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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明朝深巷買杏花

宮鎖連城 于正 9243 2018-03-16
連城關上院門,染坊的活計是做不成了。忽然清閒下來的連城,似乎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她和恆泰之間的事情。 福晉的話她聽在耳中,疼在心上。 她不是不懂事的人,她愛著恆泰,她也希望恆泰能夠幸福。福晉讓她離開,若是她能管住自己的心該多好?可她不能,她不想走,她想留在這兒,留在這個充滿了她和恆泰回憶的小院子裡。 其實就算他成親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已經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了,想他想得厲害的時候,偶爾拿出來想一想,心中的難受就會緩解一些,便也不會覺得時間有多難熬不是嗎? 也許這樣就能守一輩子呢? 連城胡思亂想著走回屋中,才碰到門扉打算關上,院門就被人拍得哐當作響。 “誰啊!”收起那些莫名的情緒,連城滿心疑竇地走過去,打開門,卻沒有人在。連城心中一驚,莫不是佟家麟那個傢伙又來找她麻煩捉弄她來了?

然而她回頭的時候,卻瞧見一封信落在她腳邊上。 信封上沒有署名,她拆開來,信紙上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時,江邊一會,萬勿失約。 字跡看不出是誰的,連城心中想了好久,莫非這是恆泰寫的,約她去江邊小會? 可是這不應該啊,若是恆泰,他為何不直接來見她,丟個信封過來,不是多此一舉嗎?連城將信紙翻了個面,卻找不出一絲蛛絲馬跡,她將信紙揉成團丟在了地上,轉身回了屋子。 她驀地笑了,她忽然發現自己最近有變笨的趨勢,要知道是誰寫的,只要去江邊看看不就知道了? 深夜之時,江邊十分寧靜,只有江水拍打岸堤的聲音。 連城手中握著根火把,四處張望著。可是這岸堤上,別說人了,連會跑動的動物都沒有,難不成真有人吃飽了撐著捉弄她?

忽然,靜謐的夜空亮起一兩道光點,跟著在頭頂爆裂開來,竟然是有人在岸邊放起了煙花。 連城心中一喜,難道真的是恆泰約她來這裡,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嗎? 正想到這裡,黑夜裡有人吹起了長笛,笛聲悠然,煙花耀眼,這個長夜溫柔得不可思議。 “恆泰?是你嗎恆泰?”她呼喊了一聲,丟掉火把往前跑去。 天氣雖然已經轉暖,不再是開年時候的春寒料峭,但這江邊還是有些涼的。連城的臉凍得有些紅,她倉皇地尋找著,終於在不遠處,她看到有個人背對著她,手執橫笛慢慢地吹。 “恆泰!”她走過去,一把拍在那人肩膀上。 那人吹著笛子微笑著回過頭來,連城一下子愣住了,狂喜的心跳也在這時候,忽地就停了下來。 “怎麼是你?”

眼前吹笛子的人哪裡是恆泰,分明是江逸塵! 看到她眼中迅速熄滅的火光,江逸塵心底隱隱有些發澀,原來在她眼中,除去恆泰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讓她感覺到驚喜嗎? 而他,不過是包括在這任何一個人之中的一個,無關痛癢,在她心裡沒有特別的位置,普通得和路人一樣。江逸塵驀地一怔,為什麼他會如此在意,連城心中他是什麼樣子的? 似乎從認識她開始,他破了很多先例,不會去救誰,不會去記掛誰,不會費盡心思地想要忘記誰——而忘記,不正是因為已經在心裡留下了某種痕跡嗎? “見到我,讓你這麼不高興嗎?”他的聲音裡,或許他自己都未覺察的那種落寞和無奈,如此明顯,“你以為在這裡等你的是富察恆泰嗎?恐怕如今能坐在這裡等你的,只有我了。”

連城轉身往前走了幾步,是啊,恆泰要娶醒黛公主了,這個時候的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連城苦笑了一下,果然,沒有期待便不會有失望。 “連城……跟我走吧。”有那麼一瞬間,在這煙花里,在這江風中,他想要忘記一切過往,帶著她遠離這裡的一切。 連城驚訝地回頭:“你說什麼?” 他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江逸塵也沒有絲毫窘迫,他輕笑道:“富察恆泰馬上要娶公主,即將成為額駙了,你還惦著他,他是個什麼人啊?他是負心漢!你呢?你就是個笨蛋!” “關你什麼事?我就算笨到無藥可救,那可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們似乎不太熟。”連城只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那句不太熟,刺得江逸塵幾句發怒,他壓下心中怒氣,冷哼道:“我們不太熟?宋連城,順天大牢裡,你要撞牆是誰讓你有活下去的勇氣的?染坊之中,是誰在佟毓秀要打你的時候救你的?亂葬岡上,是誰推開要埋你的惡徒的?在你眼裡,我們的關係,就是不太熟嗎?”

