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劇毒

第20章 第20章

劇毒 多萝西·L·塞耶斯 10793 2018-03-16
“餵,餵!”龐德先生彈著舌頭。 默奇森小姐從打字機上把頭抬了起來。 “有什麼事,龐德先生?” “不,沒事,”這位首席職員試探著說,“一封來自你愚蠢的同性別的人的愚蠢的信,默奇森小姐。” “沒什麼新鮮的。” 龐德先生認為下屬的語氣不恰當,皺著眉頭,拿起信封和里面裝的東西走進了裡面的辦公室。 默奇森小姐飛快地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打開的掛號信登記簿,郵寄地是“溫德爾”。 “很幸運,”默奇森小姐對自己說,“龐德先生是比我更好的見證人。很高興他能夠打開了信。” 她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幾分鐘後龐德先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淡淡地微笑著。 五分鐘後,默奇森小姐對著自己的速記本皺著眉頭,站起身來,朝他走了過去。

“你懂得速記嗎,龐德先生?” “不懂,”他說,“在我們那時候沒人覺得需要這東西。” “我沒辦法寫提綱,”默奇森小姐說,“看起來像'同意',但又好像只能是'考慮一下'——這不一樣,不是嗎?” “當然不一樣。”龐德先生說。 “或許我最好不要冒險,”默奇森小姐說,“這個明天早上要寄出去,我還是去問問他比較好。” 龐德先生對著這位粗心的女打字員工哼了一聲——這不是第一次。 默奇森小姐迅速地穿過房間,沒有敲門就打開了裡面的門——這一不禮貌的舉動又讓龐德先生抱怨了。 厄克特先生背對著門站著,在壁爐架上做著什麼。他不滿地驚叫著猛地轉過身來。 “默奇森小姐,以前我告訴過你,希望你進來之前敲門。”

“對不起,我忘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什麼事?” 他沒有回到辦公桌前,而是靠著壁爐架,站在那裡。 他油亮的腦袋和黃褐色護壁板反差很大,他好像——默奇森小姐覺得——試圖戒備或者拒絕什麼人。 “我沒有把你給圖克和皮博迪的信速記清楚,”默奇森小姐說,“所以我覺得最好來問問您。” “我希望,”厄克特先生用嚴厲的目光盯著她,“下一次,你可以把你的記錄做得清楚點。如果我說的太快,你應該告訴我。最終可以避免麻煩,不是嗎?” 默奇森小姐想起了彼得·溫姆西勳爵的有些教誨——一半開玩笑一半真誠的——為“養貓場”準備的指導。第七條很特別,是這樣說的:“不要相信那些用眼睛直盯著你的人,他們是想阻止你們發現什麼,追查下去。”

她抬起眼神,避開了自己雇主的目光。 “對不起,厄克特先生,不會有下一次了。”她嘟噥著。在律師腦袋後面的嵌板上有一條很可疑的黑線,好像那板子和框不太般配。這個她以前沒有發現過。 “好了,現在還有什麼困難?” 默奇森小姐問了問題,得到了答案就退身出來。在她出來的時候,她瞥了一眼辦公桌。遺囑沒放在上面。 她回到辦公桌前打完了信。當她拿著信進去簽署的時候,抓緊機會又看了一次那塊護牆板,黑線沒有了。 默奇森小姐四點半準時離開了辦公室,因為她有種感覺此刻在那裡逗留是不明智的。她輕快地走過了漢德大樓,右轉沿著赫爾邦大街行進,然後再次右轉穿過費澤斯通大樓,繞道紅獅大街,走回了紅獅廣場。五分鐘裡她沿著紅獅廣場漫步,然後來到了普林斯頓大街。立刻,在一段安全的距離內,她看到有點消瘦、僵硬還有點佝僂的龐德先生走了出來,沿著拜德佛大街朝大法官巷地鐵站走去。不久,厄克特先生跟了出來,他在門口停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然後穿過大街朝她走來。這時她覺得他已經看見了她,於是她很快地走到了街邊的一個帳篷後面。藉著這個掩護,她退到了街的拐角,那裡有個肉舖,她在那裡看著櫥窗裡的新西蘭羔羊肉和凍牛肉。厄克特先生走近了,他的腳步聲變得越來越大——然後他停了下來。默奇森小姐還是瞧著櫥窗裡的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晚上好,默奇森小姐。在選擇你晚餐的肉排?”

