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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四節

我在輪迴中等你 鄢晓丹 6340 2018-03-16
一種強大的不可知的力量將我撕裂、揉碎。我已經不是“我”。從物理學角度說,我完全脫離了物質範疇,原有的軀體對我毫無意義,它留在了凡塵中的“我”的世界,而我只剩下一堆無形的、雜亂無章的意識。我想到了愛因斯坦·羅森橋,以及那個猜測中的“蟲洞”,一切彷彿真的存在。 在那座理想的“橋”上我飄忽了很久,於千年時空中輾轉,尋求自己的故園。身心疲憊的我作了一次短暫停留,那小城,有我曾經的成長歲月。但槐花或杏花飄香的園子真的不存在了,它已經消失很久了吧?當我站在新建的摩天大廈前,卻看見園子的廢墟,槐樹和杏樹枯腐作泥,它彷彿給我暗示——永失故園。 事實上,小城以及小城中曾經花香四溢的園子並不是我本真意義上的家,正如我在那裡成長的短暫歲月,它只是我命定的驛站。我終於明白,我以及我的部族是沒有故園的。我們是一個漂泊的部落,從遙遠的西方到波斯高原,到西域大漠,到絲綢之路,到戈壁小城,所到之處我們都是作短暫停留,為了那份在停留中稍縱即逝的安寧,我們的部族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在遼闊的波斯高原徘徊。遠古的聖火在高原上如繁星點點,給信徒們啟示著善或者惡,給善者照亮通往天堂之路,將惡者掃入地獄之門。然而,自從征服者的鐵蹄踏上這片土地,惡神就佔了上風,善神離開了聖殿,預示著光明的聖火幾盡熄滅,人間便被不幸主宰。 一場又一場的征戰讓我記憶猶新,我彷佛又回到了公元前五十三年的那場卡爾萊之戰。金戈鐵馬,地動山搖,揮旗吶喊……血雨腥風模糊了我的視線。 矇矓中,被帕提亞人斬去頭顱的克拉蘇向我走來,他只說了半句話:“逃兵……” 我反詰道:“你失去了頭顱如何佩帶勝利者的王冠?還有你帶出來的四萬多軍士,是他們拋棄你返回家園了嗎?” 克拉蘇哈哈大笑,因為沒有頭,他的笑是從氣管裡擠出來的,像一架破了的鼓風機,發出噗噗的喘息。笑夠之後他說:“你摸摸自己頸項上吧!怎麼會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呢?”

我伸手在應該是頭部的地方摸索,不禁大吃一驚——那裡空無一物。我沒有找到自己的頭顱。 我與克拉蘇停止相互的譏笑。我們握手和解。我們融為一體。至此我更加疑惑:克拉蘇是我? “羅森橋”原理?一個多次被斬去頭顱的身軀,只好等待元老院的裁奪吧! 跋涉了六千多公里的險山惡水,我以為自己回到了故園,靈魂的家園。 這是一處我從未涉足之地,但此情此景於我又是那樣熟悉。那些厚重的城堡和高大的柱廊還保持了兩千多年前的格局,只是城牆有些斑駁迷離,像一張久經風霜的老人的臉,在歲月的虛幻中起起浮浮、若隱若現。我應該是那虛幻的一部分吧?因為我來到城堡前無法通行,幾個身披鎧甲的衛兵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想起了克拉甦的話,對衛兵大喝道:“呔,我是你們的統帥!”衛兵眨著詭異的眼,突然撫掌大笑。他們的喉管彷彿也被利劍割破,笑聲從縫隙處漏出,是那樣地無所顧忌,那樣地張狂。我無法容忍這樣的笑,向他們舉起象徵著權力的佩劍。

衛兵的笑戛然而止,他們把一種奇怪的表情僵在臉上。 我被帶到一所高大的房子麵前,衛兵打開厚重的木門將我推進去,又“砰”地一下把門關上了。那房子很大,也很幽暗,擺著笨重的桌子和椅子,像一個禮堂,又像法庭,顯得那樣威嚴、莊重。我好一會兒才適應了裡面的光線,看清正面牆上掛著三幅巨大的肖像畫。畫中的男士都身穿鎧甲,披著斗篷,腰上懸著一柄劍。因為是半身像,那劍只能看到半截手柄,上面鑲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我覺得對那些畫或者說畫中的劍似曾相識。 就在我對著牆發呆時,一個高大的老年男子推門進來。 “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麼會被關到這裡?”我對著來人大聲嚷嚷。 “我是元老院的執政官。你是我們請的客人。”

