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臭男人竟然還在追她!跑了兩里地的公輸靈寶回頭瞥了一眼,發現自己的法寶長靴竟然沒把那男人甩掉。 太可怕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公輸靈寶回想起自己做出靴子向父親獻寶時,父親促狹的笑眼。 你這靴子,碰到輕功好的人,就不靈了…… 她去過戒備森嚴的地方,也碰到過所謂的大內高手,但她一直都沒碰到過她甩不掉的人。是他輕功太好,還是他太固執? “好吧,地獄無門你自投,乾脆叫你死得很難看!”公輸靈寶冷笑一下,往那條路上跑去。 那是一條她特意開闢出的山路,是她此刻唯一的逃生通道。 可惡——他活了二十四年,怎麼能跑不過一雙鞋子!賀凌雲邊追邊生氣,肺都要炸了。他一向秉承武人的驕傲,看不慣投機取巧的人,不管是工於心機,還是工於機巧。他喜歡打硬仗,真刀真槍、真血真肉的拼,刺激又過癮。可現在像個什麼樣子?他從沒這麼憋屈過,如果前面那隻小耗子沒穿那雙鬼鞋子,他早就能抓住他,一把掐死,再挫骨揚灰了! 熟悉的山道映入公輸靈寶眼簾,讓她備感親切——親愛的機關們,媽媽回來了! 為了跑得更輕更快,公輸靈寶解開手臂上的弩機,毫不吝惜的扔掉。賀凌雲看穿了她的意圖,也邊跑邊丟盔棄甲,輕裝上陣。 山林裡兩個人一前一後,穿梭得比鹿還快。 驀地公輸靈寶掏出一把小刀,在一棵樹上劃了一下。賀凌雲看見她停下腳步,只顧著扭頭看他,也閃神一愣。就這一閃神的工夫,一根釘滿了鐵刺的木棒刷地一聲向他揮來。 見鬼,又來這套!賀凌雲一凜,側身躲在一棵樹後,等那機關消停了,就要走出來繼續追擊。結果步子才邁了一半,公輸靈寶又舉刀一劃,一個大木杵從樹上掉下來,差點砸到賀凌雲的腳。 “你有完沒完?”賀凌雲怒了。 “還早呢!怕就滾回去呀!”公輸靈寶囂張的反唇相譏,拔腳就跑。 “你給我等著!”賀凌雲提氣猛追,還沒追上幾步,他的身子猛地下陷,眼看著就要掉進陷阱。情急之下他咬著牙雙手一撐,腰身凌空一挺,硬是翻出了陷阱坑。站直了身子定定神,回頭一看,陷阱坑里插滿了削尖的竹子。 “真夠毒的!”賀凌雲喘著粗氣,兩眼冒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網、木籠、石球、蒺藜陣……整整一條山路的機關,硬是沒打倒賀凌雲,公輸靈寶越到後來越心慌,砍繩子的手也越來越沒有把握。 好可怕,嗚嗚嗚……她想起父親的告誡。 靈寶,物役於人——再強大的機械,終是為人所用,你把機械想得太偉大,過於依賴它,總有一天你要吃到苦頭的…… 爹爹,我不怕,我不相信人的血肉能勝過木石鋼鐵,人是最脆弱的東西。 嗚嗚嗚……這個臭男人例外,這個臭男人是怪物…… 最後一個機關放完,公輸靈寶慌了。她用力跳上樹木的枝椏,拼命的往前竄,哪知用力太猛,右腳上的靴子終於因為使用過度,機簧裡的金屬突然斷裂。 她的雙腳落在枝椏上,右腳失力一崴,左腳的靴子卻將她彈出去。公輸靈寶頓時身體失去平衡,慘叫一聲,撲在了前方一根粗枝椏上。 小腹撞上枝椏,她疼得兩眼一黑,掛在樹枝上動彈不得。 “抓到你了!想裝死麼——” 公輸靈寶後領一緊,知道自己已經被賀凌雲抓到。 “不用裝,你馬上就可以真死了!”賀凌雲氣息凌亂,粗嘎的放狠話。 不要——她才不要死,公輸靈寶心下大亂,提了一口氣拼命的掙扎。即使只剩單腳有機簧,她也一樣能跳出去!公輸靈寶反手揮出小刀,趁賀凌雲躲避的空擋,左腳踩上樹幹,借力一蹬。 “還想跑!”賀凌雲大怒,伸出五指抓住她的背心,和她一起魚躍出去。 因為機簧的關係,公輸靈寶跳得又猛又遠,而賀凌雲則相反,兩相拉扯之下,公輸靈寶背上的衣服哧啦一聲,被賀凌雲扯裂。 “呀——”公輸靈寶尖叫一聲,抱住一棵樹幹中斷跳躍,任由賀凌雲重重壓在自己背上。 “放手!臭流氓!”她掙扎著,結果背後的衣服從領口一直裂到腰帶。 