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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烈火如歌Ⅰ 明晓溪 8789 2018-03-16
“今晚?” “是。” “消息放出去了嗎?” “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 “那裡守衛如何?” “……” “黑翼?!” 暗夜絕不悅地盯住忽然沉默的男子。 “屬下覺得奇怪,”黑衣男子眼中有猶豫,“靜淵王府的防備比平日好像鬆懈許多。” “哦?” 暗夜絕暗暗吃驚。雪衣王向來如有神算,斷不該這般鬆懈大意。 “屬下擔心其中有詐。” 她冷哼:“不管是否有詐,這都是難得的機會,決不可以錯過!” “只有三宮主跟屬下兩人同去?” “你對本座沒有信心?!” “不敢。”黑翼沉聲道,“只是多帶些人把握更大。” “哼!”暗夜絕恨恨地一振長袖,“你明知我是偷偷出宮,偏說這些作什麼!”

黑翼垂目而立。 “若是你怕'他'日後責罰你,這次也不用跟著我了!” “屬下不敢。保護三宮主是屬下的責任。” “那就少廢話!知道你們從來就沒有將我看在眼裡!” “屬下不敢。” 黑翼的目光如古井無波。 暗夜絕惱怒地一掌甩翻案上銅鏡,冷豔的面孔裹上嚴霜,大步邁出陰暗的殿堂。 黑翼跟隨。 奇怪,這殿堂如此陰森寒冷,莫非是在地下不成? 靜淵王府。 赤璋、白琥、玄璜、黃琮皆神色凝重,站在廂房外的長廊上。 窗上透出搖曳的燭火。 隱約可以看見兩個身影,一人似坐在輪椅上,一人盤膝坐於他身後。 兩人這個模樣已然半個時辰。 庭院中一片寂靜。 只有陣陣似帶著寒氣的白煙,從窗中暗暗透出。

樹葉輕動。 白琥低聲冷笑道:“好像要來了。” 黃琮握住腰間的長河劍,顰眉道:“來的好!” 白煙綿綿不斷從木窗湧出。 赤璋的臉似乎更紅漲了些,他的手掌似乎也比平時大了一倍,象漲滿了血一樣。 玄璜卻好像沒有聽見他們說話,徑直望著那安靜的窗子,淡眉細目間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夜色中傳來一聲清嘯。 像是鷹。 但這裡哪兒來的鷹? 白琥、黃琮、赤璋徇聲望去,心中早已打起十二分警惕。 玄璜也緩緩轉回頭。 一盞微弱的燈火。 如歌用內力護住它,使它不至於象另外七盞燈火一樣被寒氣逼得熄滅掉。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玉自寒和雪。 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屋內如嚴冬一樣寒冷。 玉自寒面色蒼白,青衣被薄汗濡濕,體內彷彿有無數道陰寒的氣流遊走,又彷佛正在被一股更強大更森寒的黑洞吸入。

可是他無力抵抗。 因為雪封住了他所有的穴道。 雪盤膝而坐,掌心抵住玉自寒的後背。 裊裊寒氣自雪的頭頂逸出,他的臉色亦是蒼白,卻蒼白得晶瑩通透,映著雪白的外衣,有種驚心的美麗。 時間彷彿靜止。 如歌不曉得這樣過了多久。 只燈盞中的油,已經燃去了小半。 雪忽然悶咳一聲,蒼白的臉上染出兩朵詭異的紅暈。 他的手掌有些顫抖。 身子微微一斜。 如歌大驚,滾燙的燈油落在她手掌上,險險便驚呼出來。 啊,不可以。 她知道在用功療傷的時候最忌有打擾。 可是,看雪的氣色,她真的很擔心。 雪似乎察覺了她的擔憂。 輕輕側過頭,對她調皮地眨眨眼睛。 丫頭,我沒事…… 如歌略微鬆口氣,又望向玉自寒。

