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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想忘與相念

蘭因·璧月 倾泠月 12530 2018-03-16
北闕雲瞑宮。 “這玉床是用北闕峰底中挖出的萬年暖玉做成的,在下的冰珠乃是取自東溟海中的萬年寒冰,非是毒,所以無藥可解,但這暖玉床可化寒冰之氣。前三日需一刻不離的躺著,向後則需每一日躺兩個時辰,連續半月後即可徹底化去寒氣。” 屈懷柳將明二領到玉床前解說道。 明二彎腰,將昏迷不醒的蘭七放置玉床上,起身,抬眸看一眼屈懷柳。 屈懷柳又是心一抖,趕緊道:“二公子放心,七少的寒氣絕對可化解。” 正說著,又聽得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兩人轉頭看去,卻是鳳裔追來了。 “咚!” 室中驀地一絲聲響,令得三人忙看過去,卻是蘭七自玉床上翻滾落在了地上。 屈懷柳看看明二。暗道,難道這蘭七少睡覺很不安份不成?

明二隻是走過去,重將蘭七抱起放上玉床,可他才走開,那邊蘭七又翻滾落地了。 “怎麼回事?”鳳裔沉聲問道,眼睛看著屈懷柳。 屈懷柳被那一眼看得連連後退了兩步,才答道:“在下也不知,可是這暖玉床真的可化寒氣,在下絕未說謊,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少主。”娘啊,這人看著不聲不響得,原來也是個可怕的角色。 明二再次走過去,將蘭七重抱上玉床,伸手撫了一下玉床,眼中神色一動,然後起身,目光望向鳳裔。 “這暖玉床之溫恰好與人的體溫差不多,我想不是玉床的問題,而是她抗拒著玉床的暖溫。”明二空濛的眸子不移鳳裔的眼睛,緩緩的淡淡的道,“或者說,她抗拒的是人的體溫。說得更深一點,便是即使她已瀕臨死亡,即使是完全失去意識,她的身體依然抗拒著一切溫暖的東西。”然後清晰的看到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中瞬即升起刻骨傷痛。

屈懷柳聽著,有些莫名其妙,看看明二,看看鳳裔,最後看看蘭七,隱約明白,可又似乎完全不明白。 鳳裔卻已痴了,呆呆的站著,臉若死灰。 “他……他又掉下來了。”屈懷柳指著玉床前道。 明二看到了,卻沒有動。 鳳裔緩緩轉頭。 地上,因為寒冷,昏迷著的蘭七本能的屈身抱膝,蜷縮成一團,可萬年寒冰之氣如何能抵擋,身子不停的顫栗,臉色慘白如蒼冰,唇色蒼白如霜雪,眉頭輕蹙,卻牙關死咬,不發出一絲呻吟。 脆弱得仿似彈指即碎,卻又倔強得百摧不毀。 心,那一瞬被撕裂成了萬千碎片。 劇痛之下,鳳裔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吐出,眼前頓時一黑,一陣天旋地轉。 “餵!你怎麼啦?”屈懷柳伸手抓住了他。 鳳裔吸一口氣,站穩,睜開眼,甩開屈懷柳得手,抬步向蘭七走去,俯身抱起蘭七,輕柔的將她放於玉床上,然後自己躺下,伸手,將又翻動著想離開玉床的蘭七攬於懷中。

玉床上,蘭七先是輕微的掙扎著,接著,掙扎的力道越來越重,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大,顯然是想擺脫玉床上的一切。 可無論她如何動,鳳裔就是不放手。 一掌拍在臉上,他不放。 一拳擊在胸膛,他不放。 一腳踢在膝蓋,他不放。 一抓扣在肩頭,他不放。 肩頭的血又流下了,可他還是不放手。 他將蘭七抱在懷中,緊緊的抱著,任身上的腳踢拳打,任肩上的血流了一床,他也只是抱著,將蘭七抱在懷裡,輕輕的喚著:“音音……音音……音音……音音……” 懷中的人,當年他絕望的放開,卻不知……竟得如此一個結果。這十多年的苦痛,這十多年的哀念,竟然是毫無意義的嗎?竟只換得他歲歲心碎神傷,竟只令得她沉淪悲恨冷心絕情嗎?他們……難道無論怎麼做,都不能得一份寧樂?難道……所有得苦難都不足以抵罪?難道他們連一個人的幸福都不可得嗎?

