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響門鈴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突直跳。我安慰自己:“正義在我這兒,沒什麼好怕的。”
聽見裡面有人走到了門前,那個妖精可能正通過門上的貓眼看著我,因此渾身的不自在。有個甜膩的聲音飄出來:“你們找誰?”
我說:“金秋。”
甜膩的聲音裡充滿了戒備:“我不認識你們。”
我用事先準備好的台詞說:“戴成坤你總該認識吧?是他讓我們來的。”
房門打開了,我盛氣凌人地走了進去,也不等那個妖精讓,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打量著妖精洞。妖精洞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是一個一百來平方,三室一廳的單元,裝飾得很本沒有我家華麗,卻處處透著一股溫馨。最後我把目光鎖定到了妖精身上。
妖精其實一點兒也不像妖精,和我想像的大相徑庭,後來王軍也這樣對我說。但是她確實是千真萬確的妖精,要不然怎麼會勾引一個有婦之夫?她二十四五歲,看起來更像一個小家碧玉,她的美麗不是耀眼奪目的那種,而是溫溫婉婉,月光似的淡雅溫柔。這樣一個女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怎麼也不會把她和妖精聯想到一起。
王軍很局促,看看我,又看看妖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心裡忍不住罵道:“軟蛋!”我拍拍身邊的沙發,對王軍說:“王軍,坐!”
王軍虛著身子坐下,看來他的心裡很不踏實。
妖精被我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臉上明顯地擺著幾分戒備和慌張。我想她可能猜到了些許我的來意,做賊心虛了。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她客客氣氣地問,但語氣裡帶著些居高臨下,彷彿在提醒我,她才是這裡的主人。
我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問:“你是金秋?”
她不卑不亢地說:“是。”
“你知道戴成坤有妻子也有女兒嗎?”我開門見山,咄咄逼人。
“知道。但是我愛他。”
“不要臉,臭妖精!”她的話讓我在心裡一陣大罵,沒想到她竟這麼厚顏無恥,說這樣的話居然臉不紅心不跳,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好像她勾引男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已經明白了我的來意,反而不慌張了,拖過一把藤椅,坐上去,悠閒地搖起來,根本沒把我和王軍看在眼裡。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破壞人家的家庭?”我冷笑道,“你不是愛他的人,而是愛他的錢吧?”
“也可以這樣說。我是需要錢,而戴成坤需要年輕的女人,還需要兒子。我們是各有所需,各得其所,也算是公平交易。”她的語氣活像一個精明的商人念生意經。
“卑鄙無恥!”我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四個字。
“有時候想起來,真有那麼一點兒。可是你想想看,這個世界上,哪個人不卑鄙?哪個人不無恥?還不都是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誰會抱著高尚不放?小妹妹,但是這些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該不是戴成坤的新歡吧?”妖精就是妖,說起話來也透著濃濃的妖氣。
“放屁!我是她的女兒!”我氣急敗壞地說。
“哦,失敬!”妖精停止了擺動,坐直了身子,仔細地打量著我。然後話裡帶刺地對我品頭論足起來。 “只知道他有個女兒在上大學,沒想到竟這麼出色,你穿衣打扮可真有品位,估計全城找不出第二個來。嘖嘖,真不錯!”
我提高了嗓門,言詞更加激烈:“我呸!你算個什麼東西,只不過是我爸爸用來生兒子的工具,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最多算是一隻雞,一直只會下蛋的母雞。我穿什麼你管得著嗎?”
“我的確管不著你,也沒有義務管。我的女兒如果穿得像一隻雞,我早就羞得一頭撞死了!”妖精終究是妖精,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差點兒讓她柔弱的外表迷惑,現在她原形畢露了。
臥室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也許是我們的聲音太大,把他驚醒了。妖精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你爸爸就要來看兒子了,讓他看見你在這裡,估計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你最好馬上離開。”
我哈哈地笑起來。 “你要搞清楚,居然用我爸爸來嚇唬我。哼,我偏要等他來,看看他向著誰?”
妖精也笑了,說:“好吧好吧,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孩子哭的聲音更大了,那撕心裂肺般的哭聲讓我感到心虛。我現在已經外強中乾了,我並沒有羞辱了妖精,反而讓她給涮了。可我不甘心精心設計的討伐妖精行動就這樣草草了之,我還要反擊,但是面對她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強有力的武器,可以打擊她。
我看看王軍,他向我攤攤手,意思是愛莫能助。
妖精真神,她剛念叨了我爸爸要來,比念咒還要靈驗,我爸爸真的就來了。他打開房門,在門廳裡問:“秋,大老遠就听見咱兒子哭,你也不管管。”
妖精坐在藤椅上動都沒動,也沒有答話,忽然間她柔弱起來,眼裡蓄滿了淚水,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和王軍不約而同都站了起來,面面相覷。
爸爸來到了客廳,看見我,吃了一驚。 “倩倩,你怎麼在這兒?”
我硬著頭皮說:“我不能來嗎?來看看弟弟。”在爸爸的威嚴的籠罩下,我居然叫那個小雜種弟弟。
爸爸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在這個場合看見我,也有些尷尬。他轉向那個妖精:“還不去看看兒子,哭壞了怎麼辦?”
妖精淚如雨下,說:“別假惺惺的,不是你讓他們來的嗎?你的寶貝女兒要掐死我兒子呢。”
我一聽,火冒三丈,語無倫次地說:“妖精,你含血噴人!我沒有說,要不問問王軍,誰說了誰就不是人養的。”
王軍證實說:“戴倩沒有說。”
我爸爸瞪了他一眼說:“這是我們的家事,用不著你多嘴。”
妖精說:“他們是一伙的,你女兒確實說了,我被嚇壞了,我動不了了。”妖精哭的猶如梨花帶雨,看在我的眼裡,卻是無比的醜陋恐怖。
爸爸拍拍妖精的肩膀,軟語安慰她,“沒事了,有我在,他們不敢。”
妖精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向臥室,偷偷地向我投來得意的目光。
“爸爸,我真的沒有說。相信我,真的。”我極力申辯著。
爸爸不耐煩的揮揮手,說:“沒有必要爭論這個,你回家去吧。”
妖精從臥室裡抱著孩子出來,流著眼淚說:“成坤,我們搬家吧,我很害怕。”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我戴倩。我真被她逼極了,忽然像發了瘋似的撲上去,嘴裡狂喊著:“好,我就是要掐死這個小雜種!”
沒等撲到妖精跟前,爸爸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拽住了。我用出吃奶的勁掙扎著,向著妖精張牙舞爪,恨不能撕碎了她。剛剛停止啼哭的小雜種又哭喊起來,哭得驚天動地,可能他被這個陣勢嚇壞了。
突然,啪的一聲,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我的臉上,打得我眼前金星亂冒。我被打懵了,不敢相信爸爸居然會打我,而且當著那個妖精的面。過了半天我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捂著火辣辣的臉,倔強地梗著脖子望著爸爸,我看見爸爸的眼神是那麼冰冷,找不到往昔的一絲一毫的慈愛。
我聽見爸爸對王軍說:“你叫王軍吧?”
王軍怯生生地說:“是。”
“你負責把倩倩送回家,再弄出什麼故事來,我先饒不了你。”爸爸命令王軍說。
王軍走到我身邊,輕聲說:“戴倩,我們走吧。”說著就來拉我。
我甩開他的手,緊緊地咬住嘴唇,用快要噴出火的眼睛看了一下正在偷笑的妖精,使勁點了點頭,意思是說我跟她不共戴天。然後我帶著屈辱,飛跑著逃離了這個記錄下我的屈辱歷史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