玉自寒似乎陷在昏睡中,雙目柔和地閉著,嘴唇已不似前幾日的煞白,面頰也有了淡淡的神采。 希望一切順利。 如歌緊握住手中的燈火,緊張地默念。 漆黑的夜色中。 靜淵王府後院高高的牆頭上,忽然多了烏壓壓一大片黑影。 “噗!噗!噗!” 十幾隻紅翎白箭破空而來! 向靜淵王廂房的窗子射去! “遠攻?!” 白琥用衣袖之風將射來的箭掃開,怒笑道:“兔崽子們,有膽量下來跟爺爺我好生比畫幾招,藏在牆頭上算什麼本事!” 說話間,飛來的箭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饒是玄璜、赤璋、黃琮用盡全力將它們挑開,但在密密麻麻的箭海中,仍顯得煞是狼狽。 “哼哼,刀無暇那小子倒是蠻聰明!” 靜淵王府東牆邊的角落裡,有兩個淡如煙的黑影,他們似乎在一個詭異的結界中,沒有人能夠看到。

黑紗女子冷笑道:“居然想到放箭偷襲?好主意!若是硬拼,天下無刀來的人再多,四大護衛也不會很怕;遠攻放箭,只要一根箭能射進屋中,必會擾亂心神,銀雪同靜淵王皆會受影響。哼哼,如此便是一個尋常的天下無刀弟子,四大護衛也大意不得。” “是。”黑翼道。 庭院處箭如雨下,玄璜等四人牢牢將窗子護住。 “哼哼,時間一長,怕他們也支持不住了。” “靜淵王府只有四個人?” 暗夜絕眼光一閃:“什麼?” 黑翼道:“王府侍衛們去哪裡了?”偌大的靜淵王府,倍受皇上疼愛的靜淵王,怎會只有區區四個護衛。 “你是說?” “怕是誘敵之計。” 暗夜絕一驚,再向庭院望去,只見形勢已變。 廂房外的長廊上,突然放下一張孔眼很密的巨大的網,極是結實,任多少飛箭也無法射穿。

此網一放,護住窗子,牆頭眾箭手頓時毫無用處。 玄璜手一揮,只見幾百名精神抖擻的侍衛從各角落中現出,另有近二百人居然出現在那些箭手的背後! 可憐眾箭手帶來的箭已經大多射了出去,更要命的是,原本以為的偷襲,結果卻是落入了別人設好的陷阱,頓時手足無措慌成一團。 無人察覺的結界中。 暗夜絕眼睛瞇起來:“哼哼,靜淵王……” 黑翼的目中似有尊敬:“靜淵王雖身有殘疾,但智慧卻遠在眾皇子之上。” “……”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埋伏在院牆內外的王府侍衛們萬箭齊發,成包圍之勢,向牆頭上的箭手們射去! 沒有了箭。 手腳好像也沒有了力氣。 眾箭手叫苦不迭,縱飛天遁地只怕也無法從這裡逃脫了,不由面面相覷,面露苦色。

這時,玄璜清嘯道:“如果不想死,就將你們的弓箭和所有的兵刃拋下來!” 突然,從牆頭飛起五條身影! 疾撲靜淵王廂房! 只要殺了靜淵王,情勢便可陡然逆轉!殺靜淵王,更是今晚的目標! “這就對了,出那麼多花招,不如乾脆殺死敵人!” 暗夜絕冷笑。 如歌知道,雪用功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燈火一明一暗。 屋內的寒氣讓她渾身發冷。 玉自寒的面色逐漸紅暈,清俊的面容淡淡煥出玉般溫澤。 在白色的寒氣中。 他卻彷彿沐浴在四月的春風裡。 雪的面容卻驚心地煞白。 他的嘴唇也毫無血色,就如凍在薄冰中的雪花,輕輕一個彈指,就會碎裂。 他的身子輕輕搖晃。 抵住玉自寒背心的雙手,已然僵冷成冰塊。

“嘭──!” 屋門被巨大的掌力震成碎片! 濃烈的白煙滾滾向屋外湧出! 隱約可以看見兩人的身影,正在運功…… “好!” 暗夜絕眼光驟閃! 黑翼沉默,他遠遠地發現,玄璜等人並沒有努力阻止那五人,當那五人衝進去時,白琥的嘴邊似乎還有了笑意。 白煙湧到庭院裡! “有毒!” 屋里傳出驚呼,然後是“咕咚”幾聲,聽來像是那五人暈倒栽地的動靜! 白煙飄到牆頭,原本還大喜歡呼的眾箭手,不覺已吸入了很多。待到發現那白煙竟是迷魂的東西,早已經遲了,東倒西歪軟成一片。 “哈哈哈哈!” 赤璋拍掌大笑,王爺果真神機妙算,事先已命眾人服下解藥。這一場想像中的惡戰,竟然可以一滴血不流地拿下來!

