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染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
還是在她自己租住的房子裡。
雖然陸齊授意讓她回家,可是陸染現在的情緒實在不適合回家,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父母。
陸齊沒有勉強,把車開到了陸染樓下,目送她上樓。
醒過來時,天色依然黑著。
似乎已經許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三年來除了周一周五準時上班打卡以外,還有不知多少個週末花在陪韓默言加班上,每日兢兢業業,忙碌的好似幾乎沒有歇下來的時候。
真是不堪回首。
站在浴室裡,陸染一邊刷著牙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眉梢眼角都是陌生的疲憊。
放下牙刷,去夠毛巾,卻沒想塑料的毛巾架一聲脆響,從瓷磚上脫落了下來。
這狹小的五十平米的出租屋,在她三年的蹂躪下,越發陳舊。
但她依然記得,當初為了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裡獨自租下一間屋子是多麼困難,又是如何一點一點適應這個稱得上簡陋的地方。
是為了誰呢?
做這一切……
陸染苦笑,昨天對著韓默言辭職的氣勢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辭職也好,為他努力也罷,其實都是陸染自己的決定,與韓默言絲毫無關,也怪不到韓默言頭上。
可是,怎麼可能不覺得怨恨。
手機昨夜已經關機,此時剛一打開,就是一陣強烈的震動。
隨手一翻,十幾條短信幾十個未接來電。
有工作的,也有朋友的,陸染一條一條翻下去,沒有韓默言的。
她早該預料到。
逐條回復後,陸染準備去弄點東西吃。
還沒走兩步,手機突然響了,旋律是陸染設定的高層來電。
陸染愣了一下,心也跟著多跳了一拍,趕忙接過:“餵?”
“是陸染陸助理麼?”
不是他的聲音……
陸染還是迅速調整情緒,聲音幹練道:“我是。請問您有什麼事?”
“啊,你忘了麼?我是劉田宇劉總,上次我在峰會上給過你名片。”
“我記得。請問劉總有什麼事情麼?”
“陸助理是已經辭職了嗎?”
“……是的。”
“如果陸助理有意願的話,不妨來我這,我保證待遇絕對比你以前要好,薪金和待遇方面你不用擔心,公司還會給你配備一個助手……”
陸染的聲音漸漸落了下來:“謝謝劉總了。不過我現在剛辭職,想先休息些日子。您說的我會考慮的,到時候再答复您可以麼?”
“可以的,可以的。”
掛了電話,陸染覺得更加疲累。
倒在客廳裡的布藝沙發上,輕微喘著氣。
電話此時又響了起來,一樣的鈴聲。
陸染想也沒想接過電話,聲音卻有些不耐:“劉總,我說過會考慮了。但我暫時真的沒興趣跳槽。”
說完,陸染也覺得自己實在口氣不佳。
但……她也確實沒那個心力去應付這些了。
電話那頭好一會沒人說話,陸染以為是對方生氣了,反正得罪便得罪吧,她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著。
正要收線,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低沉而冷漠的聲音:“陸小姐,你不打算跳槽麼?”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韓默言。
腦中一凜,陸染在電話這頭,陷入了沉默。
呼吸聲清晰可聞嗎,卻不知道說什麼。
良久,陸染才冷著聲音道:“韓總還有什麼事情麼?”
似乎是感覺到陸染聲音裡的敵意,韓默言頓了頓才開口,卻是意外的岔開話題:“劉總?劉田宇?”
“這恐怕和韓總沒有關係。”
“陸助理!”
“我已經不是你的助理了!”
