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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吻了五個世紀 茱德·狄弗洛 9255 2018-03-16
車行來到沙維克堡,眼前的景象令尼凱難過至級,當年,這座城堡由他一手設計及監空建造,花了四年的時間整地並且由意大利運來名貴的大理石,尼凱被捕時,工程正進行到一半,此刻,城堡盡是一片殘敗的模樣,牆壁塌倒、煙囪傾斜、連屋頂部呈向斑剝的現象。 進到旅館的房間,尼凱發覺有一間小小的起居室與臥室相連。 “麻煩在這裡放一張行軍床。”格蕾向旅館職員說。 “行軍床。”對方不解地問道。 “對!給我睡的,你總不至於認為我會睡伯爵的寢室吧?” “是!小姐。”旅館的職員連忙回答說。 “我立刻派人來搭行軍床。”說完後,他便轉身離去。 “格蕾……”尼凱開口。 “叫我孟小姐。”她冷冷地應道。 “孟小姐。”他也同樣以冰冷的口氣說。 “我要去看看我的房子,行李交給你。”

“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可不想找個母夜叉跟在後面。”他氣呼呼地走出房門。 待行李整理妥當後,她來到附近的圖書館,根據館中藏書的記載,尼凱的長兄克佛於二十二歲承襲爵位,克佛發奮圖強,將式微的家道重新振興起來,並創造了不少財富,而尼凱在被判死罪之前,曾任伯爵四年,書中指述他是一位只知吃喝玩樂的浪蕩子,更對他和艾貝夫人的那一段風流韻事有著極其祥盡的描述。 根據書上的記載,尼凱和艾貝進入那個房間時,原本在屋裡的兩名僕人立即躲在壁櫥裡,後來,這兩名僕人便將所見的一切說給別人聽。一位名叫衛仲恩的家丁將整個故事記載於日記中——這本日記一直被保存到現在。 格蕾心頭忿忿地想道:尼凱這傢伙一點都沒有變,第二天,她帶尼凱來到圖書館,但尼凱不認得現代的文字,他和圖書館管理員低聲相談幾分鐘後,抱回來幾本厚厚的書籍。

“孟小姐,你不是說我不識字嗎?你把這個念給聽聽。”他得意地翻開其中一本。 格蕾哪看得懂那些奇形怪狀的文字,只得抬起頭茫茫地望著他。 “這是一本名叫莎士比亞的人所寫的劇本。”尼凱說。 “你沒聽說過莎士比亞的?”格蕾詫異地問道。 尼凱在她對面坐下。 “沒有。”很快地,他便被那本書所吸引。 午飯後,兩人步行走向圖書館,格蕾問起克佛的死因。 尼凱停下腳步,將目光投向遠方。 “那一天,我原本是要和他一起去授獵,可是,我卻在練劍時傷了手臂。”他揉著自己的左手臂,“到現在都還有疤痕呢!”一會兒之後,他轉身面對格蕾,臉上已沒有方才那抹痛苦的神情。 “他是淹死的;奇克看見一位非常美麗的少女在湖里游泳,於是他命令手下離開,只剩下他和那名女子在一起,幾個小時之後,他的手下卻發現他的屍體飄浮在湖面上。”

“沒有人看見事情發生的經過?” “沒有,也許那名女子曾目睹一切,但事後我們始終未曾找到她。” 格蕾沉吟半晌。 “真是巧得有點離奇,你大哥在無人目睹的情況溺斃,而幾天后你便被控叛國,這情形幾乎像是有人蓄意奪取戴氏的家產。” 尼凱表情一變,並以相當怪異的眼神望著她。 “誰是你們的繼承人?是你那位嬌滴滴的晴採嗎?” “晴採自己有很豐富的嫁妝,不過我死後,她便將失去戴家名下的家產,我是奇克的繼承人,但是,我並不希望他去世。” “因為如此一來,你便要擔負更多的責任?” 他忿忿地瞪她一眼,“你對書上的記載深信不疑,是嗎?回圖書館吧!我們必須查出是誰出賣我。” 她整個下午都埋首在歷史書籍中,而尼凱則是興高采烈的看著“威尼斯商人”。

夜色降臨大地,尼凱邀請格蕾共進晚餐為她所拒,她目送他神情黯然地獨自離去,心裡想著這樣做才是上策,否則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 十點鐘了,尼凱還沒有回來,她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到樓下餐廳中暗中一探究竟,卻看見他和十幾位客人談笑風生,其中甚至有兩名女性,她回到房裡躺下,左思右想很難平息心中的思潮,十一點左右時,她聽見尼凱開門的聲音,連緊緊閉上雙眼。 “格蕾。”他悄聲嘆道,但她並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還沒睡,快回答我嘛!” 她張開眼。 “我是不是該取張紙筆來?” 他嘆口氣,朝她跨近一步。 “我覺得你今天晚上的心情有點不對勁,你生氣了嗎?格蕾,我不希望你我變成敵人。” “我們並不是敵人。”她硬幫幫地說道:“我們之間是僱傭關係,此外,你是伯爵,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升斗小民。”

