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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蓮7·出採江南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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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关

  • 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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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25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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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釣餌

步步生蓮7·出採江南蓮 月关 8567 2018-03-16
“朵兒來了麼,請進來吧。” 房中突然傳來楊浩清朗的聲音,柳朵兒怔了怔,她萬沒想到自己含羞忍辱在門口站了這麼久,楊浩竟吝於出門迎她,此時再拂袖而去未免顯得做作,柳朵兒咬了咬牙,含忿舉步進去。 就見楊浩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案後面,看他模樣,果然是剛剛沐浴,一頭烏髮只懶梳了一個馬尾垂在肩後,唇紅齒白,目朗神情,多日不見,他的氣質是愈發出眾了。妙妙和月兒站在他左右,見自己進來,月兒把鼻子一揚,一副不屑模樣,妙妙卻是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 柳朵兒不禁暗暗冷笑,只當她是有意做作,也不再多看她一眼,便向楊浩福禮道:“大人是今日返京的麼?奴家事先竟不得半點消息,不然一定要去碼頭相迎大人的。” 楊浩扭頭對月兒耳語幾句,月兒眉梢一揚,喜滋滋地點點頭,便快步走了出去。楊浩這才看向柳朵兒,微笑道:“呵呵,朵兒如今貴為汴梁第一行首,風光較之昔日的娃兒尤勝多多,公卿往來,何等繁忙,碼頭相迎不過是尋常的禮節應酬,不敢勞動大駕呀。”

妙妙自一旁取過椅子來,恭恭敬敬端過柳朵兒身旁,柳朵兒板著臉不去看她,款款落座之後,這才勉強笑道:“朵兒能有今日,全賴院使大人扶持,對大人的恩德,朵兒始終銘記心頭,接迎大人亦是朵兒一番心意,大人這麼說可是見外了。” 楊浩笑了笑,身子微微向前一探,問道:“這段時日,'一笑樓'的生意如何?” 柳朵兒向妙妙盈盈一瞥,嫣然道:“難道妙妙不曾對大人詳細說起過麼?” 楊浩斂起笑容,一語雙關地道:“妙妙是這'女兒國'主,這'女兒國'中一應事物,自然是俱由妙妙作主的,有什麼事,我自然要問她,她對我也知無不言。但這一笑樓,卻是由你作主,妙妙不曾插手其中,又怎知其詳?”

柳朵兒自然聽得出楊浩弦外之音,笑容便有些勉強:“'一笑樓','一笑樓',院使大人將'一笑樓'和這'女兒國'分得如此清楚,朵兒就不明白了,難道這'女兒國'便不在一笑樓範圍之中麼,大人!” “'千金一笑樓'樓分五座,除了這'女兒國'的名字,俱以百字開頭,朵兒蘭心惠質,難道還不明白它們之間的區別?”楊浩似笑非笑地道:“就算真不曉得也沒關係,今天……我應當說的很明白了。” 柳朵兒氣往上沖,額頭青筋一現即隱,她緊咬牙關,半晌才緩緩籲出一口氣道:“是的,朵兒現在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既來見我,就把一笑樓這段時日發展的情形說說吧。唔,大郎呢,近日他不曾到'一笑樓'來?”

妙妙這時怯怯地插了句嘴:“老爺出京之後第三天,大郎便去了青州,說是有件要緊事兒要等她處理,迄今還未見他回來。” 楊浩點點頭,目注柳朵兒,柳朵兒忍著氣將“千金一笑樓”這些時日的發展一一說了出來。這些時日,千金一笑樓的發展只能用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來解釋,千金一笑樓建成,在短短時間內,便成了開封的娛樂業霸主,每日財源滾滾、日進斗金,有身份的人宴請客人、慶生賀壽,迎來送往,若不到千金一笑樓來花銷一番,簡直就有怠慢客人之嫌,以致許多人想要來花錢,卻訂不到座位,還得多方請人託付。 柳朵兒說的井井有條,楊浩聽的暗暗點頭。雖說他不欣賞柳朵兒這種權力欲、支配欲特別強烈的性格,但是毫無疑問,她的聰明才智,在事業上絕對是一個好夥伴,當然,這也只限於先天上男子地位就高於女子地位的這個時代,如果換做楊浩自己的時代,那她就是一個絕對的女強人。如果與她做事業夥伴,用不了多久,自己都得被她架空,任由她的擺佈。

