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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夢想成真

天上尼羅河 丽端 8229 2018-03-16
離開主題公園的時候,梅里暈暈乎乎地只顧著偷看老闆,拼命按捺自己用手機偷拍的慾望,連裴思渡開的什麼車都沒注意,更別說周圍那些不入眼的樹叢和菜地了。 不過肯定是輛好車,否則身下的真皮座椅怎麼會那麼舒服,舒服得讓她恨不能拿兩根火柴杆儿把眼皮支起來——要是當著老闆,而且是這麼帥的老闆睡著了,那可不僅僅是懈怠工作,簡直就是對老闆魅力的侮辱了!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正當梅里奮勇掙扎著不從座椅上滑下去的時候,一陣輕微卻清晰的聲音忽然在安靜的車廂內響了起來,好像……蛤蟆在小聲唱歌…… 梅里偷偷瞄了一眼似乎正在專心開車的裴思渡,垂下頭讓長發遮住了自己紅得像熟蝦米的臉。雖說餓了一夜肚子會唱歌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在帥哥老闆的面前丟醜,梅里簡直恨不能打開車門跳出去……

“就快到了。”裴思渡忽然關切地囑咐,“餓著的時候千萬別睡覺。” “對身體不好?”梅里心頭一陣蕩漾,領導的關懷真溫暖呀真溫暖。 “會流口水。”裴思渡淡定地解釋。 梅里呆住了——啊啊啊啊,這是裴大帥哥應該說的話嗎? “哈哈……”裴思渡忽然笑得趴到了方向盤上,“這句話我剛才默念了好幾遍,算不算你心目中的'腹黑'?” “真的嗎……”梅里此刻哪裡顧得上“腹黑”的定義是啥,下意識地用手指抹了抹嘴角,忽然醒悟過來,瞬間尷尬得語無倫次,“是瑪麗……是蘇莉莉告訴你的?那個測試軟件是鬧著玩的……我瞎選的……”那個多嘴的瑪麗蘇,天知道她什麼時候把自己測試“夢中情人”軟件的結果出賣給了裴思渡!那點可笑的小心思,肯定早已被裴大帥哥暗地裡嘲笑了一千遍啊一千遍,害她現在想裝無辜也不行了!

“鬧著玩可不行。”裴思渡默念出這句話,耳聽梅里還在徒勞地辯白,淡淡一笑。 梅里見裴思渡只是含笑不語,體會到自己越描越黑的悲慘狀況,只好訕訕地閉了嘴,假裝看車窗外的景色。張望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是——帝王花園?” “嗯。”裴思渡笑了笑,徑直把車開進了帝王花園。穿得如同三軍儀仗隊的保安遠遠就打開了鐵閘門,顯然早已認得了這輛車子。 眼看裴思渡熟門熟路地在內部停車位停下車,梅里一時手足無措,連安全帶也忘了解。 直到裴思渡親自給她拉開了車門,梅里才如夢初醒地走下車來。 “那裡是我家。”裴思渡指了指前面一棟別墅。 “啊,啊,那我走了,裴總再見!”梅里只當裴思渡就此下了逐客令,不由暗罵自己居然異想天開讓老闆送自己回家,當即頭昏腦脹地揮了揮手,拉扯著裹在腿上的一步裙就想逃跑。

梅里的窘態似乎讓裴思渡更開心了:“別走,到我家去坐坐。” 什麼?他是隨口說說的吧?梅里一時不知自己到底應該作何反應,石化當場。 “去我家吃點東西,餓壞了對胃不好。”裴思渡走了兩步,回頭見梅里還在原地忸怩,呵呵一笑,“別怕,我不是壞人。” “不是啦……”梅里知道自己再拒絕下去就等於拿老闆當壞人了,這個罪名她可擔當不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在了裴思渡身後。 面前的米黃色別墅和白色柵欄相當熟悉,讓梅里越發惴惴不安。當裴思渡停在某一戶門前按響門鈴時,梅里記起自己上次居然是傻乎乎地用手指敲的門,還腹誹這門敲得手疼……真是丟臉啊! 門開了,一個美麗的女人站在門內,一看到裴思渡就高興得臉上放出光來:“你來了?”

