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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畫壁 陈嘉上 3552 2018-03-16
大家倒是挺團結的,一點不客氣的把我綁得死緊。 眾人押著我回了雅居,翠竹上前一步問我:“牡丹當真未死?她在什麼地方?” 我看著一張張怒意橫生的臉,牡丹,你該慶幸。 你有許多好姐妹,她們時時掛念你的生死,你有一個有情郎,他不惜再度赴險虛與委蛇來救你。 心裡話抑的太久果然憋忍不住,居然讓那個狡猾的男人給誑的脫了口! “快說!”一迭連聲的問話,我應道:“她在七重天。” 眾人沉默了,聽得朱孝廉問:“七重天是什麼地方?” “在東海,中間要過玄武谷。但那畜牲唯得姑姑才能馭動,咱們想過去,就得殺了它。”翠竹有些猶豫,复瞪我一眼,“本來牡丹是可以脫身的,不知當時是不是有人報信兒!” 我看著她,翠竹跟牡丹的關係最好,她這般想也正常。

“我要去一趟,無論如何,既知她未死自然要想辦法救她。”朱孝廉的聲音緩柔而堅定。 “既然這樣,我便隨你。”翠竹有些如釋重負,盯著我說,“牡丹也是我的姐妹,總不能不管!姑姑現在閉關了,正是大好機會。至於你,每次跟姑姑前往,必知道怎麼去,帶路!” “我也去。” “還有我……” 我聽著翠竹在有條不紊的吩咐各人去做準備,七重天不近,若這三個凡人也跟著去必然少不得要備一些吃食以及替換衣衫。 朱孝廉在我眼前蹲下,如此我可以看到他微微帶笑的臉。 突然覺得有些耳根子發熱,我錯開他的眼神道:“你故意讓翠竹拿畫過來?” “沒有。”他答的很乾脆,“當真是想燒了。” “撒謊。”我睨著他。

“真的。”他的表情有些無辜,但嘴角微翹卻是狡黠,偏這等矛盾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如此和諧,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朱孝廉說:“我在壁畫上所見的都是真的,不曾有半句謊言。就是因為如此,當初才相信了姑姑的話,認為牡丹已經死了。我曾答應她,畫一幅塵世圖給她看,所以完成之後,便想燒給她。但見你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每次見我都愛答不理的,還總是讓我走。我隱隱覺得,可能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可能,牡丹她還活著,你只是不願意讓旁人因此受了連累!可巧翠竹竟又把畫救了出來,又過來問了我,我便……” 他微微笑著說:“你雖然是個表情寡淡的姑娘,但我知道,你並非是如外表那般冷清的人。你也想去吧?你們的姑姑閉關,這是你唯一可以抓住的時機。”

我垂了眼睛,看著他的靴說:“你知道個什麼?” 他的聲音似是嘆息又有點像調侃:“口是心非。” 我愕然抬頭,瞪著他。卻見他眼中光華一閃,如星燦耀又格外的明媚,他明明已經瘦削蒼白,但那一瞬彷彿曾經的神采飛揚都回了來。 讓人目眩神迷! 他說:“我娶翠竹的時候,你為牡丹報屈,看我時候都是恨恨的。我畫那幅畫,你根本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因為你姑姑句句機鋒,讓你覺得人心叵測,特別覺得這外頭的男人,沒一個是好的。” 我驚的說不出話來,他一字一句的說:“旁人看不出,我能看的出。芍藥,你比誰都真誠,你只是不會表達而已。翠竹就算不來,我也打算告訴你。翠竹來了,我一見眾人都跟來,便索性都說了……有些事,不要一個人承擔,我知道你也想救她。但集眾之力,總比你一個人冒險的好。”

我喃喃的說:“此事若被姑姑知道……” 他說:“你要一個人背嗎?” 他眸中帶過一絲灼熱,與當初他與姑姑說那番言論之時,抬眼看向我的那一刻一模一樣。 我不由微微抽了一口氣:“你真是個笨蛋!” 他說:“是我連累了牡丹,所以我來了才會反复確定她是否安好。否則,我心裡過意不去。而我想找的人,其實……” 心跳如鼓,連神經跳痛。眼前一片迷濛,竟有些看不清楚。正在此時,翠竹他們已經轉回了房間,端了各式各樣的飯菜。 我倉促的避開了他的目光,聽得他說:“把芍藥放開吧,這樣她怎麼吃東西?” “不行。”百合說,“她很厲害,放開的話,她會向姑姑報信的。” “她不會。”朱孝廉的聲音讓我心下慰暖。

百合說:“你不知道,她是姑姑的心腹,放了她肯定是有後患的。當初她明里幫著牡丹,暗地裡就去向姑姑報信兒了。不然牡丹又怎麼可能被抓到呢?怪道說呢,她哪有這樣的好心,幫牡丹豈不是連累了自己?我看還是捆著吧!” 我不以為意,這時聽著孟龍潭又在叨叨那些什麼男尊女卑的言論,嫌百合她們自顧自的吃東西不來伺候他,後夏忍不住與他辯,最後又變成吵吵嚷嚷一大團。 我見朱孝廉一邊拉一架,一邊望著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讓我也過去一道吃飯,但復見姐妹們滿臉戒色,我搖搖頭不再看他。 我沒忍住,說出了牡丹的下落。是因為我發現一直以來是我誤會了他,牡丹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反正也是要放牡丹走,不如成全他們一起離開。 但現在,我卻不敢再深究他的眼睛,便看清楚又如何?我不能對不起牡丹,有些事,本就不該讓它發生。