在青樓妓坊這種歡場之中,她爭的是行首、花魁,在商場上,她同樣睥睨風雲,是個做領袖的人物。 “千金一笑樓”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固然與楊浩超越別人幾千年的娛樂見識有關,卻也少不了柳朵兒的精打細算、細緻的管理。 見楊浩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柳朵兒的神色和緩了一些,瞟了妙妙一眼,不屑地又道:“妙妙隨我多年,在我調教之下,比起尋常人來,固然是聰慧許多,但是許多方面,還是缺乏歷練,院使大人一下子便把一座樓交給她打理,可是高看了她。” 妙妙一聽小姐訓責自己,登時又露出不安神色,偷偷看了楊浩一眼,卻不敢分辯一句,只是有些委曲地垂下頭去。楊浩瞧著她清瘦的臉龐,帶著些不健康的白色,與往昔那個滿臉紅暈、神采飛揚,甚至還有稍許嬰兒肥的可愛小姑娘已是判若兩人,心下便生憐惜之意,見柳朵兒當面編排她的不是,心中更是不悅,便冷冷道:“何以見得呢?”

“第一,妙妙禦下不嚴。不立威則不服眾,這'女兒國'中數百名女子,俱是年輕活潑的少女,奴家曾來過這'女兒國',那時這些人談笑說話過於隨便了些,這樣怎能接待那些大戶人家的貴婦千金?須知禦下過於寬厚,就會縱容了她們,殺一儆百這一招永遠不會過時,你為一方主人,就必須要讓手下人知道,你是說一不二的,不管有理無理,只能絕對服從。哼!當時若非我幫她辭退了幾個人,扣發了一些人的工錢,現在那些丫頭還不反上了天去? 第二,做生意講的就是低入高出,妙妙對此卻很是懵懂。有些胭脂水粉、綢緞布匹,乃至珠寶玉器,品質做工相差本來不多,但是產地不同,價格有時卻有天壤之別,妙妙少不更事,不知擇其優而價廉者購入,這一來不知少賺了多少銀錢,奴家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有心安排些熟諳此道的人進來幫她,可惜……”

柳朵兒向妙妙冷冷地瞟了一眼,道:“可惜她卻不領情,還道我有心剝奪她的權利,打起院使大人的幌子,牢牢把持大權不放。” 妙妙被她說的面紅耳赤,嚅嚅地卻不發一言,楊浩瞟了妙妙一眼,往椅背上一靠,神色自若地向柳朵兒笑道:“呵呵,你也不看看妙妙才幾歲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殊為不易了,有些東西,總是要她慢慢來學才成。有你幫她,為她操心,固然是好的,可她本就是你貼身的侍婢,若是有你來插手,那她就會更加的依賴你,最後就會一步步蛻化回去,仍然是個事事皆須你來拿主意的小丫環,那時還如何為我做事啊?” 柳朵兒眉梢一挑,緊緊攥住了雙拳,抑制不住憤怒道:“院使大人的論調著實有些奇怪,難道奴家能替大人把生意打理的更好,卻也堅決不用,寧肯現在吃些虧,也要把她扶持起來?大人你……你根本信不過朵兒……,是麼?”

說到後來,她眼圈一紅,險險掉下淚來,妙妙霍地抬起眼睛,猛地望向柳朵兒,心中只想:“小姐一直針對我,莫非……莫非不是為了攬權,而是恨我奪去了老爺對她的關愛與呵護?小姐她……到底喜不喜歡老爺?” “朵兒,你想得太多了。” 楊浩端起茶,垂下眼皮抹著茶葉,淡淡地道:“諸葛亮足智多謀,料事如神,但他'唯恐他人不似我盡心',從政一生,事必躬親,大權獨攬,小權也不肯分散,於是阿斗們應運而生。大大小小年輕力壯的'阿斗'們,都倚在諸葛亮這棵'大樹'下吃喝玩樂,坐享清福。 武侯自己固然是夙興夜寐,活活累死,手下也未培養出一個可用的人才,以至於當他抱憾而逝的時候,竟然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偌大朝廷沒有一個堪任將帥之才,前車之鑑啊。

