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狼牙箭歪歪斜斜地飛過,擦著一頭黃羊的耳朵插在地上,正低頭吃草的黃羊受驚,突然撒開四蹄飛奔起來。 遠遠一聲嬌叱,突然馳出一匹棗紅色駿馬,一團烈火般追了上去。草原上綠草茵茵,遠處的山巒被籠罩在白雲之中。只見遼闊的大草原上,一頭黃羊化作一道虛影,若隱若現地在草叢中飛掠,後面風馳電掣般一騎絕塵,馬上的騎士一件大紅的披飛飄揚在空中,就像一朵紅雲,緊緊攝住了目標。一羊一騎,一前一後,吸引著遠處站定的眾騎士目光。 眾騎士前邊,一個白衣少女訕訕地放下了弓,白玉似的臉蛋上騰起了兩抹羞紅,好像點上了兩點胭脂,正在慢慢地暈開。她那明眸皓齒,嬌麗照人,她斜挎弓,背箭壺,那一身頗有塞外風韻的颯爽勁裝給她柔弱的外表增添了幾分英氣。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獵裝,翻領銀綾短襖,藍色犀牛皮的護腰,白色騎褲,騎一匹白馬,頭髮使一塊白色的絹帕繫住,在右額角上係出了一個小小的蝴蝶狀的結,宛如剔透的美玉雕成,通體透澈涓淨。 後邊有一人騎馬趕上幾步,到了她的旁邊,那是一個五官俊美、英眉入鬢的年輕人,鼻直口方,雙目有神。他微笑道:“冬兒姑娘,不要氣餒,雖說這一箭沒有射中,不過能這麼快掌握騎馬和射箭的本事,你已是休哥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了。你這一箭的準頭稍差了,你要注意,拉弓的時候……” 耶律休哥說著,順勢探身,便環向冬兒的身子,一手幫她舉弓,一手幫她控弦。冬兒身子一縮,蹙起秀眉道:“休哥大人!” 語聲不大,耶律休哥卻已如觸電般縮回了手去,神色略顯尷尬。他打個哈哈,順手摘下自己的弓,搭了枝箭上去,用玉扳指扣住弓弦,“呀”地一聲開了個滿弓,向她示範道:“喏,你看,正確的姿勢應該是這樣。還有,眼睛要從這個方位瞄準。” 冬兒認真地看著他的姿勢,模擬著試了一下,耶律休哥大喜:“不錯不錯,正是這樣,不過你的臂力有待加強,不然方才那一箭即便中了,也只能傷及它的皮毛,還是會被它跑掉。” “多謝休哥大人指點。”冬兒致謝的一笑,如雪後陽光,燦爛明媚,看得耶律休哥心弦一顫,痴痴地張著弓竟然忘記了放下。 遠處那匹火紅色的駿馬飛馳回來,到了近前馬上的紅裝騎士一勒馬韁,那馬長嘶一聲,便人立而起。 “嗵”地一下,一支頭部中箭的黃羊被摜到地上,紅馬前蹄落地,現出馬上一身紅衣,如同火焰的蕭炎炎來。她同羅冬兒一樣,俱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小美人,不同之處在於,她看起來就像一團火,就像一輪紅日,不管是誰都不可能無視她的存在,但又沒有幾個敢於直視她的容顏,而羅冬兒就像一輪皎潔的明月,飄逸、柔美,讓人忍不住的端詳。 “娘娘的箭術、騎術,休哥欽佩萬分。”耶律休哥拱手笑道。 “哼!大惕隱什麼時候學得這般會恭維人了?”蕭炎炎撇撇嘴,轉眼看見一旁的羅冬兒,眼中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冬兒,要做我的侍衛女官,不精騎射可不成。大惕隱是我草原上的雄鷹,有一身精湛的騎射之藝,有空,你可以向他多多討教。” “是,謹遵娘娘吩咐。”羅冬兒抱弓行禮。蕭炎炎順手解下自己纖腰上的象牙佩刀,抖手一扔,羅冬兒慌忙舉手接住。小刀不大,是貴人們用來解羊食肉的餐具,但是鋒利卻不下於兵刃,裝飾尤其華貴,刀柄上那顆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柄刀子送你了。休哥,一會兒你教教她如何解羊,烹煮,今兒中午,我要嚐嚐冬兒的手藝。” “遵命!”耶律休哥大喜,娘娘在為他製造機會,他如何不知?以他身份,若想強要了冬兒,恐怕蕭綽也不會介意。可他實在是愛極了冬兒,愈是得不到,愈是把她當女神一般敬愛,只要她皺皺眉頭,他便連一手指頭都不敢碰她。 自從上次在逐浪川上見到楊浩所為,耶律休哥更加自省,不肯在冬兒表面有什麼下三濫的舉動。只要看緊了她,讓她從此留在上京,天長日久,還怕她不忘了那個大宋的官兒?耶律休哥只想憑自己的本事討得這讓人又敬又愛的女子歡心,他可是信心十足。 草原上的牧人只憑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就可以在一柱香的時間裡把一頭羊料理得乾乾淨淨,分解得整整齊齊,甚至連一滴血都不會濺到手上和草地上。 