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釀風波
花前月下,一美人。 美人比花解語,比玉生香。 因為秀色可餐,所以幾道妙妙燒製的小菜便也格外地可口起來。 因為美人香醇如酒,清雅如茶,所以對案而坐的兩位公子頻頻舉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崔大郎的舌頭似乎有點大了,嬌滴滴的柳朵兒姑娘實在太惹人憐了,聽她訴說了自己的不幸身世和入京以來的種種遭愚,崔大郎憐花之心已起,他嗵嗵地拍著胸口,大聲保證道:“同在異鄉為異客,相逢即是有緣人。柳姑娘,你放心,別說俺與楊兄一見如故,就算沒有楊兄美言,俺崔大郎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 進京赴考主這一個多月來,某著實結識了許多朋友,俱是喜歡熱鬧風雅的年輕學子,他們哪個沒有同鄉友好,這件事包在俺身上,姑娘你就放心吧,明兒一早俺就去找他們共攘盛舉。 ” “大郎俠肝義膽,奴家感激不盡。大郎請滿飲此杯,聊表奴家的謝意。” “好好好,哈哈哈,某雖讀書人,亦是一腔熱血,做下這樁得意事,這一趟汴梁城,俺便沒有白來,哈哈哈……” 崔大郎大笑接過柳朵兒素手奉上的美酒,一飲而盡,又復說道:“姑娘這府邸雖然雅緻,卻嫌少了些富貴氣,俺爹常說:'話是攔路虎,衣是滲人毛',這世上以貌取人的畢竟還是大多數,必要的飾物還是該有的,明日,某去採買些華貴之物,將你這如雪坊好生裝扮一下,添幾分貴氣。” “大郎義薄雲天,奴家真不知該如何相謝。再饋贈貴重禮物,可實實的使不得。”柳朵兒俏眼眨了眼,兩行清淚便滾滾而落,她連忙拭去,強顏歡笑,瞧來忒也可憐。 崔大郎豪氣頓湧,大聲道:“姑娘莫要落淚,某家可見不得這個。有甚麼使不得的,這幾個錢兒,也算不了甚麼。某今日受了那鳥考官的腌臢氣,正是滿腹懊腦。俺崔大郎旁的不想,就是想要這天子腳下目高於頂的鳥公人鳥士子們曉得併非除了這開封府,天下就再無能人了。強龍要過江,一樣興風雨,總要出了這口鳥氣,才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大郎醉眼朦朧,說起話來開始沒有邊了。 楊浩向柳朵兒悄悄側了側身子,低聲道:“朵兒,差不多啦,我只想要大郎幫你找些入京赴考的學子舉人撐場面而已,你再楚楚可憐下去,恐怕大郎就要當了褲子,光著屁股回山東老家了。” 柳朵兒飲了幾杯,粉潤如玉的香腮上帶起兩抹酡紅,聽見楊浩的說話,柳朵兒以袖掩面,盈盈向他一瞥,粉腮上還掛淚痕,眸中卻有一絲戲謔笑意:“若是大人在呷醋麼,那人家不理他便了是。” 美人微醉,俏臉酡紅,春風輕輕掠著她的髮絲,一雙媚眼如鉤,那難得一見的風情,看得楊浩心弦一顫,幸好他這些日子潛心習武,雙修功法築基大成,最為厲害的心魔“幻影劍法”都足以克服,哪會受她捉弄。當下心神一斂,神誌自清,暗中忖道:“這些當演員的實在了得,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也不知道她是真情假意,這小狐狸媚惑的功夫實在了得,再這麼下去,她就可以解散'如雪坊',加入'媚狐窟'去做二當家啦,我還是小心些吧,莫要真玩出火來,焰焰一旦曉得,說不定就千里追殺進京了。”