“可是,你的衛兵看了我的劍,認定我是克拉蘇,才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我知道克拉蘇兩千多年前就死了。我到底是誰?” 執政官滿臉笑容說:“你的確不是克拉蘇。但你能夠來到這裡,是克拉蘇舉薦的。” 我更加疑惑。 “我帶你去參加一個歡迎宴會,別的事以後再說。”說完,執政官走到我面前,挽著我的手,我跟隨他穿過了一條暗而長的走廊。那走廊像一條隧道。 一個幽暗古樸的大廳裡坐滿了人,都是一些年紀偌大的老頭,他們正在喝酒。我和執政官在一張長桌前坐下。我低聲問執政官:“這個宴會很奇怪啊,怎麼只有老人?年輕人到哪裡去了?” “都到戰場上去了。大部分人去了就沒有回來。有的人回來了,但經過若干年的戰爭,也都變成了老人。”

我的心如同這個大廳一樣,變得異常晦暗沉悶。 有幾個老人走過來和我碰杯,然後都一仰脖子將酒盅裡的酒喝盡了。我們沒有說話,但我一眼認出他們是將奧古斯都扶上帝國寶座的那幾個元老。 我疑惑加重,那些元老怎麼會認識我呢?雖然他們沒有跟我說話,但那“碰杯”有著非常的意義。 執政官低聲說:“他們也把你當成克拉甦了。但你的確不是克拉蘇,你只不過腰上掛著與克拉蘇一模一樣的佩劍,而這樣的劍在帝國一共有三把。” 我不禁想到剛才看見的三幅肖像以及畫像的下端隱隱露出的劍柄和上面鑲嵌的紅色寶石。 “我和克拉蘇有關係嗎?”我問道,很不耐煩地提高了聲音。 執政官說:“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說來。當年凱撒大帝被人殺死後,他的佩劍不翼而飛。後來我們抓到了兇手,卻沒有找到那柄劍。這是帝國的一段秘密。史書上只記載了凱撒之死,對佩劍的事隻字未提。據元老們看來,擁有佩劍的人要么出身高貴,要么就是兇犯同黨。”

“既然你們認定我有一把同樣的劍,我又不是克拉蘇,應該是幫兇了?” “不,不。如果我們把你當幫兇,你就不會坐在宴會上了。我還是說說劍的事。那三把劍在帝國象徵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除了愷撒和克拉蘇,第三把劍的主人叫龐貝。被後來的人稱做羅馬'三巨頭'。你能持有同樣的劍跟這三個人應該有某種聯繫。今天請你來這裡,是因為元老院要重新審理刺殺愷撒的兇手。我們知道你來的那個世界,聽說你熟悉世界各地歷朝歷代的法典,又精通斷案善於雄辯。我們是請你來調查愷撒之死的真相和佩劍的下落。” “愷撒是怎樣被暗殺的?” “愷撒真是個政治天才,他曾經歷任財務官、祭司官、大法官等職,因為他支持平民和貴族反對蘇拉的獨裁而受到萬民擁戴;另外兩個人即克拉蘇和龐貝也不遜色,他們都手握兵權。東方人有句俗話:一山不容二虎。何況帝國有三隻手握重權而又熱衷於征戰的老虎!在權力的爭奪中,他們三人時而聯合,時而對抗,但最終還是愷撒大獲全勝,成為帝國的主宰。很早以前,布魯圖斯就追隨龐貝反對凱撒。愷撒統一羅馬後,布魯圖斯沉寂了一陣子,但他是屬於共和派的,與愷撒政見不合,念念不忘恢復共和政體,終於在公元前四十四年採取了刺殺行動。事發後布魯圖斯逃往希臘,後來被愷撒的繼承者屋大維——也就是我們偉大的皇帝奧古斯都打敗,他自殺謝罪了。這些事史書上都有記載。當然,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我們不能改變過去。現在想讓你調查的是另一件事:有人發現愷撒大帝並沒有死。”

“什麼?”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耄耋老者。 “我知道,歷史對你而言已經承載了兩千多年的歲月,你認為一切都已經隨時間的改變而改變。但對有些事情來說,時間是毫無意義的,就像我們這個古老帝國,愷撒的名字像靈魂一樣無所不在,並沒有被時間的長河淹沒,卻幾乎掩蓋了偉大的奧古斯都的功績;更嚴重的是,反對派可能會藉他的威名有所動作;皇帝最擔心的是元老院,這裡的大部分官員都曾經是愷撒的舊臣,如果愷撒真的沒有死,將意味著什麼?事情似乎不太妙,我們一直被困擾著,兩千多年的時間就這樣被凝固了,我們走不出刺殺事件製造的迷宮。” “你們真的相信愷撒沒有死嗎?” “許多人都相信,包括皇帝。因為暗殺事件隱藏著一個謎。”