雞犬牛馬,各司其職,事事以身親其役,不亦勞乎!一個人能有多少力量,多少時間?即使你是天下第一,也要有天下第二、天下第三的人來幫助扶持,你才會成功。倘若疏士而不用,任你天縱英明,一番忙碌下來,怕也一事無成。何況,我說過,'女兒國'交由妙妙全權負責,就算你有不滿,也該等我回來再說。 ” 楊浩雙眼微微一抬,凜然問道:“誰允許你擅作主張,指手劃腳的?” 柳朵兒再也按捺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憤怒地道:“院使大人這麼說,分明就是有意針對我!” “你不服?” “不服!” 楊浩放下茶杯,緩緩站了起來,直視著她的眼睛,慢慢說道:“方才,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不立威則不服眾,身為一方之主,必須要讓手下人知道,你是說一不二的,不管有理無理,只能絕對服從。我在上,你在下,這一點,你永遠也改變不了,所以你只能服從,不服……也得服從。”

妙妙見二人劍拔弩張的,卻實在鬧不明白二人倒底是為了什麼緣故鬧到這步田地,在一旁惶惶然喚道:“老爺,小姐,你們都消消氣兒,有話好好說……” 柳朵兒聽她一叫,更是火上澆油,把袖子一拂,冷聲道:“還有甚麼好說的,我們走!”說罷轉身便行。 “慢著……”楊浩喚了一聲,堪堪走到門口的柳朵兒立住身子,卻不回頭,冷聲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楊浩慢條斯理地道:“你安排進來的人,我已叫月兒全都喚去,現在樓外等你,你把她們帶走,一個也不許留下,以後,'女兒國'中的事,你也一概不得插手,記住了!” “你……你好、你好……”柳朵兒氣得渾身哆嗦,兩行熱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楊浩暗想:“今天終於鬧翻了,我早知道我們會越行越遠的,也好,以你高傲的個性,這一來不管妙妙是成功也罷、失敗也罷,你都不會再沾'女兒國'一手指頭了,只是不知……有朝一日你聽到我的'死訊'時,是會快意呢,還是會傷心?”