“格蕾。”他近乎低聲下氣地說道:“你並不平凡,我的意思是說……” “說什么?” 他向後退開。 “我是說,我是真心的,晚安,孟小姐。” “是,老闆。”她以譏諷的口吻響應道。
兩人第二天仍然前往圖書館閱讀,到了下午三點時,格蕾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看!”她樂不可支地走到尼凱身邊坐下,“就是這一段,你看到沒有?”她拿著一本兩個月前出刊的雜誌。 尼凱依言讀完那一段文字,但卻只看懂其中的幾句詞組。 這篇文章討論的是有關葛斯霍克的事,它提到,最近在葛斯霍克發現與戴氏有關的文件——是屬於十六世紀所留下來的文件,目前正由駱翰明博士研究鞤,文章中還指出,駱博士希望能證明被控叛國的戴尼凱其實是無辜的。

格蕾望向尼凱,臉上的神情幾乎近於難為情。 “原來,這就是我到了現代的原因。”尼凱緩緩地說道:“我們必需去葛斯霍克。” “等一等,我們必需先獲得現任主人的允許,讓我們能看看這些文件,否則豈不是白跑一趟?” 此時,忽然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前來向尼凱打招呼,格蕾莫名奇妙地感到氣憤異常,她討厭看到尼凱和女性打情罵俏,更受不了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 回到旅館,格蕾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洩,只得亂摔東西,心裡一聲又一聲地罵著全天下男人。 “你的脾氣一點也沒有改嘛!”尼凱在她身後說道。 “我的脾氣與你無關。”她沒好氣地說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正打算寫信給葛斯霍克的主人,好知道我們是否能看看那些文件,你留在這裡一點忙也幫不上,何不去…法國的蔚藍海岸走走呢?凡事我自己來反而比較有效率。”

“你要我離開?”他輕聲問道。 “是啊!有何不可?你可以去倫敦,見見現代漂亮女子,我們如今可是有各式各樣的桌子唷!” 尼凱的表情瞬間變的好僵硬,“你想離開我?” “對對對!沒有你,我的研究工作會更順利,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不懂如何穿著,不會用餐具進餐、看不懂、也不會寫現代的文字;凡事都要我一一向你解釋,你在這裡,只會…。礙我的事而已。”格蕾緊抓椅背,用力得連指節都泛白。 她抬頭望向尼凱,他臉上那一抹赤裸裸地痛苦真是令她難以忍受,他必須走,必須讓她有機會將自己的身心重新組合起來,同時在心裡吶喊著,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再也不要掉進愛情的陷阱裡。 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竟然已趴在床上,臉上淚痕未乾,但情緒已平靜許多,頭腦也比剛才清醒不少。

她的行為真是愚不可及!尼凱有什么錯?他莫名其妙地從十六世紀被弄到現代,但卻適應的令人激賞,他接受了汽車、小說、陌生的語言、奇怪的食物、以及…。一個被男友拋棄而成天哭哭啼啼的女人,尼凱從不吝惜付出金錢、歡笑、還有知識。 格蕾呢?她對尼凱火冒三丈,只因為他竟敢自四百年前娶另一個女人為妻。哈! 想起這一切,格蕾深感慚愧,她幾乎是連奔帶跑地沖向門前。 “尼凱,我——” 然而,門內卻一個人也沒有,她打開通往走廊的門,依然不見尼凱的踪影,格蕾回到起居室,忽然瞥見門的下方有一張小紙條,打開一看,格蕾完全不明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在說些什么?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卻清楚自己非得立刻找到他不可。 格蕾衝出旅館,滂沱雨勢令她連手錶上的時間都看不見,只知大概是夜裡十一點左右。火車站業已休息,這么大的雨,尼凱若是步行,他會朝那個方向去呢?