陸染已經能想像韓默言在電話那頭皺眉的模樣,可是她已沒有心情去遷就他的情緒。
“你什麼時候回來做交接工作?還有你的東西什麼時候來拿。”韓默言似乎在壓著不悅,大約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這麼不客氣地對他說話。
陸染輕笑:“韓總,我不做了。那些東西我也不要了。”
“陸小姐,這是違約。”
“我不在乎,這個月就當我白做,工資獎金我都不要了,如果你要我賠錢,那也儘管提,這點積蓄我還是有的。”
“陸……”
陸染毫不猶豫打斷他:“韓總,我陸染就是這個性格。你的陸助理昨天已經辭職了。”
等了好一會,韓默言也沒再說什麼。
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三年都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助理會變得這麼棘手吧。
陸染揚起嘴角:“韓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掛電話了。”
說著,在關機鍵上,輕輕一按,瞬間電話那頭便寂靜無聲,再無任何聲音。
關上手機,陸染仰躺回自己的大床上。
她現在還是忘不掉,可是,總有一天會徹底忘記的。
徹徹底底忘記這個她曾經刻骨銘心愛過的男人,她的初戀。
簡單的去廚房下了碗雞蛋麵吃。
拖出放在衣櫃頂的大箱子,陸染坐在地上,開始收拾起她的東西。
一件件衣服塞進去,再把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
回憶起曾經邋遢的生活,陸染還得多謝韓默言的言傳身教,這些整理的破習慣都是跟在韓默言身邊一點一點學會的。
韓默言是個極其愛乾淨整潔的男人,這幾年陸染也去過韓默言家幾次,黑白色調的房間乾淨的纖塵不染,所有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就連衣櫃裡的衣服也都被熨燙的沒有絲毫褶皺。
和韓默言這個人很像,眼裡容不下半點沙。
也苦了她最初在韓默言手下工作的那幾個月,每日提心吊膽,生怕韓默言哪裡不滿意。
邊想邊整理,衣服很快就都收拾好了。
陸染又開始把其他買來的小東西收拾起來,反正她現在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去做。
一直整理到深夜才做完一切的工作,看著空無一物的房子,陸染心裡也像是驀然空了一塊。
洗漱睡覺,第二日陸染一早起來,叫了搬家公司在樓下。
辭職前,她就和房東說好了不在續租,只是說搬的日期還要遲些。
事實上,就連搬出去的位置她都已經找好了,那裡離市區頗遠,房子條件比這個好,房租也低得多,以她現在的經濟狀況,完全負擔得起。
其實,若她再節省些,一套房子的首付也許都付得出。
搬不搬也許並不重要,可是留在這裡,總會讓她浮想起這三年來和韓默言相處的點點滴滴。
更何況,這裡韓默言是知道的,她不想再和韓默言扯上任何的關係。
新家很好,陸染把東西都放好,一覺直到天明。
夢裡她把韓默言狠狠揍了一頓,韓默言毫無還手之力的任她痛揍,然後跪倒在她的牛仔褲下,向她求婚,陸染以一記響亮的耳光結束了這個夢。
由此可見,她對韓默言的怨念實在不是一點半點的深。
醒來後,開始打電話給許久沒聯繫的老友。
接到電話,大都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紛紛對她還活在世上這件事感到驚奇。
陸染一個個慰問過去,電話裡爽朗的笑聲幾乎不像是她自己的。
最後不出意外約定晚上出去玩。
以前穿的衣服陸染都丟在了本家別墅裡,現在衣櫃裡是一水的正裝和禮服,就連他日常穿的也都以嚴謹的深色調為主,根本沒有什麼可以穿出去玩的。
陸染只好盡量挑出能穿的,然後早早上街採購。
對於逛街這件女人天生喜愛的事情,陸染其實興趣並不大,買東西也大都憑的是直覺。
好在,她的身材夠標準,大部分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難看。
只是簡單的短裙絲襪配上V字領的大紅薄線衫,就襯托出她相對纖細的腰身和修長的腿,乍一看倒比她以前總是束縛在套裝裡的樣子要年輕了好幾歲。
到了約定好的酒吧時,已經過了九點。
酒吧很大,分成若干區域。
風格歐式,以深紅為主色,大量採用深沉的暖色調,再配以光影變幻的光線裝飾,不得不說佈置的極有情調。
在這樣的環境下,似乎一切都被渲染出朦朧的旖旎。
場子裡的氣氛被一點點帶動起來,陸染一走進去就看見過去的死黨林婧正坐在吧台邊手裡夾著一隻高腳杯笑瞇瞇地看著她。
“等你很久了。”
林婧風情萬種地從吧椅上跳了下來,身上蘇格蘭短裙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起來,很是好看:“我們可都等了很久,還以為你又要放我們鴿子呢。這次我們可是為你回來才開的聚會,今晚必須要通宵,絕對不許先溜。”
陸染一把搶過林婧手上的酒杯,低頭喝了一口,才笑道:“我什麼時候跑過了,倒是你,可別一喝就裝醉。”
林婧衝陸染擠了擠眼睛:“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樣子?現在我可是千杯不醉。走走走啦……”說著攬過陸染的肩頭便朝里面的包廂走去。
走了兩步,陸染想起酒杯忘拿,微一回頭,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影閃過。
陸染忙停下腳步,朝後看去。
林婧見狀,疑惑道:“怎麼了?剛才那有你認識的人麼?”
陸染有些恍惚地搖頭:“看錯了看錯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