妙妙不安地道:“老爺,何必為了些許小事與小姐爭吵,不如……不如妙妙去代老爺向小姐陪個不是,請她回來,老爺與小姐再好好說話……” “陪什麼不是?走就走了,早晚都要走的,早走早乾淨。”楊浩若無其事地繞回案後,喝了口茶,瞟她一眼道:“方才朵兒訓斥你的那番話,把你的想法說給老爺聽聽,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妙妙站住腳步,小聲說道:“奴家招來的這些人,都是些年輕的女子,本來就愛說愛笑,其實只要不過分,客人也是喜歡的,所以奴家沒有刻意約束,否則……一整天站下來,每個人沒精打采的,奴家覺得……未必……未必就是好事。奴家剛剛管著這麼多人,過於寬鬆也是有的,小姐訓斥的對,後來奴家已有所改進了。” “唔,那……明明質地相差不多,卻不知擇其價廉物美者購入,又是何故?” 妙妙鼓足勇氣道:“老爺,小姐說的本來沒錯的,可是奴家曾經與月兒走過開封大小坊市,發現各處坊市的胭脂水粉、首飾頭面、綢緞布匹,大多都是按著這一方法來採購的,我'女兒國'若也這般去做,那便與眾人泯然無異矣。老爺不是說,出奇方能製勝麼? 奴家就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不管什麼貨物,我'女兒國'都只買最地道的、生產的商家最有名的,哪怕價錢貴上一些,但是長此下去,咱'女兒國'就能打出一塊響噹噹的金字招牌,讓滿東京的人都曉得,咱'女兒國'賣的東西,才是最地道、最名貴的。吝嗇慳貪的人當然不會來買咱們的東西,不過豪門大戶、官紳人家的夫人小姐,但想挑選最好的珠寶首飾、頭面布匹、胭脂水粉時,就必得來買咱這印著'女兒國'招牌的東西,所以……所以……” “喔……”楊浩沉思有頃,微笑起來:“走精品路線,創獨特品牌?呵呵,不錯,真的不錯,”他望了妙妙一眼,笑道:“方才當著朵兒,你怎不解釋?” 妙妙捻著衣角不敢作答,楊浩搖了搖頭:“你對的,就要堅持,不可因她是舊主而卑不敢言,你並不欠她甚麼,你現在是在替我做事,這一點,你要記住了。” 妙妙漲紅著臉道:“是,奴家記下了,老爺……你認為……奴家這般想法是對的麼?” 楊浩笑道:“其實朵兒說的沒有錯,你也沒有錯,不過成功之路,本無一定之規,這就叫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兒……” 楊浩說著,展顏一笑:“你做的不錯,真的不錯,'女兒國'交給你,我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妙妙被他一贊,也不禁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靦腆說道:“奴家還想,恐做得不合老爺心意,請老爺回來之後就另請賢明呢。” “不不不,這'女兒國'以後就是你來管,旁人誰也插不得手。”楊浩深深望她一眼,一語雙關地道:“這'女兒國',你就管上一輩吧,行不行?” 妙妙被他深深凝視那一眼,芳心怦然而動,脫口便道:“只要是為老爺打理'女兒國',別說一輩子,就算三生三世,再苦再累,奴家也甘心情願。” 楊浩揚起雙眸,只看見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 大清早,朝房裡已滿滿噹噹坐了一屋子人,有人喝著茶聊天,有人倚坐在那兒打著瞌睡,還有幾位聚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議論著什麼,側耳一聽,議論的竟是一笑樓上演的幾齣戲文的優劣。 楊浩衣袍整齊,也不找個坐位,就在串糖葫蘆似的一溜朝房裡邁著八字步踱來踱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有些官員見了,便與旁人耳語笑談:“瞧瞧,那個愣頭青也曉得此番立了大功回來,官家必有賞賜的,呵呵,已經沉不住氣了。”旁邊便傳來一陣竊竊低笑。 這些官員去碼頭上送過一次,又去迎過一次,楊浩記不住他們,他們對楊浩多少卻是有些熟悉的,有的官員見了他便拱手道賀:“哈哈,楊院使,此番糧草安然運抵京師,楊院使功不可沒,今日臨朝,官家定有賞賜的,本官這裡先行恭喜,恭喜楊院使高升啊。” “承您吉言,哈哈哈……,此番運糧,群策群力,是魏王之功、朝廷之功,楊某可不敢居功自傲,我只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罷了,當不起這個讚譽,當不起啊。” “噯,楊院使居功至偉,何必自謙呢。說起來,楊院使如今官至右武大夫、和州防禦,這官兒升的速度之快,在我大宋已是數一數二,這一次不知又要升個什麼官兒,哈哈,楊院使如此年輕,仕途便是一帆風順,真是羨煞旁人了,此番官家若再許你一個優差,那可是盡善盡美了。” “哦?”