梅里偷偷往後蹭了兩步,真的,真的是她…… “媽。”裴思渡伸出雙臂抱了抱面前的女人,側過身子讓出梅里,“這是我們公司的新員工梅里。” 失去了遮擋,梅里這下子逃無可逃,只好期期艾艾地走上前,喊了聲:“尹太太好。” “是梅里啊,真是有緣分。”尹太太顯然比梅里豁達得多,熱情地拿出拖鞋給她換上,還是先前那對毛茸茸的小鴨子拖鞋。 “媽,有吃的沒有?”裴思渡一下子陷在沙發里,扯著脖子上的領帶,“這一晚累死我了。” “有,有。”尹太太笑容可掬地把梅里讓到餐桌邊坐下,很快就端上來一堆早餐:吐司麵包、火腿片、煎蛋、酸奶、水果……甚至還有香氣四溢的提拉米蘇! “別客氣,我這兒子十天半月難得回家一趟,所以當初我才想讓你住這兒陪我。可抱怨歸抱怨,他一回來,我這做媽的就什麼都想拿出來。”尹太太安慰了一下拘束的梅里,又轉向裴思渡,“昨晚一切還順利麼?”

“在賽特神廟碰到了一點小麻煩,結果梅里就去了智慧神神廟。”裴思渡一邊往吐司上抹黃油,一邊輕描淡寫地回答,“是啊……安鬱領梅里去的。” “安鬱?是他麼……”尹太太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就醒悟過來,沒再說什麼。 先去哪個景點有關係麼?梅里一邊嚼著煎雞蛋,一邊揣摩著母子倆的對話和表情,不敢出聲打擾。以前她曾經把尹太太的房子比喻成童話裡巫婆誘惑小孩子的糖果屋,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還是走進糖果屋裡啃地板了。 以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後,梅里起身告辭,卻被尹太太關切地打量了一番,“看你,上夜班都有黑眼圈了,爹媽看了一定會心疼。”說完拉起梅里的手走到客廳旁的一間小屋裡,“我這裡正好有熱敷眼膜,治療黑眼圈最有效,女孩子一定要學會保養自己。”

“謝謝,不麻煩了……”梅里自然而然地推辭,卻不料裴思渡也笑著在一邊幫腔:“聽我媽的。我也不想自己的員工太憔悴,免得別人罵老闆剝削太狠。” 老闆的話就是聖旨,梅里無奈,只好仰頭靠在一張沙發上,被尹太太蒙上了眼膜。 房門關上,裴思渡和尹太太的交談頓時模糊下去,梅里偶爾只聽到裴思渡憤憤地抱怨了一句:“居然放了他們進去,看來老傢伙們又想坐山觀虎鬥……”卻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感受著眼睛上舒服的熱敷,梅里的身心慢慢放鬆下來。不能不說,尹太太和裴思渡始終如一的親切和熱情讓她漸漸卸去了最初的防備,甚至為自己曾經的不信任而心懷內疚。 外形美加心靈美,又富有又善良,這是多好的一家人啊! 如果自己也能融入這個家,讓尹太太成為自己的媽媽,裴思渡成為……呀,太貪心要遭天譴的,成為……成為哥哥也好吧,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那樣就天天有提拉米蘇吃,有大沙發蹦躂,也不用擔心那個變態老爸隨時找上門來……想著想著,梅里忍不住嘻嘻地笑出了聲。

身子輕輕一抖,梅里驚覺自己剛才竟睡著了,而朦朧中冒出的那個美夢,是不是該命名為“嫁入豪門狂想曲”? 熱敷眼膜已經冷卻了,梅里伸手把它摘了下來。睜開眼睛,她看見沙發側面的書桌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裡照片的色彩已經頗為黯淡,想必已經有了不少年頭。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男的穿著西服,女的穿著件暗紅色的對襟外套,小腹微凸,一看就是有孕在身。可是儘管兩個人的髮型和造型都顯得老土,但這對夫婦的樣貌氣質卻是絕佳,放到現在絕對是可以做明星的料…… 正在揣摩照片裡的帥哥和裴思渡頗為相像時,房門忽然被推了開來。梅里趕緊轉過頭,是尹太太。 “你在看這張照片啊?”尹太太勉強笑了笑,“這還是我和他爸爸在二十多年前照的。”