她拼命地跑進一條又一條的街道,結果卻是一無所獲,走在雨中的她,忽然看見不遠一扇窗中露出些許燈光,噢!是酒館,也許可以在那裡探聽出一點消息,至少可以問問是否有人看見過他。 走進酒館門內,燈光使她的雙眼一時之間無法適應,格蕾渾身又冷又濕,活像一隻落湯雞,她站在原地,等待兩眼恢復正常,此時,她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笑聲,尼凱!是尼凱!格蕾立刻衝進煙霧瀰漫的屋裡。 眼前的景象,簡直就是一幅罪惡圖,尼凱坐在一張桌子後面,嘴裡叼著一根雪茄,胸前的鈕扣一直敞開到腰際,桌面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而他身邊左右各坐著一名妖豔的婦女尼凱的臉頰及其襯衫,甚至還印有鮮明的口紅印。 “格蕾。”他神情愉快地說道:“一起來吧!”

“你給過來。”她以嚴峻的命令口吻道。 “是!老闆。”尼凱一臉笑意。 這傢伙鐵定已經喝得爛醉如泥。 尼凱各吻一下身邊的女人,然後跳過桌面將格蕾抱進懷中。 “放我下來!”她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 尼凱卻彷彿沒聽見似地繼續抱著她走出酒館大門。 “外面在下雨呢!”格蕾說道。 “不對!女士,雨早已停了。”尼凱以鼻尖輕頂她的粉頸。 “噢!不准你這樣!快放我下來!” 他的確放下格蕾,但卻是讓她緊貼著他的身體滑下來。 “你喝醉了!”格蕾伸手將他推開。 “不錯!我是醉了!”他開心地說道。 “我很喜歡這裡的酒吧和女人。”他一把摟住格蕾的腰。 “我為你擔心得要命。”格蕾掙扎著想推開他。 “你卻在這裡尋歡作樂,而且來……” “太快了!”他大叫道。 “而且你說的也太多了,我聽不懂,來!我的寶貝格蕾,你看看天上的星星。” “也許你沒有註意到,我可是渾身濕透、正冷的發抖呢!”她於此時打了一個噴嚏。 尼凱又將她一把抱起。 “放我下來!” “你渾身冰冷,而我卻是熱情如火!”他說道,彷彿這樣就沒事了。 “你為我擔心?” 她心甘情願地投降,尼凱的身上確實很溫暖,她緊緊地偎在他胸前。 “我對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真是覺得很抱歉,你其實並不是一個包袱。” 他笑著望向她。 “你擔心的就是這個?害怕我會生氣?” “不是的!我怕你會在路上遇見巴士或火車,怕你會受傷!” “我像是個沒有用頭腦的人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你並不太了解現代的社會。” “哦?我們來看看,是誰淋成落湯雞、又是誰渾身都是乾的?” “你抱著我,所以我們兩個都是濕淋淋的。”她頗為得意地說道。 “告訴你吧!我已經打聽到我們所需要知道的消息,明天一早我門就騎馬去葛斯霍克。” “你向誰打聽消息?那些女人嗎?你莫非以熱吻換來的?” “你在吃醋嗎?孟小姐?” “沒有!戴先生,我沒有。”由這句話可以證明小木偶的故事並不具真實性;因為她的鼻子並沒有變長。 “你打聽到什么消息?” “葛斯霍克的現任主人是韓理查。” “可是,他不是娶了你母親嗎?這么說來,他起碼應該和你一樣老才對呀!” “說話小心一點,否則,我可要讓你看看我究竟有多老。”他將她在懷裡換個邊。 “我是不是讓你吃的太多了?” “我看啊!應該說是你風流過度,因而把身體弄虛了,你可知道,縱慾的結果可是會令你大失男人本色的唷!” “我的本色依然完好如初,我剛才說到哪裡?” “韓理查是葛斯霍克的主人。” “對!明天便可以見到他,噢!什么是周末?” “就是這個星期的最後兩天,人們都不用上班,尼凱,你打算做什么?