楊浩神色一動,趕緊問道:“楊某入仕時日尚短,許多事情不甚了了,請教大人,不知這什麼衙門的官兒才是優差呢?” 那官員笑道:“這第一等的,自然是外放出京,做一方大員,牧守一地的主吏。要在京里做官的,那自然就是樞密、中書一類手握大權、炙手可熱的衙門,或者三司使那樣掌管我宋國稅賦錢米的財神爺嘍。” 楊浩擺手道:“噯,這些都不痛快,有什麼衙門,是專門同地方上和其他國家打交道的,能在他們面前擺足咱宋國官兒的排場,那才威風八面,吐氣揚眉。” 那官兒一呆:“院使大人是說禮部主客司、四方館一類的迎來送往的衙門?那……那有什麼好的?” 楊浩奇道:“怎麼不好,出入總是擺著最大的排場,那還不夠威風?咱宋國如今愈來愈是強大,周邊諸國誰不敬畏三分,做了這樣衙門的官兒,手持節鉞,代天出使,就連他們的皇帝都得以禮相待,嘿嘿,本官是做過欽差的,此番又隨魏王千歲巡狩江南,發現這樣的官兒最是威風。想當初在蘆岭,我這官兒猶如夾在風箱裡的老鼠,受夠了西北強藩的窩囊氣,現在做個威風八面的大官兒,叫他們見了我也得卑躬屈膝,那才快意。” 旁邊一個官兒正在眼熱楊浩的升遷速度,聽他這麼一說,簡直就是個大棒槌,偏生這大棒槌的官運比自己好的許多,便挪揄地開玩笑道:“哈哈,那楊院使不如就向官家請求,來我鴻臚寺做官吧,我鴻臚寺的官兒不但威風,平常還輕閑。一旦奉旨出京公幹的話,還有錢糧補助,地方官員、館驛都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不管到了哪兒,你都代表著大宋朝廷,輕易的沒人敢惹你,正合院使大人所求。” 楊浩雙眼一亮,趕緊問道:“這位大人高姓大名啊,也在鴻臚寺做官嗎?不曉得這鴻臚寺都負責些什麼,竟然有這般威風?” 那官員見這大棒槌對朝廷官制竟是如此無知,忍不住笑道:“本官是鴻臚寺丞,姓焦,名海濤的便是,閩地人。咱們這鴻臚寺,掌管諸國朝貢之事,當然威風啦。什麼四夷朝貢、宴勞、給賜、迎送,什麼四夷君長使價朝見呀,頒辭賜見封冊誥命呀,往來出使交聘禮物呀,這些都是很風光的事,論起地位來,我鴻臚寺卿位列九卿之一,那也是絕不遜色於人的。有時候,蠻夷小國的君主來我大宋晉見,都要向我鴻臚寺官員行禮,你想想,大小那也是一國之君吶,風不風光?” “風光,風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衙門。”楊浩連連點頭,惹得周圍聽見他們對話的那此官員忍俊不禁。一旁侍候的兩個小黃門也聽清了他們的對話,見楊浩如此受人捉弄,還傻乎乎的不解其意,也不禁笑成了掩口葫蘆。 “咳”,門口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就像一陣風穿過松林,整個朝房裡迅速安靜下來,楊浩扭頭一看,就見趙普冠帶整齊,非常沉穩地走了進來。 “趙相公,見過相公,恩相今兒來的可早……”一堆人紛紛向趙普見禮,趙普微微頷首示意,直至看見了楊浩,臉上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楊院使,此番南下,屢立大功,今日還朝,官家必然嘉勉,恭喜,恭喜。” “趙相公誇獎了,下官愧不敢當。” “呵呵,當得,當得,有甚麼當不得的。”趙普撫須往左右一看,微笑道:“此番南行,巡視各方風土人情,不知楊院使有什麼所得呀?” “下官……” “上朝還有些時間,來,咱們坐下慢慢談。”趙普舉步便向朝房深處走去,楊浩聞言只得跟在後面,這朝房是一溜儿的排房,越往裡去,高職的官員越少,也就不嫌擁擠了。到了最後一間房,裡邊靜悄悄,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這樣的地方,在朝房裡已經形成了約定俗成的一種規矩,只有宰執一級的人物才能進來,如今有這資格的人很少,除了趙普,只有樞密使李崇矩、三司使楚昭輔和副相薛居正、呂馀慶等人才有資格進來。 李崇矩這幾日身體不適,正告假休養,楚昭輔在南邊避禍還未回京,薛居正、呂馀慶等人雖是參知政事,份屬副相,其實只是閒差,根本不用署衙辦公的,若非官家特殊召見,也不需要上朝,所以這裡邊就成了趙普專屬的休息場所。 “呵呵,不必拘謹,你坐吧。”趙普在黃梨木的圈椅中坐下來,看著楊浩在下首規規矩矩坐下,捻鬚微笑道:“開封若是斷糧,國本也要動搖,此番楊院使輔佐魏王南巡,順利解決了這樁難題,居功至偉呀。” 楊浩欠了欠身道:“相公謬讚了,楊浩愧不敢當。” 趙普微微一笑:“當然,這功勞麼,主要是魏王千歲運籌帷幄,統籌全局,代天子巡狩於江淮,起到了砥柱中流的作用,事情才能辦得這般圓滿。唉,老夫是輔佐了官家多年的老臣,有從龍之功,官家視普若股肱心腹,普對官家是竭盡忠誠,如今皇長子品德高尚、年輕有為,官家後繼有人,老夫也甚是欣慰啊。” 