連城心中微微一顫,似乎她剛剛那樣說,的確有些傷人,但是江逸塵搬出這套說辭,她就怒了:“你還好意思說?順天大牢裡,是誰算計我,自己逃出去卻讓我陷入佟家麟的魔爪?染坊外,是誰被毒蛇咬,我幫忙吸毒卻不知好人心?你騙我帶恆泰去野竹林,是誰埋下炸藥要害死我?難道這樣算計我的人,我也要記掛在心中嗎?” 她的步步逼問,他一步步往後退,他驀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他索性躺在了地上,仰面看著漫天煙火。 “所以宋連城,我們這輩子注定沒有辦法扯平了,你騙我,我騙你,我欠你,你欠我,這許多,已經扯不平了。” 連城看著江逸塵的臉,初見這個人,是在死囚牢裡,他邋遢的樣子幾乎看不到臉,的確如他所說,他們之間已經扯不平了。

“既然你找我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她輕聲說了一聲,扭頭便走。 江逸塵也沒有去追,他只是靜靜地盯著煙花,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之中。 連城往前走了一段路,忽地後頸一痛,跟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百樂拍拍手從遠處走來,剛剛她丟出去一枚石子,正巧打中了連城。她走過來蹲下身,抬手就要去碰連城,江逸塵忽地開口道:“別傷她!” 百樂心裡一絲尖銳的痛,她強迫自己笑道:“你慌什麼,我不過是打暈她而已,我們不是早說好了嗎?” 江逸塵走過來,稍稍推開百樂將連城抱了起來,的確引連城出來不過是個計劃而已。 百樂看著江逸塵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更加難受,她跟了他那麼久,卻從未見他如此溫柔過,她不由得問了一聲:“江逸塵,你該不會是對她動情了吧?”

“動情?”江逸塵看著連城的臉,輕輕笑了笑,“怎麼可能呢,我恨都還恨不過來呢。” 百樂很想相信他的話,可是他的微笑太深情,他的聲音太溫柔,恐怕他也在自欺欺人吧。說什麼恨,也不知是想讓她相信,還是想讓他自己相信。 連城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此時離恆泰娶親,不過剩下了一天的時間。 她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道身在何處。雙手雙腳都被綁著,此時酸麻地疼。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順天府的大牢裡,而之後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黃粱一夢,包括和恆泰相愛,包括恆泰要娶醒黛公主。 “醒了?”一道清冷女聲響起來,將她從茫然拉回現實之中。 連城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藍衫女子坐在長凳上,身後的桌子上放著一碗米飯一碟青菜,還有一碗清茶。

“這是什麼地方?江逸塵呢?”連城連忙問道。 藍衫女子正是百樂,她聽連城張口就問江逸塵,壓抑在心中的忌妒就化作了憤怒,她站起來,尖著聲音喝道:“你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男人,還這麼念念不忘地記掛另一個男人做什麼!” 連城被百樂吼得莫名其妙,皺眉道:“姑娘你是什麼人,我並不認識你,也不曾得罪過你。”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百樂冷笑道,“來吧,吃飯吧。” 她轉身端起飯碗湊近連城的嘴巴,連城歪過頭去。 “我不吃,你讓江逸塵來見我!” “你不吃?我餵你吃!”百樂心中一狠,直接將飯硬塞進連城嘴裡。 “住手!”江逸塵大喝一聲,他正巧來看連城有沒有醒,才到門口就看到這樣一幕,他走過去奪下百樂手裡的飯碗,臉色沉得可怕,“你要做什麼?”