音音…… 是罪是孽,他願以一生為祭,只願蒼天能憐她。 “音音……音音…… 不停得喚著,緊緊的抱著,這世間他唯一的珍視的…… 音音…… 蘭七的掙扎終於慢慢的變緩變輕了。 “……不要……為什麼……哥哥……” 一聲呢語輕輕溢出,可此刻房中三人皆是功力深厚耳力一流的,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明二神色不變,屈懷柳深深疑惑。 玉床上,鳳裔身子一震,那眼中的痛已非言語可訴。他抬手將蘭七的頭輕柔的摟在自己的頸邊,低首,臉貼近那冰冷的額頭,不斷的柔柔的喚著:“音音……音音……音音……” 蘭七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徹底失去了意識,慢慢的安靜下來,終在鳳裔懷中安然沉睡。 眉輕輕展開,抿緊的唇終於放鬆,蒼白的臉慢慢安寧。

屈懷柳看呆了眼,萬沒想到那樣一個強悍妖邪的人,此刻也能有如此脆弱、靜美之態! 蘭七沉睡的模樣,安然靜謐。 而鳳裔眼中卻慢慢流出淚來。 “他們這是……”屈懷柳疑惑不解的看向明二,眼光相觸,他驀地打了個寒顫。那刻,他覺得明二公子的眼光比那萬年寒冰還要凍人。 “她沒事吧?”又一聲傳來,卻是寧朗追來了,他輕功不及幾人,是以此刻才到。當看到床上躺著的蘭七、鳳裔,他一愣。 “沒事,有暖玉床,半月後便可痊癒。”見明二沒有回答的意思,屈懷柳只好盡地主之誼。 “喔。”寧朗喘一口氣,放下心來。可眼見鳳裔肩頭血流不斷,不由又擔心起來,“鳳裔大哥,你的傷先裹一下吧。”等了片刻未見有反應,便自行走了過去,小心撕開鳳裔肩頭的衣衫,便見一道劍傷,傷口不大,也不是很深,卻流血極多,顯見云無涯當時並無取他性命之意,只是想威懾一下。從懷中掏出“紫府散”小心的撒在傷口上,又從裡衣上撕下乾淨的布條綁緊,弄好後,起身,鳳裔卻彷彿完全沒有感覺,只是抱著蘭七,眼中淚流不止。

“走吧。”明二道,轉身離開。 屈懷柳當然也跟著離開。 寧朗再看看蘭七,心頭茫茫然的,最後終只是無力的輕輕一嘆,離開了。 明二與寧朗下了北峰,便見眾俠也從南峰下來了。 原來他們離開後,云無涯下令給眾俠解了蠱蟲,還了兵器信物,而在洺空的安撫下,眾俠也按倷下心中怨憤,不再提報仇一事,東溟與皇朝之間暫算是平和的解決了。 與洺空等人會合後,宇文洛忙拉著寧朗遞過從云無涯那得來的解藥,而明二則與洺空等人商議。片刻後,洺空領著眾俠先去北闕幾里外的一個小鎮安頓,明二則再次上南峰去了。 他與云無涯見面後說了些什麼,無人知道,只是那日傍晚明二公子回去後,給眾俠帶了個好消息,他們回東溟的船隻行裝全部由東溟無條件提供。

於是眾俠便暫且在小鎮住下,一邊等待東溟準備好回皇朝的船,一邊等北闕宮里蘭七的傷好。 這一日,秋橫波與花扶疏結伴去街上逛了逛,也算看看東溟的風土人情,逛了半天,眼見午時快到了,兩人便回了客棧。 因為人多,小鎮上的幾家客棧全住滿了。所以也不可能一人一間或是一家一個院子。她們此刻住著的那家客棧算是小鎮上最大的,住了約莫近五十人,而最大的一個院子裡,東廂住著秋長天與洺空,北廂住著宇文父子,南廂住著南臥風師徒,而西廂則她倆及柳陌、容月四人住了。 剛進小院,便猛地聽得一聲暴喝“滾出去!” 接著便見北廂一扇門哐啷打開,然後宇文洛被推了出來,腳下踉蹌,顯見被推得很急,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 宇文洛有些頹然的看看合上的門板,轉身,見到秋橫波、花扶疏,便笑了笑。

“洛世兄,宇文世伯他還是那樣嗎?”花扶疏看看緊閉的門板。 “嗯。”宇文洛點點頭。 他們在小鎮安頓後,宇文渢的屍身便由明家屬下從幽谷運來了,見到屍身的那一刻,宇文臨東一聲慘叫當場便昏死了過去。爾後,便與愛子屍身一起關著,不吃不喝的,誰的勸說也不聽。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秋橫波看著宇文洛臉上五道很顯眼的紫紅指痕,不由伸出手去,“這是世伯弄得?痛嗎?”手伸到一半,忽地憶起,忙紅了臉收回。 宇文洛抬手碰碰臉,頓時噝噝吸著冷氣。 “痛,真痛!” “痛你幹麼不躲。”秋橫波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這個回去敷上,隔日便會消了。” “多謝。”宇文洛也不推辭的接過。 花扶疏看著宇文洛臉上的指痕,道:“宇文世伯自小便格外的疼渢世兄,現在渢世兄去了,唉,也怪不得他對你如此了。”