該不會冒冒失失地就去見那位韓理查,告訴他,你來自十六世紀?” “別急嘛!韓家的人周末會來葛斯霍克度假,而且——”他斜暱一眼格蕾,“艾貝在那裡。” “艾貝以前是韓理查的女兒,而在二十世紀的現代,似乎也有個韓理查,他有個女兒也叫艾被,她的年齡正好是艾貝當年和我——” “拜託!饒了我吧!”格蕾說道,心中卻在想,莫非歷史又要重演了? 當夜,兩人聊到一點多才休息,尼凱告訴她一些與韓家有關的事。韓、戴兩家有著彼此相鄰的產業,理查年紀很大,膝下只有一女,名為艾貝,後嫁與席洛柏為妻,婚後夫妻不睦,艾貝為席家產下一子後,即與夫婿分房而眠,但卻陸續分娩三次。 “其中一個孩子是你的。”她說道。 “可惜,她難產過逝,孩子也沒保住。” “喔!真是不幸,”她誠心地為這對母子感到難過。 次日一早,尼凱將格蕾喚醒,兩人來到鄰近的馬匹出租店,挑了兩匹彼此都很中意的駿馬,尼凱的騎術精湛自是不在話下,格蕾由於曾在科羅拉多的堂兄家中練過,所以騎馬上路對她而言並不是難事。 格蕾對於未受邀請而貿然前來始終覺得很彆扭,但尼凱好似不在意,抵達著名的葛斯霍克大宅後,他徑自下馬,神情顯得輕鬆而自然,花園裡,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趴在地上整理花園。 “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先敲前面的大門嗎?”格蕾走進尼凱之後問道。 “或者,我們可以求見韓先生,把我們來此的目的地告訴他。” “你此刻正站在我的土地上。”尼凱頭也不回地朝花園中那人偶去。 “尼凱!”她有些心級意喚道。 “你姓韓嗎?”尼凱向那人問道。 那名高大的男子轉身仰頭望向尼凱,那人有著金發碧眼,看起來似乎不太聰明。 “是的,我認識你?” “我是來自沙維克的戴尼凱。” “嗯!”那人站起身。 “是那個有位浪蕩子被判叛國罪的戴家嗎?”他不經意地問道,彷彿在話家常一般。 “不錯!”尼凱的背脊挺得好直。 “你騎那匹馬來的?”那人的目光落向尼凱那匹駿馬的身上。 “不錯!我聽說你擁有一些記載戴氏家族有關的文件。” “對!最近才找到的。”那人笑著說道。 “有一面牆倒了,這文件因而被發現,當初定是有人把它藏自那裡,請進來喝杯茶,文件大概在艾貝手中。” 格蕾正打算跟上前,尼凱卻將韁繩扔進她手裡,然後便與韓先生揚長而去,嘆口氣,她只好牽著兩匹馬去找馬厩的所在,在主屋的後方,起碼有五、六棟房子。格蕾舉步朝看上去最像馬厩的那一棟走去,就快走到時,身邊突然閃過逼匹上面騎了人的馬。 抬眼望去,格蕾發現不僅馬是名駒,那名騎者更是美艷絕倫,堪稱是女人中的女人,那名女子勒住馬,然後轉過身來。 “那是誰的馬?”她的聲音圓潤中帶著嬌媚,正是會令所有男性為之絕倒的那一種,格蕾心想,這位該是“桌上艾貝”的第七代子孫吧! “是戴尼凱的。”格蕾回答道。 那名女子的臉色於瞬煙變白。 “這是某人所開的玩笑嗎?”她的眼瞪著格蕾。 “他是歷史上那位戴尼凱的後裔。” 那名女子輕盈地翻身下馬,也將韁繩往格蕾手裡一塞,“把牠刷乾淨。”她一面說,一面舉步朝主屋走去。 “今天真是偶運。”格蕾氣呼呼地自言自語道。 馬厩前坐著一名老人,見到格蕾及那匹馬,他緩緩站起身,神情有點緊張。 “小姐,你別動。”他說道。 “千萬別動,把牠們交給我。” 看著老人以無比謹慎的將馬匹一一送進馬厩,她卻不明白他為何如此。 老人來時,脫下帽子拭去額前的汗珠,“你怎么會把艾貝小姐的馬和甜糖湊在一起的呢?” “甜糖?” “就是來自丹尼生活裡那匹雄馬呀!” “牠叫甜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唷,應該叫'人類之敵'才對,原來,她就是艾貝小姐?”