“還有什麼說法?” “在刺殺發生的前夜,愷撒收到匿名恐嚇信,他有些不安,曾向一個巫師請教。巫師說雖然他遭到暗殺,但不會死去,而是去了遙遠的東方,並成為一個佛教徒。” “怎麼可能呢?暫且不說他有沒有去東方,單憑他發動了無數的征戰、割下了數不清的人頭也成不了佛教徒。” “但巫師的預言已經得到了證實。有新的證人來自東方的一座寺廟,她說曾經見到過愷撒。至於凱撒是否成了佛教徒,我又想起了東方人的另一句俗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許多手持利劍的人能夠遠離戰場,應該算是蒼生之福了,所謂的'佛'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好吧,既然你希望我參與調查,我想見一見巫師和證人。”

“你很快就會見到她們。” 宴會結束後,大廳裡舉行了舞會。 我不會跳舞,只坐在一旁觀看。一位頭戴面紗的身姿婀娜的女子卻執意邀請我跳舞。我無法拒絕,只能跟著她在一對對舞伴中旋轉。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與別的女子不同,要戴著面紗?”她問道。 “為什麼?”我看看周圍的漂亮女人們,的確只有我的舞伴是戴面紗的。 “我是皇族,有自己的使命。我來參加舞會,是因為聽說你來了。” “你認識我嗎?” “應該算認識。儘管你不記得我,但我們注定有相見的緣分。” 對蒙面女子的話我越來越糊塗了。等到我們跳完一曲,蒙面女子走掉了,執政官才告訴我,她是皇帝的侄女,也是帝國最有名的巫師——我想見的人之一。