“哦,晚上好,厄克特先生。沒錯——我真希望普羅維登斯可以為單身的人提供更多合適的帶骨頭的大塊牛羊肉。” “是啊——厭倦了牛肉和羊肉。” “豬排不好消化。” “就是。嗯,你應該結束單身生活了,默奇森小姐。” 默奇森小姐咯咯笑著。 “但是這太突然了,厄克特先生。” 厄克特先生有雀斑的臉紅了起來。 “晚安。”他匆忙又冷冷地說。 默奇森小姐自己笑著大步走開了。 “我覺得那樣就可以打發他。和下屬太熟悉是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們會捉弄你。” 她看著他從廣場的遠端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然後走回到普林斯頓大街,穿過拜德佛大街,又回到了辦公樓。 清潔女工剛好從樓上走下來。 “嗯,霍金斯太太,又是我!介不介意讓我進來,我丟了一塊絲綢樣品。我想是落在我的辦公桌上或者是掉在地上了。你有沒有看見?”

“不,小姐,我還沒有打掃你們的辦公室。” “那麼我就得四處找找了。明天六點半之前我就得起來去博恩那裡。真是煩人。” “沒錯,小姐,公共汽車總是那麼擁擠。進來吧,小姐。” 她開了門,默奇森小姐衝了進來。 “要我幫忙嗎,小姐?” “不,謝謝了,霍金斯太太,不麻煩了。我覺得不會很難找。” 霍金斯太太拎起水桶,去後院加水。當她的沉重的腳步一上到二樓,默奇森小姐就進了裡面的辦公室。 “我必須看看護牆板後面有什麼。” 拜德佛大街的房子都是霍格席恩式的,高大、對稱,有著繁榮時代的魅力。厄克特先生房裡的護牆板,儘管被刷很多次油漆破壞,但是還是看的出設計的很好。壁爐架上是花朵和水果圖案的垂花飾物,中間是一個花籃和絲帶,在那個時候非常的華麗。如果護牆板是由隱藏的彈簧控制的話,那麼一定是在裝飾物上。默奇森小姐拉了一張椅子到壁爐邊上,雙手手指在垂花飾物上又推又按,同時還豎著耳朵提防著別人進來。

這樣的搜尋對於行家來說非常簡單,但是默奇森小姐對於隱秘的藏東西的地方的知識僅僅來自於文學,所以她找不到機關所在。大約一刻鐘以後,她開始絕望了。 砰——砰——砰——霍金斯太太下樓了。 默奇森小姐匆忙從護牆板處閃開,腳下的椅子滑了一下,於是她不得不猛推牆壁來保護自己。她跳了下來,把椅子放回原處,抬頭眺望——看到護牆板打開了。 開始她覺得這是一個奇蹟,但是很快她意識到,在椅子滑動的時候,自己把護牆板的邊框推向了一邊。一小塊四方的木頭滑向了一邊,一塊裡面的護牆板露了出來,中間有個鑰匙孔。 她聽到霍金斯太太來到了外面的辦公室,但是她太高興了,根本沒有去考慮霍金斯太太會怎麼想。她推過一把很沉的椅子擋在門前,這樣任何人都不可能很容易地不發出聲響就能進來。很快她就把蒙眼的比爾的鑰匙拿在了手裡——多幸運,她還沒有還給他!又是多麼的幸運,厄克特先生僅僅依靠了護牆板的隱秘,而沒有考慮到應該為這個秘密的地方加一把有用的鎖。

用這些鑰匙經過幾分鐘的努力,鎖轉動了。她拉開了一扇小門。 裡面有一卷文書,默奇森小姐一開始先很快地瀏覽了一遍,然後面帶疑惑地從頭閱讀。證券的收據——股份證明——梅加斯瑞姆·特拉斯特——毫無疑問這些投資的名稱非常熟悉——她在哪裡…… 突然她感覺有點眩暈,於是就手握著那些文書坐了下來。 現在她認識到,諾曼·厄克特在冠冕堂皇的授權下都對雷伯恩太太做了什麼,她也意識到了為什麼遺囑那麼重要。她感到頭暈目眩,從桌上拿了一張紙開始以速記的方法匆匆記下各項支出的特別之處,這些文件都是證據。 有人撞門:“小姐,你在裡面嗎?” “等一小會兒,霍金斯太太。我想我一定是把它掉在這裡的地上了。” 她猛地將沉重的椅子推了一下,有力地關上了門。

