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江南恨

第4章 第4章春意闌珊

江南恨 梅子黄时雨 5166 2018-03-16
淨薇配合的微笑著,如此的擺弄了近半個時辰,她余光掃到了他的眼神,雖然表面還是笑著,她卻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不耐。身邊站著的侍從皆是極機靈的人物,平時裡隨大少出入,又豈會不知,只見靠他們兩人最近一個侍從,向各路的記者道:“大家也辛苦了,督軍請各位去大廳喫茶,聽戲去!”大家拍得也很多了,所以也就收拾了相機等物品,隨著門口的聽差出了去。 一下子,偌大的西廳只剩了下寥寥數人,姚夫人笑著道:“大少,這次送新娘回房的任務就交給您了。”說著,也出去了,到了門口,卻停了腳步,轉頭向淨薇笑了笑。淨薇被她笑得有些赦然了。她平素心緒起伏不大,但今日卻是極不同的,加上身邊的這位名為丈夫的男子渾身散發著的強勢氣息,令她心中忐忑不已。她將前因後果略略穿插了一下,已明白當日在茶樓,他是故意去看她的。或許就像商人挑東西一樣,若是她這個江家大女兒他不滿意的話,還是有很多備選的。她來之前本是知道自己的處境的,但現在見了面,更是清楚明了了。

赫連靖風目光犀利盯在她臉上,對她的表現是有幾分詫異。他知道她已認出了他,從她看他的眸光中他就知道。但她卻當作從未看過他。當日他隨送聘禮的專列去江南,除了不可告人的軍事機密外,不可否認的確想在大婚前見一下自己未來的女人。且父親也是同意的,若自己不滿意江司令的大女兒的話,可以從江司令其他的女兒中任挑一位。其實他對此是無可置之的,自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夫人是沒辦法自己挑選的,也一直明白他的婚姻必是個交易。不過,那日他在茶樓看見她,雖已經看過照片了,但眼前還是一亮,她不是那種極嫵媚的女人,也不是那種極溫柔的女人,但卻有種讓人看過後難以忘記的氣質,就像寒梅一樣,看著嬌豔,實則清冷。對她的外在條件,他還算滿意,再加上她是江司令唯一嫡出的,娶回來的話,日後或許會少一些麻煩。

現在她就站在他身邊,他一低眼,就可以看見她微露出來的半截脖子,呈白瓷般的光澤。他竟有些微熱了起來,但還是從容的道:“我送你回房!”她初次聽到他聲音,低沉的響在耳邊,她像是受到驚嚇一樣,抬頭看了他一眼,也就一眼,讓他近距離的看見了她那雙漆黑如子夜寒星般的澄亮眸子,猶如黑寶石般清靈深黝。他自小是受西式教育的,當下也不避忌,便牽了她的柔荑,走出門去。只覺她的手柔若無骨,又冰冰涼涼的,像極了上好的玉石,需牢牢握著,彷彿一不小心便會從手上滑落下去。從西廳到他所居住的小洋樓也就一盞茶的時間,但不知為何,他竟走得極慢,侍從們落後半米左右,慢慢的跟著他們。 淨薇也慢慢的跟著他,只見他從這個院子裡穿過,又繞過了一個走廊,又穿過了幾重院子,走到了一座小洋樓前。她依稀記得姚夫人是從這裡將她帶出去的。因為去西廳時時間匆忙,她沒有好好打量,現在細細一瞧,樓前是一個西洋式的花圃,雖然因為是冬天顯得清冷,但卻是種了好些品種。想必到了春夏,繁花似景,極為好看的。花圃旁邊卻種了好一些的松柏,青翠碧綠。進了屋內,樓上樓下貼滿了喜字,顯得喜氣洋洋。一樓進了門便是大廳,鋪著厚厚的毯子,擺了西式的沙發,旁邊還有好幾間房間。她也來不及看,他便帶她上了樓,樓上也有好幾間屋子,他們的房間便在最東邊。侍從們都是極識相的人物,倒也沒有跟上來。房間裡的桌子上擺了好些吃的,桂圓,花生,蓮子等一類的,還有許多精緻的糕點以及一壺酒。

