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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煙水悠悠

江南恨 梅子黄时雨 3429 2018-03-16
辦公室內黑沉沉的一片,無一點聲息。微微的透過略敞開的門縫,孔家鐘根本看不見任何景物。只覺得那沉寂靜的讓人惴惴不安。門口站著的張立屏著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不停的將眼光掃過來,像是詢問又像是讓他想辦法。孔家鐘哪裡有什麼辦法,大少連門也不讓他進去,他根本無從下手開解的。他惟有無奈的朝張立笑了笑,低聲道:“不要看著我,我一點法子也沒有。” 赫連靖風坐在皮椅上,手指夾著幾張從淨薇書裡掉下來的照片,冷冷的瞧著。如此親密的與別的男人合照,還大模大樣的帶回了北地,每日這麼看著,瞧著,她當真把他當作什麼了?當他死了嗎? ?還是就因為她知道他對她的在乎,所以更加肆無忌憚了——把他當猴子一樣耍來耍去。 他猛得揮手一摔,桌上的文件,紙筆等已經嘩啦嘩啦的全部被掃到了地上。那地上本是鋪了地毯的,但在那麼安靜的夜裡,還是顯得突兀異常。孔家鐘等人在門外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的,因他先前的命令,也不敢造次,只略略推開了門,在門口處道:“大少!” 赫連靖風沒有出聲,轉頭看著屋外的夜色。孔家鐘等人站在門外也不敢進來,半晌後,方才聽赫連靖風道:“家鐘,你進來一下。”

孔家鐘忙推了門進去,循著門外走廊上傳來的的燈光,站到了辦公桌前,等赫連靖風的指示和說話。好久,也不見他開口。孔家鐘在他身邊久了,自然知道不好打擾,只靜靜站著。那房內倒是有一盞西式的大鐘,他就這麼站著,聽著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孔家鐘自當了兵以來,平素軍中紀律森嚴,十分枯燥,他也是甘始如飴的。但現在就這麼候著,聽著時鐘滴答的規律走聲,竟然有種莫名的焦躁和惶恐。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赫連靖風冷冷的聲音清楚的傳了過來:“家鐘,明日開會時給我吩咐下去,十日後出兵西部。”那聲音一字一頓,在黑夜裡異常清晰,有著不容人抗拒的威嚴。孔家鐘一凜,忙答應道:“是,大少。”軍中自平了赫連靖雷兩兄弟動亂後,早已作了大幅度的調整,後來大少從江南迴後,又得到了江南江司令的糧草保證,作了許多作戰部署,此時遇到南方內亂,軍中少壯派早已蠢蠢欲動了。

淨薇不知道怎麼的,一夜淺眠,總覺得迷迷糊糊但,似睡卻又未睡的。他卻是一夜未歸。已經習慣了每日在他懷中醒來,吸取他溫暖的氣息,今日不在身旁竟然有種莫名的失落。她只是窩著,也不肯起身,整個人是越來越懶散了。他卻彷彿極喜歡她這樣子的,偶爾被他遇見了,便會刮著她的鼻子,說她像隻小懶貓似的。 喜鵲倒是推門進來了,見她醒著,便拉開了落地的簾子,笑嘻嘻的道:“小姐,可要起身了?”她抬頭一瞧外邊掛著的日頭,因為冬天的關係,陽光也是冷清的,一點也無平時溫暖的感覺。她懶懶的應了聲,喜鵲便在櫥裡幫她挑了衣服。雖然說她的腹部還未太顯露,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老早打發了府邸專用的裁縫,用了上好的料子,做了好些套服裝。喜鵲拿了兩件讓她挑,她也不甚留意,只隨手指了指。那織錦緞的料子,在陽光下,亮亮閃閃的,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

她平時是不會太過於在意自己穿著的,只要舒服合身,大方得體就好了,畢竟再怎麼說她也是北地督軍府邸的少夫人。他卻是頗喜歡看她打扮的,三不五時的囑咐洋行,商店的經理,管事的送衣服,飾品讓她挑選。前些天也是這樣,她自知再過幾日這些衣物定是會穿不著的,不由的又氣又惱又有種壓抑不住的喜悅,只能嬌嘖的跟他說道:“我現在懷著身孕又用不著這些,等過段日子再說。”他只坐在一旁笑著,猶如春風拂面似的,當著眾人的面,像是討饒似的道:“今日送來的皮裘毛色不錯,你姑且挑一件。那我就听你的,等過段日子再喚他們來。”他倒是不覺得如何。她卻是臉紅了,丫頭,婆子,聽差們還有洋行,商舖的經理,掌櫃的皆在,他也渾然不覺似的,說話也不避諱一下的。底下的人或許是見怪不怪了,但洋行和商舖的人到底是外人,怎可這麼說話,連自己督軍的身份也不顧忌了。他們的表情彷彿極為詫異似的,淨薇更覺不好意思了。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卻還是未見赫連靖風回來。她竟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老是不由自己的聽汽車的聲音,聽廊上的腳步聲。就在這麼等待中,喜鵲已送上了晚膳了。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如此。她已然坐不住了。差人問了侍從,只回道,大少一連幾天都在軍中。他自她懷孕後,從未徹夜不歸的,就算軍中再有事情,也定會趕回來的。她隱隱只覺得有些不對之處,但到底哪裡不對,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到了第五日,她到底是熬不住了,當真想念的緊。便在早上讓喜鵲掛了電話過去,電話是張立接的,只回道:“大少在開會。”下午又掛了電話過去,還是張立接的,只道大少在忙。他竟然連電話也不接,也未有隻字片語的。到了第六日,第七日還是如此,連喜鵲也知道不對勁了,找了機會問她。她實在想不出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情,心中隱隱生悶,只是說不出的難受。連食慾也明顯下降了。喜鵲在一旁看著,卻也找不出話來勸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吩咐廚房盡量煮些小姐平日里愛吃的。

