化,但對每天沉溺於牌桌的人,還是很排斥的。就像他去看家具,每每看到那些做工精良的家具,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中國人的驕傲,相反,他會痛心疾首地為中國人羞恥,有點心思有點精力全他媽的耗在享樂上了。

雖然馬光遠以前放過話,讓他辦完內退就去找他。可馬光明知道,自己要文化沒文化要技術沒技術,去找馬光遠純粹是找他要錢,就沒好意思,在家悶了幾天,不知怎麼就傳到了馬光遠那兒,一個電話就把他給拎到酒店去了,讓他幹保安部長。這安排不是因為馬光明外表多威武,而是他沒文化沒其他技術,能幹的,也只有這個活。 馬光明走馬上任,可沒幾個月就讓馬光遠拿下來了,因為他好喝兩杯,喝了酒就和下屬們稱兄論弟。人是愛犯賤的,尤其是上下屬之間,一旦關係近了下屬就感覺不到上司的架子了,還會因離得太近、瞧得太清楚不把上司當回事了,這領導也就鎮不住場子了。馬光明就是這樣,保安部發生了幾件事後,馬光遠就把他撤了,工資繼續按部長級別發,讓他幹普通保安。馬光明樂得肩無責任一身輕,保安干得很舒服。按說,酒店保安晚上任務最重,因為酒客多,可馬光明只幹白班,這是他跟馬光遠要求的。因為陳安娜不會做飯,雖然上班掙錢很重要,但他不能為了掙錢餓著老婆,馬光遠聽了就氣哼哼地笑,說陳安娜罵了他大半輩子還罵出功勞來了。當然馬光明的這一不合理要求,他也應了,誰讓他是他親弟弟呢。馬光明上班就是高興了在酒店溜達溜達,不高興了就找停車場的看車老頭聊天罵社會的娘。他和馬光遠彼此都清楚,什麼保安不保安的,不過是馬光遠想照拂弟弟的體面幌子,是的,雖然陳安娜很不屑,但她也承認,如果不是馬光遠的照拂,單憑她和馬光明,就是賣肝賣膽也供不起在英國讀書的馬躍。

馬躍到酒店時已經是中午了,找了一圈,才在保安的指點下,在停車場找到了正吞雲吐霧的馬光明。馬躍就說爸你請我吃飯吧,咱爺倆喝兩杯。 馬光明拍著馬躍的肩對看車老頭說:“瞧見了沒?我兒子,英國海歸,就願意跟我這當爸的喝兩盅。”這麼說著的馬光明很有炫耀的意味,好像因為他有思想有見地,他的海歸兒子也願意借兩杯酒和他探討天下大事似的。 馬躍大抵也看得穿馬光明的心思,就無聲地笑了笑,沒說話。 爺倆順著中山路溜達,馬光明問馬躍想吃什麼,馬躍說無所謂,主要是想和他說說話,馬光明說既然想說話,那咱就去吃燒烤吧,就去了四方路。四方路已經沒落得不像樣子,原先的熙熙攘攘化作了棄婦被橫屍當街一般的破落,街邊的門面房雖然次第開著,卻門可羅雀。博山路因為兩側有燒烤鋪子,人煙才稠密了點,但再稠密也稠密不過炭烤爐上的煙。爺倆找了間半地下室坐下了,馬光明拿過點菜單子,點了烤海膽烤牡蠣烤麵包魚。博山路上的燒烤雖然看似破爛,但都有年頭了,做吃的這營生,年頭就是經驗,經驗就是味道。整個博山路燒烤一條街,積累了幾十年的味道了,還是很不錯的。

爺倆又一人要了一大扎啤酒,馬光明喝了一大口說:“為昨晚的事?” “嗯。”馬躍點點頭,然後又道,“不光這事,爸,樂意說了,這些年我都把家里花空了,我們的婚禮就不辦了。” 馬光明點點頭,說難為郝樂意這麼懂事。 “懂事不是為了受欺負的,您得管管我媽。” 馬光明看了馬躍一眼,沒吭聲,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又是個父親,不想讓兒子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馬躍在心裡嘆了口氣說:“爸,看著您這輩子,我就覺得婚姻這東西太重要了,聽奶奶說您以前是個挺快活的人。” “我現在不快活嗎?我有這麼好的兒子,還給我領回了個媳婦,我喝著扎啤,吃著燒烤,誰說我不快活?”馬光明不以為然。 馬躍認為馬光明的快活是裝出來的,都說孩子最怕父母離婚,可他就從來沒怕過,甚至還希望他們離婚。因為馬光明和陳安娜每一次都吵得驚天動地,他多害怕他們會像殺死仇敵一樣把對方殺死。如果他們真的會殺死對方,他寧肯他們離婚。再就是他們吵得太丟人了,經常有鄰居見著他就問:“馬躍,昨晚你爸媽又吵架了吧?”