玄璜、白琥、黃琮亦是相視一笑。 結界中。 暗夜絕恨聲說道:“上當了!銀雪他們竟然不在王府裡!這一場戲卻是為天下無刀準備的!” “是。” “閉嘴!你竟敢嘲笑本座!” “屬下不敢。” 暗夜絕氣得渾身顫抖:“銀雪啊銀雪,莫要以為本座找不到你!只要你果然吸出了寒咒,無論藏在什麼地方,我也能將你掀出來!” 沁透寒意的白霧,在屋內逐漸散去。 雪輕輕吸口氣。 他對如歌招招手,然後鬆開了玉自寒。 “覺得怎樣?”如歌急切地問著,她扶住玉自寒,感覺他的身子軟綿無力得像剛出生的嬰兒。 玉自寒額頭有細細的汗珠,雙頰有淺淺的暈澤。他虛弱道:“我沒事了。” 然後,他對雪鄭重地抱拳表達謝意。

雪卻側過身,裝作沒有看見。 如歌道:“師兄,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玉自寒搖搖頭:“有一些疲憊,想睡一下。”方才的療治,他渾身的氣力都像是被抽走了,沉重的睡意讓他的腦袋昏沉。 “那你睡吧。” “好。” 如歌讓玉自寒輕輕躺平在床上,聽他呼吸漸輕,想他已然睡去。拍拍他的肩膀,她胸中擔憂許久的一口氣終於舒出。 玉自寒拂住她的手,又睜開眼,淡笑道:“不要再擔心。” 如歌瞪他一眼:“師兄你快睡好了!” 玉自寒道:“好。” 然後,他真正睡去了。 雪食指一伸,快如閃電點中熟睡中玉自寒的周身大穴! 如歌驚道:“你做什麼?!” “他必須不受干擾地睡足三天三夜,否則對身體有極大傷害。我點了他的穴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也不會醒來了。三天后,穴道會自行解開。” 雪的語氣很冷很淡。 如歌面頰“騰”地羞紅,急忙向他賠禮:“對不起,雪,剛才我情急之下口氣不好,你不要生氣。” 雪冷笑道:“我哪裡會生氣,原就知道你心裡只有師兄,何曾有過我。” 這樣的雪! 如歌驚得睜大眼睛:“我……” “你走吧。”雪的聲音極冷極淡,“你給了我三天時間,我救了你的師兄,從此兩不相欠。” 如歌奇怪極了。 “雪,你怎麼如此古怪?” 雪冷淡道:“我已對你絕望了,一個心裡沒有我的女人,巴巴地守在她身邊又有什麼意思。你快走,帶你師兄一起走,我也要睡了。” 如歌僵在那裡。 “不走嗎?”雪站起身,“好,那我走!” “等一下!” 如歌叫住他,走到他身前,深深鞠躬道:“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你救了我的師兄,便是我的恩人。他日若有差遣,烈如歌赴湯蹈火絕無二言!” 雪古怪地瞅著她:“那你還這麼多廢話?我讓你走!聽見沒有!馬上走!” 如歌咬住嘴唇,懷抱起床上的玉自寒,打開屋門,走了出去。 屋門輕輕關上。 燈火的火苗驟然跳動,猛地一亮,然後熄滅了。 燈盞中的油終於燃盡。 屋內一片漆黑。 黑暗中。 雪就那樣站著,聽著外面的腳步遠遠地離去,那腳步的主人似乎連一絲猶豫都不曾有。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他倚住牆壁,慢慢滑下來,坐在冰冷的地上,抱住腦袋,然後,他像孩子一般開始哭泣。 無情的丫頭!她心裡竟然真的一點也沒有他嗎?雖然是他趕她走,可是她怎麼可以抱著玉自寒,頭也不回地就走出去呢? !她知不知道他的心已經痛得要炸開了! 雪的白衣在黑暗中像脆弱的白花。 抽泣聲越來越大。 他哭得像個絕望的孩子。 她終究還是不愛他嗎?那麼努力地讓她快樂、讓她開心,忍受那樣漫長而寒冷的等待,為了她什麼都可以去做,那──她還是不愛他嗎? 他知道她沒有關於他的記憶。 其實就算記得,她也從來沒有愛過他。 以前沒有。 如今仍是沒有。 