百樂憤憤然道:“這麼在意她做什麼?我又沒有害死她,只是讓她吃飯而已。”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和她說。”江逸塵冷淡地對百樂道。 百樂心中氣悶不已,她摔門而出,心中的委屈瞬間化作了熱淚。為什麼呢,自己一直陪在他身邊,花盡心思讓他開心,可是為什麼,他從來都看不見。 江逸塵放下飯碗,走過去在連城身側坐下,連城瞪了他一眼,稍稍挪開了一些,江逸塵笑笑不在意。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你這麼費心思把我弄到這裡來,到底想做什麼?”連城很是煩躁地問。 江逸塵漆黑的眸子裡,隱藏著一絲憂悒,他忽然放輕了聲音,他說:“連城,你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我不願意。”連城果斷地道。 江逸塵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已經緩緩地說起了那段,湮滅在了紅塵中的往事。

他的故事,開始於二十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只能沿街乞討的孤兒。 那天他從一個沿街賣唱的姑娘那裡搶走了一把銅錢,卻被聽姑娘唱歌的路人逮住狠狠揍了一通。他只是太餓了,想要偷幾個銅板去買個熱饅頭暖暖肚子。 那群人對著他拳打腳踢,那時候小小年紀的他已經能夠明白死亡的恐懼,他想他大概會被打死吧,死了之後,像其他乞丐一樣,被拋尸荒野,屍體或者爛掉,或者被野獸吃掉。 然而在他絕望的時候,那個唱歌很好聽的姑娘開了口,她走過來拉開了還在毆打他的那些路人,她蹲下身將他抱在懷裡,他仰著頭看著她好看的臉,她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陽光落在裡面,就像是會發光的星星一樣。 “小女子杏雨,謝過諸位老少爺們!諸位給我捧場,又見有人偷錢,仗義相助,杏雨感激不盡。只是這孩子瞧上去也怪可憐的,想來也是飢寒所致,杏雨想要幫幫這個孩子,情願給他些銅板,也請諸位看在杏雨的面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她求著周圍的人放過他一馬。 人群散去了,她用溫柔清冽的嗓音問他:“小弟弟,你怎麼不回家去呢?下次可不要再這樣了,遇到壞人可就糟糕了。” 他就搖了搖頭,從未覺得傷心過的他,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覺,他委屈地搖搖頭:“我不知道要回哪裡去,我沒有家啊……” 他看到那姑娘怔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分明是慈悲和憐憫,她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臉。 “我給你上點藥吧,不然這傷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好。” 他總是羨慕那些有爹娘的孩子,他總是無法想像出娘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可是看著眼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臉替他上藥的女子,大概娘親……就是這個樣子的吧?那瞬間,滿心的苦楚和無辜,全都化作了眼淚,他號啕大哭地投入她的懷中。從此以後,他不再是街上的小乞丐,他成了她的干兒子,有她一口飯就有他的一口,有她一件衣服,就凍不著他。 後來她帶著他去了富察將軍府,那裡有她拜過了天地的相公。可惜那時候她的丈夫已經是個將軍了,住在將軍府中,尋常人是見不著的。 她一路賣唱,只為籌得銀子來找他,可是那一天,他們被拒之門外。 “我們將軍早就娶了尚書大人家的小姐了,你怎麼可能是我們將軍的髮妻呢?趕緊滾開。”