一股女兒家特有的嫩香撲入鼻息,賀凌云自中蠱毒以來一直禁慾,往日熟稔的香味和軟滑雪白的肌理讓他一時呆住,忘了自己應該迴避。 “放手呀!臭流氓!”公輸靈寶急了,扭過身子來發火,結果變本加厲,連前面也一併亮相,“啊——” 她的慘叫讓賀凌雲終於確定,眼前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原來是個——雌的。 他拒絕用“女”這個字眼來形容公輸靈寶,在他看來,胸前欠缺那兩團溫香軟玉的妙物,根本不配稱其為女人。 “放手啊!”公輸靈寶怒視著怔忡中的賀凌雲,舉起拳頭打他。 沒有了機械的輔助,公輸靈寶粉拳的力道輕得連給賀凌雲捶肩都夠不上,然而亂紛紛的拳雨卻有一記正中了賀凌雲背後的金蠶。 他雙眸一張,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背後的金蠶開始蠕動翻騰,劇痛像刀子一樣開始刮扯他的五臟六腑。 賀凌雲的變化讓公輸靈寶愣住了,她做了什麼?讓他有那麼劇烈的反應?她剛剛好像打了他的背? 半信半疑的舉起拳頭再試一下,賀凌雲竟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呃,好噁心!公輸靈寶看見賀凌雲把血都吐在自己胸前,不禁皺起眉頭。不過,噁心歸噁心,倒是個脫身的好法子。她果斷的又捶了兩記,賀凌雲果然乖乖的又吐了兩口血。 這男人真是怪物,她的機關打不垮他,兩記粉拳倒把他給解決掉了。公輸靈寶此刻已經一身是血,她看見賀凌雲失去知覺,便伸出手指湊近他鼻下試探——氣若游絲。 就要死了嗎?公輸靈寶沉吟,死了倒是可惜了——第一個打敗她的機械的男人。 想到此,她的心驀然一動——爹爹,女兒今天得到教訓了…… “我走了。我把你推下樹去,如果你還能活下來……我就恩准你入贅我家做女婿。”公輸靈寶扁扁小嘴,拍拍賀凌雲灰敗的臉頰,像在用誓言開一個玩笑。 她雙手一推,賀凌雲便毫無知覺的滑下樹幹,重重摔在地上。 “該走了。”公輸靈寶望著地下的賀凌雲怔忡了一下,起身單腳用力,往山崖最高處的那棵大榕樹跑去。 她竭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好容易跑上了山崖。山崖上那棵大榕樹已經活了幾百年,粗壯得幾個小孩也合抱不過來,霧靄氤氳在它的枝椏間,讓它顯得滄桑又神秘,好像得道成仙的老人。 公輸靈寶用力一跳,攀住一根樹枝,兩腳凌空蹬了幾下,終於猴上了榕樹。她脫掉腳上的靴子,抱著靴子赤腳順著樹幹走,穿過蔥鬱的樹冠,來到樹身的正中心——樹身的正中心搭著一塊方圓一丈的木板。木板上擱著一物,很是龐大,被公輸靈寶細心的用油布蒙著。 “走了——”公輸靈寶暖暖的一笑,親暱的走近它,嘩地一聲掀開了油布…… 紫眠帶著龍白月,騎著木牛流馬沿著山道跑,半天之後終於和賀凌雲的隊伍碰頭。他們交談了一下,便大體弄清了各自的情況。 “你說賀大人已經追進林子半天了?”紫眠皺眉問,“可知道大致方向?” 一個士卒伸手一指:“往這個方向去的。” 紫眠順著士卒的指點,一路望去,視線落在遠方山崖最高處的大榕樹上。就在這個時候,那大榕樹上飛起一隻大鵬,振了兩下翅膀,扶搖直上—— “那是……”紫眠吃驚的睜大雙眼。 龍白月也發現了,嚇得結結巴巴的:“那不是鳥,那是……木頭的?” “是木鳥,”紫眠收去驚愕的眼神,敬佩的笑意浮上面頰,“想不到我今日有幸看見,你猜上面坐著誰?” “公輸……靈寶?”龍白月囁嚅著。 紫眠點點頭。 “她哪來的這麼大的本事?”龍白月咋舌不已。 “因為她的家族啊……”紫眠笑著嘆了口氣,“八九不離十,她是公輸般的嫡係後人。” “公輸般?” “恩,也就是世人口裡的——魯班。” 龍白月虛弱的翻了一下白眼,無言的看著那木鳥張開雙翼凌空飛去,漸漸杳然無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