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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四章引路之人

變臉師爺·終篇 棠岚 3063 2018-03-16
得到沈白的允許,來人推門而入。是張彪。 “回禀大人,前幾日大人要文書整理的往年縣內秋收上繳冊錄已經整理好了,眼見就要秋收了,文書見大人要得急,就趕緊給大人送過來了。” 沈白點頭道:“拿去我的書房,放在桌上即可。” 張彪離開後,沈白才道:“雖然郭大人說出了鞥古村,但是我們沒有人知道鞥古村在什麼地方,就算有心也是無力。與其在這里白費心機,各位還是先各自回去吧。本官一會兒就寫密函,將此事報與皇上,一切便自有定奪了。” 沈白既已這麼說,餘下幾人還能說什麼?於是魚貫而出,只有沈白坐在原地未動。偌大的偏廳只剩下沈白一人,一時間竟有種空曠無邊之感。 沈白慢慢地從袖子中抽出了一封信,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著,良久,唇角微微勾動。

夜,如霧包裹最後一絲清明。靜謐的樹林間有飛鳥驚起,那奔馳的馬蹄濺起了地上的松泥,還有一把寒光閃爍的冷刃。 馬痛苦嘶吼的瞬間已經軟腿跪了下來,於是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一路翻滾跌下馬來。 還未呼上一聲痛,寒氣森森的刀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那持刀的手異常穩健冷酷,連一絲的波動都沒有。 那人說話的聲音更加冷漠,“東西給我。” “你大膽!我乃是衙門裡的……”話音未落,身後的一個手刀已將這個聒噪的信使擊暈過去。 將刀重新入鞘,蹲下身在躺在地上的信使腰間摸了一圈,隨後抽了一個火漆密封好的信函,反手來看,上面還有汴城衙門的官印。 來人無所顧忌地拆開了這封信,藉著月光一瞧,臉色已是大變。 憤恨地將信揉成一團拋在地上,右手握住刀柄,微微轉身就看到了身後隨意扛著一把大刀的男人。

“大人預料的果然不錯。不過馮副使,這乃是沈大人給皇上的密函,副使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拆開來看,不怕犯了欺君之罪嗎?” “邵大哥,你是一路跟著我的嗎?”馮彥秋神色不變,問道。 “邵大哥?”邵鷹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馮副使這樣的兄弟,老子可不敢高攀啊,否則哪一日死在你的手裡都不知情……何況,老子早就離開了錦衣衛,憑著馮副使如今的身份地位,再這麼紆尊降貴地稱呼老子,老子可當不起。” “公子只讓我和邵鷹在此地等,他說不出汴城是不會有人動手的,必會到了此荒僻之地才會等到我們要等之人。”不用回頭,馮彥秋也知道身後緩緩逼過來的人是宋玉棠。 前有邵鷹,後有宋玉棠……沈白真是好計謀,連他動手的地點都猜到了。

馮彥秋低頭冷笑,“你們是要一起上嗎?” “馮副使,有時候想法太多可並非是件好事。大人只說讓我們'請'截信之人回衙門,共同研商去鞥古村之路而已。”邵鷹走到馮彥秋身旁,並用手碰了碰馮彥秋的繡春刀,“馮副使,請吧,大人還在衙門裡等著馮副使帶路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馮彥秋能在官場一路扶搖直上,可見他絕不是一個不識時務之人。他並未說話,只是翻身上了宋玉棠牽過來的馬,原路返回去。 身後的宋玉棠好奇地撿起馮彥秋扔在地上的紙團,側頭問邵鷹:“你猜公子在信上寫了什麼,讓馮彥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上當了,還氣憤地把紙團丟在地上?” “我猜什麼都沒寫,就是一張白紙。”邵鷹懶洋洋地扛著大刀道。

宋玉棠驚奇道:“公子這麼捉弄人的嗎?一張白紙讓馮副使追出這麼遠?”他一邊說一邊展開了那張紙,只看了一眼就笑開了。 “難怪我和公子爭鬥了那麼些年,每次都是他勝,我啊,服氣了。”宋玉棠說著便把手中的紙遞給了好奇的邵鷹。 邵鷹接過來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只見上面規規矩矩地寫了四個字:你上當了。 宋玉棠和邵鷹“護著”馮彥秋回到了汴城衙門。那時黑夜已稍退,天邊微露出一抹灰白。沈白就等在書房中,聽聞三人歸來,便命宋玉棠將馮彥秋帶進了他的書房,隨後宋玉棠離開。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天已大亮。沈白推門出來時的神情很平靜,他對宋玉棠吩咐事情時的語氣更平靜,“玉棠,通知邵鷹休整一日,明早你們隨我和馮副使前往鞥古村。”