那些士兵嘲笑他們,然後在這嘲笑聲裡,他看到了由遠而近的香車寶馬。 他和杏雨狼狽地站在路邊,看著華貴無比的馬車被引入將軍府,他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有些人的世界,是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企及的。 不過那天,富察將軍還是來找了他們,他將他們帶到了客棧之中,他拉著杏雨的手,說著自己的無奈,說著自己的抱負,說什麼一有機會便接他們回將軍府,說什麼從未忘記過自己的髮妻。 杏雨信了,或者說那時候的江逸塵也相信了。 杏雨為了不耽擱富察將軍的前程,相信他許的那個虛幻的未來,帶著江逸塵踏上了返回家鄉的路。 故事到了這裡,或者如果沒有那樣的意外,他的人生也不會變成這樣。就算富察將軍不認他們也沒有關係,他會照顧杏雨,在一個無名小村里伴她終老,或者他會娶一房妻子,相貌平平但性子溫婉,可能還會有一兩個孩子。 可惜凡事如果都盡如人意,那麼他也不會成為手染鮮血的匪寨頭子了。 那天將軍並沒有來送他們,而是隨便差遣了個士兵來,說是將軍夫人知道了他們的存在,正在大鬧,將軍走不開無法來送他們。 杏雨那時候還是滿心地為將軍著想,她說:“務必要保全將軍的前程啊!勞煩你和將軍說,就說我們等多久都成,只要不耽擱他的事情。” 然後她就帶著他上了船,船到江心,艄公卻忽然拔下了船上的一個塞子,跟著就跳下水去。 江逸塵永遠都不會忘記他說的那句話,他說:“對不起了!我這也是奉命行事,冤有頭,債有主,實在是你們的存在妨礙了人家,這才派我來送你們上路!你們若是告到了陰司衙門,可不要怪我啊!” 接著便是漫天的大水,他用力地拉著杏雨,可是水流那樣湍急。 那天的江水有多冷,那天他們在江面上喊得有多用力多絕望,那麼大概他對富察將軍的恨便有多深。 後來他和杏雨被匪寨的大當家救了上來,可惜杏雨已經沒有了呼吸。 無論他怎麼喊怎麼搖,她也沒有睜開眼睛過。 他恨,他痛,可是他無能為力。 那時候將他從江水里救上來的大當家對他說:“男子大丈夫,只能流血,不會流淚。要有什麼委屈,就拿刀子說話——今後你就跟著我,記住!以後不可以再哭!” 他懵懂地點頭,而大當家四歲的女兒百樂,偷偷從大當家身後探出一張臉來,她在沖他笑。 這笑啊,從他五歲那年,一直陪伴到瞭如今。 到如今,大仇還未報,新仇又已添。 連城怔怔地望著江逸塵的臉,他已經說完了故事,她從一開始的抵觸不想听,到後來隨著故事的起起伏伏,跟著心驚跟著難過。 “原來……你和富察家有這樣大的深仇大恨。” 江逸塵替她解開手足的桎梏,他像是還陷在江水的冰冷之中,語氣冷得讓人心底發寒:“何止是深仇大恨!我乾娘被富察老賊給害死!而我一眾兄弟數十人,都死在那個富察恆泰之手!這是血海深仇!” 連城心中一震,想起他擄她來這裡,已經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你要做什麼?你不會是想用我來對付恆泰吧?” “我?我想怎麼樣?很簡單,我要去殺了富察恆泰,為我一眾兄弟報仇。再把他的人頭帶給富察老賊,讓他嚐嚐喪子之痛的味道。我不殺他,可我要他知道兒子因他所死,我要讓他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他說得清淡,甚至說到這裡還笑了笑,“殺人誅心,想想都快活啊!” “不行,我不能讓你這麼做!”連城站起來就想往外走,“我知道這不公平,但是我就是不想讓你傷害恆泰!” “那他們傷害我的時候,誰站出來保護我?”江逸塵冷冷地道,“你也知道這不公平,憑什麼呢?憑什麼被傷害了的那一個,還不能去報仇?宋連城,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我不管!”連城大喝道,“就算他得罪了全世界,我也要保護他,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他!” 她邊說邊往外走,江逸塵想要來擋,忽然他面色發青,渾身針扎似的疼,跟著就轟的一聲栽倒在地。 