花家與宇文家素有往來,兩家兒女也多有接觸,是以花扶疏約莫知道些宇文家情形。 宇文洛聞言卻搖搖頭,道:“爹爹心中自也有我這個兒子,對該給兒子的東西他也都給我了,或許比不上大哥多,但相對而言,大哥比我們也承擔、付出得多。而且大哥那麼聰明能幹,爹爹看重他更喜歡他也是理所當然的。爹爹他不單只是我們的爹爹,他還是宇文世家的家主,他的責任令他更看重大哥,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寄託在大哥身上,此刻大哥忽然沒了,爹爹等於沒了希望,他的傷痛之重非他人能懂。他此刻依然能認得我是他兒子就已很不錯了。” 這一番話聽得花扶疏大為驚訝,片刻後才道:“洛世兄,以前是扶疏看錯你了。” 而秋橫波卻只是微微一笑。 宇文洛被花扶疏這樣一說反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去找寧朗一起用午飯。”向兩人又是笑笑,然後離開了。

“這位洛世兄雖武功膽識算不得一流,但胸懷卻是一流的。”花扶疏看著宇文洛的背影道。 秋橫波明眸眾閃過一絲柔波,然後道:“妹妹,你先回去,我去找爹爹一起用飯。” “喔。”花扶疏點點頭,沒有多言,便回房去了。 秋橫波則往東廂去。 那天宇文洛與寧朗一起用過飯後,便坐在一起閒聊。 寧朗關心這北闕宮裡的蘭七,有些悶悶的。 宇文洛自己也滿懷愁緒,便也有些悶悶的。 兩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正是無聊著時,房門砰的一聲猛然被推開了,然後一陣風刮過,等反應過來,宇文洛已被宇文臨東從床上揪了起來了。 “洛兒!喜事!真是大喜事!”只聽得宇文臨東興奮的叫著。 “痛痛痛……”宇文洛卻伸手去拔宇文臨東抓著他肩膀的手,肩都快被抓斷了。 可宇文臨東此刻顯然聽不進去了,“洛兒,你秋世伯剛才來找為父,是為了你和橫波侄女的親事,為父已經答應了!還有洺掌門作證!洛兒,你要娶親了!”說著,他便將一個雕著龍紋的金環套上宇文洛的手,“洛兒,這是秋家訂親的信物,你可要好好保管!真想不到,橫波侄女竟然中意的是你!真想不到,你竟然會要趕在你的哥哥們前面成親了……”說到這,又想起了愛子的死,那興奮之情便黯了幾分,黯然了片刻,才道,“若是渢兒在……唉!算了,今日有喜,不要提。”抬手抹了抹眼角,“等回了家去,先辦了你大哥的喪事,然後再給你辦親事,放心吧,為父一定不會委屈了你們。”說著,沉沉嘆息一聲,便轉身走了。 屋裡,宇文洛看著手腕上金光燦燦的龍環,半晌後,將手伸到寧朗面前,道:“寧朗,你咬咬,看痛不痛?” 寧朗想了想,然後重重一掐。 “啊!”宇文洛一聲慘叫驚動了整個客棧,“原來不是夢!” 然後,很快,所有人都知道秋家與宇文家聯姻了。雖然許多人都妒忌的認為這是一樁不相匹配的姻緣,但都還是向兩家祝賀著。 秋長天笑得含蓄有禮。 宇文臨東笑得合不攏嘴。 宇文洛每日笑得傻乎乎的。 秋橫波,無論笑,還是不笑,那都是美不可言的。 明二嘛,明二公子去了北闕宮,未歸。 而知道長天山莊里題詩贈衣一事的幾人,在知曉消息後,雖有片刻的疑惑,但很快都釋然一笑,然後都很有風度的向兩家祝賀。 “想不到宇文洛這傻小子竟這麼有福氣。”容月是如此感慨著。接著又想起了死去的宇文渢,想起自己,心頭便有些黯然。 “橫波姐姐不會看錯人的。”花扶疏則道,“我們去街上看看有沒好東西,也好買來送給她以示賀意。” 於是兩人便出了門,才步出客棧,便見旁邊客棧裡走出了梅鴻冥,梅鴻冥一見她們,馬上轉身回走。 “站住!”花扶疏輕輕柔柔的吐出兩字,卻令得旁邊的容月一抖,暗想小姐在生什麼氣? 似乎自東溟海重那一“抱”之後,梅鴻冥但凡見著花扶疏的身影皆是避得遠遠得,現今同住了一個院子,卻似乎這還是頭一次碰面。 梅鴻冥只有停步了,重轉過身來,低眸看著腳下。 “梅世兄。”花扶疏蓮步輕移,神態語氣都是纖柔如水,“你不是和我們住一家客棧嗎?怎的卻從那邊出來?” 梅鴻冥得眼睛依舊望著地上,答道:“在下剛才去找列大俠了。” “哦?”花扶疏有些驚訝。 自列熾楓南峰頂上那一番話後,眾俠雖未怎樣,但心中顯然是頗多微詞,是以,往昔那敬仰之情淡了一大半,而這梅鴻冥可是當日親口反駁他的人,倒實想不到他竟然還會主動去找他。 