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以為只要守在她身邊,看她幸福,就可以滿足了;但,他是貪心的,他一點也不滿足!他要她愛他,哪怕只有一點點愛他! 可是,她不愛他。 寒氣象魔爪一樣扼住他的喉嚨,淚水在他蒼白晶瑩的臉上凍凝成冰珠…… “看啊,這是天人銀雪嗎?” 陰毒嘲諷的聲音在漆黑的屋裡響起,那人的黑紗與夜色溶成一片。 那人俯下身子盯著他:“你居然會哭?哼哼,這倒是我見過最希奇的事。” 彷彿有風吹過,雪的淚水痕跡全無。 雪冷冷道:“二十年前,當有人知道兄長另有深愛之人,在暗河邊哭得嘔吐,用髮簪在自己的胸口足足戳了一十六下,不曉得是不是也很希奇。” “你!”暗夜絕驚道,“你怎會……” 雪冷笑道:“我還知道,當年是誰放走了……” “閉嘴!” 暗夜絕恐懼地大喊,踉蹌後退兩步:“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雪悠悠站起來,輕輕一笑:“你今天才曉得嗎?果然很蠢笨,怨不得他看不上你。” 暗夜絕氣得銀牙欲碎:“銀雪,休要再狂妄,本座用兩根手指頭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哦?”雪輕揚眉毛。 “哼哼,”暗夜絕陰笑,“以為藏在這裡就沒人可以找到嗎?你吸出寒咒,功力極虛,我只要稍一感應就可以找到你的方位。” “是嗎,所以你去了靜淵王府。” “你──” “蠢貨就是蠢貨。”雪譏笑道,“怎麼黑翼沒有陪你,不怕你的小命斷送在我的手裡嗎?” “哈哈哈哈!”暗夜絕仰聲笑道,“你如今已是廢人一個,只怕連只螞蟻也無法捏死,還用得著黑翼動手嗎?!”她怕黑翼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事情,打發他在遠處盯著。哼,黑翼效忠的主人從來就不是她。 “哦?那你來試試啊。” 雪的笑容淡雅動人。 暗夜絕狐疑地打量他:“你的體質原本極寒,又吸入了寒咒,此刻必定寒毒逼心,有如千萬把冰刀在絞剮……” “是嗎?那我豈非很痛苦?”雪輕笑。 暗夜絕瞇起眼睛:“你很奇怪。為什麼要救靜淵王那小子,如果是為了得到那個丫頭的心,殺了他不是更痛快。” “我沒有你那樣卑鄙。” “哼哼,”暗夜絕冷笑,“果然正大光明的話,你怎會任由皇帝將玄冰盞賜給他。還不是想讓那丫頭來求你?!說到這兒,你倒要謝謝我了。” 雪點頭:“不錯,你確是幫了忙。否則我如何開口說,我知道玄冰盞中有咒呢?” “哼,景獻王原本想讓皇帝中寒咒,怎曉得愛兒情重的皇帝將它賜給了靜淵王。天算不如人算,不過,靜淵王要是死了也不錯,可惜他們又失敗了。” “運氣如此差,想必你們不會看好景獻王了。只是敬陽王一向有烈火山莊支持,你們想插進去只怕很困難吧。” “未必……”話說一半,暗夜絕陡然警覺:“你在套我嗎?” 雪好像聽了笑話:“天下之事,哪裡有我不知道的!”他凝視她,“送你一句忠告,戰楓沒有看起來那樣簡單。” 暗夜絕的眼神驚疑不定,半晌,她終於靜下來。 “那你告訴我,今晚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嗎?” 雪的白衣在黑暗中依然光彩奪目。 “如果死,也會是因為我愛的人,而不是被你這個蠢女人殺死。” 暗夜羅的手中忽然飄出一條黑紗。 在漆黑的屋中如靈蛇旋舞。 “那我們試一試。” 說著,黑紗疾撲雪的喉嚨! 屋外,黑翼遠遠站在僻靜的角落裡。 耳朵輕輕一顫。 他能聽到屋裡隱隱傳來的動靜。 他的面容如古井一般平淡,不見一絲波瀾,似乎那裡面發生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 只是,如果你仔細去看,能發現他的拳握得很緊。 