第二日上午,就有許多車馬送了許多禮物到'如雪坊'來。柳朵兒原先只聽崔大郎說他家中良田無數,金銀如山,到底怎麼個富法卻是不甚了了,如今見他手筆,卻不禁咋舌。 貂裘綺羅、南珠北珠、琴瑟古箏,盡都採買,至於各種燈盞、奇茗、名飲、闢寒金鈿、舞鸞青鏡、金虯香鼎、端溪鳳咮硯、玉管毫筆、剡溪綾紋紙、玉彩珊瑚鉤等等,更是不可勝數。 看那架勢,什麼叫揮金如土,這就叫揮金如土了。 柳朵兒也沒料到崔大郎竟有這樣的大手筆,這麼貴重的禮物反而真的不敢收下了,可是崔大郎並沒有來,他是去了商家付錢訂貨,直接使人送來的,柳朵兒想要推卻都找不到人,只能看著那些商賈興高彩烈地把這些貴重的禮物搬進她的宅子到處安置起來。 因為這些天“如雪坊”生意日漸蕭條,龐媽媽對柳朵兒也冷落下來,要不是柳朵兒並不欠著她的房租和餐飲費用,她就要把柳朵兒掃地出門了。聽說有豪客送來重禮,龐媽媽也是好奇,當下離了自己住處,捏著小手絹兒,扭著肥碩的屁股跑來觀看。 待見了那些絡繹不絕的送貨商人,龐媽媽卻不相信有誰捨得一擲千金,如此討好一個優伎,她眼珠一轉,心道:“莫不是這柳朵兒自知與吳娃姑娘爭風毫無勝算,起了洗手上岸的心思,樊上了什麼高枝兒打算從良了? 嗯,十有八九必是如此,這幾天老身可聽說有個姓楊的公子幾乎日日都來,與她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旁的客人她倒是一個不見了。如此說來我這院子恐怕她很快就要退掉了,昨日坊正來說,有個姓穆的小哥兒正要替他主人買下我這院子,我年紀大了,本來就想洗手不干了,如果價錢合適,不妨就出手了吧,老身這就去尋坊正說道說道。 ” 想到這裡,龐媽媽也未與柳朵兒照面,又一擰一擰地搖著屁股走了。 楊浩如今也算是見識到了崔大郎這山東大漢的熱情勁兒,一大早他就去尋他那些在京待考期間結識下來的舉子好友們,相邀一同參加“如雪坊”的踏青野遊之會,而且告訴這些好友,儘管聯絡更多的人,越多越好。 每年赴京趕考的舉子,至少也有上萬人。科考始於隋唐,不過隋唐時候開科取士有些形式主義,真正中舉的每科不過幾十人,而且大多都有門閥世家背景,平民寥寥無幾,而宋朝卻是糊名科考,不問家世身份,盡量從平民中取士,但是這些有機會讀書的平民,大部分還是有一個共同點,那都是家境優渥。 家徒四壁而能不理生活,整日專心讀書的人家畢竟是極少數,所以這些遠赴京城趕考的公子少爺們家境大多都是不錯的,他們難得出趟遠門兒,身上都帶了一大筆錢,考試一結束,就會與知交好友相約到青樓妓院飲酒作樂,舒解考試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和緊張情緒。 狎妓、宿妓、吃花酒,正是官員和士子們的一種時尚,沒有旁人相邀,他們自己還要去呢,何況崔大郎極盡煽動之能事,把柳朵兒的遭遇說的極其可憐,在這些年青人心中,他們似乎肩負了一項神聖的使命,他們不是去狎妓,而是去除暴安良、扶助弱小了。 本來嘛,同情弱者是人們的普通心理,再加上他們就是外鄉人,受欺負的不但也是外鄉人,而且還是個弱女子。同情心一氾濫,這些學子們立即開始廣泛串聯起來,科考只有三天時間,“如雪坊”邀眾學子野遊之期,恰是在他們科考完畢,等候發榜的時候。 這一來串聯便相當容易了,一天下來就有三百多人踴躍報名,看那趨勢,參加的學子還在像滾雪團般不斷壯大,很難相像八天之後的那場春遊,會是怎樣一番壯觀景象。學子們大多年輕,生性好動,平素就往來不斷,這番串聯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場大風波正在暗暗醞釀。 到了傍晚時分,崔大郎得意洋洋地來到楊浩的宅子,把他這一天的成果一說,兩個人便相視大笑。儘管楊浩身為和州防禦使、右武大夫、權知開封火情院,算得上朝廷的一個高官;崔大郎出身山東齊州世家,金鼎玉食、豪家子弟,但二人年歲都不甚大,性子裡本就有種年輕人的好勝與活潑,這種事就算與他們毫無干係也喜歡湊一湊這個熱鬧的,更何況自己就是促成此事的人,心中更有一種成就感。 楊浩笑道:“今晚龍亭會,四大行首畢至,崔兄要不要一同去見識見識。” 崔大郎兩眼一亮,一迭聲道:“四大行首,聞名久矣,自當去見見的,走走走,咱們馬上便去。”二人把臂登車,便往龍亭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