格蕾轉身望向主屋。 “我如何才能進去?我需要去……幫忙。” “那邊是廚房入口。”老人回答說。 格蕾向他道聲械,然後滿肚子不高興地跑開。 “廚房入口?孻無成他以為我是來廚房幫忙的小下女,等下見到尼凱,看我怎么治他?我可不是他的馬僮!” 在一名下人的引導下,她來到一座輝煌燦爛的大廳。韓先生、尼凱,以及那位嬌美的艾貝小姐正站在一起聊天,看上去就像是多年的老有似的。 “你來了。”尼凱輕輕地說道,彷彿格蕾剛才只是出去透口氣。 “我的秘書必須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艾貝說道,然後將格蕾從頭到腳打量一翻。 格蕾在她的注視下,深刻體會到葡萄被製成葡萄乾時的感受。 “她必須有自己的地方。”尼凱笑著解釋道。 “應該可以騰出一個給她住的房間。”艾貝說。 “在哪呢?難不成是在垃圾處理機?”格蕾自言自語地說道。 尼凱用力一按她的肩頭。 “這些美國人,唉!”他彷彿在解釋什么。 “我們會過來喝下午茶的。”他接著說,未等格蕾有機會開口,他正將她推到門外。更妙的是,一出門,他便朝馬厩走去,好像他早就知道它的所在。 格蕾氣喘吁籲地快步跟在他身後。 “這一次,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她問道。 “你要在此度週末?你該沒有又說自己是十六世紀來的人吧!” 他突然停下腳步。 “你準備穿什么衣服用晚餐,他們一向都會穿很正式的服裝。” “我的穿著打扮有何不妥?” 他轉身舉步向前繼續行去。 “艾貝會穿正式的禮服,是嗎?我敢打賭,她的領口定是低到地板上。” 尼凱背向她,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什么是垃圾處理機?” 格蕾只得向他解釋這項機器。 回到旅館時,兩人均已飢腸轆轆。在附設的餐廳裡,他倆對面而坐,一直等到餐前酒倒進杯子里之後,尼凱才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想問我什么?”他兩眼閃動著亮光。 一個早上被人當成僕從使喚,格蕾原本氣得只想找尼凱算帳,然而此刻卻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誰發現那些文字的?怎么發現的?裡面有些什么?喔!什么時候發現的?”她連珠炮似地問道。 尼凱大笑不已。 “女人唷。”他接著說出,兩個月前,一群工人正在整修葛斯霍克的屋頂,結果震動了其中的一面牆,文件因而被發現,經過鑑定後,證明它們是戴瑪芝夫人的信件。 格蕾靠回椅背上。 “太棒了!如今我們又得比受邀前往韓府一睹你母親當年的信件。噢,可林,你真是了不起。” “可是,目前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難不成,艾貝小姐堅持每天早上要將你和一杯柳澄汁一起送進她房裡?” 正在喝酒的尼凱差點被嗆到。 “小姐,口下留德。”他嚴肅地說道。 “我說對了?” “錯了!艾貝小姐正在寫一本書,主題是關於……”說到這裡,他忽然別開臉去,格蕾覺得他似乎臉紅了。 “關於你?”她有些吃驚地問道。 他低頭看前面的食物。 “的確是與某位男士有關,而她相信那人是我的祖先,她——呃,聽說了那些傳聞……” “關於你們兩在桌面上的傳聞?”格蕾愁眉苦臉地說道。 “這下可好,她打算讓歷史重演,她有沒有答應讓你看那些文件?” “她做不了主,因為,她和一位醫生簽有合約。” 醫生?艾貝有病?喔!不是“醫生”,而是“博士”。