赫連瞧見了,笑了笑:“也不知下面的人是怎麼安排的,又中式又西式的。這房間裡倒是中西合璧的。”原來他是指這屋子裡的擺設都是西式的,桌上卻又是中式的。仔細一想,倒也真有幾分可笑的。他帶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夾了幾塊糕點到她面前:“已經鬧哄了大半天了,你先吃點東西吧。” 淨薇被他一提醒,發現真的是餓了,便將他夾過來的如拇指大小的糕點吃了。入口極美味,她也就一連吃了數個。一抬頭,卻見他正盯著她瞧。淨薇臉微微一紅,輕聲說:“你怎麼不吃?”他看著她道:“我不餓!”話音還未落,一個侍從已站在了門口,他還未開口說話。赫連靖風便問道:“什麼事情?”那人行了一個軍禮,卻也不進來,隔著門道:“督軍打發人來叫大少過去!”赫連靖風擺了擺手,說:“知道了,這就去!”便站了起來,走了出去,還未到門口,又回過身,道:“你再多吃一點——” 卻沒說完,便走出了門。

夜色越來越暗了,房內只剩了她和喜鵲兩人,卻益發顯得靜寂了。其實以往在江府,也一直只有她和喜鵲兩人的。但今日分外不同,且不說滿屋子的喜字,單是想到今晚會發生的事情,她心裡也會恐慌不已。也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惶恐了多久,園內便傳來了一陣皮靴的聲音,由遠往近的。不久,就在門外響了起來,只聽一侍從說:“少夫人,大少喝醉了。” 淨薇應了一聲,兩個侍從便將他扶了進來,安置在床上。兩人又告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連向喜鵲打了幾個眼色。喜鵲愚鈍也知道不可在逗留了,便說:“小姐,我先出去了。你有事情叫我!” 淨薇看著躺在床上的他,臉上潮紅,一動不動的,呼吸極為綿長,像是酒醉而睡著了。她也手足無措了起來,也不知要怎麼辦。站了一會,方才將一旁的被褥拖了過來,替他蓋好,卻發現他額上滲著細密的汗珠子。天寒地凍的!她便進了換洗間,擰了一塊熱毛巾出來,替他細細搽了起來。不一會也搽好了,她無事可做,反倒慌了起來。看著擺在角落裡的長型的沙發,猶豫著到底要在床邊坐一個晚上還是到沙發上睡一個晚上。正怔仲間,忽然有人從後頭將她攔腰抱住,她嚇得幾乎要叫出來了,人已經天旋地轉,被人拉到了床上。只覺那人翻了個身,便將她壓在了下面。那暖暖的帶著酒味的氣息吐在她臉上,既酥又癢的。她身子一軟,只覺得這種感覺陌生到了極點。她想略略掙扎著推開他,他卻用雙手壓制著她的反抗,灼人的吻便附了上來——她終於明白了,原來一個男人是可以教女人這樣的痛楚,卻又可以給予那樣的甜蜜。

她本是極累,但晨光微亮就醒了,也不知不習慣還是因屋外的風。屋內因通著暖氣管子,十分舒適。透過懸著的薄紗,房內的擺設顯得有些朦朧了起來。她輕輕轉過了頭,瞧見他還亦自睡得十分香甜,眉宇舒展而坦然。她竟臉色微紅了起來,雖說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但還是極不自在的。她索性起身,去換洗室洗簌了。直到她出來,赫連靖風還未醒轉。她是洗了澡出來的,頭髮還披著,濕碌碌的,髮梢還低著水。平時在家裡是用吹風機的,這里肯定也是有的,但一下子也無從找起。便在沙發上坐著,用乾毛巾細細搽了起來。天色也大亮了,那光線正透過簾子班駁的照進來。他還是未醒,她也不知道督軍府裡的規矩,按江南的習俗,第二天新媳婦是向公婆奉茶的。才思慮間,卻聽皮鞋聲傳由遠而近的過來,有一個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大少,少夫人,早點已經準備好了。” 淨薇應了一聲。轉過頭去,便見他已經醒了,也正盯著眼睛看著她,那裡頭深不見底似的。她臉又不爭氣的紅了,看著腳尖,道:“要起了!”只聽細細碎碎的摩擦聲響起。他也沒有說話,徑直到了換洗間。這裡本就是他的臥室,放東西的位置他也是一清二楚的,不一會便出來了。手上卻提了個吹風機,也不言語,遞給了她。

