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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亂紅如雨墜窗紗

桃花亂 侧侧 7311 2018-03-16
盛顏的肩膀沒有什麼大礙,倒不是摔到了肩膀,而是拉扯到了肩胛骨那邊的筋肉。軍醫給她開了藥膏塗抹,盛顏看著瑞王,微微皺眉,說:“還是給我開點內服的藥吧,我自己不能幫自己擦藥膏了,而且估計你這邊也沒有隨行的女子。” “軍中確實沒有女子,不過如果盛德妃不介意的話,我倒也願意代勞。”他接過藥膏,示意軍醫先出去,然後在床邊坐下,一雙眼睛灼灼地盯著她,“難道說盛德妃的記性這麼差,忘記我們曾經做過更親密的事情了嗎?” 盛顏轉頭看著帳內點著的燈火,不說話。 怎麼會忘記。在雲澄宮裡,小閣外的瀑布,一直嘩啦嘩啦地不停地響著,他親吻在她脖子上,胸口上的唇,灼熱如暗夜火光。 瑞王看她猶豫,也不管她是否願意,伸手撫上她的脖頸,右掌探入她的衣領內,手腕翻轉,她的左襟已經滑落了下來,肩胛骨附近果然已經微微地腫脹起來。

她大驚,還沒來得及阻止,腫痛的地方突然一陣冰涼,他已經在塗抹藥膏了,清涼的一片沁進去,感覺十分舒服。她只好僵直地背轉過身子去,任由他的手指滑過自己的肩膀,輕輕揉按。 暗夜中只剩下燈花嗶嗶剝剝的聲音,兩個人都不說話,不遠處傳來刁斗的聲音,已經三更了。 等藥膏塗好,她重新拉好自己的衣服時,轉頭看瑞王,發現他正坐在床前,沉默地看著她,見她轉頭過來了,才站起來去洗手,慢慢擦乾,問:“盛德妃是否要開始講正事了?” 盛顏淡淡地說:“既然瑞王都知道我今晚會來找你,及時來接我了,我想你也一定早知道我找你什麼事。” “朝廷也夠辛苦的,這麼久了連個消息都傳不出來,居然還要勞動盛德妃親自跑一趟。”他頗為嘲譏地說。

盛顏慢慢地下床,走到他的面前坐下,說:“瑞王一走,皇上重病,人心也浮動了,如今朝廷人才凋敝,真是無可奈何。” 他抬眼看她:“我聽說盛德妃一力支撐朝廷,勞苦功高,真叫人佩服。” “我只是一個女人,哪裡插手得了朝廷的事情,還是要靠瑞王回來主持朝政,才是正途。” 瑞王笑出來,問:“怎麼又有我什麼事了?朝廷不是前幾天還要將我這個逆賊格殺勿論嗎?我這亂臣賊子要是再回朝攪弄一番,恐怕有一堆人會糟糕吧。” 盛顏低聲道:“過往一切,你我都有對不住彼此的事情,但是現在是朝廷有難,我們只能先放下以往一切……” “你我之間,似乎是你對不起我比較多。”他冷冷道。 盛顏料不到他居然這樣說自己,她放在桌下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自己的掌心,幾乎刺破肌膚。

他殺害了她的丈夫和母親,而如今卻說出這樣一句。 但,在他心裡,一定覺得她背棄諾言嫁給了尚訓,又與尚訓一起謀害他,才是更嚴重更十惡不赦的罪行。只因為他是凌駕於人的那一個,視別人如草芥,而別人的一點對他不住,便是天大的罪過。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緩緩地放開了自己的攥緊的拳頭,深吸一口氣,正視著他,說:“尚訓如今的情況,想必瑞王也知道了……現在社稷動搖,連項云寰這樣的人都敢造反了,這天下畢竟是你們家的天下,哪有落到外姓人手中的道理?你助朝廷誅滅亂臣賊子之後,自然要接管朝政,到時我與一眾當初對不起你的人,全聽憑你發落。” 他有點好笑地看著她:“但是,盛德妃,京城已經亂成這樣了,相信也兵盡糧絕了,我要是和項云寰聯手,只需數天就可以輕鬆攻下京城,馬上就可以將以前對不起的我所有人全滅,何必辛苦幫你們剿滅項云寰,然後等個一年半載再處置你們呢?”