喜鵲見小姐躺在被中,益發顯得嬌小玲瓏了,這幾日又吃不下,睡不著的,彷彿一下子瘦了一圈似的。她瞧了瞧夜色,明白大少今日估計也不會回來了,道:“小姐,你早些睡。大少定是軍中有事情,所以這些天才不回來的。我們的大少啊,是最疼小姐的了。若沒有事情,又怎麼會不回呢?”喜鵲越是開解她,淨薇越是覺得有事情,按他的性子,對別人是冷冷的,對她卻是一團火似的,恨不得把她也給燒溶了似的,軍中就算再有事情耽擱他,拖住他,他也定會處理好趕過來的。就算一兩日不能回來,老早掛十個八個的電話過來了,哪會像現今一樣不理不問不睬的。 她嘆了口氣,道:“喜鵲,你好好想想,那日他回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喜鵲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回道:“沒有啊。那日大少回來也挺開心的啊,還叫我囑咐廚房,把你的要食用的正餐,點心,宵夜什麼的要二十四小時備著啊。後來我就去廚房了,大少就上樓了——再後來,等我回來的時候,大少已經回軍中了啊!”他進了房間,但她也只是睡著了啊,自然不會做什麼事情啊。她肯定是睡著了的,否則不可能連他進來也不知道的啊。她明明記得那日是看書看得倦了才睡的——

她猛然想到一事情,忙從床上坐了起來。見初香送的幾本原文書正端端正正的擺在沙發的茶几上,她忙下了床,光了細白的腳丫,跑了過去。她記起了那幾張相片,她與初香,蕭揚拍的照片。她當日匆匆忙忙將其夾在了書裡,本來早已經忘記掉這件事情了。如今這麼一來,她第一反應便想到了那幾張照片。不要看平日里,赫連靖風冷冷的,也不拘言笑,她卻是知道他是極在意的她和蕭揚的事情的。當日在火車上還把蕭揚送的糖炒栗子給扔了出去呢!心裡思索著:當時塞那張相片的時候,是夾在一本西裝書裡,可是夾在哪一本西裝書裡,當時又沒有註意。於是便把茶几上放著的書,一本一本提出來抖一抖,以為這樣找,總可以找出來的。不料把書一起抖完了,也不見相片落下來。那日分明夾在書裡的,怎麼一會兒又找不著了?

喜鵲見她如此慌亂,倒比她還急了起來:“我的大小姐,你到底在找什麼啊?你吩咐我一聲就行了,何必自己光著腳找呢?可不要給受涼了!”淨薇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怎麼會不在書裡呢?她那日塞進去後,就沒有多加留意,現在卻是恍恍惚惚,明明知道是在書裡的,但卻是找不到。她坐在沙發上出了一會兒神,連喜鵲幫她套軟緞棉拖鞋也沒有註意,只細想究竟是放在哪裡了?想來想去,一點不錯,還是夾在那幾本原文的書裡的。於是又站了起來,拿起書,細細的抖了起來—— 還是沒有!她嘆了口氣,頹廢的坐了下來,彷彿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此時,只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可是在找這幾張東西?”淨薇一呆,本能的轉過頭去,只見那素日未出現,卻又那麼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臉冰冷的看著她,一點也無過去柔情的樣子,那麼森冷的又木然的站著。他手里揚著的,正是她在找的那幾張相片—她與初香還有蕭揚的照片。他誤會了,他肯定是誤會了。她要跟他說,說——

赫連靖風絕望的看著她,他本來在出兵前是不想再回來的,但終究是熬不過,還是命人備車回了府邸。才一進房,便見她光著腳丫,焦急的在找她的照片,連自己的身體和腹中的孩子也不顧了——難道蕭揚對她真的是如此的重要嗎? ?他只覺得身體的某一處泛著莫名的痛楚和憤怒,隨著血液的流動,到達了全身。他唰得將照片往地上一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猛得衝出了門外。 淨薇搖著頭,看著他將照片扔下,看著他衝了出去,她跑向門口:“靖風——”她從未如此喚過他的名字,此時叫來卻是如此的順口,彷彿已經叫了千遍百遍似的。她要跟他解釋,跟他解釋,她與蕭揚什麼事情也沒有,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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