“您年輕的時候真美!”梅里由衷地讚歎道,“您先生也很有風度。” “是嗎?”尹太太盯著照片看了會兒,忽然苦笑了一下,“可惜他照完這張照片沒多久就不在了。” 從尹太太的語聲中,梅里不難猜到“不在了”的真實含義。她悚然一驚,不敢再提這件事,心裡卻未免生出“藍顏薄命”的慨嘆。 儘管再三推辭,裴思渡還是堅持開車送梅里回到了雙井巷。就在梅里千恩萬謝的當口,裴思渡輕輕伸手撩了撩她額前的頭髮,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我想要的,不僅僅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說完,瀟灑地揮揮手,開著他銀灰色的蘭博基尼跑車遠遠而去。 “哼!”頭頂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那個看不慣梅里的女房東“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可此刻啥也打擾不了梅里了。裴思渡臨走時的那句話,彷彿定身咒一般,讓她半晌動彈不得。若非“%$#@&*”的火星語手機鈴聲大作,只怕梅里又要陷入自己的豪門狂想曲裡去了。

“呀,你還活著啊?那乾嗎不早點來報到?”瑪麗蘇不滿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我今早上網的時候,真怕看到本市什麼荒野女屍的新聞呢。” “切!”梅里啐了她一口,有點掩飾不住的得意洋洋,“什麼都挺好的,我剛才去裴總家吃早飯了。” “美得你!”瑪麗蘇半真半假地表露著自己的羨慕嫉妒恨。 “他家怎麼樣?” “很好啊,他母親對我也很好。”梅里猶豫了一秒,還是隱瞞下尹太太的身份,免得又被瑪麗蘇哆嗦。 “是吧,不過關於那個裴總的家世,我居然知道了一個很大的八卦哦。”瑪麗蘇神秘兮兮的口氣果然勾起了梅里的好奇心,“什麼八卦,快說快說!” “那個裴總的爸爸是被人殺死的,裴總是個遺腹子呢。”瑪麗蘇壓低了語調,“而且兇手好像就是她爸爸的親兄弟!”