她必須快點。無論怎麼說,她已經記錄下了足夠多的東西來向彼得勳爵證明厄克特先生的事情需要深入調查。 她把文書放回了小格子裡她拿出來的準確位置,同時還注意到遺囑也在裡面,被單獨放在一邊。她朝里面看去,還有別的東西,捲著放在後面。那是一個白色的紙袋,上面的標籤寫著一個外國藥師的名字,末端曾經被拆開過又捲了起來。她把紙袋拿了出來,裡面裝了大約兩盎司精細的白色粉末。 除了藏匿的珠寶和神秘的文書以外,沒有比一袋子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更讓人好奇的東西了。默奇森小姐拿了一張乾淨的紙,倒了很少的一點粉末在裡面,接著把紙袋放回到格子裡,用毛坯鑰匙重新鎖好了門,然後用顫抖的手把護牆板推回了原來的位置,小心地完全讓它關好直到一點黑線都看不見了。

她把椅子從門口推到一邊,高興地叫道: “我找到了,霍金斯太太!” “真在那裡!”霍金斯太太從走廊裡走了出來說道。 “真不可思議!”默奇森小姐說,“我在翻看這些樣品的時候厄克特先生叫我,這一塊肯定是粘在我的上衣上然後掉在了裡面的地上。” 她高興地拿著一塊絲綢,實際上這塊絲綢是下午她在路上從書包的襯裡上撕下來的。她的書包不錯,現在需要為她的工作做點貢獻了。 “天啊!”霍金斯太太說,“你能找到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小姐?” “我差點就找不到,”默奇森小姐說,“正好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好了,霍金斯太太,我必須在商店關門之前趕到那裡。晚安!” 但是離商店關門還有很長時間,默奇森小姐已經按響了皮卡迪利一一零號A座的門鈴。