梅鴻冥雖沒看著花扶疏,但似乎知道花扶疏此刻心中所想,道:“列大俠當日所言也並非全然無理,每人都有每人的想法,能如列大俠那樣一心忠於自己忠於武道,那是令人敬佩的事。而且列大俠武學之上的成就,便是我師傅也有許多不及的地方,在下向他請教,也是理所當然的。” “哦?”花扶疏又是一聲詫異。 “扶疏姑娘喚住在下有何事?”梅鴻冥抱抱拳問道。 “無事。”花扶疏倒是答得很坦白。 呃?梅鴻冥驚愕抬首,目光與花扶疏相觸,清秀的臉上頓時湧出一絲紅意,便又低下頭了。 花扶疏看著他那窘迫的模樣,不知怎的,數月來得鬱結此刻忽的解了,全身都是一鬆。 “容月,我們走吧,還要去挑禮物給橫波姐姐呢。” “好。” 於是,花扶疏攜著容月裊裊而去,只餘下一縷淡淡幽香。 梅鴻冥原地怔愣了半晌,似乎有些想不通這扶疏姑娘幹麼這麼平白無故的喚住他,想不明白便丟開了,抬步回了客棧,打算好好練習一下剛才列熾楓指點的幾招。 不過,自那以後,倒是常能碰到了,但凡碰著了,花扶疏便原地站著,一直等到梅鴻冥期期艾艾的上前向她招呼一聲“扶疏姑娘”後,她才離去。 次數多了,花家大哥花清和便看出了一點眉目,於是和妹妹說:“我看桃落門的那小子便不錯,容貌不錯,人品不錯,武功也不錯,妹妹可不要錯過了。” 花扶疏聽得,先是一愣,然後瞪兄長一眼,跺跺腳走了。 於是花清和便想著,是現在就去找南臥風前輩說說這事好呢,還是等回家了跟父母說了後再由他們親自去桃落門說的好。 小鎮上,如此這般的日子,一下也就過去了十來日。 眾俠雖是歸心似箭,雖對東溟餘怨未消,可想想蘭七少對他們大恩,便也只有等著,壓抑著。 再則,東溟這些日子對他們還算有禮,招待也周到,是以心底里稍稍好過些,只盼著北闕宮里蘭七少的傷快點好。 而宇文洛看寧朗老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是那柳陌姑娘對他噓寒問暖的都沒啥反應,想想便明白了原因。於是,這天,他提議兩人上北闕宮去看看蘭七。其實,他自己也是很想去看看那屹立山頂的壯麗王宮。 這話馬上得到了寧朗的響應。 於是,兩人便離了小鎮往北闕而來,只是到了北峰下卻被侍衛擋住了。要知那可是王家重地,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入的。兩人正望峰興嘆時,卻見到了剛好從南峰下來要回北闕宮的屈懷柳,屈懷柳對寧朗可是印像極深,聽他們說要去探望蘭七少,便欣然允了,有他帶著,侍衛自然放行了。 兩人跟著他一路而上,只是每隔一丈便有一名守衛,每隔百米便有宮樓,而且青松翠柏點綴,簡單重透著古樸莊重。最後抵達峰頂,從下往上近距離的仰望北闕宮,但見宮宇層層疊起,仿似接天連雲,碧瓦琉璃朱窗沉艷,雕欄玉階奇花異草,重重宮門前無數的英武侍衛矗守,顯得無比的壯麗華美威嚴富貴。 “王宮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宇文洛讚歎道。 屈懷柳領著他們前往雲瞑宮。不巧得很,到了雲瞑宮,宮裡的人說,七少被北王請去海微宮喝茶了。 蘭七、明二與北王、云無涯雖原來都是極欲置對方於死地,但此刻暫泯恩怨拋開過往,以個人而論,卻都是極為欣賞對方的,一個個都是風流俊賞之人,棋盤上一方廝殺那是棋逢對手、酒杯間一席暢談那是志趣相投,刀劍間一番比試那是盡情盡興,是以,這些天北闕宮裡過得頗是融洽。 於是屈懷柳又領著他倆往最頂峰的海微宮而去,爬過一層層台階,穿過一重重宮門,終於到了最富麗堂皇的北王居住的海微宮。 宮前,屈懷柳將兩人交與一位宮人,自己便退下了,宮人將他們帶至偏殿,請他們在殿前稍候,自己先進去禀報。 兩人立於宮門前,清楚聽得里頭傳出一陣笑語聲。 “七少,既然你可以是女子,那不如嫁給本少主,也算是英雄美人相匹。”只聽得云無涯道。 宇文洛一聽馬上掏出紙筆記下,一邊道:“這雲少主定是不死心,還圖謀著皇朝武林呢,要知蘭家而今在武林擁有的勢力可是無法估量的。” 接著又聽一人道:“女的?那不若嫁給本王,算是兩國聯姻增進情誼。”這是北王的聲音。 “你已有數位王妃了。”云無涯道。 “本王還可以立一位往後。”北王反駁道。 “呵呵……當王后啊,似乎是不錯的事。”只聽得蘭七妖魅的笑道,“只不過本少有個一條件,若你們允了,本少同時嫁給你們兩個都沒問題。” 