廳里黑壓壓的來了許多人,正中央坐雄霸一方的赫連嘯,眉目間霸氣十足,最令淨薇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頭髮,根根豎起。跟著赫連靖風跪了下來,聽差的已經將茶遞了過來,只見他雙手接著,叫了聲:“爸爸,喝茶。”便將茶碗奉上了給赫連嘯。赫連嘯滿臉笑容的接過,喝了一口,站在旁邊的侍從忙接了過去,又傳給了後面的一個聽差。淨薇也依樣畫葫蘆照做了,斂下了眼簾:“爸爸,喝茶!”聲音卻是低低的。赫連嘯也接過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臉上因笑的關係,堆滿了皺紋:“來,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見面禮。你收下!”一邊說一邊遞了個東西過來,淨薇倒還沒瞧清楚,卻聽見了旁人的吸氣聲。原來是塊玉鍊子,中間掛著一個雕工細膩的玉如意,不大,卻玲瓏剔透的。原來這塊便是赫連家的傳家之寶,但淨薇自是不知的。只含笑著接過,又道了謝。

因赫連靖風的母親去世的早,所以按著順序,便要向赫連嘯的二姨太敬茶的。淨薇是跟著赫連靖風的。卻見他從聽差那裡拿了茶碗,卻不下跪,叫了聲:“二姨娘!” 淨薇不解,卻也只得跟著。二姨太卻沒有接,轉頭看著赫連嘯,臉上也無笑意。淨薇也覺得氣氛頗尷尬。卻聽赫連嘯說:“還不喝茶,媳婦端的手也酸了。”語氣也聽不出是責怪或是惱怒的,甚是平常。二姨太這才接過,又從後面的丫頭那裡取了一紅包,遞給了淨薇。淨薇又趕忙謝過!又順著次序一一輪了下去。赫連嘯倒是有好些個姨太的,四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八姨太。那摸樣都是百里挑一的,尤其是那八姨太,那歲數怕是只比她大一,兩歲而已。 最後,總算敬完了。她跟著赫連靖風做在了西面的上首,便有弟妹們過來叫人了。第一個過來的卻是個女孩子,十七八歲光景,唇紅齒白的,穿著藍色織錦旗袍,極為標致。只聽她清清脆脆的叫了聲:“大嫂。” 淨薇知道赫連靖風還有一嫡親的妹子,名叫赫連靖琪,看來此人便是,她笑著應了聲,喜鵲便在後面將紅封袋遞了過來。她接過,又笑著塞到她手裡。後面又輪著好多人,不過她印像頗深的卻是二姨太的兩個兒子,年歲跟赫連靖風也差不多,一個略矮胖,另一個卻挺高的,而且摸樣也是極好的。但從兩人看她的眼光,便知跟赫連靖風平素是不親的。亂哄哄的便一個上午過去了,用過午膳後,又略吃了點茶,赫連督軍便又被人拖著去打牌聽戲去了。他一走,廳裡的人也很快散光了。

