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更深,公輸靈寶還趴在水亭裡畫圖。她喜歡在晚上做事,龍白月以前過慣了笙歌徹夜的日子,所以紅袖添香的差事做起來倒也不吃力。 “我什麼時候可以洗臉啊?怪癢的。”公輸靈寶邊畫圖邊抱怨龍白月給她臉上塗的東西。 “堅持堅持,熬夜皮膚會變差,奴婢以前天天塗這澡豆方子。”龍白月現在也是一臉的澡豆糊。山里材料少,《外台秘要方》裡的澡豆方子她只配了個大概,但也足夠養容了。 夜越深,水亭就越涼,龍白月替公輸靈寶披上薄被,自己也躺下掖掖被角,看著認真的公輸靈寶問:“幹嘛那麼拼命?” “只差一點點了,這個如果被我做出來,我可就超越父親算是出師了。”公輸靈寶雙眼發亮,更加精神熠熠。 龍白月歪頭瞅瞅複雜的圖紙,看不懂,便無聊的合上雙眼:“奴婢先睡了。” “恩,”公輸靈寶繼續低頭在紙上塗塗改改,“今天李剛又從山下官衙帶信回來了,說銀子還在籌,呵呵,我們這次可干下票大的。等拿到銀子,我們可是要撕票的,有個混蛋曾經說過,做大事就是要心狠手辣……到時候你只管跟著我,別惦記那臭道士了……” 一邊的龍白月卻已然睡熟,哪裡還聽得見公輸靈寶的話…… “咯咯嗒,咯咯嗒……” 龍白月在睡夢中被吵醒,皺著眉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水亭被太陽曬得發熱,她扯掉自己身上的薄被,才覺得涼快些。 吵醒她的是什麼鬼聲音?公雞打鳴嗎?她揉著脖子爬起來,就听見水亭外一片雞飛狗跳。雞鳴犬吠聲中,響起動物蹄子沉重的踏步聲,聲音很怪,比馬沉重,比牛迅捷。 “哈哈哈哈……臭道士,傻了吧……”公輸靈寶囂張的喊叫聲遠遠飄來。 那鬼丫頭又在玩什麼把戲!龍白月眉頭皺得死緊,飛快的衝出水簾向紫眠那裡衝去。然而她的腳步卻在看見公輸靈寶的時候,驀地變慢、變軟,最後乾脆跌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 龍白月雙目圓睜,看著公輸靈寶騎在身下的怪物,徹底傻掉。 “哈哈哈哈,你醒啦,”公輸靈寶看見龍白月,操控身下的怪物掉了個頭,轟隆轟隆的向她奔來,“看,完成了!——我的木牛流馬!” “別過來!”龍白月尖叫一聲,坐在地上的身子不斷的往後退,卻哪裡躲的過那怪物。那龐然大物飛快的跑來,在還差一蹄子就要踩扁龍白月的時候,公輸靈寶掰了一下它後頸上的扳手,木牛流馬頓時在龍白月鼻子前面停住。 龍白月對著眼打量面前的木牛流馬,它是木製的,四條腿各個關節都用軸承連接著作骨骼的木支架,負責牽引的木條代替了肌肉。木條還仿真出肋骨和脊柱,公輸靈寶騎在蒙著厚厚牛皮的牛背上,正笑嘻嘻的瞅著龍白月。 “看,”她又開始跟龍白月獻寶,“牛角可以控制方向,想轉彎的時候扳一下就可以;後頸上這個扳手是控制它停下的,再扳一下就又能跑了;肩胛骨這裡是驅動,抓著這個把手來回推,想它步子多快就推多快。” “公子昨晚就是研究這個?”龍白月驚魂未定的爬起來,好奇的繞著木牛流馬轉了兩圈,壯著膽子摸了摸它的頭。這牛頭也被公輸靈寶刻得栩栩如生,真是巧奪天工。 “是啊,哈哈,我忙了大半年,今天總算完成了。”公輸靈寶掰一下牛角,操縱木牛流馬轉個彎,推動它肩胛骨上的把手,讓它緩緩的圍著龍白月轉圈,“我將我爹的設計做了改進,去掉了牛舌頭上的棘輪——要那玩意兒做什麼,只要跑的時候木牛流馬能停下來不就成了。我改進了變速齒輪,你看,這樣轉圈的時候,木牛流馬也能保持平衡。” “真神了,”龍白月笑起來,開始覺得好玩了,“就是模樣不大好看,笨了些。” “好看有什麼用,別看它笨重,跑起來可靈活了,尤其適合走山路,”公輸靈寶對自己的寶貝可是相當滿意,“騎起來很過癮的,你要不要上來試試?” “啊?不要不要。”騎這麼難看的木牛流馬,太有辱斯文了,龍白月慌忙搖手拒絕。 “來嘛——”公輸靈寶停下木牛流馬,探出半個身子開始扯龍白月,“我特地做了兩個人的位子呢,就是想帶你玩的,正好也試試看它的負重能力如何。” “哎呀奴婢不要!”龍白月瞥眼往紫眠所在的木屋望去,要怒了,“紫眠在看著呢!” 她可不想自己的形象毀於一旦。 “哼,那個臭道士……”公輸靈寶冷哼一聲,“他一早就站在那裡看了,這次可把他給震住了——讓他也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什麼?那她剛剛受驚的狼狽樣子不也被他看到了!龍白月很是懊惱的撣撣裙子:“奴婢走了,都怪公子剛剛嚇奴婢!” 公輸靈寶正要張口辯白,這個時候山寨門口卻騷動起來。 “軍師!軍師!”一個小嘍羅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臉色煞白,“李剛被山下的官兵捉住殺了!” “什麼!”公輸靈寶大驚失色。 救兵,救兵來了!龍白月的心猛地一跳。 “是,是京城派來的大軍……”那嘍羅氣喘吁籲的說。 “少滅自己威風,一個臭道士,值得大軍來救嗎?”公輸靈寶怒喝,“到底有多少人馬?有沒有探清楚?” “大概,大概一兩千人。”這也足夠踏平他們山寨了呀! “哼,一兩千人,就算山寨沒了頭目,本軍師一人也足夠對付,”公輸靈寶眼睛危險的半瞇,咬牙切齒,“可知道帶兵的是誰?” “是京城的一個武將,官銜不大,好像叫賀翔,字凌雲。” 賀凌雲? ! 龍白月雙眸一睜,一抹笑意彎上唇角,又硬生生被她扭成古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