門外宇文洛聽得直冒汗,暗想不愧是蘭七少,這等話也只能她說得這般從容自如。 “哦?什麼條件?”云無涯、北王同時問道。 “將你們東溟的國璽送本少當聘禮。”蘭七笑吟吟的聲音。 “果然是蘭七少。”宇文洛再贊,“竟然想將東溟握在手裡,真是一點也不肯吃虧啊。” “七少要嫁的人還真多。”卻又聽得明二公子溫雅的聲音。 “呵,二公子,若是你以明家為聘禮,本少再多嫁你一個也無妨啊。”蘭七又笑道。 大冬天裡,宇文洛忍不住又冒汗了。 而寧朗聽著,心頭一時酸澀無比,沉沉的十分不舒服。 正在這時,宮裡請兩人入內。 寧朗呆呆站著,極想進去,腳下卻邁不動。 “寧朗?”宇文洛推他。 寧朗卻忽然掉頭就走了。 “歡!寧朗,你怎麼啦?”宇文洛喊道。 寧朗卻沒有回頭,只是一直往前衝去。宇文洛見之,沒得法,只有放棄參觀北王宮殿的原意,轉身追著寧朗去了。 北闕宮裡宮殿繁多,道路曲曲折折,寧朗又是一頭亂衝,是以很快兩人便在這重重宮宇中迷了路。 “寧朗!”宇文洛好不容易抓住了寧朗,“你停下來,你要去哪裡?” 寧朗被拉住便不走了,低著頭不言語。 宇文洛扳著他的肩膀想將他轉過身來面對面的說話,誰知寧朗卻死也不肯轉身,於是他便跳到了寧朗面前,哪知寧朗又低著頭轉過身去,如此這般的轉了幾回,宇文洛忽然明白了,靜靜的站在寧朗身後,半晌後,他拉著寧朗在近處一座亭子裡坐下,也不說話,只是望著天外的白雲。 日朗天清,只是山風沁涼,暖日灑在身上的那點暖意瞬即便叫山風吹走了,只餘一陣陣冰涼。 那天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們才被屈懷柳找著了,然後將他們送到了雲瞑宮。雲瞑宮中,他們見到了早已回來的蘭七、明二、鳳裔。 看著蘭七,寧朗張口幾次,最後只是問:“你的傷好了沒?” “嗯,差不多了。”蘭七答道。 “喔。”然後寧朗便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這樣沉悶的寧朗時從未見過的,是以幾人都有些稀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望向宇文洛。 宇文洛卻將目光移向蘭七,也沒有說話。 “你們還未用飯吧,還是先去用飯吧。”還是明二公子較為善解人意。 於是喚了宮人服侍他倆去用飯,寧朗走在前頭,宇文洛走在後頭,走出門後,他特意放輕放慢了腳步。 “少年初識愁滋味。你造孽不小。”果然,聽得明二道。 “唉……”難得的聽到了蘭七幽幽的嘆息聲,接著聽她道,“本少做的壞事實在不少,可向來視若等閒,只有對著他……卻似乎總是有些不忍。” 卻聽鳳裔輕聲道:“寧朗時少有的純善之人,你嫁與他也未嘗不是佳事。” 門外宇文洛聞言心中一動,然後快走幾步趕上了寧朗,所以他沒有聽到後面的話。 “哥哥,那種東西,我們在五歲那年就知道我們都不需要不是嗎?”蘭七道,說著這話時她轉頭往明二看去。 明二揭開茶杯,一股熱氣頓時瀰漫上臉,表情便有些模糊,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那一日,寧朗、宇文洛便在雲瞑宮住下了。 雲瞑宮本事云無涯居住的宮殿,不過自蘭七來此療傷後,他便搬到了其他宮。爾後明二來了,明嬰、明落、蘭曨、蘭曈也來了,於是這裡倒成了明、蘭兩家的居處了。 那一晚,寧朗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用過早飯後,宇文洛便拉著寧朗遊賞北闕宮,眼見青峰白雲伸手可及,碧海藍天無比壯闊,宮宇重疊奇麗壯美,看得宇文洛悅目又怡心,可寧朗依不見開顏。 於是宇文洛也沒了興趣,看看他那神色,便拉他到一處閣樓前坐下。兩人靜靜的坐了半晌後,宇文洛忽然道:“寧朗,七少肯定是個女子。” 本以為這話一說出,寧朗定會欣喜若狂的,誰知半晌不見有反應。 “寧朗?”宇文洛推推他。 “我知道。”寧朗輕輕道。 “呃?”這回輪到宇文洛吃驚了。暗想,這傻小子什麼時候看出來的?他也是昨天聽到鳳裔那話才肯定下來的。 “心裡就是覺得她是女子。”寧朗喃喃答道。 “喔。”宇文洛看著他,卻見他只是怔怔的看著一個地方不懂,順著目光看去,卻是一叢紫色的小花,這寒天裡也開得分外的絢麗。看著他,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得問道:“寧朗,你……喜歡七少對吧?” 