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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一章斯人已去

變臉師爺·終篇 棠岚 3571 2018-03-16
從那之後,沈白再沒有見過陸元青。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雖然事後調集人手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挖開了坍塌的地宮,可是找尋到的只有馮彥秋和墨桑的屍體,陸元青就像沈白這一年在汴城做的一個夢般煙消雲散了。 京城重新派了接替沈白的官員,可是一封封催促沈白回京的書函卻一次次被沈白以生病為由拖延著。沈白或許真的生病了,因為宋玉棠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意志消沉。他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中,不見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說話。 最後一次收到來自沈從雲的書信和皇帝的聖旨是在半月之前。 沈從雲的書信很簡單。因為聿波藍的離京,朝中局勢發生微妙變化,他希望沈白能夠盡快回京。 皇上的聖旨也很簡單,無非是一番體恤關懷之言,督促沈白病癒後回京述職,接替順天府尹一職。

原順天府尹趙正恭因為聿波藍的案子被皇上遷怒降職,而沈白在回京後將成為新的順天府尹。 連升四級,震驚朝野。 只是沈白卻依然沉默地領了旨,謝了恩。 從來沒見沈白這樣的形容,宋玉棠已經不習慣到難以和他搭上話。不過,第二日沈白卻破天荒地早早帶著衙門眾人出了門。 沈白去了初遇陸元青的亂墳崗。在宋玉棠的引路下,很快就找到了當初陸元青曾拜祭過的那座孤墳。 只是令他們驚訝的是,那座墳已經被人重新翻修過了,而且上面清楚寫著:母週陳氏之墓。 “這不可能!”宋玉棠簡直難以置信,“我當初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既無碑也無名,荒草都長出老高了。” 沈白看著眼前這明顯翻修過的墓,“玉棠,你確定沒有記錯地方?”

“公子,我絕對沒有記錯!就是這裡。”宋玉棠一邊說一邊指著墓碑,“陸書呆說這是他爹的墓,如今倒好,成了什麼週陳氏的墳墓了!那小子,不是,那女人果然是滿嘴沒實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現在想想簡直奇怪透了!” 沈白盯視墳墓的眼神微凝,隨後向身後一擺手,“挖墳!” 大人已經發話,身後的衙役們怎敢不動?於是大家七手八腳地開挖。 這個墳並不深,很快便見了底。一具白骨森然出現。 沈白衝胡二點點頭,胡二隻得上前檢驗。 過了半晌,胡二才對沈白禀報:“大人,這是具女子的白骨。從她的牙齒判斷,死者死亡時年歲該在六十上下,而且她骨頭的顏色發暗且乾癟,應該是重病而死。” 正在此時,忽然一男子大怒衝上前,“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隨意掘別人家的墳。”看到暴露在外的那具白骨男子開始哭天喊地,“娘啊,你好命苦!當年你病重離世,我沒錢帶你返回故里,只得匆忙將你埋在這亂墳崗受苦。如今我好不容易薄有積蓄能給你重修墳墓補盡孝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喪盡天良的人將你挖出來,娘啊……”

聽到此處,沈白不禁倒退兩步,壓抑了許久的怒氣直衝心肺,“你說這具白骨是你娘?” “廢話!不是我娘,我幹嗎給她重修墳墓?” “你何時將你娘葬在此地?” “五年前。”男人似是剛剛注意到身後這些官差,忽然間不敢哭鬧了,老實回答了沈白的問話。 “五年前?”沈白聞言雙手握緊,冷笑倒退,“陸元青,陸元青!你一直都在騙我!從你我相遇開始,你就沒有半句真言。連親人的埋骨之地都可以信口拈來博取我的信任和諾言,那麼你所說的字字句句還剩哪句能信?” 在場諸人是第一次見到沈白如此生氣,皆惴惴不敢多言。 沈白冷然站了片刻,終於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幫這位小哥將他母親埋了吧,好生打點。”這是沈白說的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的幾天裡,沈白再度恢復沉默。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不許任何人打擾。 等沈白離開書房時,宋玉棠從桌案旁看到散落一地的廢紙,上面反復出現的只有三個字:陸元青,陸元青,陸元青…… 直到今日新任縣令拿著調令和沈白交接完衙門中的事,宋玉棠整理二人的衣物行裝準備明日動身時,沈白依舊誰也不理。 “唉!”宋玉棠嘆口氣,“陸書呆莫名其妙變成了女人然後又神秘失踪,公子如今又在犯脾氣,怎麼忽然間一切都變得奇奇怪怪了呢?” “那是因為有人一直在說謊。”有人一邊冷聲道一邊走近。 “邵鷹?你何時回來的?”從坍塌的地宮中沒有發現陸元青的屍體後,邵鷹便不知去向。明日他和公子就要啟程回京,此刻見到邵鷹,宋玉棠只覺得驚喜。

邵鷹沒有回答,只是問宋玉棠:“大人在哪裡?我有要事見他!” 宋玉棠苦著臉道:“公子自從陸書呆失踪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誰都不見。” 邵鷹聞言點點頭,直奔沈白的書房而去。 宋玉棠以為邵鷹也會被沈白的冷言冷語給擋出來,可是沒想到在邵鷹硬闖書房後,二人竟然很久沒有出來。 又過了許久,沈白率先推門而出,他身後跟著邵鷹。見到宋玉棠,沈白吩咐:“玉棠,你去厲家舊宅的老梧桐樹下挖挖看有沒有一柄劍,如果劍還在,你就將它取回來。” 宋玉棠一頭霧水,但是沈白說完後,已經和邵鷹轉身離去。 “你確定她會上京嗎?”沈白一邊走一邊問邵鷹。 邵鷹點頭,“我之前只是擔心她會死在坍塌的地宮中,如今沒有找到她的屍骨,她一定還活著!她那個人又豈是那麼容易死的?當年我以為親眼看到了她的屍骨,她不是還活著?她的仇一日不報,她都不會死,所以她一定會上京的。”