輕無聲息地── 一個身影自他背後閃出。 一拳擊向他的後腦! 黑翼應聲而倒! 他暈死僕趴在地上,臉埋在泥土裡。 偷襲他的人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就能得手,一時有些錯愕。想一想,伸手取下他腰中佩劍,又悄無聲息地向屋子行去。 待偷襲之人走遠。 黑翼在泥土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黑紗扼住了雪的喉嚨! 暗夜絕縱聲大笑道:“哈哈哈哈!名震天下的銀雪,現在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方才那麼多廢話,只是在拖延時間是不是?!哈哈哈哈,今天讓你死在姑奶奶手中,也算不至於辱沒了你!” 冰寒的氣息窒得雪胸口撕裂般劇痛! 他忍不住“嘔──”地一聲吐出血來,那血帶著森森寒光,濺在黑紗上! 雪苦笑。報應來得好快,他使玉自寒承受的痛苦,已經完全轉到了自己身上。方才他只是在勉力支撐,但此刻寒毒洶湧攻來,再非他能阻擋。 暗夜絕收緊掌中黑紗。 “好多情的人,明知我等著取你性命,明知吸了至陰的寒咒後再非我的對手,卻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賭這一把!你究竟是多情啊,還是愚蠢!” 雪的面容窒息得漲紅,像三月的桃花,有出奇的艷麗。 他咳著血笑:“你殺了我,無非也是想讓他誇讚你。他心裡愛得又是你嗎?” 這聲音雖漸漸微弱,但如刀子般狠狠捅在暗夜絕胸口。 暗夜絕黑紗狂舞! 她怒喝道:“閉嘴!他愛的是我!他只能愛我!那個賤人,想把他奪走,只有死路一條!凡是妨礙我的人只有死!” 她神態欲瘋狂! 雪忽然目光一閃,輕笑道:“可是,她就算死了,他心裡愛的仍然是她。你只是個荒唐的笑話。” “我不是!啊──!我──” 她狂怒地勒緊黑紗,要將他立時扼死! 然而── 一股冰涼灌穿她的胸膛! 她愕然地低頭看去,只見一把鋒利的劍從她的胸口冒出來!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驚住! 緩緩轉身── 她看到了一個鮮紅衣裳面孔雪白的少女,那少女冷冷望著她。 暗夜絕驚怒道:“烈如歌!你居然偷襲我!”死也無法相信,她居然會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偷襲! 如歌揚手又將劍從暗夜絕身上狠狠拔出來!她一直在等,她知道以她的武功不是暗夜絕的對手,她只能等,等暗夜絕狂亂忘形的那一刻。 雪發現了她。 也把機會給了她。 鮮血從暗夜絕胸口狂噴而出! 如歌忽然覺得雙腿有些軟,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她咬緊牙,一劍斬斷纏住雪喉嚨的黑紗,扶住他,卻喉嚨幹啞地說不出話。 雪凝視著她,嫣然一笑:“丫頭,你又跑回來做什麼呢?” 如歌扶著他向門口走,眼睛緊緊盯著屋子血如泉湧的暗夜絕,不曉得該不該再補給她一劍,沒心情回答他的問題。 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 “丫頭,你終究還是不放心我,對不對?” 雪笑得輕柔。 如歌的瞳孔猛然緊縮!她發現暗夜絕胸口的血居然漸漸消失,狂舞的黑紗象憤怒的毒蛇! 暗夜絕滿臉恨意,冷豔的五官有些扭曲:“烈如歌,就憑你也想傷得了我嗎?!” 如歌后背一片冷汗! 她暗暗懊悔剛才為何只刺了暗夜絕一劍就收手。 雪委屈極了:“臭丫頭,為什麼只看著那個醜婆娘,卻不跟我說話呢?” 如歌忍無可忍,對他大喝道:“閉嘴!