格蕾想點之後才繼續問道:“是雜誌上提到的那個人?叫什么翰明的博士?” 尼凱點點頭。 “他昨天剛到,一心希望能藉著替我洗刷冤屈而有所收穫,可是,艾貝說,這本書恐怕得要寫好幾年才能完成。” 由於父親是一位史學教授,格蕾明白這類事情的重要性,在外人眼中也許是微不足道;但是,一名剛出道的年輕人,若能解開中古世紀的某一件小秘密,便很有可能獲聘任教於待遇豐厚的著名學府。 “這么說來。”格蕾說道。 “這位博士不但來,而且還要求你的艾貝不得對外界洩露隻字詞組,以致於你根本無法借閱那些文件,不過,我們卻仍舊受邀到韓府作客,是嗎?” 尼凱微微一笑。 “我希望能說動艾貝吐露她所知道的一切,至於你嘛!”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你得和這位先生談談。” “等等!你所說的,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件事,不!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幫助而和一位研究歷史學的瘋子鬼混,我只答應做你的秘書,可是……你在幹嘛?” 尼凱捧起她的一隻手,輕輕地吻著她的每一根手指。 “你快別這樣!大家都在看呢!” 尼凱的雙唇沿著她的手臂往上移,一直來到她敏感的手內側,格蕾整個人往下滑。 “好吧!”她終於說道。 “算你贏了!快停下來!” 他半張著兩眼望向她。 “你願意幫我?” “對!”尼凱再度吻上她的手臂,格蕾連忙回答道。 “那就好。”他突然鬆手,格蕾無心理準備,她的手因而落進盛滿食物的餐盤裡。 “現在,我們得趕緊收拾行李。”尼凱說道。 回到屋裡,格蕾望著滿箱子的衣服發愁,這些都是出外旅行的簡便服裝,哪能穿著它赴宴呢!突然,她想到一個點子。 “你要我把媽媽兩套最棒的禮服寄過去?她不殺了我們兩個才怪!”大姐麗莎在電話那端說道。 “麗莎。”格蕾懇求著。 “我負全責嘛!你現在就把它們寄出來用快遞。你手邊有筆嗎?”她將葛斯霍克大宅的地址告訴麗莎。 “格蕾,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是打一通莫名奇妙的電話來,現在又叫我火速把媽媽的禮服送過去,我真是搞不懂你唷。” “我沒事啦!” “格蕾,你真的沒事?” “我很好,祝你報告寫的順利,再見。” 與尼凱乘車來到葛斯霍克的門前,格蕾見到艾貝熱烈歡迎伯爵的場面。 “快進來,親愛的。”艾貝嬌滴滴地說道,“我總覺得我們就像老朋友似的,畢竟,你我的祖先彼此都非常友善,我們又何必太見外,不是嗎?”她半推半拉地與尼凱一起進入門裡,留下格蕾和將近半打的行李箱。 格蕾被安排住進與廚房相距不遠的一個小房間裡,此刻,她頗能體會小說中家庭教師的感受——既非家人,也非傭僕,身分相當尷尬,和廚房裡一位婦人閒聊近一個鐘頭後,格蕾在一座葡萄藤下找到與艾貝打得火熱的尼凱。 “戴伯爵,”她故意提高嗓門說道。 “你有信需要口述嗎?” “爵爺現在正忙呢!”艾貝說,同時瞪她一眼。 “他星期一才有空處理公事,書房裡有一些我的筆記,你去用打字機把它們整理出來。” “戴伯爵才是——”格蕾想說:“他才是我老闆,你憑什么對我發號施令?”但是,尼凱卻沒讓她有機會說出口。 “是啊!孟小姐,你不妨就幫幫艾貝小姐吧!” 格蕾氣的真想回頂他幾句,但是,尼凱那帶有哀求的目光卻使她發不出半點脾氣,她只得帶著一肚子的不高興,自行去摸索書房的所在。 好不容易,她終於來到書房裡,卻發現有一位金發男士站在書架前,此人相貌頗為英俊,完全不亞於尼凱,只可惜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五尺六寸左右。 “嗨!”她主動招呼道。 那人抬頭看她一眼,卻旋即低下頭去,接著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再度抬起頭,頗感興趣地望著格蕾。他將手中的書放在一邊,走過來向格蕾伸出手。 “嗨!我是駱翰明,你好。” “我是孟格蕾,聽口音,你是美國人?” “猜對了。”他說道,頓時令格蕾產生一股十分親切的感覺,他向前跨一步,“你能相信世界上有這么棒的書房嗎?”他的目光掃向四周。 “一輩子也不可能,另外,我更不相信此地的人,艾貝小姐叫我進來打字,我根本不是她僱傭的人。” 翰明大笑起來。 “她呀!受不了任何漂亮的女人,在此工作的女傭,個個比狗還醜。” “我倒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她定睛望著他。 “你是不是那位在研究戴氏文獻的博士嗎?” “正是在下。” “你的工作一定很又意思。”格蕾說道,她故意張大眼睛,露出一副很天真,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我聽人家說,那些從牆壁裡掉出來的文件中,藏有許多秘密,是真的嗎?駱博士?” 他像個父親似的咯咯笑道。 “拜託!就叫我翰明吧!關於那些文件嘛!雖然我才剛開始,不過,它們的確很又意思。” “內容是有關於一位即將被砍頭的男士,對不對?我……”她垂下眼,同時將嗓音降低,“你不會跟我談這些事情,對不對?” 格蕾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彷彿心中正在進行某種掙扎,一轉眼,他倆已並肩坐下,駱翰明以權威般的口吻滔滔不絕地和她談起來,格蕾聽得好專心,甚至沒有留意到尼凱走進房裡。 “孟小姐!”尼凱大喝一聲,嚇得格蕾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的信打好了嗎?” “信?”她茫然地問道。 “噢!尼…戴伯掘,我來替你們介紹,這位是駱翰明博士,他是……” 尼凱頗為傲然地徑自走向窗前,根本不理會駱翰明伸出來的那隻手。 “你走吧!”他冷冷地說道。 駱翰明朝格蕾擠擠眼,然後拿起他的書轉身離去。 “你以為你是誰?”格蕾頗為不悅地問。 “你現在可不是十六世紀的爵爺,不可以將別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噢,你懂什么叫打字?” 尼凱轉身看著她,從他的表情,她知道他根本沒聽見她剛才所說的話。 “你和那個矮傢伙坐的好近。”尼凱說道。 “我……?”格蕾走到書桌邊。 “他很英俊,不是嗎?而且年紀輕輕地,就已經是博士了,艾貝呢?有沒有把你太太的事告訴她?” “你和他都談些什么呢?” “很平常的話題呀!他說我很漂亮,就是這一類的事。”她偷瞥尼凱一眼,見他臉上有一抹強忍的怒意,心頭不禁暗暗一喜。 “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些事情,翰明還沒有真正開始看那些文件,噢!對了你覺得艾貝如何?”格蕾故意裝出輕鬆的口吻說道。 尼凱對她目視好一陣子,然後伸手向靠在牆邊的一張橡木桌。 “那才是真的。”他衝著格蕾咧嘴一笑,然後走出門外。 格蕾雙手握拳,走到桌邊用力一踢,結果卻讓她痛徹心扉,嘴裡頻頻咒罵著全天下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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