屋子裡有弗雷迪·阿巴斯諾特,看起來和藹可親;帕克總巡官,看起來愁眉不展;彼得勳爵,看起來昏昏欲睡;還有邦特,他介紹了她之後,走到了一邊。他們好像在商討著什麼。 “默奇森小姐,有沒有為我們帶來消息?如果帶來了,你可是來對了時候了,這些行家都在這裡。阿巴斯諾特先生,帕克總巡官,默奇森小姐,讓我們坐下來,很高興大家能在一起。你喝過茶了嗎,或者你來點兒別的什麼東西?” 默奇森小姐拒絕了點心。 “嗯!”溫姆西說,“病人拒絕吃東西,眼睛閃爍著光芒,表情充滿了渴望,張著嘴,手在提包裡亂摸,這些症狀都說明她患有嚴重的說話渴望症。默奇森小姐,告訴我們最不好的消息。” 默奇森小姐沒有等待進一步的催促,她講述了自己的冒險經歷。讓她高興的是她從一開始就吸引了所有的聽眾直到她講完最後一個字。當她最後取出那團包著白色粉末的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給了她掌聲,就連邦特也謹慎地參加了進來。 “你相信了嗎,查爾斯?”溫姆西說。 “我承認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帕克說,“當然,那些粉末必須化驗——” “表現謹慎,當然要化驗。”溫姆西說,“邦特,準備好設備。邦特曾經上過馬什測試法的課,很希望能夠有所表現。你也知道這一切,查爾斯,不是嗎?” “做一個粗略的試驗足夠了。” “那就去吧,孩子,同時,讓我們來整理一下我們的發現。” 邦特走了出去,帕克展開了筆記本,清了清嗓子。 “嗯,”他說,“事情好像是這樣。你說文小姐是無辜的,而且你試圖用對諾曼。厄克特先生的有說服力的控告來證明你的說法。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對於厄克特不利的證據都是關於犯罪的動機的,這些都是依靠私下的追查得來的。你說你的調查已經使案子發展到了警察可以,也應該著手對厄克特進行調查的地步了,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要警告你,你還要有犯罪的手段和機會的證據。” “我知道這些,告訴我們點新鮮的。” “好吧,就你所知。很好。菲利普·博伊斯和諾曼·厄克特是雷伯恩太太或者說是克萊默納·加登活著的僅有的親屬,她很富有,會留下錢財。許多年以前,雷伯恩太太把她所有的事物都交到了她所有家人中惟一保持友好關係的厄克特的父親手中。諾曼·厄克特在他的父親去世後,在一九二零年接手了這些事物,雷伯恩太太簽署了委託書,給了他獨立支配她的財產的權利。而且她還立了遺囑,將她的財產分給了自己的兩個曾外甥。菲利普·博伊斯將會得到所有的不動產和五萬英鎊,諾曼·厄克特會得到其餘的財產,而且他還是惟一的執行人。當你問諾曼·厄克特有關遺囑的事情時,他故意不講真話,聲稱所有的錢都是留給他的,他甚至還提供了一份自稱是遺囑的草稿的東西。這份草稿虛假的日期在克林普森小姐發現的遺囑之後,但是毫無疑問這份草稿是厄克特在最近三年裡起草的,或者可能是在最近幾天裡起草的。而且,事實是儘管真的遺囑放在厄克特那裡,但是他並沒有毀掉它。這就表明,實際上,遺囑規定的財產分割不會繼而發生。順便問一下,溫姆西,他為什麼不很簡單地把遺囑毀掉?作為惟一在世的繼承人,那樣他就無可爭議地繼承所有財產了。” “也許這不可能實現,或者是還有別的親屬活著。他在澳大利亞的叔叔現在怎麼樣?” “沒錯。無論怎樣,他沒有毀掉遺囑。一九二五年,雷伯恩太太完全癱瘓、喪失能力,這樣她就再也不可能過問自己的財產分配或者是訂立另一份遺囑了。” “正如我們從阿巴斯諾特那裡得知的,這一次,厄克特走出了做投機性投資的危險一步。他失敗了,損失了錢財。為了挽回損失,他投入了更多,於是捲入了梅加斯瑞姆·特拉斯特公司的破產。現在我們發現,他所損失的遠遠超過了他所能支付的,對於這一點我必須說,我非常不希望做正式的考證,他一直濫用他作為被委託人的職權,用雷伯恩太太的財產做他的私人投機生意。他把她的錢作為巨額貸款的擔保,這些錢的投入養活了梅加斯瑞姆和其他的一些靠不住的企業。 “只要雷伯恩太太活著,他就非常的安全,因為他只需要支付給她維持房子和產業所需要的錢就行了。事實上,由於委託書的權利,所有的生活開支一類的事情都是他負責解決的,所有的工資都是他支付的。既然他負責這些,那就不會有人過問他究竟用那些資產做了什麼。但是只要雷伯恩太太一死,他對財產的濫用行為就必鬚麵對另一個繼承人菲利普·博伊斯了。 “在一九二九年,也就是菲利普·博伊斯和文小姐爭吵的那段時間,雷伯恩太太好幾次重病發作,差一點點就死去了。雖然危險過去了,但是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出現。 “幾乎是在那之後立刻,他對菲利普·博伊斯變得友好起來,邀請他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博伊斯在和厄克特住在一起的時候,曾經三次患病,醫生說是胃炎,但是和砷中毒症狀是一樣的。