連城已經一腳跨出了房門,此時見江逸塵昏死過去,猶豫很久,最終一咬牙又折了回來,她拍了拍他的臉。 “餵,你給我醒醒,你別用這樣的方式攔住我,餵!江逸塵你怎麼了?” 她喊不醒他,心中有些焦急,她用力喊道:“來人哪!快來人,江逸塵昏倒了!” 百樂本來就沒有走遠,此時聽連城的呼喊聲,已經飛快地衝了進來。她推開了連城,將江逸塵扶上了軟榻,她差人請了大夫來,連城就這麼站在一邊愣愣地看著。 大夫很快就來了,把了脈說是上次毒蛇咬了之後餘毒未清,用金針引出了毒血就沒事了。 百樂怕連城逃走,重新將她綁了起來,江逸塵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黑了。 他讓百樂出去,只留下連城在房裡。 沉默和黑夜一樣濃,好一會兒,江逸塵忽然笑了起來。 “你不是要跑嗎?為什麼沒有跑?” 連城淡淡道:“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面前。” 江逸塵也不惱,只是笑得更歡了:“所以說,在你心裡,我是特別的不是嗎?” 他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連城不說話,只是這麼看著他。江逸塵忽然道:“你不去找恆泰報信,你不怕我去殺了他?你本來有機會殺了我,可是你不殺我,是給我機會去殺恆泰嗎?”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連城冷冷地道,“就算他手無寸鐵,你一刀刺過去,我也會擋在他前面。我今天救你,是我跟你的事情。真有那麼一天,我要替恆泰擋刀,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江逸塵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他咬牙切齒地問:“你告訴我,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為什麼你要對他那麼死心塌地。他已經娶公主了,他不要你了。你還惦念他做什麼?他有哪裡好?你再看看我,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一條漢子,有血性有擔當,只要你肯跟了我,我保證我這輩子心中都只是你,只有你!” 連城錯愕地望著江逸塵,她不知道原來他對她…… “不可能的。”連城苦笑了一下,“你不明白,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喜歡上另外一個人的。” 江逸塵忽然撲過去抱住她,然後在連城目瞪口呆之下,吻住了她的唇。 他其實吻得很輕很慢,但是連城感覺到了絕望。 他很快放開了她,他轉過身去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她聽見他對百樂吩咐,讓百樂帶她去洗個澡,接著便要開始他的計劃。 百樂走進來,拿刀子抵著她,將她推到了後山的瀑布下。 她泡在水中,百樂拿著刀子站在一邊看著,看著看著,她嗤笑了一聲:“你長得的確有幾分姿色,難怪他這麼記掛著你。” 連城此時心中很亂,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江逸塵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是她卻覺得很難過,他經歷的那些,其實也是很不公平的。 但是她又不能讓他傷害恆泰,她說不清對江逸塵到底是什麼感覺,而他們之間是什麼呢?若說是陌生人,這算是什麼陌生人,若說是朋友,但這又算是什麼朋友? “其實我很討厭你,我真的恨不得一刀殺了你。”百樂低低地道,“我從小就喜歡他,可他對我總是那樣不遠不近的……而你,也不知道你是怎樣就蠱惑了他的心,如今他的心裡,就只有你。你說我該有多麼恨你?其實我真的很想就這樣一刀把你給殺了,但我知道,若我這樣做了,他一定會殺了我的……所以我真是又恨你,又羨慕你!