寧朗卻沒有答話,只是看著紫花出神。 宇文洛看他那模樣,根本不用回答也知他是情根深種了,然後倏忽間不知怎的想起了兄長,心中黯然,於是下定了決心,道:“寧朗,回皇朝後你就立刻去找你爹娘、你師父,然後告訴他們你今生非蘭殘音不娶,然後你敲鑼打鼓得抬著花轎直奔雲州蘭家去,只要七少肯和你拜堂,那麼她今生今世便是你的妻子,永遠都屬於你。” “啊?”寧朗不再發呆了,轉頭瞪大眼睛驚訝無比的看著宇文洛。 宇文洛卻以從未有過得嚴肅正經的模樣對他道:“七少雖然妖邪任性,她視天下人如草芥,但是……你在她心中是不同的。寧朗,她自己親口承認的,她對你不忍心,只著天下唯一的一份不同,寧朗這便是你的勝算!她再不屑承諾,可是只要她嫁了你,她就絕不會反悔,她就會一生做你的妻子。所以,寧朗,你要快,趕在一切都未發生轉變,趕在你們的婚約還未解除前,和她拜堂成親!” 寧朗,雖然她的不忍心不見的就是鍾情,但是,她既可視你不同,那麼天長日久自然也就會有感情,娶到了她,終好過你娶不到她而一生抑鬱。這些話宇文洛卻沒有說了。 可是宇文洛也並不知道,那一日幽谷中寧朗對蘭七說的話,他不知道,蘭七那一刻的驚慌與畏縮。 寧朗卻是聽得呆住了,怔怔的坐著,半天動不了。那予他來說,事遙不可及卻日夜夢寐著的事。 而他們卻也不知道,在閣樓上,有人倚窗而坐,本只是沐著冬陽看一本閒書,誰知卻聽到了這麼一段話。聽完了後,那個從來萬事不予心的人,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心頭有些不舒服。 這天下唯一的一份不同嗎?明二勾起唇,起身,從後窗飛身而下,離開了閣樓。 閣樓前,寧朗依然痴坐著,宇文洛靜靜的陪著他。 明二悠然穿行於北闕宮中。 迎面,遠遠的兩道人影上來了,明二看著,眸光一轉,抬手往胸前一按,然後唇角慢慢溢出一縷鮮血。他抬步繼續前行。 “二公子。”蘭曈、蘭曨見著他皆抱拳施禮,卻見明二完全沒反應,臉色蒼白如紙,唇邊掛著血,就這樣從他們中間穿行而過。兩人奇怪,回頭看去,卻見他腳下輕浮,仿似隨時會倒。兩人面面相覷,然後蘭曨道:“看他這模樣似乎受了重傷。” “難道他與雲少主比試受創?”蘭曈猜測。這些日子裡,云無涯多次找明二印證武功,兩人功力不相伯仲,互有勝負,難道這次兩人都盡了全力,所以弄得個兩俱敗傷?那…… 兩人互看一眼。 “他此刻……”蘭曨眼睛一亮。 “七少曾經說過,必要殺明二,無論用什麼手段。”蘭曈則道。 “所以何不試試,便是敗了,那也只是開個玩笑,他堂堂明家公子也不能與我等下屬較真嘛。”蘭曨笑得甚是狡猾,不愧是蘭七少帶出的人。 “有理。” 蘭曈話音未落,人已掠向明二,那真真是快如閃電迅若疾風,眨眼間蘭曈已到明二身後,手一遞,寒光一閃,沒入背中。 手中傳來劍刃刺入皮肉的實實在在的感覺,可蘭曈卻有些傻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一擊成功。拔出短劍,血頓時湧出,而明二則悶哼一聲,一頭栽倒於地,再無聲響。 “你……你真的偷襲成功了?”蘭曨走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倒在地上的明二,實在不敢相信。要知道這可是蘭家煞魂都無法殺的人,蘭七少多屢屢不能得手的人!憑他的身手,竟然……她都做好了偷襲失敗的要擺什麼表情說什麼話了! “他……真的被你刺中了!” 蘭曈愣了一下,然後蹲身,先用指尖觸了一下明二背上的血,溫的。再湊到鼻前聞了聞,是人血的味道。於是轉頭看著蘭曨,無比驚訝的道:“我真的刺中了他!” “那快看看死了沒,沒死再補上十劍八劍的。”蘭曨再道。 於是,蘭曈先探了探明二的鼻息,再探了探他頸側的脈搏,最後又摸了摸胸口,然後他真傻了眼了。 “真的沒氣了,真的死了。” “啊?”蘭曨不信,親自一探,然後她也傻了,望著蘭曈,“我們殺了明二公子?!” “怎麼辦?”蘭曈問她。 “怎麼辦?”蘭曨問他。 兩人齊齊傻愣住了。 此刻,殺了這名傳天下武功驚人的明二公子,他們卻感覺不到一點興奮,只有無比的恐慌。 “先去告訴七少。”兩人異口同聲,然後迅速起身,顧不得地上的明二,飛身直奔雲瞑宮而去。 雲瞑宮裡,蘭七剛從暖玉床上起來,正捧著一杯熱茶,就著幾盤精緻的點心。 “七少!七少!