他說到這裡,忽然又笑出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低聲說:“就如你,已經落在我的手上,卻還妄想著與我談判,不是異想天開嗎?” 她咬住下唇,抬頭正視他,卻是毫不畏懼:“就算現在你順利攻下京城,在後人說來,你始終都是篡位,可你若是與朝廷一起剿滅叛黨,天下歸心,皇帝又無法再掌管朝政,禪位於你是名正言順,我相信這樣對你而言,以後的天下要好統治很多。” “雖然如此,但是反正都是麻煩,你憑什麼覺得我應該選擇現在就面對項云寰的麻煩呢?”他笑問。 她用自己的手點在桌上的行軍地圖,指向南方:“項云寰如今是叛軍,自然對天下也有企圖,你們現在聯手,將來要準備如何呢?瓜分天下,你在北方他在南方嗎?”頓了一頓,見瑞王不說話,她也微微笑起來,“既然,你將來總有一天要收拾他的,與其將來要落兩個罵名——謀逆朝廷和誅殺盟友,不如趁現在朝廷有求於你,過來言和的時候,提前將心腹大患掃蕩乾淨,幹乾淨淨登基,豈不是最好?”

瑞王看著她的微笑,抱起雙臂,說:“但我是為清君側來的,一路南下,和朝廷也打了不少仗,如今一下子代表朝廷出征逆軍,會不會轉變太快?” “清君側和平逆軍,全都是為了天下,有何不同?”她問。 “天下……盛德妃在朝廷中混了幾天,連這一語雙關的本領,居然都學會了,真叫人佩服。”他說到這裡,忽然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盛顏還坐著,不知道他過來有什麼事,正在茫然間,卻覺得下巴一動,原來是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兩人的視線,瞬間對上。 暗夜無聲,燭火搖盪,一片萬籟俱寂。 “那麼,為我們的合作,再添上一個美麗的附加禮物怎麼樣?”他凝視著她,目光灼灼。 盛顏愕然,還不明所以,卻聽到他又說:“這麼久以來,我身邊不乏女人,而你也成為了尚訓的妃子。但是我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有時午夜夢迴,我認真想一想自己一生中最想得到的東西,或者是有什麼缺憾……有時候是皇位,有時候是我的母親,可是更多的時候,總是想起你來。”

他自嘲地笑一笑:“也許是因為,你是第一個叫我心動的人吧。” 大雨中,桃花下,漫天漫地全都是粉紅顏色,嬌豔明媚。如何才能叫人不心動。 “還有很多好笑的念頭,像個小孩子一樣。”他放開她,回去坐下,仰身靠在椅背上,恍如自言自語,“比如說,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既然你上了我的車,我就應該不由分說直接將你帶走;再比如,那一次向你求親之後,在三生池邊,既然已經親吻了你,為什麼還要放開手,反正一匹馬不一定只能坐兩個人;還有,太后允許你出宮的時候,為什麼我偏偏避嫌,要站在宮門口等你,我就算直接將你帶走又如何?又或者,在雲澄宮的時候,不應該去誘惑你,而應該直接將你弄出去,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你再也沒有辦法拒絕我……”

他的話輕輕慢慢,恍惚在她耳邊浮響,在暗夜中如此纏綿繾綣,可聽在盛顏的耳中,卻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一陣氣血翻湧,怨毒與悲涼,像是在心口煎熬蒸騰。 他殺了她的丈夫與母親,若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謀殺尚訓,是為了皇家相爭,可是她的母親何辜?卻就這樣死在他的一念之中。如今,他卻如無事人一樣,在她面前說著這些話,叫她怎能不怨恨。 難道這世上,只有她曾在心裡發誓,她活著的目的,就是與他為敵? 她深深吸氣,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瑞王爺,我們已經永無可能。” 他微微冷笑:“是,當然不可能,我的記性還沒差到,忘記有人曾經親自寫下殺我的詔書,親自替我的弟弟準備下殺我的利刃。” “那麼你想怎麼樣?”她死死地盯著他。

“怎麼樣?皇上已經這樣了,我眼看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就算味道不怎麼樣,我是不是也應該嚐一下?”他冷酷地問。 她有點絕望,良久,才問:“難道你真的不在乎朝野議論?皇上還沒死!” 他冷笑道:“我不信誰敢議論我。” 她無話可說,低頭看著桌上,鋪陳著的一片天下,大好河山。 瑞王尚誡看著她低垂的臉頰,良久,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抱起,俯臉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有時我真覺得,得到這個天下對我而言很容易,因為我對自己有把握。可是要得到你,真是人間最難的事情。” 因為,他對於她,實在沒什麼把握。 這世間的事情往往如此,無論多麼強大的人,在感情上卻總是無能為力。 “那麼,德妃,過來做說客的時候,你難道沒有想過會發生什麼?”他低頭在她的耳畔,低低地問,“還是說,其實你早就準備好,要犧牲什麼了?”