羅冬兒拾掇過的最大動物就是雞,還是頭一次宰殺這麼大的動物,慌慌張張地忙活一番,總算在耶律休哥的幫助下把那頭羊收拾乾淨了,見她一手鮮血,頰上還濺了幾滴,耶律休哥不禁開懷笑道:“哈哈,冬兒姑娘,你去河邊洗洗手淨淨面吧。” “那這羊……”羅冬兒看看不遠處架起的大鍋,有些為難地道。 耶律休哥鬼鬼祟祟地四下一看,小聲道:“沒事,我來烹羊就好。回頭你撒把鹽,就算是你的好啦,呵呵呵……” “多謝休哥大人……”,羅冬兒翩然轉身,便向玉帶般纏繞在草原上的那條小河跑去。 “嘩~嘩~嘩~~”幾捧清涼的水洗淨了雙手,又洗了把臉,她忽然望著水中的倒影痴痴地發起呆來…… 水面倒映著藍天白雲的影子,還有她的容顏。她感覺到自己比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樣了,現在的她,眼神更明亮。現在的她,神氣更實在。說以前的她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現在的她與以前的自己完全判若兩人了。 她望著水中的自己,輕輕地嘆了口氣,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才到了這裡。這裡是契丹人的上京,距中原也不知道有多遠。皇后娘娘待我很好,這裡比以前的家裡不知好了多少倍,可是……他不在這裡呀……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冬日,她蹲在橋頭浣衣,他從橋上走過,那遠遠遞來的一吻……,她的兩眼亮了一亮,然後朦朧起來,朦朧地望著水中那痴憨的容顏,可愛的櫻唇輕輕嘟起,學著楊浩的樣兒,向水中的自己遞了一個俏皮的飛吻…… 水中的美人兒搖曳著羞紅的容顏,彷彿一朵初綻的桃花,向她調皮地笑了。 “浩哥哥,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兒去找你,不管歲月多長,不管路途多遠,那一天不來,冬兒此心不老……”
楊浩邁著“太空步”走出轅門,心神有些恍惚。 轅門外的百姓本來議論紛紛,熱鬧的就像菜市場一般,一見楊浩身著正式的緋色官衣,頭戴烏紗帽,一身整齊地捧著聖旨出來,登時便肅靜起來。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在他身後,站著披掛整齊的軍主赤忠、軍都虞候馬宗強,京師傳旨太監,和八個身形高大的禁軍侍衛,此外還有一人,也是一身新鮮的官衣官帽,論身材、論相貌,甚至比楊浩還強上一兩分,可是往那兒一站,卻像一隻霜打的茄子,蔫頭蔫腦的沒有氣勢,再加上他的官帽與楊浩不同,兩隻帽翅像貓耳朵似的,配上他那沒精打彩的模樣看來令人發噱,也有認得他的人,曉得此人就是另一位欽差程德玄。 折子渝的目光落在楊浩的腰間,那裡佩了一隻銀魚袋,她的心不由跳動起來:“著緋色官衣,佩銀魚袋,莫非……他已晉升為六品官了?” 楊浩看著靜悄悄的眾百姓,深吸一口氣,高高舉起聖旨,大聲說道:“聖上洪恩,楊浩晉升為翊衛郎!” 下邊的百姓黑壓壓一片,並不知道這翊衛郎是個什麼官兒,只是屏息聽著。楊浩又道:“聖上於蘆河嶺,設蘆岭州,著翊衛郎楊浩為蘆岭團練使權知蘆岭知府事,率一州所屬,總理一州郡政!” 折子渝一雙蛾眉微微一挑,一抹愉悅甜笑欣然浮上她的眉梢。但是……無數百姓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兒,猶如鴨子聽雷,莫名其妙地看著楊浩。人群中不乏讀書人,當然並非都聽不懂,但是聽懂的人實是少數,在這麼龐大的人群中,他們的騷動實在掀不起什麼波瀾。 楊浩回頭看看眾文武官員,一撩官袍,縱身跳上轅門旁一隻石碾,攏起嘴巴大聲喊道:“大傢伙兒聽好嘍。官家……在這蘆岭河專設一州之地,我楊浩……就是蘆岭州第一任知府,兼團練使!就是這兒的父母官啦!” 這回,百姓們終於聽懂了,人群沸騰起來,歡呼聲此起彼伏,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楊浩站在石上抱拳一禮,底下的百姓們忽然紛紛跪倒,高呼道“府尊大人,府尊大人!” 楊浩站在石上,心潮起伏:“這就留下了?留下就留下吧,為了這些敬我愛我的百姓也是值得的,何況做特首的感覺似乎也挺不錯。” 他慢慢放下手,雙眼濕潤起來:“老娘,冬兒,楊浩馬上就回去了,衣錦還鄉,去祭拜你們,帶你們一起到蘆河嶺來,咱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