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很危險嗎?!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竟然沒有侍衛過來看一看!” 雪笑了:“笨蛋,那醜婆娘下了結界,沒有人可以察覺到這裡。” “我為什麼可以進來!”如歌覺得很荒唐。 雪的眼神又是古怪。 一陣巨痛襲上雪的全身,他張口“哇──”地一聲吐出血來,森森的寒血在地上濺了一灘。 暗夜絕桀桀笑道:“銀雪啊,想不到有人會巴巴跑過來為你陪葬!本座就發一回慈悲,將你們葬在一起好了!” 屋子漆黑得像噩夢一般。 如歌臉色蒼白。 她的眼睛憤怒如火炬:“是誰說,救了師兄你不會有事情!” 雪拭乾唇角的血,笑盈盈道:“我騙你的嘛。” “你──!”如歌氣得渾身顫抖。 雪皺皺鼻子,委屈道:“丫頭,人家就要死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不然,人家死了也會不安心的。” 如歌再也不想看他! 雪笑瞇瞇:“你說好不好呢,就讓她把我們葬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好不好呢?” 怒火燃燒如歌全身,她推開雪,用劍指住暗夜絕:“不管你是人是魔,說話不要那麼囂張,今天是誰倒下去還不一定!” 暗夜絕一怔,笑得如花枝亂顫,似乎眼淚都要笑出來。 如歌冷冷道:“你瘋了麼?” 暗夜絕目光一冷:“你可知道我是誰?” 如歌直視著她說:“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是—烈—火—山—莊—的—烈—如—歌!” 她仰起修長的脖頸,正如君臨天下的女王。 雪的目光漸漸悠長。 他倚著牆壁,胸口一陣陣寒痛。 獵獵揚起的紅衣,在黑暗中,依舊如烈日下一般鮮豔,一般眩目! 在如歌臉上,稚氣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倔強的堅強! 她的光芒── 終究沒有人可以阻擋! 長劍碎裂在地上! 如歌被黑紗狼狽地捲翻在地,她的長發凌亂地散開,臉上多了一些傷痕。 暗夜絕冷哼:“憑你也配口出狂言!” 如歌站起來,背脊挺得很直:“你的本事只是震碎一柄劍嗎?!” 她握緊拳頭,沉聲道:“我還有我的拳頭!!” 沖天的火焰── 烈烈的火焰── 熊熊地從如歌背後燃起! 她彷彿在烈火中一般,整個人在燃燒! 她的拳頭,是烈焰中最熾熱的火苗,撕裂開空氣,噴湧著酷熱之火,撲向暗夜絕的面部! 雪輕笑著倚坐在牆角。 他晶瑩的掌心,赫然多了一片薄如蟬翼的冰片。 冰片滴溜溜轉著。 折射出七彩的光。 這冰片原本是他用來封印如歌的。 自她一出生。 他就封印了她。 封住她令人窒息的美麗,封住她體內熊熊的火焰。他想只讓她做一個平凡的人,不要有太美的容貌和絕世的功力。這樣,她或許會更幸福。陪在她身邊,過著平凡的日子,也是他最嚮往的幸福。 可是,她畢竟是烈如歌。 她的命運,即使是他,也無法扭轉。 於是他將那冰片取了出來。 縱使取出它耗盡了他最後一分氣力。 如火海中涅磐的鳳凰! 烈如歌的火焰映亮了整間屋子! 那光亮透過屋頂,隱隱映亮了夜空! 鮮血如流淌的小河,靜靜從雪的唇角滑落。 他的笑容彷彿透明。 他的身子彷彿也是透明的。 透明得就像冬日里的一片雪花。 暗夜絕倒下。 她的面容好似被烈焰焚燒。 她的呼吸斷斷續續,如游魂一般。 烈如歌望著自己的拳頭。 她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是她的拳頭嗎?是她的拳頭在暗夜絕臉上留下惡魔一般的烙印? ! 她拼命抑制住澎湃紊亂的呼吸。 飛揚的紅衣漸漸靜止。 