四更已過,刁斗聲音傳來,外面士兵開始換哨。 盛顏像是驚醒一般,將他推開,低聲說:“我還以為瑞王爺一心為你家天下。” 他好笑地看著她,說:“雖然如此,但如今是你們有求於我,我是不是應該要求定金?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傻到任由你們開條件吧?” “可……我是你弟弟的妃子……”她用幾乎哀求的目光,看著他。 “我想他不會再醒來了。”他漫不經心地說。 盛顏聽著他的口氣,悚然一驚,正要開口,卻感覺他已經吻上自己的唇,她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她身子一僵,想要用力推開他,可是不知道是因為肩膀的傷,還是因為什麼,卻全身無力,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無力相抗,只能順從地任由他撬開自己的雙唇,與她舌尖交纏,彷彿是食髓知味,他狠狠地加重了雙臂的力量,讓她更貼近自己一點,吻得更深入一點。

盛顏頭暈氣短,無奈地閉上眼,只感覺眼前一片金色紅色如漩渦一般,燭火搖曳,天地動盪。 直到她氣息急促,快要暈厥過去,瑞王才放開她,低頭看著她眼角染著紅暈的樣子,那因為蒙上一層淚光而在燭光下粼粼的眼波,虛弱的喘息中臉頰嬌豔明媚,柔弱如此,真叫人痴迷。 他抱起她,向著床走去。被放置在床上之後,盛顏才像是剛剛醒悟過來一般,她睜大眼看他,僵直地半坐起來,低聲說:“我不能留在這裡。” 他卻沒有理會,右手順著她的脖頸滑上去,插入她濃密散亂的發間,將她的臉托起,順著她的肌膚吻下去,柔軟,甜美,讓人戰栗。他情不自禁將她按倒在床上,雙唇在她胸前流連,順著她胸前渾圓的輪廓輾轉,留下緋紅的痕跡。 她用力抓緊自己身下的被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沉淪進去。 可是外面依然是凝固一般的黑暗,沒有任何人,會看到她,來到她的身邊拯救她。她用力咬住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微微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將自己損傷的肩胛,狠狠地向著床沿撞了下去。 劇痛中,她渾身顫抖,冷汗迅速地沁了出來,雖然咬住了舌尖,但她還是痛得悶哼出來。 他正抱緊她的腰,卻感覺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渾身冷汗。他未免有點惱怒,但還是將痛得蜷縮成一團的她抱了起來,讓她俯臥在床上,仔細地看她後背的傷,低聲說:“真是不小心,居然又撞到傷口。” 或許是因為剛剛的迷亂,他聲音沙啞低沉,又刻意壓低了,貼在她的耳邊說話,讓她全身都戰栗起來。 她咬住下唇,將自己的臉埋在枕中,默不作聲。 “既然如此……”他頗有點惱怒,放開她站起來到帳門口,低聲對外面的衛兵說了句什麼,然後回來在床前坐下,突然問起無關緊要的問題來:“跟著你來的那個是君蘭桎的兒子君容與嗎?” “是。”她低聲說。 他淡淡地說:“你現在身邊沒什麼得力的人保護你,以至你剛剛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我讓鐵霏繼續跟著你吧。” 她當然拒絕:“不必,鐵霏是你的心腹,在你身邊比在我身邊更有用武之地。” 他笑了笑,然後說:“他武藝出眾,但行軍打仗稍微欠缺些,讓他在你身邊我是信得過的,而且……”他收斂笑容,頓了一頓,然後才盯著她說,“我對你信不過,我想你不是個守信的人,至少,從沒有對我守過信用。鐵霏在你身邊的話,我也好隨時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 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守信,所以也只能默認。 不一會兒,鐵霏就進來了,見過了瑞王之後,轉頭去看盛顏,見她躺在床上,鬢髮散亂,愣了一下,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瑞王淡淡地說:“她受傷了,原先的侍衛護衛不力,所以我想讓你再跟在她身邊保護她一段時間。如今朝廷局勢動盪,切記要寸步不離。” 鐵霏頓時愕然,問:“王爺,這……” “我很快要與朝廷和談了,你回到她身邊,官復原職應該沒有問題……盛顏,你覺得呢?”他不再叫她盛德妃,竟直接叫她名字了。 