一九二九年六月,菲利普·博伊斯去了威爾士,他的健康狀況就得到了改善。 “就在菲利普·博伊斯外出的時候,雷伯恩太太又一次病的非常嚴重,於是厄克特就匆匆忙忙地趕往了溫德爾,也許是想去毀掉遺囑防止最壞的事情的發生。但是最壞的事情沒有發生,於是他及時地趕回了倫敦迎接從威爾士回來的博伊斯。那天晚上,博伊斯又病了,症狀和去年春天的一樣,但是這一次更劇烈,三天以後他死了。 “現在厄克特相當的安全。作為財產的繼承人,在雷伯恩太太死後他會得到留給菲利普·博伊斯的所有財產。當然,他是拿不到的,因為他已經拿過而且損失掉了,但是他也不會有勇氣拿出來,而且他欺騙的勾當也不會暴露了。 “這樣說來,有關動機的證據就很有說服力了,而且要比對文小姐不利的證據有力的多。” “但是有一個困難,溫姆西。什麼時候,他是怎麼下的毒?我們知道文小姐擁有砷,而且可以在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輕易地投毒。但是厄克特惟一的機會就是和博伊斯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如果這件案子裡有任何事情可以確定的話,那麼就是砷不是在晚飯的時候投的。博伊斯除了那瓶波艮地葡萄酒以外,所吃的或者喝的任何東西,厄克特或者僕人也都吃了或者喝了。但是那瓶酒被收藏了起來,化驗過沒有毒。” “我知道,”溫姆西說,“但是這也正是可疑的地方。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頓飯有那樣的警惕?這不正常,查爾斯。雪利酒是僕人們從原瓶裡倒出來的;湯、魚、焙雞肉——不可能只在一部分而不全部中下毒——煎蛋捲,是在桌上由受害者自己做的——葡萄酒,被封了起來,做了標記——剩飯在廚裡被吃了——你可以試想一下這個人設計了一個防止懷疑的晚餐。酒是最後一點不能相信的東西。你是想告訴我,在最初人們都覺得死者的病是自然的時候,這個無辜的人會很自然也很可信地想到他會被指控投毒?如果他是無辜的,那麼他就是在懷疑什麼事情。如果他懷疑,他為什麼不告訴醫生,拿病人的分泌物或者什麼的去化驗?為什麼他在沒有控告出現的時候會想到防止自己被控告,除非他知道控告一定會出現。那麼這就是護士的事情了。” “非常準確。是護士懷疑的。” “如果他知道這些,他應該採取合適的行動來駁斥。但是我覺得他不知道這些。這是你今天告訴我們的。警察曾經和那個護士——威廉姆斯小姐接觸過,她告訴他們諾曼·厄克特特別注意不和病人單獨相處,即便她在場,他也從不給病人餵藥或者食物。這不能證明是用心不良嗎?” “你會發現沒有任何法官或者陪審團會相信這個的,彼得。” “對,但是聽著,你聽到這些覺得可笑嗎?聽聽這個,默奇森小姐,一天護士正在忙著什麼或者有人在那間屋子裡,她把藥放在了壁爐架上。她說了些什麼,然後博伊斯回答說:'噢,不用麻煩了,護士。諾曼會餵我吃藥的。'諾曼會像你或者我一樣說:'沒錯,老傢伙!'?不,他會說:'不,讓護士給你吃——我會把那個弄得一團糟的。'真是蒼白無力,不是嗎?” “很多人在照看病人的時候都會緊張。”默奇森小姐說。 “是的,但是絕大多數的人可以把藥從瓶子裡倒進杯子裡。博伊斯不是病得快不行了,他說話甚至很清楚。我說那個人是在故意地保護自己。” “很可能,”帕克說,“但是老伙計,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下的毒呢?” “也許根本不是在餐桌上,”默奇森小姐說,“像你所說的,警惕好像十分的明顯。他們也許就是想讓人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餐桌上而忘記其他的可能性。他剛回來的時候和活著出去之前有沒有喝過威士忌或者什麼東西?” “老天,他沒有。邦特一直和漢納·韋斯特洛克有交往。她說博伊斯回來的時候是她開的門,他回來後直接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那時候厄克特不在家,直到晚飯前一刻鐘才回來,他們兩個在書房裡第一次碰面喝了一杯著名的雪利酒。書房和餐廳之間的門是敞開的,漢納那個時候一直在忙著準備餐桌,她非常肯定博伊斯喝了雪利酒,但僅僅是雪利酒。” “沒有吃些幫助消化的藥片?” “沒有。” “那晚飯的情況呢?” “他們兩個吃完了煎雞蛋捲,厄克特喝了一點咖啡。博伊斯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然後說:'沒有時間了,老傢伙,我要去多弗第大街。'厄克特說他去叫一輛出租車,然後就出去叫了。博伊斯摘下自己的餐巾,站起身來,走到了大廳裡。漢納跟著他,幫他穿上了大衣,然後出租車來了。博伊斯上了車,沒有再見到厄克特就走了。” “在我看來,”默奇森小姐說,“漢納好像是厄克特先生非常重要的證人。