不知別人的新婚是如何的,她倒是適應了。府邸的規矩也漸明白了些,早上除了督軍,赫連靖風及二姨太,四姨太的幾個兒子(在軍中任事的)會因為有事情出去外,姨太太,小姐們都是極晚起床的。赫連靖風又譴了一個丫頭香蘭和一個老媽子王媽給她,都是在府裡待了多年的,對許多事情都是略之一二的。所以淨薇不懂之處,便加以詢問,倒也挺方便的。若說一兩個月下來,她有何收穫的話?怕便是與小姑子——赫連靖琪的關係。她也因在屋裡寂寞,有一日忽然想起赫連靖風的妹子,便差了香蘭去請了過來。她初來時,卻是有些不自在的,見她也是拘束的。後來才知道,赫連大夫人去世時,赫連靖風在留洋,而她只有七,八歲光景,督軍也不管她的,後院姨太太又多,所以性子也內向了起來。她的身世本也與赫連靖琪的類似,所以便憐惜起來了。又她生的眉目如畫的,極乖巧懂事,一來二往,便當自己親妹子一樣疼了起來。這些天便天天過來了。

這一日,靖琪才過來,姑嫂兩人在起居室裡喝著咖啡,二姨太差了貼身丫頭春梅過來請她去打麻將。無論如何她是長輩,淨薇也不好推遲,便去換了身衣服,拉著靖琪隨春梅過去了。 打牌卻是在四姨太那裡,燃了檀香木的熏香,味道淡淡的,聞著卻極為舒暢。二姨太,四姨太還有個六姨太已經圍著牌等著了。房內的溫度與外面是落差是很大的,淨薇一進了屋,喜鵲幫著便將其身上的水貂皮脫了下來,拿在手裡。二姨太眼尖,一看便知是頂極的貨色,說:“這毛色不錯,怕是極貴的。”六姨太也順口接了:“在哪裡買的?” 淨薇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哪是什麼好貨色,姨娘們隨便拿一件也比我的好。”對這些東西,她向來是不過問的,喜鵲給她拿什麼,她便穿什麼。不過她心裡卻明了了,等下回去要吩咐喜鵲,以後與姨太太們一起,還是少穿如此的好。

二姨太卻不讓她打馬虎過去:“這件水貂的皮色,怕是南方少有的吧。” 淨薇笑著回道:“還是二姨娘眼力好,這件不是我從江南帶來的。是大少送的。”二姨太嘴角扯了扯,道:“大少是個出手闊綽的人哪——!”哪字音卻調的極高。淨薇心裡多少有些明白,卻只是笑著,也不說話。四姨太忙打了圓場:“來來,人都齊了,快開桌了!” 淨薇本不太會打牌的,進了督軍府邸後,實在是無事情可做,一開始姨太太們差人來叫她,她也總是推脫。早些天,因實在缺人手,被四姨太拖來後,倒也學著消遣了起來。一直到掌燈時分,姨太太們還不肯罷休。她抬腕看了看手錶,正想著要回了,抬頭卻見香蘭進了門。只見她問了好,又朝著她道:“少夫人,大少回了。問起你呢?”這一圈牌也打完了,四姨太笑著道:“不玩了。人家是新婚燕爾。我們若是拖著她,怕是大少要來跟我們要人了。” 淨薇被她調笑的不好意思起來,卻也正好洗了個手,回房了。 走到門口,果然見到很多侍從在門口站著,見了她們過來,忙齊聲叫道:“少夫人,七小姐。” 淨薇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進了門去,只見侍衛總長孔家鐘,正站在赫連靖風坐著的沙發前面,似乎有事情在報告。孔家鐘見她進來,便斂了聲,也叫了聲:“少夫人,七小姐。”也就告退出去了。 他心情似乎不錯,嘴角微含著笑,道:“靖琪也來了啊?” 靖琪跑了過去,叫了聲“大哥!”。隨手拿起了茶几上的一個盒子,遞給了她:“拆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靖琪雙眼發光,喜呵呵的將包裝拆開,露出了樣子,原來是一支舶來的的唇膏。她極為開心,道:“謝謝大哥!”他笑著,轉頭卻朝淨薇道:“你也來拆啊?” 淨薇走近了些,茶几上堆了許多盒子,一下子也不知道拆哪一個。抬頭看了看他,疑惑道:“哪一個?”他的笑意彷彿更濃了,答道:“都是,你慢慢拆!”她心中一動,竟有些心不在蔫的恍惚。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