楊浩微微一笑,應道:“相公說的是,魏王千歲雖是皇子,卻有謙謙君子之風,禮賢下士,勤於國政,聰敏睿智,人中之龍,下官對魏王千歲也是景仰的很。” 趙普讚道:“楊院使這番讚譽發自肺腑,說的真是太好啦。魏王以前從未離開過京城,能否擔此重任,當初官家頗為擔心呢,老夫大力舉薦,魏王千歲這才得以成行,呵呵,魏王這一遭立下大功,順利完成使命,老夫真是老怀大慰呀。這番南行,老夫對你們的所作所為有所耳聞,詳情卻還不甚了了,如今尚有餘暇,楊院使不妨說來聽聽。” 楊浩便把一路經歷撿主要的向趙普說了一遍,其中自然要大大肯定魏王趙德昭在每一樁案件中的主要作用,這也是為官之道,一個明擺著即便搶功也不可能與他個人仕途產生競爭的上司,傻瓜才會去得罪他。 趙普用心聽著,不是在關鍵處打斷他再作明確的詢問,聽到泗州糧案時,趙普眉頭微微一蹙,沉聲問道:“老夫聽說,魏王與泗洲知府鄧祖揚之女曾因私情而有意枉法私縱這個貪官,朝中現在有些風言風語,不知可有此事?” 楊浩一呆,心中急急一轉,並不正面回答,應道:“朝中竟有這樣的傳言麼?下官在泗洲時,按千歲的吩咐查辦泗洲糧案,卻是不曾得到過魏王千歲要下官對鄧家網開一面的暗示或提醒,所以也不明這些消息據何而來。泗州糧案了結,鄧祖揚畏罪自殺,鄧家小姐還曾欲當街刺殺下官洩憤,下官憐她一孤苦弱女,父母雙亡,激憤之下神誌不清,這才沒有計較。似此,可為千歲佐證?” 趙普露出滿意的笑容,頷首道:“嗯,楊院使親身所歷,自然是大有說服力的,任何時候,朝中都不乏宵小,需要他們為朝廷做事的時候,就縮頭縮尾,旁人去做大事的時候,他們就在那兒說三道四。若是官家對此也有耳聞,那時還需楊院使為魏王正名啊。” “理所當然,下官敢不從命。”楊浩連忙答應一聲,心中卻道:“趙普呀趙普……你這老狐狸打了一輩子雁,這一遭也要讓雁啄了眼睛,趙老大屬意的人不是趙德昭,而是趙德芳呀,就算沒有趙老二從中作祟,他也與皇位無緣的,這一回你可抱錯了大腿……” 心裡想著,楊浩卻畢恭畢敬地道:“楊浩職微言輕,朝堂之上,恐難有下官置喙的餘地。不過,對魏王千歲的功績和能力,下官是由衷佩服的,如果官家問起,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普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當然,楊院使的功勞也是不容抹煞的,如今三司使副使已然去位,三司使楚昭輔縱因糧厄已解,能免死罪,這三司使也是做不得的。朝廷賦稅重地,不可沒有一個得力的人吶,老夫對楊院使很賞識呀,擬向官家進言,讓羅公明還朝任三司使,這三司副使麼……” 他笑望楊浩一眼,問道:“不知楊院使可有興趣?” 楊浩聽了頓時一驚,財政部副部長? 這個趙普……還真敢封官許願啊,他是宰相,舉賢任能是他的責任,何況自己又是南衙屬官,南衙與相府一向不合,他舉薦自己不但能撈個外舉不避仇的賢相聲名,也必能因此挑撥了自己與南衙的關係,把自己拉到他的門下,更可藉此向百官證明他的手腕,一舉三得。 而且這個釣餌實在誘人,換了誰,驟然能得此至關緊要衙門的計相權位,會不為之動心?趙普真是下了大本錢吶。可惜,我楊浩已經要搖頭擺尾脫鉤去了,總給你們當成外人利用來利用去的,你給我個副皇帝當,我也不干了。 楊浩連忙起身,誠惶誠恐地道:“這……這怎麼使得,萬萬使不得,楚大人是有擁君立國之功的從龍之臣,羅大人為官多年德高望重,楊浩有甚麼資歷聲望,能與他們比肩為官。三司使副使,楊浩萬不敢受,萬不敢受。” 趙普一見他模樣,只道他是被自己許他的這個大官兒驚嚇住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噯,楊院使年輕有為,這三司副使有甚麼做不得的呢?不過你太過年輕這倒是真的,要你任職三司使的話,只怕阻力重重。” 他笑微微地瞟了楊浩一眼,又道:“不過……魏王千歲對你青睞有加,在本官面前對你是大加讚譽啊。魏王千歲是皇長子,是理所當然的皇儲,是我宋國未來的天子,楊院使有魏王的信賴,再有本官的賞識,這個位置必然能坐得穩穩噹噹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下官……” “好啦好啦。”趙普笑吟吟地看了看滴漏,一語雙關地道:“時候差不多了,官家馬上就要臨朝了,咱們走吧,這個三司副使你能不能做得,一半靠人力,一半還要看運氣,能否成功,尚在兩可之間,若你表現殊異,真個做了這三司副使,呵呵……凡事有魏王和老夫給你撐腰,有些人、有些事,你是不必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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