不過啊,也說不定哪天我一高興,在你臉上劃上幾刀,也是個辦法!” 她說著,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她笑了起來,語調很溫柔:“他就跟著我爹四處闖蕩,漸漸地長大了,他人又英俊,又豁達,武藝也好。最講義氣,最受兄弟們擁戴。後來我爹爹死了,江逸塵就當了大當家的,總是在外面跑,我總也難得見他一面。我一直看著他,這麼多年來,為什麼他從不肯回過頭來看看我呢?” 連城心中一顫,忽然之間,這個姑娘似乎也並不是那麼不可理喻。 因為都喜歡著一個人,所以能夠明白因為喜歡對方,可以為了對方做一些犧牲的感覺吧。 江逸塵出了房門,跨上一匹快馬直奔將軍府。 今天是富察恆泰迎娶醒黛公主的日子,也是江逸塵計劃實施的日子。 恆泰此時站在院子裡,再有一會兒吉時就要到了,那時候他就要跨上白馬去迎娶他的公主。雖然他最想迎娶的那一個,也許是他這輩子都無法這樣光明正大地去擁抱的。 所有人都言笑晏晏,然而就是這時候,一支羽箭呼嘯而來,所有人尖叫一聲,恆泰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那支羽箭,羽箭上綁著一封信,恆泰急忙拆開了,跟著他的臉就白了。 字條上只有一行字—— 欲見連城面,速來棲霞峰。 “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恆泰飛快地將字條團起來捏在掌心,然後他翻身跨上大白馬,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 福晉急得滿頭是汗,她喊:“吉時就要到了,恆泰你要去哪裡!” 然而恆泰沒有時間回答。 他此時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連城出事了。他一口氣策馬上了棲霞峰,可是棲霞峰上空蕩蕩的,只有夕陽無限好,他大聲喊著:“連城!連城你在哪裡?” “她在這裡。”忽然有人大喝一聲,飛身上了棲霞峰。 恆泰回頭看來,就見上來的人竟然是江逸塵! “怎麼是你!”恆泰心驚,之前江逸塵利用連城逃獄,但後來順天府接管此事,說是已經將江逸塵捉拿歸案,並且拉到菜市口斬首示眾了。 他哪裡想到江逸塵竟然還活著! “你不是早就被順天府衙門給處死了嗎?你怎麼還活著!”恆泰喝道。 江逸塵冷笑一聲:“我當然不會死!我死了,誰來給我那麼多的兄弟報仇?” “是你挾持了連城?”恆泰已經把事情想了個大概,此時已經篤定了連城就在他手上。 百樂拉著連城走上棲霞峰,恆泰本能地往前走,江逸塵喝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了她!” “你要怎麼樣!”恆泰和江逸塵交過手,知道這個人不好對付,他們身手在伯仲之間,他上次能逮住他,應該有一點僥倖成分在裡面。並且此人窮凶極惡,被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江逸塵瞥了連城一眼,冷冷地道:“你立刻就揮劍自刎在我面前,我就放了她!” “你休想,我要活著看著連城。再說,我要是自刎了,連城一定不會獨活!”恆泰喝道。 江逸塵笑了笑,眼神狠辣:“好霸氣啊,少將軍!我就最恨你這樣的心高氣傲。好,你不用自刎。但你殺了我那麼多的兄弟,我這口惡氣怎麼出?!我看在連城姑娘的面子,給你條活路——你快快用你身上的劍,在自己身上刺出透透的洞,你刺完了,我就放人。” “不要!”連城大喝一聲,想要上前,卻被江逸塵用刀架住了脖子。 “別過來!”恆泰連忙喊了一聲,跟著他從腰間拔出佩劍,對著自己的手臂就是三劍下去,“我按照你說的做了,你是不是應該放人了?” “果然夠霸氣!”江逸塵大笑著,猛然用力將連城朝恆泰推去,“連城還給你!” 恆泰看著連城踉蹌而來,伸手就要接住她,然而就在此時,連城忽然從袖子裡翻出一把匕首,直接對著恆泰的心口就扎了下去。 恆泰手疾眼快地躲過,並且借勢攻向連城,最後一腳將她踢到一邊,連城口吐鮮血,頓時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富察恆泰!”