像一陣黑煙,一個黑影電光般閃進來。 抱起蜷縮在地上的暗夜絕,似乎望了一眼牆角的雪。 然後消失了。 地上的斷劍也消失了。 屋裡很安靜。 沒有燈火。 卻很明亮。 雪輕輕笑著,他的笑容雪花一般美麗,他的身子晶瑩光燦,萬千道光芒自他體內射出,璀璨光亮得似雪地上的陽光。 如歌蹲下來,輕聲問他:“餵,你怎麼樣了?” 雪笑一笑:“我要死了啊。” 如歌瞅著他。 雪可愛地笑:“我美麗極了,對不對?你瞧,我非要再驚心動魄地美一次,才肯死去。這樣,你才會記住我美麗的模樣。” “你知道你會死,對不對?” “對呀。” 如歌輕輕吸一口氣:“從認識你,你騙了我很多次。” “對呀。”雪對她笑。 “我討厭你。” 如歌忽然大吼道:“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知不知道!!”淚水如崩潰的洪水,衝下她的面頰! 雪把腦袋靠在牆上,一邊輕輕咳著血,一邊輕輕地笑:“多好。那麼我死了,你就不會傷心了。” 如歌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不!我會傷心!”她屏息望住他,“你看,我會很傷心很傷心,那──你不要死了,好不好?” 她像一個小女孩兒,眼巴巴瞅著他。 雪古怪地問:“你愛我嗎?” 如歌的手指驟然捏緊。 雪眼巴巴瞅著她,央求道:“你有一點點愛我嗎?” 淚水落在如歌的手背上。 她以為那淚水是自己的,但等她將淚水眨去,才發現手背上的淚珠是雪的。 雪的淚水那樣憂傷。 “丫頭,我愛你。你知道嗎?我愛你。”雪的笑容在淚光中閃耀,“我騙過你很多很多,可是,我從沒有騙過你。我愛你。” 如歌的嘴唇已然咬出血來。 “你可以只愛我一點點嗎?只要一點點就好。”雪哀求她。 如歌的心痛成一片。 她閉上眼睛:“如果我愛你,你可以不要死嗎?” 雪溫柔地用手指將她的淚拭去,用舌尖嚐一嘗,笑道:“你的淚有幸福的滋味。” “回答我!如果我愛你,你可以不要死嗎?!”如歌吼道。 雪微微一怔:“啊,不可以。” “為什麼!你不是仙人嗎?!仙人也會死的嗎?!” “仙人不會死。”如歌驚喜地輕呼。 雪苦笑:“可是,若是我沉睡一百年。對你而言,跟死有什麼區別呢?” 如歌僵住。 她的身子慢慢冰冷。 鮮血不再流淌。 雪的體內好像已經不再有鮮血。 他透明得像是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穿過去。 他的笑容空靈如雪花。 金燦燦的萬千光華…… 穿透他的身體…… 如歌怔怔地說:“如果喜歡你,而你又要死去。那不如從沒有喜歡過你。” “殘忍的丫頭!” 雪咬牙切齒。 如歌輕輕將透明的他抱在懷中,輕聲道:“我答應你,如果你不死,我就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愛你。” 她的懷抱那樣溫暖…… 雪輕輕笑了:“會不會,你很努力很努力,卻依然無法愛我呢?” 如歌又怔了怔:“不知道。但是,你如果死了,我要努力都沒有了目標。” 然後是沉默。 雪像是睡著了,在如歌的懷裡,安靜得像個孩子。 他的腦袋枕著她的胳膊。 他的份量極輕,她抱著他,就如抱著一團光芒。 光芒一點一點自她臂彎散去。 雪愈來愈透明。 他絕美的面容已有些看不大清楚。 雪呢喃著在她懷裡動了動。 “去愛玉自寒吧,他是適合你的人。” 如歌的淚水“嘩”地落下來。 她抱緊了他。 第二天,當清晨太陽升起。 如歌的懷中只剩下一件如雪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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