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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夢醒西樓

江南恨 梅子黄时雨 3444 2018-03-16
年關將近,天氣更是陰晴不定了。漸漸黃昏的時候,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屋內通了暖氣管子,溫潤如春。赫連睿身上只著了一件藍色織錦緞棉衣棉褲,。在地毯上爬來爬去。已快半歲的他,生的粉雕玉琢,人見人愛的。喜鵲和香蘭也坐在地毯上,拿著鈴鐺,小風車及一些舶來的汽車等西式玩具,不停的逗他玩。那小傢伙只是呵呵笑著,口水流個不斷。 正在嘻鬧間,只聽門口的丫頭道:“少夫人,靖琪小姐來了。”淨薇本是坐著,微笑著看著睿兒玩耍。見靖琪進來了,心中歡喜,道:“怎麼不早些過來,外面在下雨呢!”靖琪回道:“放學後,去買了些東西孝敬我們家的小祖宗!”邊說著邊拿出了一個禮盒,寫滿了英文,一看便知又是舶來的玩具。淨薇笑道:“疼孩子也不是這個疼法,你老是給他買,都來不及拆了。況且又不缺這個,不許再買了。再這樣下去,要把他給寵壞了。”

靖琪也不理她,蹲下身朝睿兒拍著手道:“來,乖,到姑姑這裡來。”那小傢伙咯咯直笑,卻是慢慢半爬半跑的朝她走來。靖琪這才轉頭朝淨薇一笑:“看吧,這小傢伙,機靈著呢。知道誰寵他。況且啊,大哥就這麼一個獨苗,不寵他寵誰去。”靖琪抱起了睿兒,在他柔嫩的小臉上親了親,方道:“若是你和大哥再生幾個,我保證不那麼寵他。我寵其他幾個。”才說出口,就已覺得說錯話了,忙止了口。偷看了淨薇一眼,只見她好像也沒有註意,只是看著窗外淅瀝的雨滴。 倒是喜鵲看著她,苦笑了一下。大少和少夫人分居兩處,在府邸早不是秘密了,現在怕是整個北地名流也少有不知曉的。婆子,丫頭們私底下早已傳過很多流言碎語了,說是北地不少的官員,大將的,時不時的要送美女給大少。有幾次說的極其逼真,讓人當真以為府邸馬上要多幾個姨太太了。但說歸說,府邸倒也沒有添什麼姨太太。但大少到小樓的日子卻是越來越少了。小姐也從未在主動找過大少。古人說的是“相敬如賓”,小姐和大少卻當真是“相敬如冰”的了。

就算再避著他,在除夕前慰勞軍中大將和家眷的晚宴還是推脫不掉的。他亦早早派了侍從來通知了。這種場合,她只需到到一下,露個面,便是大功告成了的。喜鵲卻是盡心,早早的幫她挑了衣服首飾的,隆而重之,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她素來不喜這些,所以到最後只穿了喜鵲挑的紫絳紅的天鵝絨旗袍,和白色的貂皮大衣。那成套的金鋼鑽首飾,太過於奪目了,她平素也不喜歡,便挑了一串長珍珠鍊子戴著。生了睿兒後,身子也沒有豐腴,此時穿上這件旗袍,腰身竟然還略有寬鬆,益發顯得不盈一握,楚楚動人的。本想換過一條,赫連靖風又派了彭定力過來催,這才發覺屋外已陰沉了下來,便打消了念頭。下樓到了廳裡,只見赫連靖風平素的座車已停在園子裡了。

眾人見她出來,已忙遠遠的行禮問好。赫連靖風已坐在車裡了,手上還拿著一些文件。見她進了車子,只抬頭看了她一眼,極短的一眼,又俯首在文件裡了。兩人也亦有個把月沒有見面了,她也不言語,只靠著車門的地方坐著。一時間,車廂裡靜默無聲,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聽見。車子很快動了起來,那麼狹小的地方,再怎麼遠,還是近的可以觸摸的。他身上那混合著雪茄香味的氣息,充斥著整個空間。以前那麼多的日子,這種味道已然是如日出月落般的熟悉了。但卻好像又如此的遙遠了——遠的像是在夢中聞過的一樣。 從督軍府第到軍部的路程並不遠,但對淨薇來說,卻是極慢的路程。兩人只是靜默。車子總算是停了下來。後面車子的侍從已跑上來替兩人開門。他下了車倒是走了過來,把手伸了過來,她亦懂他的意思,伸手挽了他的手。

門在他們面前開啟,軍部的大廳已然人群密布了,年關時節,再加上北地大軍,節節大勝,所到之處,勢如破竹,軍中大小將領更是笑顏逐開,意氣風發的。眾人見了赫連靖風進來,趕忙都靜了下來。一時間,大廳又靜的落針可聞的。等兩人坐下,孔家鐘已吩咐開席了。淨薇坐的自然是主席,陪坐的有孔家鐘夫婦,董德全夫婦,另外一對竟是當年負責婚事的姚將軍和夫人。那姚夫人算來在軍中家眷中與淨薇是最熟的,且又生的八面玲瓏,平素總是來督軍府邸問安。今見她陪著,挑著話題說話,淨薇倒覺得時間好耐些。 才開了筵席,主桌的董德全就開始像赫連靖風夫婦敬酒。那董德全是跟老督軍出生的,看著赫連靖風長大的,也素來力挺赫連靖風,所以自赫連靖風當權後,也頗為敬重他,底下的青年將領也得讓其三分的。今日一高興,也不顧尊卑和上下了,連連向赫連靖風敬酒。淨薇也無法推託,只得陪喝了一杯。此例一開,後面來敬酒的將領也不大好意思拒絕,雖說別人也不敢勉強,但終究無法全部推脫的,特別是家眷們的敬酒,少不得要喝一口半口的。赫連靖風是極好的酒量,雖說也幫她擋了不少,但淨薇不勝酒力,到了後來已然有些醉熏。