“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我最初和元青相遇時,她不肯告訴我她的姓名。後來在我言語相激下她才告訴我她叫陸元青。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她的忽然失踪。”沈白一邊說一邊遞給邵鷹一張紙,“我和她是在路途上結識,所以她隨口說她姓陸,而元青二字嘛,你看看紙上。” 邵鷹接過沈白遞來的紙張打開一瞧,上面只有兩個字:冤情。 沈白微微蹙眉繼續說:“元青此人行事總是謙恭有禮,可是回想她和我第一次相遇,她的表現卻顯得很無禮。她做事素來進退有度,如此想來她定是故意與我結識了。” 邵鷹“嘿”了一聲道:“她這人做事素來古怪,從前我就總是猜不到她在想什麼。” 沈白忽然一笑,“邵鷹,你到底為何留在汴城?如今還不願對我實言相告嗎?”

邵鷹微微沉默後道:“大人你呢?你又為何放著京城不待,要來汴城呢?” “如果我說我是和你一樣的原因,你願意相信我嗎?”沈白黑白分明的眼向邵鷹看過來,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哈哈。”邵鷹忽然大笑起來,“莫非皇上一直在為當年的事情后悔?”他猛地頓住笑,一臉陰鷙,“如今厲家已無一人,皇上不覺得一切太遲了嗎?” 沈白靜靜看著他,許久才道:“邵鷹,他始終是君,你這樣說是大逆不道。” “君?誰的君?”邵鷹冷笑,“如今我早已脫下錦衣,再不是什麼忠君的皇家侍衛。大逆不道?是啊,他是皇帝,想說誰大逆不道都可以,一個不高興還可以滅人滿門。生殺大權在握,還有誰敢大逆不道?”這話說到最後,邵鷹心中忍不住漫上了一股悲涼之感。

“謀逆歷來是君王大忌,皇上當年雷霆震怒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沈白深深嘆口氣,“只是厲家被滿門抄斬之後,遍搜全府才翻到現銀幾百兩,怎麼不讓人慨嘆悲涼?” “忠君的滿門抄斬身首異處,貪贓的橫行朝野權勢熏天,那樣的京城、那樣的皇宮,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邵鷹嘲諷一笑,“我現在自由瀟灑隨心所欲,豈不比做什麼萬人痛恨又身不由己的錦衣衛來得痛快?” 沈白微微搖頭道:“人各有志,你選擇遠離,我卻不能。如果人人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誰去保家衛國,誰來重振朝綱?就算如今奸臣當道,但是沈某和家父也願以一腔熱血重滌這顛覆乾坤。” 邵鷹聽完沈白的話僵立許久才道:“我想我終於有些明白她當時為何要和大人你主動結識了。她看事深遠又有膽魄,我一直佩服她這一點。我想她也相信大人是個可以託付信任的人吧?”

我信大人是位好官……陸元青說這話時的神情仍在眼前,沈白忽然覺得胸口發熱,指尖微抖。她真的一直信任著自己嗎? 無論陸元青說了多少謊話欺騙他,她在心底應該還是信任自己的是不是?想到這裡,沈白忍不住加快腳步。終於到了陸元青曾經住過的屋子,沈白一把將門推開。因為用力過猛,帶起了一陣塵霧。這裡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邵鷹和沈白開始在屋中分頭翻找。如果陸元青出現在汴城不是偶然,那麼以她的行事作風,絕不會就這樣不告而別。就算她想不告而別,也會在離開前將一切謀劃周詳。 在房間的床柱上邵鷹發現了極淺的劍痕,他一拉沈白,道:“大人,你看!”他的聲音有種控制不住的激動,“是她,是她!果然是她!” 沈白輕撫床柱上的劍痕,表面看著雖淺,可是透力卻深,“你認得她的劍法?”

邵鷹接過沈白遞來的軟劍,按照床柱上痕跡所指方向揮劍,“交手不止一次。看這劍痕走向,很像是她曾經炫耀過的自創十六式。”邵鷹一邊說一邊舞劍,那凌厲的劍氣便分毫不差地重新擊在床柱上,形成更深一層的痕跡。 “契合得剛剛好,一分不差……”邵鷹手中的劍越舞越心驚,這劍法實在是詭異非常,一般人絕難想出。 在邵鷹舞到第十五式時,劍勢戛然而止,於是邵鷹執劍的手便突兀地停了下來,直指床右側的牆壁。 “不要動。”沈白順著邵鷹手中的劍看向牆壁,那裡最下端的牆角處有些微不平整。沈白蹲下身,仔細摸索了一陣,隨後將手伸進一塊磚的縫隙,並將磚取下來。 牆內的空隙中有個讓沈白覺得眼熟的包袱,沈白微微凝神才想到這是他初遇陸元青時陸元青帶的那個青布包袱。 沈白手臂一探,將它拿在手中。邵鷹也湊過來。 打開包袱,裡面有三件東西:一件血衣、一封信、一本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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