明二公子死了!” 蘭曨、蘭曈一奔入雲瞑宮便慌慌張張的喊道。 嚓!杯身於杯蓋擦出刺耳的聲響。 “嗯?”蘭七抬眸看向他們,似沒聽清。 “明二公子死了!”蘭曨、蘭曈再次齊聲道。 嚓!又是一聲刺耳的聲響。 “嗯?”蘭七碧眸眨眨,似沒聽懂。 “七少,二公子被我們殺了!”蘭曨、蘭曈這次的聲音小了許多。 “你們說什麼?”蘭七碧眸中神色很是奇異。 “他……剛才我們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受了重傷,我們猜是與雲少主比武的結果,所以……”蘭曈道。 “七少,我們剛才……也只是想試試,我們本沒當真的,可誰知……誰知明二公子竟然沒能躲開那一劍,也不知怎麼的……真的給我們刺死了。”蘭曨接著道。 兩人此刻不知怎的,心底里一股涼氣直滲。按理說,他們能殺了那麼厲害的人物應該很有成就感,而且他們也做成了七少一直未能做成的事,怎麼都該高興才是,可是,他們提不起一死安興奮的心情。 “憑你們的身手……殺了他?”蘭七似乎無比疑惑。 “是真的!”蘭曨道,心慌得亂跳。 “剛才屬下親自探過了,真的……死了!”蘭曈都聽得到自己得心跳聲了。 “哦。”蘭七輕輕淡淡得應了一聲,過得半晌後,她驀地放聲大笑,道:“好!好!好!哈哈哈……那太好了!你們有功,回去蘭家後重賞!先下去吧。” “是。”蘭曈、蘭曨戰戰兢兢的逃命似的退下了。 房內,蘭七端著杯,卻叮叮的響個不停。抬起左手按住不住抖動的右手,喃喃道:“我一定是因為太高興了。” 卻不止右手在抖,左手也在抖,無法抑止的抖動著,砰!杯終於摔落在地,瞬即四分五裂。 蘭七看著地上碎裂的茶杯,驀地覺得心頭一痛,彷彿那一下摔裂的是自己的心。 怎麼回事?蘭七按住胸口。這樣的感覺……彷彿是多年前,知道哥哥永遠也不會回來時那一刻的感覺。 “怎麼回事?”蘭七喃喃問著,畏冷似的抱住身子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不對……不對……那假仙那麼喜歡騙人,我得親自娶確認才是……” 口裡如此說著,人卻怎麼也動不了。 “假仙……我……要去……”伸手撿一塊碎瓷緊緊握於掌心,血瞬即滲出,卻藉著那痛讓腦子清醒,再使勁搖搖腦袋,搖去腦中所有的紛雜,環視四周,尋找著殿門…… 忽然,她猛地起身,瞅向窗門,厲聲喝道:“出來!” 然後,窗門打開,便見明二公子優雅從容的飛身飄落。 “你!”蘭七碧眸中剎那間閃現耀目光華,但轉眼間,她冷下了臉,“你這假仙怎麼還不死!” 明二卻不以為忤,只是笑看著她,道,“明白了?” “哼!”蘭七冷哼一聲。 “你也終於明白了。”明二公子的儀容神色此刻卻是無比的雅逸安寧,一雙眸子從未有過的清透空明,緩緩的笑道,“我們都不能殺死對方。” 蘭七聞言眼光一閃,然後咬牙一字一頓的吐出:“誰說不可以。”話未完,人已欺近,手中手中玉扇抵上了明二頸脖,“本少親自動手!” “哦?”明二垂眸看她一眼,不動,笑容恬靜神色淡定。 頸上慢慢滲出血來,順著扇骨流下。扇柄上也染有鮮血,那是蘭七剛才握著碎瓷而流出的血。 扇骨上的血汩汩而下,在扇面上劃下縷縷艷痕,最終與扇柄上的血相融,再一滴一滴落於地上。 蘭七握著玉扇的手越握越緊,碧眸中卻已萬千思緒轉瞬而過。 血流得更多,再地上漾開一朵綺豔的朱花。 明二抬手,握住了蘭七握扇的手,握住了那一手溫熱的血,指尖撫摸著那手背上凹凸不平得疤,目光鎖住那雙盈潤如浸水碧玉般的眸子,道:“其實,那一日沒有放手便該明白了。” 蘭七聞言一呆,怔怔的看著他。 片刻後,她手一收,道:“該死的!”碧眸恨恨的盯著明二,“該千刀萬剮的假仙!” “彼此彼此。”明二神色間一派謫仙得出塵雅逸,無絲毫不快之意。 彼此盯視著,久久不語,眼中神色變幻,似是憤,似是恨,又似是無可奈何的認命。 也許,還有一絲誰也不會承認也沒有發現的竊喜。 “唉!”良久後,蘭七終只得重重嘆一口氣,“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哪裡知道。”明二收起笑,搖頭,“我也不想,可惜……”眼眸看著蘭七,“似乎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左右,這算不算是天命?” “唉,算了。”蘭七認命似的坐下。 明二又笑了,道:“知道麼,剛才我聽到了一些話,然後心裡有些不舒服。” “所以也要弄得我不舒服。”