飯後又是舞會的,按例第一隻舞是赫連靖風要和她跳的。她已微熏,只覺頭昏耳熱的,全身軟軟的,哪裡還會跳,只任他半抱著,一圈一圈的旋轉。赫連靖風也知道她已大半醉了,才會任自己這樣摟著不掙扎,他已有大半年沒有這麼親近過她了。如今溫香軟玉滿懷,只想這麼抱著一直下去。樂隊見大少跳的高興,也不停歇,一隻接一隻的奏了下去。眾年輕將領也慢慢跟著跳了起來。 赫連靖風只覺她窩在懷裡,動也不動的。說不出的愛憐,低頭輕問道:“我送你去休息一下,可好?”他日常軍部辦公,這裡自然配了休息的房間,雖然比不得府邸堂皇,但也是極富麗的。她哪裡還知道回答,只像小貓一樣恩了幾聲。他倒覺得可愛,啞然而笑。倒也不好兩人堂堂的出去,只好慢慢轉到門口,這才擁著她走了出來。

到了房間,屋內的暖氣也開著,極是舒適。本應將她放在床上就應該回的,只是捨不得。若不是今日她喝醉了,平時又哪裡會有機會這麼抱著她呢!自淨薇生了睿兒後,對他更是冷若冰霜的,根本來一點親近的機會也無的。他素來也是心高氣傲的。曾經有一次在房內逗睿兒,本過去的時候就已很晚了,屋外又下雨。他心底是盼她留他的。但她只遠遠的坐在榻上,拿著一本消遣的洋文雜誌,偶爾抬頭朝睿兒溫柔的笑笑,卻是從未對上他的視線。他故意又拖了很久,過了睿兒休息時間久了,她方道:“睿兒也到睡覺時間了。大少明日再過來吧。”當時,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地,也沒有搭話。此話一出,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 此時此刻,她卻柔若無骨的偎在他懷中,簡直讓人心弛神蕩的。他已忍不住,也無須再忍了,他擁著她,他的唇火似的貼在她的唇上,帶著燒灼般的熱力,輾轉吸吮,從她的唇上,到她的面頰,到她的耳朵、下巴,和頸項上——他吻著她,吮著她,抱著她。彷彿隔了千萬年的等待,今日終於得到了救贖。

她只迷迷糊糊,不知道是那些酒使她昏昏沉沉的,還是那個人使她模模糊糊的。她不由自主的偎著他,把她的頭緊靠著他那寬闊的胸膛。她累了,倦了,真的好希望有一個保護。緊倚著他,她微微戰栗著,像個受傷了的、跑累的小貓咪。這是個夢,一個很美的夢而已—— 彭定力本是貼身保護赫連靖風的,自然看到他擁著少夫人出了大廳了。他和幾個侍從遠遠的跟著,只見大少進了休息的房間,半晌也沒有見他出來,心裡自然知道他今晚應該不會再出來了。便安排了幾個侍從遠遠的守在入口處和樓梯口。還未回到大廳,已看見孔家鐘朝他走來。見了他,孔家鐘已開口問道:“大少去哪裡了啊??軍中幾個年輕將領要玩橋牌,正缺一個人呢。都在找他。”彭定力也不答話,只用手點了點樓上的休息室,見孔家鐘一副明白的神色,又補了一句道:“已經上去半個小時了。我們還是去打麻將吧。”

昨晚,昨晚像隱在一層濃霧裡,那樣朦朧,那樣混沌。唯一真實的,是她睜眼的一剎那,他就躺在她身邊,臉上是激情后的滿足與倦意。原來,昨晚那溫柔的吻與厚實的體溫以及幾度的激情,都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並不是她夢。他棱角分明的眉眼,那直挺的鼻樑——真的近的可以觸摸了。她微微抬起手,想輕觸一下。驀得,全身不期然的一震,手臂上的玉鐲隨著她的動作順勢滑到了手腕處。父親的話竟像昨日說的般:“——你與大少能結成夫妻,已是最大的緣分了——” 緣份,緣份,到底什麼是緣什麼份? ? ? 只覺得胃裡如翻江倒海般,一陣翻滾。她猛得抓起羊毛被單,一下子衝進了換洗間,不停的干嘔。過了許久許久,她方能抬起頭來。鏡子裡的她寂寞憔悴,哪裡還能真的回到以往江南的平靜呢?她突然一驚,鏡子裡並不是她一人。猛得轉過頭,只見他披了件睡衣,正靠著換洗間的門,一動也不動。像是突然被巫師的魔杖點過,已經在一剎那間成了化石,他的臉上毫無表情,那原本溫柔的眸子充滿了憤怒,那薄薄的嘴唇閉得很緊,那臉色已像一張紙一般蒼白。他不說話,不動,不表情,只有那沉重的呼吸,急促的、迅速的掀動了他的胸腔。蒼白的臉上又遍布著絕望的、殘暴的表情。室內極其安靜,靜得讓她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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