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陸染收到了向衍發給她的電郵。 不小的附件包裡裝了十幾張圖片。 打開圖片的瞬間,陸染無法抑制呼吸急促,甚至於要用盡力氣才能讓自己看上去保持平靜。 圖片不是最近的,都是七八年前的。 但是每張都甜蜜的刺目。 尤其是放在第一張的:空曠的公園廣場裡,無數和平鴿騰空飛起,身材挺拔少年少女旁若無人的擁抱,表情都近乎虔誠,柔和的陽光撒了一身,他們看上去如此般配。 接著是第二張,雪地裡兩個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雙手凍得通紅,但同樣堆著雪人的兩人都笑得開心而甜蜜。 第三張是在校園裡,背景是藍天白雲和田徑跑道,終點線外少年雙手撐著膝蓋喘息,少女握著毛巾礦泉水擔心的扶著少年,偌大的操場上彷彿只有兩個人…… 第四張…… 而照片裡的少年相貌分明就是稚氣版韓默言。 他在這厚厚的二十來張照片中,沒有一張不是笑著的,沒有一張不是滿含愛意的。 這些都是陸染從來沒有在韓默言身上見到過的——韓默言的過去。 與這些比起來,韓默言對她的那一點點的關心和體貼簡直微不足道。 原來韓默言不是不會愛人,他只是早早把他的愛情都葬送給了另一個人。 所以無論她怎麼做,得到的都只是在冰山上撞得頭破血流卻還的得不到回應。 這實在是一件更加沮喪的事情……陸染忽然後悔起自己為什麼要去問向衍。 如果不知道,她還可以自欺欺人韓默言是壓根不懂怎麼愛人…… 然而越是對比,越是顯出她的蒼白無力。 這種打擊甚至比她決定放棄韓默言辭職當天還要令人沮喪…… 晚上下班,韓默言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去,陸染說晚上有事,拒絕了韓默言的建議,韓默言聽到只“嗯”了一聲表示知道,甚至沒問她是什麼原因。 陸染已經懶得去計較,因為這除了增加她的沮喪,沒有任何意義。 憋了太久,她也需要找個人傾訴,想了想,陸染打電話給了林婧,過了好一會才接通,背景音略帶嘈雜。 陸染問她在哪,林婧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老實交代,她又去了酒吧。 上次遇到流氓的事情顯然沒讓喝的醉醺醺的林婧得到教訓,但是陸染卻是記憶猶新,尤其那傷疤還猙獰的盤橫在手臂上,無聲嘆了一口氣,陸染交代她不要亂跑,就打車去找她。 這次陸染費了半天功夫才從舞池的群魔亂舞裡找到林婧,一身勁裝跳得渾身熱汗,看見陸染,林婧像是犯錯的孩子見到家長,耷拉著腦袋,方才的活力四射完全消失。 畢竟對方才剛失戀,陸染也不想再多怪罪,坐在吧台點了兩杯雞尾酒,自己喝了一杯,遞給林婧一杯。 “下次來的時候不要一個人。” 林婧捧著酒杯,忐忑地看了陸染一眼:“你不怪我?” 陸染失笑:“你都多大了,我怪你管用麼,我又不是你媽。上次的事情雖然是巧合,但也難免會有第二次,你自己總該小心。” 低垂眉眼望著酒杯,喝了一口,林婧嗚咽說:“我只是難過,想發洩。” “我知道。”陸染也半合下眼睫,語氣似嘆非嘆,幾分自嘲,“我也難過。” “啊?” 剛想開口說,忽然見林婧驟然抬頭,眼睛盯著陸染身後某處,一眨不眨。 伸手在林婧眼前晃晃:“怎麼了?” 不及回答,林婧猛然起身,就要追去。 陸染連忙拽住她:“到底怎麼了?” “我好像看見他女朋友了!” “什麼?” “駱憶韋女朋友,那個女的……可是她怎麼會……她剛才被人攬著進包廂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拗不過林婧,陸染被她拉著推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里三男兩女都轉頭看向她們。 三個男人的年紀都差不多三四十,女孩子則看起來很年輕。 林婧徑直走到其中一個紅衣女孩子麵前,聲音裡明顯壓抑著情緒:“你不是駱憶韋女朋友麼?為什麼會和這些人在這裡?” 女孩子的相貌很乖巧,疑惑了一下笑道:“是啊,怎麼了?哦,對了,你是那個他總是說很煩的前女朋友吧?” 童言無忌的模樣,卻一句話戳到了林婧的痛處,她的聲音也陡然尖利的起來:“如果你是他女朋友,那現在攬著你的是誰?” 陸染從一進來就只帶上門,站在門口,低低垂著頭,並沒有去阻攔林婧。 攬著她的男人打量過陸染和林婧,問女孩:“這是怎麼回事?” 女孩子笑聲若銀鈴,通透中帶著幾分不諳世事,對林婧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轉頭又對自己身邊的男人道,“沒什麼,就是個來找事的大媽嘛。” 林婧抑制不住揚手,只在半空陸染攔住。 禁不住林婧轉頭問:“陸染,幹嘛攔著我?” 在陸染回答之前,已先有個男聲道,聲音戲謔:“這不是韓總的陸助理麼?怎麼有空跑到這種地方?” 陸染從一進包廂就頓時有種情況不妙的感覺。 她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邊上的男人,裴函。 和裴函唯一的交際是陸染和韓默言曾經聯手陰過對方一次,那算是個很大的項目,招標會裡最有競爭力的兩個公司,一個是韓默言的,一個是裴函的,裴函不是個本分的商人,找了間諜想要偷取標書,被陸染髮現後,她和韓默言假裝不知,偽造了一份假的任人偷走,在裴函洋洋得意亮低價的時候打了對方一個響亮的巴掌。 她還記得裴函最後那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既陰森又扭曲。 好在兩個人也不在一個城市,本來井水不犯河水,卻沒料到此刻相遇。 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