盛顏默默咬住下唇,對於這個明目張膽安排在她身邊的探子,她還能說什麼?如今有求於人,一切只能都應下了。所以她坐起來,撫著自己的肩,低聲說:“多謝瑞王爺厚意,想來要是有他在的話,我也不至於會受傷了。” 瑞王笑了笑,看鐵霏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你願意嗎?” 鐵霏猶豫了一下,便向盛顏單膝跪地,說:“鐵霏自當全力保護盛德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瑞王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那位君防衛,你帶回來了嗎?” “屬下已經帶回來了,正在屬下的營房中。” “把他帶過來,點一隊兵馬送盛顏和他回城去,你就不用回來了,記得好好保護你主人。”他說。 “是。”他簡短地回答,轉身出外,帳內又只留下他們兩人。瑞王走過去,低聲說:“準備走吧。” 她抬頭看著他,默默點頭,伸手拿過旁邊的一根帶子,將自己流瀉下來的頭髮綁起來,垂在胸前。 瑞王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雖然他與她結下大仇,理應厭惡她,可這一刻只覺得心口有些不明的東西,蕩漾波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的發,用指尖輕輕撫過。 外面鐵霏的聲音已經傳過來:“王爺,盛德妃,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瑞王笑了笑,說:“鐵霏這笨蛋,難道不知道動作慢一點嗎?”伸出手來,將她打橫抱起,輕輕巧巧讓她偎依在自己懷裡。 盛顏大窘,說:“我傷的是肩膀,腳只是輕傷……” “就當作是腳重傷又怎麼樣,並無人知道。”他笑道,將她抱出帳房,外面鐵霏與一隊人馬都已經牽馬在等待,看到他抱著盛德妃出來,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而站在鐵霏身邊的君容與更是幾乎撲上來:“盛德妃……” 鐵霏這次倒是機靈了,鎮定地按住了他,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幫他們解釋:“盛德妃受傷了。” 盛顏便如一朵雲般被瑞王托上馬,放置在鞍前,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看著她緋紅的臉,也不知道是羞怯,還是被周圍的火把映紅,光芒流轉,異常動人。瑞王倒是毫不在意別人偷看她,翻身上馬,示意鐵霏讓君容與上馬。 數十騎衝出營房,踏月向著京城而去。 剛與瑞王交手過的項云寰,現在也沒有出來再搶一次仇人的打算,哨兵們不敢阻攔,眼睜睜看著他們過去。 來到護城河前時,天色已漸漸亮起來。瑞王沒有下馬,只將盛顏抱下,遞給鐵霏,說道:“好好照顧她。” “是。”鐵霏趕緊扶住盛顏,君容與瞪了他一眼,但是當著瑞王的面,卻也不敢說什麼。瑞王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盛顏,忽然俯身下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等我一下,我待會兒去宮裡見你。” 她茫然點頭,看著他一扯韁繩,率眾離去。 恍惚間,她看著塵煙,忽然想起了去年三月,桃花盛開,她手中握著瑞王的那一塊玉佩,眼看著他率領幾十騎隨從,錦衣怒馬卷過平崗,消失在桃花林中。 “盛德妃,你哪裡受傷了?”君容與看著瑞王離去,趕緊在旁邊問她。 她回過神,默然地轉頭將自己的令信交給他,然後說:“我從馬上摔下來,傷到了肩膀,腳掌也被馬蹄踩傷了。” 君容與看她臉色不好,焦急地用令信示意那些人開了小偏門,三人進去後,他才問:“不如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宮裡叫人來接你。” 盛顏搖頭,說:“不必了,你現在就回家,告訴你父親,瑞王已經答應和談,讓他立即召集群臣商議一下。我和鐵霏回宮去就可以。” “但……這個人曾是朝廷叛逆,盛德妃為什麼還要留他在身邊?”君容與指著鐵霏,不敢置信。 鐵霏給了他一個“你以為我願意嗎”的表情,一言不發。 盛顏皺眉,說:“這你不必擔心,趕緊回去與你父親商量吧……就說,朝廷大軍併入瑞王軍,他平定天下,入主朝廷之後,保證好好安置舊臣與皇上,一切過往概不追究。” 