“呀!”梅里想起了照片裡的老帥哥,不由滿是惋惜,“為什麼?” “誰知道豪門大族裡那些齷齪事?”瑪麗蘇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聽說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怎麼,裴總沒有跟你講過?” 知道瑪麗蘇一定要扳回一局,梅里知趣地後退了一步:“當然沒有,人家憑什麼告訴我啊……” “那倒是。”瑪麗蘇頓時神氣起來,“不過這樣的鑽石王老五,你不努力的話,別怪我到時候來搶哦。” “歡迎來搶。”梅里樂得做順水人情,“不過你不怕牽扯到豪門恩怨裡去啊?” “再大的困難也阻攔不了追求幸福的腳步。要記得我們的革命口號是——” “少不努力老大悲,時刻準備釣金龜!哈哈!”手機兩端,兩個女孩子異口同聲地大笑起來。 此時此刻,林城的地下宮殿中,黑衣青年猛地停下了手中的筆。 時刻準備釣金龜?聽著從水池幻影中傳來的陣陣笑聲,青年緊緊皺起了眉頭:以前你寧可付出一切代價也要逃離那個金子打造的囚籠,如今卻又重新嚮往起失去的枷鎖麼? 他埋下頭,重新握緊筆桿,忽然低低地命令一聲:“出來!” “少主……”鬼從陰影裡走出來,期期艾艾地辯解道,“我不是在監視您……” 青年沒有說什麼,只是埋著頭繼續寫下去。 鬼有些尷尬,只好順著青年的筆尖看下去,發現他書寫的紙張,是一幅照片的背面。 “沒有香,可誰有我完美的形狀……”才看了第一句,鬼就忍不住驚呼了一句,“這不是您為公主寫的……” “你怎麼知道?”青年筆下不停,淡淡地問。 “在冥河邊的時候,我聽您唱過……”鬼彷彿回憶起昔日的好時光,“那個時候,您跟現在不一樣……” 那個時候,面前這個冷硬的青年還是一個溫柔快樂的人…… “自然不一樣。”青年冷冷地打斷了他。 “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鬼訕訕地摸了摸頭,“每個人都不一樣了……” 特別是現在的公主,早已和以前的公主截然不同。鬼站在青年身後,沒有讓他看到自己略帶憐憫的目光——這一次,命運之輪還會沿著以前的轍痕碾過嗎? 作為一個愛崗敬業的好員工,梅里對於老闆交代的任務無時無刻不銘記在心,以至於回到學校上了兩天課以後,她的各門功課筆記本上都畫滿了鐮刀般的白鷺和熊貓狀的狒狒。 可是智慧神透特的秘密名字,怎麼看都像是天邊的浮雲,一會兒像小狗,一會兒像羊群…… 照這樣下去,別說三天,就是三年自己也找不出答案吧。梅里沒精打采地撕掉了自己拙劣的畫作,收拾書包離開了教室。這麼刁鑽古怪的問題,她甚至都不知道可以找誰商議。 去食堂的路上,手機忽然響了,竟是一個不知名的號碼。 “餵,是梅里嗎?”一個醇厚的男人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我是裴思渡。” “裴……裴總您好。”梅里的心跳瞬間提升到了每分鐘一百五十,氣也幾乎喘不過來了,“找我有事嗎?” “我今天正好來林城大學,想順便見見你。”裴思渡的語氣親和,帶著令人遐想的暖昧,“怎麼,不歡迎我?”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梅里慌忙祭出這句白爛的口號,對自己的諂媚都有點鄙視了。 “那你八點鐘在電教大樓的多功能廳等我。”裴思渡只輕輕一笑,就吊足了梅里的胃口。 掛上電話,梅里走進食堂。看了看飯卡上的餘額,最終只打了份最便宜的炒白菜。 唉,真懷念早餐的提拉米蘇……梅里咽了嚥口水,好不容易把樹皮一樣的白菜幫子對付下去。 雖然猜不透裴思渡約見自己的用意,梅里還是提前來到了電教多功能廳。可走進大廳的一剎那,她忽然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此刻,多功能廳兩側的椅子上坐滿了人,中間空出一片寬闊的舞池。碩大的球燈不停地旋轉,將五彩的光線投射到池中跳舞的人身上。 梅里站在門口,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她看見陳知薇安靜地坐在人群中,對周遭獻殷勤的男生視而不見;夏潔和蔣敏親密地聊著天,對上梅里的眼神時應付般的點了點頭;而瑪麗蘇則穿著她那條深V領的收腰連衣裙,和一個男生摟在一起轉圈。 原來是系裡在開舞會。 這樣的活動,梅里大一剛進校的時候也參加過。那個時候陳知薇拒絕了所有來邀請她跳舞的男生,反而耐心地教起了梅里交誼舞的舞步。梅里感受到身為“大眾情敵”的壓力,幾次開口讓陳知薇自己去玩,而陳知薇卻固執地拉著她不鬆手。 “沒一個看得順眼的。”陳知薇指導著梅里的步子,連眼角的余光都不肯賞給望穿秋水的男生們。 言猶在耳,前景如昨,可是故人雖在,舊情已非。 “我能不能請你……”忽然,那個以前寫紙條的男生走過來,畏畏縮縮地對梅里伸出了手。 “對不起,我還有事。”梅里如夢初醒,趕緊擺擺手,逃一般地跑到了電教大樓的門口。 