那會兒他已經似是而非地懂了一點男女感情,就想他們吵成這樣,肯定不愛對方了,不愛對方了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呢?這個困惑困擾了他很多年。 馬光明默默地聽馬躍絮叨,沒說什麼。 馬躍小心地問:“爸,您和我媽是不是因為我才沒離婚?” 馬光明想了想:“一開始是。” “後來呢?” “後來……”馬光明說後來就是你媽不和我離婚了。 馬躍就笑,笑得不置可否。 馬光明突然很文明地小小抿了一口酒,小聲說:“你不信是吧?” 馬躍還是沒說話,但用笑來表示對馬光明猜測的認可。不憑別的,就憑陳安娜對馬光明,要么不開口,開口就連諷刺帶挖苦的,肯定是做夢都想跟他離婚,雖然陳安娜是他的親生母親,可馬光明也是他的親生父親啊,她豁出全身力氣來糟踐他,馬光明也豁出全身力氣來承受這蹂躪的感覺,讓馬躍很難受。

馬光明隔著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說:“兒子,你不懂女人。”又抿了一口酒說,“女人……表裡不一,但最現實。” 馬躍不明白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馬光明繼續演講:“別看女人一自戀起來就個個把自己當瑪麗蓮.夢露,荒唐得讓人笑落大牙,可關鍵時候她們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媽沒生你,我得把甜言蜜語編成條繩捆著她,可你媽生了你,你就成了那條繩子,等再過幾年你還是那條繩,是她拿來捆我的。現在呢,就算有你捆著她也不放心,她自己還要變成一坨屎死皮賴臉地搭在我身上,讓我洗不下來摘不干淨。兒子,這就是女人,你媽非要變成一坨搭在我身上的屎不是你爸突然變可愛了,是你媽明白,她老了,跟我離婚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說著,馬光明掏出手機,給陳安娜打了個電話,說:“陳安娜,你看,咱兒子也長大了,留學也回來了,婚也結了,你要實在看著我不順眼,咱倆就把婚離了吧,我不拖你的後腿。”說完捂著話筒遞給馬躍,讓他什麼都別說,只聽著。

接過手機的馬躍,果然聽到了陳安娜天崩地裂般的咆哮,咆哮馬光明毀掉了她,耗光了她的青春,在她人老珠黃的時候回腳就踹,她絕不會讓他得逞的! 馬躍給陳安娜咆哮得手都發抖了,沒敢做聲地把手機遞回去,讓馬光明趕緊解釋一下,馬光明接過手機,哼哼笑了一下,衝著話筒喊了一嗓子:“玩吶,真他媽不識逗!”掛了,瞅著馬躍得意地笑,“瞧見了吧?” 馬躍不由得對馬光明產生了一絲敬仰。 “所以,小子,以後別操心我和你媽的事,我們倆是相互挖了祖墳也離不了的兩口子,你安心和樂意好好過日子吧。” 馬躍這才說其實郝樂意沒懷孕,他這麼說是為了騙陳安娜接受郝樂意的。馬光明嗯了一聲,“那就抓把緊,趕緊讓樂意懷上,這事就別解釋了。”

“萬一懷不上呢?” “那就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掉了。”馬光明看著馬躍,突然有些黯然,“不是我非逼著你們要孩子,因為你偷偷回來,你媽受的刺激太多了,你要再說樂意沒懷孕,她肯定會覺得受了愚弄,現在……你媽脆弱得跟在門上曬了一年的對聯紙似的,經不起折騰了。” “我一直覺得我媽是個女戰士。” “你媽就是鐵人,戰了大半輩子也該乏了。”馬光明遲疑了一會兒,“昨天晚上的事不會再發生了。還有,你和樂意說一聲,別和你媽計較,我覺得你媽有點抑鬱。” 馬躍吃了一驚:“我媽抑鬱?看過醫生嗎?” 馬光明搖搖頭說:“就你媽那個脾氣,誰敢讓她去看醫生就等於誰罵她精神病,誰敢勸她去?” “因為什麼?”

“原因多著呢,你媽這人,處處想拔尖當第一,本身就是種精神病。算了,她也就顯得脾氣壞點,還沒到作亂的份上,由著她去吧。” 馬躍難受得要命,暗自思量著是不是因為自己偷偷回國再加上之後這一系列的事,對陳安娜打擊太大才變成這樣的。想問,卻沒敢張嘴,好像不張嘴這責任還輪不到自己背,良心上還能輕鬆點,一旦張了嘴,就逃也逃不掉地背上了……他悶悶地喝了一口酒說:“爸,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乾,幹出點顏色來讓我媽鬆口氣。” 馬光明拍了拍他的肩,重重點頭,問他有什麼打算。馬躍說去人才市場看看,希望金融專業還算是個熱門。 馬光明暗暗嘆氣,他沒多少文化,不知道金融行業都包括那些單位,唯一知道的就是銀行,而且大家都知道銀行是個好單位,拼命往裡擠。他一老同事的女兒進了銀行,在前台當櫃員,是生生塞了十萬元才進去的,而且還不是隨便誰花十萬元都能塞得進去,你有錢也得有門路往裡塞的。但他不想打擊馬躍,遂也沒提這茬,胡亂扯了些不靠譜的鼓勵話,倒是把馬躍給鼓勵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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