世上有這麼高貴美妙的女子從事巫師的職業,這的確有點讓人匪夷所思。我想到了帝國關於狼的傳說,或者自帝國建邦以來,皇帝的侄女都有從事祭司的傳統,而巫師應該是祭司的另一種境界吧? 與我跳另一曲舞的是個紅衣女子。她一身炫目的紅衣裙讓我覺得似曾相識。然而,她到底是誰?我已經記不得了。因為要考慮調查暗殺事件的許多問題,我沒有繼續糾結於紅衣女子是誰的冥想中,甚至她何時離開大廳飄然而去的我也沒有察覺。 我見到第二個想見的人是在法庭上。我隨執政官來到法庭才忽然感覺到,這個如夢如幻的帝國真如執政官所說,他們的時間凝固在某一刻——因為自從我來到這裡,光線一直就是那樣幽暗,我既沒有見到過日出日落,也沒有我通常熟悉的作息時間,該吃飯就吃飯,該工作就工作。他們毫無時間概念,舞會結束後便宣布開庭,對暗殺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進行審訊——而按我的時間觀算來,此時是深夜,我應該躺在床上睡覺。 大廳裡的桌椅重新擺放好,到主席台上就座的除了執政官和我,還有他們的大法官。剛才參加宴會以及跳舞的一部分人組成了陪審團,一部分人安靜地坐在下面旁聽,等待我們的判決。 刺客叫烏西卡,是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精明強幹。 大法官對我說:“請你按照你熟悉的程序訊問他吧。我們和陪審團綜合你訊問的筆錄再做最後判決。” 我點點頭,開始了對烏西卡的訊問。 “你為什麼要刺殺愷撒大帝?” “他是一個獨裁者,容不得不同的政見,對於曾經為帝國大業立下赫赫戰功的人都不放過,用東方人的話說,叫'飛鳥盡,良弓藏。狐兔滅,走狗烹'。這樣的人當然會為他樹立很多敵人。” “但是,你想過沒有,在當時的帝國如果沒有愷撒的統治,國家就會四分五裂,戰亂再起。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凱撒遇刺後,帝國經歷了長達十七年的內戰,是奧古斯都皇帝平息叛亂,將帝國重新統一併走向強大,人民才有了安定的生活。” “我明白……” “你受共和派的指使搞暗殺陰謀,給帝國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主謀布魯圖斯已經自殺謝罪,那麼你也甘願伏法了?” “等等,我還有話說。” “講來!” “我們反對獨裁,但跟布魯圖斯顛覆國家的野心不是一回事。我們不屬於共和派,也沒有什麼主義、主張,我們的暗殺行動只不過是想制止愷撒繼續搞獨裁,並非成心要殺死他。事後我們才明白,布魯圖斯利用了我們的行動計劃,他藉著暗殺事件導致國內恐慌之時,打著'共和'的幌子想自己掌握國家大權。但布魯圖斯失敗了,我們卻成了兇犯,也就是替罪羊。” “替罪羊?難道你刺殺愷撒大帝還不認為自己有罪嗎?殺人者償命,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我們並沒有殺死愷撒,他去了東方,後來成為一名佛教徒,在一個叫'土佛寺'的地方終老一生。” “為什麼他要放棄大權跑到遙遠的東方去做和尚?” “這是巫師的預言。巫師的預言無人能夠改變。” 土佛寺?在我的記憶中,那裡是一個勞改農場。難道真的曾經有過一個叫土佛寺的寺廟?我心中疑惑,只冷冷地對烏西卡說:“這是你為開脫自己而編造出來的謊話吧?” “我已經找到了證人。” “好,允許證人出庭。” 證人被帶上來,她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婦。這樣一個居住於窮鄉僻壤之地的婦女,何以知道愷撒?我詢問她有關愷撒的事情,她總是搖頭,不知她是聽不懂還是本身就不知情。我只好對烏西卡說:“你所謂的證人並不能證明你無罪。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這時,婦女卻說道:“我會畫畫,是我從小跟畫年畫的師傅學的。” 我問烏西卡:“這與案件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我也是從她畫的畫像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於是婦女當場作了一幅畫,是一個人物肖像,與愷撒的容貌酷似。 “你畫的誰?”我問她。 “一個帶發修行者。他到土佛寺住下後就沒有離開過,與寺裡的住持整天都在誦經,說是為戰死的軍士超度亡魂。” 如果肖像中的人的確是愷撒,婦女的話就是真的。她生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如果沒有見過愷撒本人,是偽造不出這張畫的。 “烏西卡,就算證人的話是真的,你當年殺死的人又是誰?” “我說過,當年的暗殺是一場陰謀,布魯圖斯利用了暗殺事件,而愷撒是一個政治天才,他識破了陰謀,大概出於對血雨腥風的征戰、暗箭難防的算計和世事無常感到厭倦,他藉著那場陰謀離開了帝國。事實上,那場暗殺誰也沒有死。” 大法官說:“現在暫時休庭,等我們合議後再做宣判。” 陪審團的人離開了大廳,去了另一間屋子。過了一會兒,他們又回來坐到原來的座位上。 大法官站起來,說:“全體起立。下面進行宣判。烏西卡實施暗殺活動,給帝國造成嚴重後果,判絞刑,立即執行。” 烏西卡被一群衛兵帶走了。 我低聲問執政官:“根據剛才的訊問,烏西卡雖然實施了暗殺,但愷撒並沒有死。按照帝國的法律,他應該判處流放。” “不錯,按照法律烏西卡應該判處流放。但陪審團認為,不能讓他將愷撒還在人世的消息傳播出去,所以他必須死。” “難道法律也可以如此不講公道?” “法律是公道的,它是為國家機器服務的,尤其在獨裁的帝國,它的公道以維護國家利益為原則。何況,當年的烏西卡的確被判處絞刑,我們無法改變歷史。秘密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那麼,今天的審判意味著什麼?” “虛擬,或者說重現。” 我忽然覺得自己遇到了一群瘋子。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很擔心那個自稱見到過凱撒的婦女。我問:“那個證人怎麼辦?難道為了保密連她也要處死嗎?” “當然不會處死她,她還會回到她生活的地方——那個遙遠的東方。她可以對別人說出真相,還可能說得非常生動具體,但誰又會相信她的話呢?別人會把她當做瘋子。” “是啊,誰會相信呢?所謂的真相並沒有什麼真實可言。” “你不必灰心。歷史就代表著真實,誰也不能干預。比如烏西卡,他雖然想方設法為自己辯解,但還是逃脫不了被作為凶犯處死的結局,這就是屬於他的真實;再比如凱撒,不論他在刺殺中死亡還是離開了帝國,他都失去了至高無上的權力,這就是屬於他的真實。” “看來,我來到這裡毫無意義。我也應該回去了。” 執政官突然笑了:“回去?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在你們未來人的法庭裡發生的一幕?” 我沒有明白他此話的意思,轉身離開了大廳。沒有衛兵阻撓我,我摸摸腰上的佩劍,不知何時不見了! 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來到一個讓人莫名其妙的地方?那座叫土佛寺的寺廟是否真的曾經存在過?一個兩千多年前的暗殺事件和一個無法證實的傳說讓我在時間與空間的迷途上徘徊…… 我彷佛在夢中掙扎。我以為自己還會像往常一樣醒來。然而沒有。 物質世界真的不屬於我了。我空無一物,輕飄飄地升騰到半空中,看見自己的軀體躺在砂城法庭的地板上,從嘴裡噴出的一攤血跡模糊了那張完全衰老的臉。我已經認不出自己的面目。 一些穿白大褂的人擁過來,七手八腳地將那具軀體抬上了救護車,那輛車的車牌號我還記得,它曾經載著一個出車禍的戴紅頭巾的女人在大街上風馳電掣,今天它載著一具認不出面目的軀體飛奔。我輕輕飄飄地追逐那輛救護車遠去。 天空飄起了雪花,迷濛了我的雙眼。這是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是最後一場雪?我已經不記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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