江逸塵怒喝一聲,“你發現了?” 原來剛剛根本不是連城,而是百樂。之前連城被百樂拉到飛瀑下洗澡換衣,便是為了這一計謀。 百樂在連城身上捆了炸藥包,並且威脅她,若是她不乖乖合作,就拉動繩索讓她死無葬身之地,若是還想活著見到恆泰就必須扮作百樂。 連城無奈被迫接受,百樂便易容成了連城的樣子,為的就是在那瞬間刺死恆泰。可是誰能料到他們精心謀劃的計策,竟然被人一眼識破了! “雖然她們身材服飾都很像,但當你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分辨出她的氣息,她的動作習慣,她走路的速度,腳步的輕重……又有怎麼不好分辨的?”恆泰哼道,“江逸塵,你快告訴我連城在哪裡?” “恆泰!”剛剛百樂差點刺中恆泰,連城已經心驚不已,此時已經顧不得其他,衝著恆泰大叫了一聲。 恆泰見連城沒有受傷心中一鬆,然而此時,江逸塵一把抓住朝著恆泰跑過去的連城。 “不許去!” “你放開我!”連城掙扎著,恆泰衝上前去抓住連城一隻手臂,江逸塵見狀心中已是大怒,他一把扯住炸藥包的拉線,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恆泰心中大驚,而連城已經倒吸了一口氣,她用力朝江逸塵撞去,江逸塵完全沒有防備,此時被連城一撞,頓時就帶著她朝棲霞峰下墜去。 “連城!”恆泰驚呼一聲扯住連城的手臂,恆泰死死地拉著連城不肯鬆開。 “恆泰你快放手啊!”連城焦急道,“我身上有炸藥,你快放手!” “倒是一對癡情種,我們一起死吧!”江逸塵說著,同時扯動炸藥的拉線,跟著連城就覺得眼前一花,溫熱的液體噴了她一臉。她錯愕地看著江逸塵,他扯住她手臂的那隻手,活生生地被砍掉了,此時正往懸崖下墜落。 恆泰丟掉手中的佩劍,用力將連城拉了上來,他手忙腳亂地替連城解下身上的炸藥,這一天一夜的擔心和緊張,此時全都化作了淚水。 恆泰用力將她擁進懷裡,這種驚心動魄的驚嚇之後,他已經手腳冰涼,他害怕剛剛任何一個閃失連城都可能沒命。 “對不起,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了!”他在她耳邊反复說著。 只是誰都沒有註意,被恆泰打死的百樂,她的手指在夕陽下,幾不可見地動了一動。 “我也不要離開你了!”連城哽咽著說,“你不知道我多麼害怕,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我害怕你被江逸塵害死,我真的好怕。”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恆泰吻了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她,“我富察恆泰對天發誓,從今往後,絕對不讓宋連城這樣擔驚受怕,也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他就這樣擁著她,好久好久,連城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不對,恆泰你不是要迎娶公主嗎?哎呀!你跑出來救我,那迎親的事情誰去做——要是皇上怪罪下來,那可不是好玩的!” 恆泰本來都快忘記這件事情了,此時被連城提起來也是變了臉色:“糟糕,我差點忘了。連城,上馬。我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再趕回去迎親。” 恆泰將連城抱上馬背,夕陽之下,大白馬快速地奔跑,只是這一路跑下去,迎接到的不是黎明,而是黑夜。 大概屬於連城和恆泰的黑夜,從這一刻起,才真真到來了吧。 黑夜終會過去,晨曦也會到來。而連城和恆泰,他們的黑夜會走向永恆,還是衝破一切,迎接最美麗的朝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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