雲梅端了飯菜過來給我,蹲在我的面前,遞過水杯說:“我們本非你的對手,你是故意束手就擒?” 我就她的手淺淺飲了一口,浸涼入心,讓我有些平靜下來。抬眼看著雲梅眼中的探索,答非所問的說:“謝謝。” 她微笑,眼中卻有悲意:“你此時,和我當時的心境是一樣的。明知不可以,卻控制不住。明知沒結果,仍要存希冀。” 我想到了那個石妖,想到了當時雲梅的神情。 睨到朱孝廉又向這邊走來,雲梅悄聲說:“告訴他吧?我當時就是沒膽說,結果到現在還後悔。”說著,雲梅站起身走了。 朱孝廉蹲下身,我看著他眼中含笑,突然有些惱羞成怒起來。當著這麼些人還過來幹什麼? 我扭了頭不理他,聽他問我:“突然想起來,我的扇子呢?”

“沒見過。”我悶聲說。 “不可能吧?當時就是落在……” 我驚跳起來,他答應過不把那天的事說出去的,他明明答應過我的。若是讓人家知道他在我房裡藏過,那細問下來,我對著鏡子胡扯亂說的事豈不也要露了餡?我一動,頓時覺得藤又纏緊了幾分,抬眼看諸人一臉緊張的已經向這邊湊,好像怕我向著朱孝廉動手似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結果他的臉一下讓我瞪紅了。在眾人衝過來之前細若蚊鳴的說:“對不起。” 我頓時洩了氣,一時滑頭的要命,一時又笨的要命,真是氣死人! 玄武谷幽深狹窄,兩側都是凌絕峭壁,通過長長的谷道,便可見茫茫大海。而海畔峭石底端,鎖著一隻巨大的龜。 我看著巨龜說:“這裡除了姑姑可以自由往來之外。我們若想分水而涉,只能殺了這只龜。它是鎮海的,殺了它,海路自開。”

孟龍潭扛著姑姑當初送他的那口寶刀,摸著下巴道:“很容易啊,這龜都捆在這裡了。” 朱孝廉有點不忍心,猶豫著說:“非要殺牠?” 孟龍潭嗤之以鼻,扛著刀大步向前:“酸腐窩囊,連殺只龜都怕還救什麼人?” 我此時被“捆”也不好多動,雖然這些藤索要掙開並不困難。空氣之中的霧氣漸漸蘊散,峭石邊顯現出四個人影來。看著孟龍潭二話不說,揮劍便刺。 孟龍潭一驚,身體後仰險險避過,既而身縱數丈運刀如風。看的出來,他身手不錯。高大的身形卻不失靈敏,刀在他的手中輕如柳葉靈巧非常,不但守備有餘攻勢也極為的凌利。但是,他面對的並不是普通的對手。 我剛欲出口提醒,卻見邊上的姐妹頗有看笑話的意思。也是,這男人一貫囂張,姐妹們怕早想整他了。

幾招過去,刀砍中的女兵開始化為煙霧。孟龍潭又驚又駭,招式開始凌亂,刀刃橫飛,只亂砍飛煙。煙霧复再凝聚之時,女兵一化二,二化四,越來越多!孟龍潭驚的連連後退,步履越發的雜亂起來。 這是霧化冰甲術,是姑姑布的陣法。一旦觸陣馬上化為實體,普通攻擊只會越砍越多。孟龍潭縱然有些身手,也算是靈敏,但此時實在不夠看。 一會工夫,他身上已經挨了好幾劍,血花四濺,這些霧化冰甲雖然虛實互換,但其劍招於對手可是實實在在的,孟龍潭也算是個身手不錯的人,但也難避這來自四面八方的劍式,身上鮮血直流,眼瞅著身形越來越沉重,快要撐持不住了。 我看一眼丁香,她此時才不緊不慢的出手。雙手一招,眉心打開一個金色的小葉形狀,氣瞬間勃漲全身。手指拂動之間,光影已經化為弓箭。架臂張弓,五指一指,弦上已經搭滿箭。亂矢飛竄,卻例不虛發。

海棠指尖探游絲,細細如毫綿長無盡,瞬間催氣而抖,直探入心,那些被粘上光絲的女兵馬上開始自相殘殺,圍勢頓時打開了空檔。 孟龍潭一臉震驚的看過來,整個人都呆怔住了,連同手上的刀都沒拿住,“咣”的一聲便扔在了地上。 雪蓮一臉不屑的說:“讓開,別礙事。”她說著,指尖拈花,已經托出細小冰珠,越旋越大,復如蓮花綻放。隨之她震臂一抖,瓣瓣飛舞便呈霜天凍霧之勢,那些女兵休想再分身增量。 百合探指出藤,化蛇狂噬,復如繩索纏縛難掙。雲梅沙霧如暴,亂彈如飛雨! 我見孟龍潭下巴都快掉下來,那表情十足的沮喪。 我心下一癢覺得說不出的好笑。 “你笑了。”邊上的朱孝廉突然開口,我一愣,轉眼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向著孟龍潭而去,確切是說,是向著他的刀。 亂戰之中,他彷彿全然看不見似的,那腳步從容的不是一般二般。覺得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手無縛雞之力,但那膽子卻又是大的沒道理。 有時莽撞的要命,哪裡都敢混闖。有時卻又心細如塵,點滴毫釐都避不過他的眼睛。有時話說的突兀無理,卻又總是直指人心。有時卻又一副拘謹酸腐,別彆扭扭甚至像個大姑娘。 有一手好字,擅繪那世情長卷。若與他一起生活,日子一定不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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