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有情人終成眷屬
房頂上,竹韻仍然穿著沾血的軍裝,橫劍膝上,靜靜地坐著,好像宮殿頂上的一隻脊獸,就這麼靜靜地坐了整整一宿。 凜冽的寒風,縹緲的雪花,給她的身上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霜,清晨的霧氣,在身邊時聚時散,就像她捕捉不住的情緣。 太陽出來了,霧氣漸漸散去,也消融了她身上的冰霜。這時下邊吱呀一聲,門開了。 竹韻吸了口氣,突然活了過來,她振作了一下身子,挺身一躍,便輕盈地落在了地上,那雙修長筆直的美腿仍然充滿著彈性,她仍然是那個精神熠熠的女侍衛,就連臉上也重新露出了那若有若無的淺淺笑意,完全讓人看不出她在寒風中靜靜地坐了一夜,身子和心都已僵硬了。 “大王!” “嗯,我去前庭,各位將軍大概早已相候了。” 楊浩說著舉步欲行,側目一睨,看見竹韻唇上淡淡的處子茸毛,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好像抹了一層珍珠粉,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竹韻被他的凝視看得有些心慌,她退了兩步,局促地道:“怎……怎麼了?” 楊浩忽然伸出手去,竹韻傻傻地站在那兒,任由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唇。 楊浩的手指觸及她的唇,只覺有些濡濕,不由得微微一怔,手指隨即滑到了她的頰上,她的雙頰冷冰冰的,就像窗上晶瑩的霜花。 “大……大王……” 竹韻冰涼的小手被楊浩的大手握住,從未和楊浩有過這樣親密接觸的她,整個人都傻掉了,結結巴巴地重複道:“怎……怎麼啦?” 楊浩的眸中忽地閃過一抹感動與柔情,他輕輕刮了一下竹韻的鼻頭,柔聲道:“竹韻,你知不知道……你是這個世上……最笨的一個女殺手。” 竹韻繼續結巴:“怎……怎麼啦?” 楊浩輕輕地笑起來:“很多人也會覺得,我這個西夏王是最世上最蠢的君王。我這個最蠢的君王,被你這個最笨的女殺手……俘獲了!” “怎……麼啦?” “還記得……你在甘州時向我提過的那個要求?” “啊?” 楊浩的眼中有輕輕的笑意,還有綿綿的愛意:“你說,你想和我,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啊!” 竹韻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就想縱身彈起,溜之大吉,只可惜兩股戰戰,渾身酥軟,一動也動不得了。本來蒼白的小臉兒,此刻已變成了一片火燒雲,她萬沒想到,楊浩記得,楊浩真的記的,她現在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一輩子也不再出來。 楊浩道:“我楊浩這輩子,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我認真地考慮了很久,要么不生,要生的話,那麼……能生幾個就生幾個,能生多久,就生多久,如果你答應,咱們就成交。” “啊?” 楊浩輕輕地笑道:“去,屋裡暖和,進去暖暖,你和子渝很久未見,好好聊聊。” “大王,怎……怎麼啦?” 楊浩轉身,舉步:“沒怎麼著,就是險失子渝的這件事兒,把我徹底嚇著了。我忽然想明白了,既然喜歡,那就喜歡了。怎麼著?要推給誰才他娘的算個爺們?裝大尾巴狼的那是王八蛋……” 聲音越去越遠,望著楊浩的背影,竹韻目瞪口呆:“怎……怎麼啦?” 狗兒不知從什麼地方出溜一下鑽了出來,左手提著個水缸子,右手拿著一支汴梁“傅官人刷牙鋪”生產的象牙為柄的“刷牙子”,滿嘴泡沫,非常好奇寶寶地問道:“竹韻姐姐,怎麼啦?” 狗兒用的刷牙藥可不是市面上常見的貨色,雖說這“刷牙子”是買的汴梁名牌,可那刷牙藥可是陳摶親手調配的,滿口清香,潔齒去腐。 竹韻突然明白過來,嬌軀為之一震,喜悅的淚水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竹韻突然雙腿一彈,收腹團身,竟然在院中一連翻了十來個空心筋斗,迅疾如風,其靈如猿,大大超乎她平時的水準,就連狗兒這個高手也看得目瞪口呆。竹韻歡呼一聲,又是一個空心筋斗,竟然翻過了牆去。 狗兒擦了把嘴巴的咆沫,左看看,右看看,呆呆地自語道:“……怎麼啦?”
前廳中,眾將果然濟濟一堂。 蕭關到手可能造成的諸國間的影響並不在這些武將們的考慮範圍,但是眼下與他們切身相關的,也有許多亂麻般的事情。蕭關是守還是退,如果要守,蕭關周邊的那些部落怎麼辦,是殺是納還是趕?那些喝了一宿西北風的賀客們都是各路頭人酋領,這些人又該如何處置?尚波千一旦得知消息,必然引兵來打,眼下這幾路人馬來自不同統屬、派系,誰留守,誰返回,誰來領軍?楊浩決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兒的,這些事也得馬上定下來,他們當然著急向楊浩討主意。 楊浩一到前院,就看到了院門外那桿高竿,高竿上本來掛的是李字帥旗,現在旗幟已經降下,上邊只懸了一顆人頭,繩子繫著頭顱上的小辮子,在風中輕輕地打著晃兒,那是李繼筠的人頭。 屋中藏的是心上人,桿上懸的是仇人頭,頗有點醒握殺人劍,醉握美人膝的意境,而楊浩看見,並沒有醺醺然的自得感覺,反而提高了警惕。 李繼筠之死,固然有他早在兩年前就預布伏兵的因由,卻也不乏幸運成分。他楊浩也不會永遠幸運,一個不慎,未必不會步李繼筠之後塵。溫柔鄉里,美人如玉,卻也不能沉溺其中。前途漫漫,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啊。他正了正衣衫,舉步邁進廳去…… …… 東京汴梁,大內皇儀殿,趙光義將一份剛剛從隴右緊急傳回的奏表扔到案上,捋鬚冷笑:“一個把感情看的比江山還重的人,能成什麼大事?楊浩不過是楚霸王般的一介匹夫罷了,可憐!可笑!” 東宮,太子趙元佐揮手遣退了他費盡周折才找來的三叔趙光美府上的那個老家人,狠狠地灌了一壺烈酒,伏於案上,兩眼茫然,他已經連同父親抗爭的力氣都沒有了,滿眼看到的都是人性的卑劣與黑暗:“到底什麼才是帝王?難道帝王就是絕人之情、絕己之情、殘忍毒辣,四大皆空麼?心裡裝了那一個皇位,就再容不下一個天道人倫,父不惜子,子可殺父,兄弟相殘、夫妻互謀!難道就是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天潢貴冑,壽年不永!” 他伸手一拂,杯盞落地,跌得粉醉,他的咆哮聲就像陷入坑中的野獸一般絕望:“什麼民意,什麼江山,都是冠冕的藉口,堂皇的謊言,如果要做皇帝,就要抑人欲,滅人倫,我情願沒有生在這帝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