回到朝晴宮,天色已經微明,她剛剛進去,就有一條人影撲上來,哭道:“娘娘,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正是雕菰。 盛顏見她眼睛已經哭腫,便詫異地問:“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昨晚送吳昭慎回去後,便一直不見娘娘了,只看見你給太后和太子殿下留的書信,讓我天亮送去,可我等了一夜,你都不回來,我……”她又哭又笑,“眼看天要亮了,我都想要去找太后了……” “傻瓜,這兩封信現在沒用了。”她將雕菰手中的信拿了過去,撕碎了丟在香爐中,頓時一陣火騰起來,化為烏有。 她怔怔出了一會兒神,才抬手幫雕菰擦去眼淚,說:“別擔心了,你看誰來了。” 雕菰這才看清她身後的人,頓時結結巴巴地叫起來:“鐵……鐵霏?” 盛顏看著她目瞪口呆又滿臉通紅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伸手搭住她的肩,說:“扶我去沐浴,我現在只想立刻休息。” 雕菰應了,慌亂地看看鐵霏,然後扶著她進內去,替她備下洗澡水。幫她脫衣服的時候,雕菰看見她的後背腫成那樣,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問:“娘娘,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遇到一點危險,鐵霏救了我。”她隨口撒謊。 雕菰小心地幫她在水中梳理著頭髮,一邊低聲問:“那麼,鐵霏這次回來,還會離開嗎?” 盛顏有點羨慕她的單純無知,她似乎已經忘記了,鐵霏以前是為何潛逃的,她只歡喜自己心上人的回來,而根本沒興趣去追究背後發生什麼事。 她疲倦地靠在雕菰的臂上,低聲說:“誰知道呢。” 雕菰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再問:“朝廷會不會追究他以前的事呢?” “不會的。”她說,為了轉移話題,她伸手去撩起雕菰剛剛撒進水中的干花看,問:“這些是什麼花?” “是太醫院調配好的干花,娘娘不是受傷了嗎?這中間有紅花、月季、三七花、芍藥、凌霄花,還有桃花。”她轉頭去看那個藥罐上寫著的配料。 盛顏默不作聲,掬起面前一朵半沉半浮的桃花看,曬乾後的桃花褪盡了紅色,變成暗黃,花瓣零落,徒具花型。 她心裡忽然想,就在去年春天,她曬桃花的時候,有人曾在桃花前向她求婚。不知道現在這些桃花中,會不會有一朵當時聽到過他們當時的承諾? 可那又如何? 一時心中百轉千迴,難過得心口劇烈疼痛起來。 洗完澡,雕菰將鐵霏帶來的藥膏幫她塗上,揉按了一會兒,盛顏便沉沉睡去。 雕菰輕手輕腳地將床帳放下,輕輕退出,才剛剛走到鐵霏身邊,還找不到話題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內侍顫抖而急迫的聲音:“太子殿下,殿下請等等!” 雕菰和鐵霏還沒等看見內侍,就看見一團身影旋風一般奔了進來,行仁從宮門口向著殿後直奔過:“母妃,母妃!” 雕菰趕緊跑上前去,攔住他:“殿下,德妃正在睡覺,皇上有事等下午再來吧……” 行仁理都不理她,將她一把推開,徑自跑進後殿去了。 鐵霏皺眉看著行仁,問:“這就是代皇上監國的太子?” 雕菰吐吐舌頭,笑道:“太子才十四呢,個性急躁了點,長大就好了。” 行仁根本不理會他們在議論什麼,直衝進後殿,大叫:“母妃,快起來啊!” 盛顏困倦之極,但是也不得不睜開眼,看著外面已經奔進來的行仁,支撐著半坐起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行仁隔著薄薄的紗帳,興奮地說:“母妃,城外打起來了,我們一起上城牆去看看吧!” 盛顏應了一聲,緩緩問:“瑞王軍和項云寰那邊已經開戰了嗎?” “是啊,聽說瑞王天剛亮的時候突襲項軍,母妃,是不是很奇怪啊,朝廷還沒和瑞王軍談判呢,他們就已經開戰了,這下一定是站在我們這邊了吧?他不會打進城裡來了吧?” 盛顏淡淡地說:“是啊,他不會打進來了。” 行仁看她反應冷淡,愕然問:“母妃,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現在朝廷上可能有事要找你,你還是先回自己的宮中吧。”她說著,靜靜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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