“陸書呆不和我們去嗎?”似乎是第一次沈白沒有提起帶著陸元青出行,所以宋玉棠有些疑惑地問。 沈白沉默地搖搖頭,“不用通知元青了。” 沈白說完這話的一炷香時間裡,陸元青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公子說了,這次不帶你去。”那得意洋洋的語氣,令陸元青很難看不出宋玉棠是有意前來炫耀的。 “這麼說你們明早去鞥古村?”陸元青確認。 “是,你問了也沒用,沒你的份。”難得有壓倒陸書呆的機會,宋玉棠鬥志昂揚停不了口。 “這樣啊。”陸元青依舊溫和地笑了笑,扭身離開。 月半彎,影微斜,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 陸元青整理好床榻上的包袱,扭身剛坐在床沿上,便聽到有人敲門。 燭火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微微地晃動起來,瞬息變換的影像裡,陸元青沉默地看著門。而此時那門外的聲音也同時靜了下來。

一個屋內,一個屋外,兩兩沉默。 燭火在燒著,間或輕輕一個爆響。陸元青站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 屋外的人果然是沈白。 “大人,這麼晚還沒睡?明早怎麼有精神去鞥古村?”陸元青微笑開口。 沈白略微遲疑,才道:“你知道了?” “大人告訴宋護衛這件事,其實也是希望我知道的吧?”陸元青邊說邊側身相讓,“大人,進來說話吧,如今晚間有些涼了。” 陸元青轉身的瞬間,沈白握住了她的右手腕,“元青……” 陸元青沉默地僵住,她沒有回頭,“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墳山腳下的驛站,你留給我的第一印像很強烈,明明貌不驚人的一張臉,可是舉手投足間竟然鮮活有趣,令人很難忘記。”陸元青背對著沈白,所以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聽他語氣幽幽緩慢訴說著往事。

“那時候你我不過萍水相逢,如果沒有天香樓的賭約,或許我們始終都只是擦肩而過的路人而已。”沈白握緊了陸元青的手腕,他的動作緩緩地並不很用力,可是那微小的動作還是洩露了他奔湧的情緒,“那個時候我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們的糾葛會變得如此深,深到我……不知該怎麼形容,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訴說我的心情才最為妥當,才最不令你為難,也最不令我思緒凌亂……元青,我只是想在臨行前多和你說幾句話,真的只是這樣……” “大人,為什麼不帶我去?”陸元青終於轉過身,“因為什麼?因為我是個女人,還是你始終無法相信我……” 沈白手臂微微用力,逼得陸元青不得不緩緩靠近他,“為什麼?你為什麼總要這麼說?你明明聰明地知曉我的心意,為何偏要這樣說?你以為你這樣說話做事,我就會退縮嗎?在你眼中我的喜歡如此不堪一擊嗎?”

“此去鞥古村必是十分凶險,我雖然不才,可是大人隻身入險地,能多一個人的助益總歸是好的。”陸元青側過頭,避重就輕。 “正因為鞥古村必是險地,我才不想你以身犯險。”沈白終於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摟住了陸元青的肩頭,將她帶入懷中,“我承認我開始有了自私的心思,因為在我心中你已經不僅僅是我的師爺這麼簡單了,你明白嗎元青?我不想再經歷週園中你吐血倒下那一瞬的心悸,再也不想。” 人和人之間的糾葛只會越來越深、越來越難解,很多事就該快刀斬亂麻,越猶豫越徘徊,就會越糊塗越不清醒。陸元青安靜地靠在沈白懷裡,覺得這件事終歸要有個了斷了。 鞥古村……作為汴城之行的最終之地,也好。 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大人,你既然這般擔心我,就不怕你們前腳剛走,我就被馮彥秋的人亂刀砍死嗎?大人,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這位同僚的行事作風。大人,你有認真看過他的眼睛嗎?他能坐上錦衣衛副指揮使這個位置靠的絕對不是運氣。”夠陰、夠狠、夠絕情……對自己和別人都同樣殘忍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比如說馮彥秋。

沈白摟住她肩膀的手有些僵住,她微微一笑繼續道:“帶我一起去鞥古村,大人。否則或許今夜一別,你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我了。” 無論夜多麼黑暗,它終將被光明所取代,就好像都以為這夜將如此漫長,可是卻終究會睡去再醒來,如此往復。世間的事說到底,不過是三個字——看不透。可如果一切都早早看透了,那這樣的一生是不是其實已經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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