蘭七碧眸睥著他嗤一聲。 明二笑著默認了,然後又道了一句:“現在我倒是挺舒服的了。”說完後身子一晃,一陣暈眩襲來,令得他趕忙扶住了桌子,這刻蘭七才發現他背上大片的嫣紅。 “你這該死的假仙!”蘭七怒叱一聲,可心頭的慌亂卻是無比真實的確認著剛才的認知,令她再無從否認與反悔。 “呵呵……”明二笑笑。謫仙的臉上終於冒出冷汗,折損了幾分仙容,只是神色間依是悠然,甚至是有些高興的。 門外,給蘭七送藥來的鳳裔悄悄離開。 蘭七寒氣化去後又在北闕宮裡多住了幾天,因為明二的傷。 那是,已是年尾了。 於是,皇朝眾俠未能在過年前離開東溟。 北闕宮裡,明二與鳳裔曾有過一段對話。 那一日,明二醒來後,便見鳳裔在為他上藥。上完藥後,鳳裔也沒有離去,站在窗前許久,窗外碧空如洗絮雲飄遊。 明二倚在床頭,看他良久之後,似有些漫不經心的道:“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著一個答案,而你……似乎沒有說的打算,令我都有些奇怪了。” 床前鳳裔身子一震,卻未說話。 明二也不急,靜靜的等待。 終於,鳳裔開口:“昨日,你能以自傷得一份認知,便該明白了。” 明二聞言心頭一跳,奇異的望向鳳裔。 “況且……”鳳裔目光悵悵的望著天際浮雲,“那日她醒來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此生永不相見,你我相忘江湖'有這句話,又何必再說。我為何離去,她或許知道,或許永遠不知道。可無論哪樣,就如此結果罷,我永遠都不需再說。” 明二看著他,看了許久,最後淡去驚異的神色,也不知是佩服還是譏誚的笑笑。 “你認為你如此做是最好?” 鳳裔默然不語。 “你很欣賞寧朗吧?”明二眸子看著窗邊的背影,“可當年若你不離開,或許她也是一個寧朗。今日的'碧妖'可說是你一手造就。” 窗邊的身影又是一顫。 明二看著,空濛的眸子裡深深的空空的。 “若是可以選擇,是和你一生相伴終生為乞,還是如今的孤身一人風光尊榮,我想當年的她,一定选和你一起,便是凍死餓死被人打死,她也选和你在一起,她甘之如飴。” 鳳裔面向窗外的臉上那一層漠然終現裂紋,刻骨烙心的痛一絲一縷的慢慢浮印。 良久之後,鳳裔才開口:“二公子知道了吧?” “嗯?” “二公子一定也查過我與音音的身世吧。”鳳裔緩緩轉身面對他,“既然你知曉那一段往事,那自該清楚一切悲難的開端。” 明二默認。 鳳裔重又轉身望著窗外,不讓明二窺得他一絲一毫得情緒。 “我與音音……從娘肚中開始,便彼此相守相伴,我們沒有別人,牽絆得太深,而能無視罪孽,能一生做到不悔不怨的太少太少。所以……我與音音……這樣就可以了。至少,她知道我在霧山一生安然,我知道她於江湖呼風喚雨,或許這算不得最好。可是……”他頓了頓,然後轉回頭看著明二,黑漆漆的藏著無盡痛苦得眸子中閃著一絲脆弱的亮芒,“不是出現了一個你嗎?而且還有寧朗。日子過去久了,她終有一天會淡忘了以往,畢竟,往後她還有未知的數十年歲月。” 明二訝然,看著他,一時未能言語。 鳳裔走回床邊,在離得很近的地方看著他,似乎要看透他這個人,一直看到他的心裡去。良久後,他道:“你與她,相守相伴又相鬥相忌,也算世間少有。若有一日,你們能去了這份相鬥相忌,或許就是'白風黑息'那樣的神仙眷侶。” 明二聞言失笑,那笑含著淡淡的嘲意,卻不似對著鳳裔,彷彿是對著自己。他抬眸迎視鳳裔那雙漆黑如淵的眼睛,他的眼中那一刻退去了迷霧,將那一雙無情的眼睛展現於鳳裔眼前。 “我與她是一樣的人,所以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一生都不能擁有常人所能擁有的一切簡單的東西。我們……雖有牽絆,但一生最好也不過相伴相鬥。” 鳳裔聞言卻搖頭,伸手從懷中取過一樣東西放於他手中,在明二的驚異中,合上了他的手,道:“你與她還有未知的數十年,有許多的可能。”他轉身,抬步離開,門開啟時,淡淡幽幽的飄落一句,“而我與她……皇朝歸去後,我與她永不相見,這一生,許是相忘,許是相念。” 房中,明二怔怔握著手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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