很快,她看見一個男人從夜色中走了過來。那個男人青春正盛,五官俊朗,身材頎長,唇邊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西裝,每一步都走得顧盼生輝。 忽然,梅里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裴思渡,不是在“夢中情人”的電腦畫面裡,也不是在雅廬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裡,可究竟在哪裡卻死活想不起來,看來遇見帥哥智商下降是個普遍規律啊。 “怎麼等在這裡?”裴思渡笑著走到梅里身邊,這樣的聲線,傳說中的那個詞簡直就是為他而設——“魅惑”。 “啊?”梅里感覺自己就像面旗子,被這陣秋天裡的風一吹,頓時呼啦啦地飄了起來,趕緊拽住旗桿穩住身形,“上面,系裡在開舞會。” “是嗎?去看看。”裴思渡一邊摁下電梯按鈕,一邊笑著解釋,“你們系學生會搞活動,把贊助拉到我那裡去了。” 原來是金主。梅里嗅著裴思渡身上的古龍水香氣,心中著實擔憂他這樣貿然出現,會不會像一顆炸彈把舞廳掀翻? 不出梅里所料,裴思渡一走進多功能廳,連帶她這個不起眼的跟班也遭了殃:先是被聚焦的眼光射成篩子,隨即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刺痛耳膜,最後被蜂擁而來的人肉盾牌層層包圍。直到系學生會主席艱難翻越圍觀人牆熱情地迎上來,想讓裴思渡作為贊助人講幾句話,這位一直從容不迫向眾人微笑緻禮的總裁大人才開了金口:“不用了。”他一把拉起梅里的手,臉上仍是惑亂眾生的笑,“你看,我連舞伴都找好了,今天是專程來跳舞的。” 什麼?在場的女生都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把梅里嚇得一哆嗦。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褲和白波鞋,又看了看西裝革履的裴思渡。 “你希望他在什麼場合對你發起行動?” “舞會吧,那樣比較拉風,而且還可以測試手感……” “夢中情人”軟件中的問答突然浮現在梅里腦中,衝擊得她意識一片空白,連人群里瑪麗蘇、陳知薇、二妞等人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上帝啊,雖然你真的變態到滿足了我拉風的願望,好歹也不能讓我上演真人版“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何況是男版洋娃娃配穿波鞋的小熊…… 梅里腦子裡還是一鍋粥,就已被裴思渡拉起手,殺出重圍帶入了舞池之中。裴思渡的舞步嫻熟,越發顯得梅里熊一樣笨拙。感覺到眾目睽睽都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梅里有些不安地小聲開口:“裴總,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舞伴……”論樣貌,論舞技,配得上裴思渡的自然非陳知薇莫屬,何況知薇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你跳得不錯。”裴思渡拉開梅里的手臂擺出一個造型,假裝沒注意她說什麼,“要做偶像,就別在乎別人的眼光。” 梅里還想再說什麼,可舞曲卻突然從慢四變成了快四,方才舒緩的節奏一下子激烈起來。伴隨著樂曲的鼓點,裴思渡拉著梅里,越發興致高漲——旋轉、環套、鑽花、反彈……很多花樣梅里以前甚至見所未見,只能像木偶娃娃一樣被裴思渡牽引著四肢。在接連不斷的盤旋中,梅里覺得自己彷彿喝醉了酒,再也看不清人群裡陳知薇淡漠的臉,瑪麗蘇嫉妒的臉,寫紙條男生驚詫的臉……頭頂的五彩燈光甚至模糊了裴思渡的面容,只有他溫熱的手和淺淡的古龍水味道是清晰的,而她就在那雙有力灼臂膀的帶領下,身不由己地旋轉,再旋轉…… 彷彿在笨拙搖擺的鴨群裡出現了翩躚起舞的白鷺,跳到最後,整個舞池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舞會儼然成了兩個人的表演秀。梅里被眾人的目光烤得臉頰發燙,覺得可以在上面煎荷包蛋。她幾次想要停下這場張揚的表演,旋轉的慣性卻讓她無法掙脫裴思渡的力量。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沒完沒了的舞曲終於停止下來,梅里正要掙開裴思渡的手,卻被他輕輕一帶,擺出了一個兩人向觀眾瀟灑致意的造型。 “好!”學生會主席喊了一聲,正要帶頭鼓掌,身為最佳女主角的梅里卻忽然腳下一滑,重重地朝著地面摔了下去! “是誰扔的香蕉皮……”眼看上方的球燈離自己越來越遠,梅里只來得及在心里哀號了這一句。 正滿心準備摔個四腳朝天,幸得裴思渡眼明手快,拉住梅里的那隻胳膊一使勁,生生地把她給拽了起來! 梅里收勢不住,正正和裴思渡撞了個滿懷,滿腦袋頓時一片小星星眨眼睛。等她好不容易恢復神誌,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不會吧,就因為和帥哥的胸膛零距離了一把,上帝就懲罰她的眼睛瞎掉了? ! 正要為自己的悲慘遭遇放聲大哭,裴思渡卻在耳邊急促地喊了一聲:“快跑!”下一個瞬間,她就被裴思渡拉著陷入了折疊椅的重圍。此時此刻,梅里才分辨出周圍同學們的驚呼和口哨,還有對他們橫衝直撞的批評指責,原來不是她眼睛出了問題,而是——停電了! 膝蓋被舞池邊無數的折疊椅磕絆得生疼,梅里幾次喘息得想停下來,卻根本無法掙脫裴思渡手上的力道。他們就這麼手拉著手跑下了樓梯,跑出了電教大樓,一直跑到了空曠的禮堂廣場上。 四周如同打翻了墨水缸,沒有光亮也沒有聲息,竟是整個學校都停電了! 一種嚴重的不安襲上了梅里心頭:平時人來人往的禮堂廣場上,此刻除了他們倆,竟然空無一人。而四周的氣氛,更是詭異的寂靜,就彷佛,就彷佛空氣也是有顏色的—— 黑色! “裴總……”剛小聲吐出兩個字,裴思渡已經將一根手指豎在了嘴唇上,讓梅里不敢再作聲,只是不由自主地朝裴思渡靠近了一些。 “別怕,他們是衝著我來的。”裴思渡緊了緊梅里的手,讓她安心了不少。 漆黑的空氣忽然慢慢淡化,就彷佛黃河水湧進了墨水缸,可梅里把眼腈睜了又睜,還是看不清天邊慢慢升起的黃色沙幕中,那些影影綽綽的究竟是什麼。 “好像沙塵暴……”梅里小聲地嘀咕,“可那不是北方才有的嗎……” “我一下令,你往左邊,我往右邊!”裴思渡說著,猛地高喊一聲“跑”,一把甩開了梅里的手! 眼看那片隱藏著無數黑影的沙塵已然迎面撲來,梅里下意識地按照裴思渡的吩咐撒腿就跑!然而還沒有跑出兩步,夾雜著沙粒的狂風就包圍了她,讓她立足不穩地摔倒在地。 身後傳來怪物踟躕咆哮的聲音,野獸特有的腥臭味道飄進鼻端,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後背……想起書上說的野狼咬人咽喉的傳說,梅里越發將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個團,雙手死死地護住了自己的脖子。這個時候,她無比希望自己是一隻刺猬,誰要敢碰她她就把誰的爪子扎出幾個大窟窿! 不敢睜眼,可梅里清楚地感覺得到身邊圍上來不少野獸,濕漉漉的鼻翼在她身上翕動著,似乎在考慮從哪裡下嘴最好。 “裴總救我救我救我……”她在心裡狂亂地重複著這幾個字,短短的幾秒鐘彷彿幾個世紀那麼漫長。老天呀,她剛才好不容易風光了一把,才不要死得那麼難看…… 就在梅里緊張得幾乎快要窒息的時候,身邊擠擠挨捱的獸群卻彷彿遭遇了天敵,陣勢頃刻紛亂起來,甚而還夾雜著幾聲淒厲的嘶號。 “滾!”一聲呵斥之後,混亂的獸群互相推擠著踩踏著,驚慌地從梅里身邊散去,甚至刺激著口鼻的濃重沙塵味道也逐漸消失。可是收到驚嚇的梅里仍舊固執地蜷縮在地上,抖得像個被飼養員扔進老虎籠子的小兔子。 “沒事了。”一雙手靠近了梅里,擬乎想要把她攙扶起來,卻又在即將觸碰她的瞬間停住了。不過還不待那雙手撤離,梅里已經“嗖”的一下子躥了起來,一頭撞進了男人的懷裡,眼淚嘩啦嘩啦如小河淌水一般:“裴總……”裴思渡雖說襲擊是衝著他來的,可梅里這條被殃及的池魚還是委屈得比竇娥還冤,急需又勇猛又溫柔的領導親切慰問…… 可那雙手卻猛地推開了她,就像甩掉一條蜇人的毛毛蟲。梅里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淚,頓時呆若木雞——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哪裡是裴思渡,分明是那個冷得可以做人形冰箱的黑衣男——安鬱! 梅里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安鬱,又偷眼環顧了一下四周——電已經來了,禮堂廣場四周一片燈光燦爛,下晚自習的學生三三兩兩地從他們身邊經過,不時有人好奇地朝他們這邊張望。那種八卦的眼神,就彷佛是在看一對吵架的……呃,情侶…… 一切都寧靜如常,就彷佛方才的沙塵暴和獸群都從不曾出現過。何況,本來也不該出現。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麼?梅里接過安鬱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哭花了的臉,試探著問:“你怎麼在這兒?” “路過。”冰山男本色不改,冷淡地甩下這兩個字,轉身要走,卻又回過頭丟下一句話,“裴思渡已經走了,你不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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