你不這樣認為——我也不想這樣建議——但是你認為邦特的判斷有沒有受感情的影響?” “他說,”彼得勳爵回答說,“他相信漢納是一個非常虔誠的教徒。他曾經和她在小教堂里共用一本讚美詩集。” “但是那也可能僅僅是偽善,”默奇森小姐急切地說,因為她自己是一個好戰的唯理論者,“我不相信那些假獻殷勤的人。” “我沒法證明漢納的人品,”溫姆西說,“但是我可以證明邦特的可靠。” “但是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教會裡的執事。” “你從來沒有見過邦特不在工作的時候,”彼得勳爵冷冷地說,“我見過,我可以告訴你一本讚美詩集對他來說就像一瓶上好的威士忌酒對盎格魯——印第安人的肝臟那樣令他溫柔。不,如果邦特說漢納是誠實的,那麼她就是誠實的。” “那麼晚餐和酒就可以被完全排除了。”默奇森小姐並不是十分肯定,但是試圖做到沒有偏見地說,“那臥室裡的水瓶呢?” “天哪!”溫姆西嚷道,“這是你的想法,默奇森小姐。我們沒有考慮到。水瓶——對啊——一個非常有意義的主意。你想想,查爾斯,在布拉沃那個案子裡提到的,不滿的僕人把吐酒石放進了水瓶。哦,邦特——這就靠你了!下一次你拉著漢納的手的時候,你是不是可以問問在晚飯前博伊斯是不是喝過臥室里水瓶的水?” “請您再說一遍,大人。這種可能性已經在我的腦子裡了。” “已經有過了?” “是的,大人。” “你有沒有忽視了什麼東西,邦特?” “我會盡力讓您滿意,大人。” “好了,那麼不要那麼磨蹭了,讓我不高興。水瓶到底怎麼樣?” “我想說,大人,當這個女人來的時候,我曾經故意引出了有關水瓶的事情。” “現在我們說到點子上了。”帕克一邊說,一邊展開了筆記本新的一頁。 “先生,我還沒有說到這個。漢納曾經告訴過我,當博伊斯先生到了之後是她把他帶進了臥室然後退了出來,這是她應該做的。當博伊斯先生探出頭來再次叫她的時候,她還沒有走到樓梯間的盡頭。他要她灌水瓶。對於這個吩咐她很吃驚,因為她清楚地記得當她整理這個房間的時候,她曾經灌過水。” “是不是他自己倒光了?”帕克急切地說。 “他不會那樣做,先生——沒有時間,而且也沒有水杯被用過。水瓶不僅僅是空的,而且裡面是乾的。漢納為這個粗心道了歉,然後就立刻涮洗了水瓶,灌滿了水。” “真奇怪,”帕克說,“但是也很可能是她根本就沒有灌過水。” “請您再重複一遍,先生,漢納對這個小插曲非常的吃驚,還曾經跟佩蒂肯太太,那個廚娘說過。而佩蒂肯太太也很清楚地記得早晨看見她給那個水瓶加過水。” “嗯,那麼,”帕克說,“一定是厄克特或者什麼人倒掉了裡面的水而且把它晾乾了。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如果一個人發現水瓶是空的,他很自然地會做什麼?” “按鈴。”溫姆西立刻說。 “或者喊人來灌水。”帕克補充說。 “或者,”默奇森小姐說,“如果這個人不習慣等待,也許會用臥室的水罐裡的水。” “啊!……當然,博伊斯或多或少習慣放蕩不羈的生活。” “但是顯然,”溫姆西說,“這都是無聊的兜圈子的話。可以直接簡單地在水瓶裡下毒。為什麼要故意把事情搞得複雜?而且,你不能指望受害者一定會用罐子裡的水,實際上他也沒用。” “而且他中了毒,”默奇森小姐說,“這麼看毒既不是在水瓶裡也不是在水罐裡。” “哦,恐怕我們不會從水罐或者水瓶這些東西上得到任何東西。一無所獲,一無所獲。” “同樣,”帕克說,“這一點讓我相信,無論怎樣,整個事情太過圓滿了。溫姆西是對的,這樣完美的戒備是不正常的。” “上帝啊,”溫姆西說,“我們讓查爾斯·帕克相信了,什麼都不需要做了,他比任何陪審團都難以說服。” “沒錯,”帕克誠懇地說,“但是我想我更有邏輯。我不會因為任何的大法官而緊張。如果有更客觀的證據我會更高興。” “你會有的。你想看見真的砷。好,邦特,準備得怎麼樣了?” “儀器都準備好了,大人。” “非常好。讓我們去看看是否可以給帕克先生所需要的東西。你帶路,我們跟著你。” 在一間常被邦特用來做攝影工作的小房間裡有一個洗滌槽、一張長凳、一盞本生燈,還有作馬什砷檢測試驗所需要的設備。燒瓶裡的蒸餾水冒著氣泡,邦特拿起了一支玻璃試管放到了火焰上。 “你可以看得出,大人,”他觀察著說,“所有的設備都沒有被污染過。” “我什麼都看不到。”弗雷迪說。 “歇洛克·福爾摩斯說:'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這就是你想看見的東西。'”溫姆西和藹地說,“查爾斯,你和所有人可以確認一下水、燒瓶和試管都沒有砷。” “我會檢查的。” “你的愛和珍惜在凋零,把她留在病痛或者康健之中——對不起!馬上翻過兩頁。那些粉末在哪裡,默奇森小姐?你辨認清楚這個封著的信封是不是你從辦公室拿來的,裡面裝著你從厄克特先生藏東西的地方取出來的神秘的白色粉末?” “就是。” “吻一下這本書。謝謝,那麼現在——” “等幾秒鐘。”帕克說,“你還沒有單獨測試這個信封。” “非常對。這有點困難,我覺得。默奇森小姐,你有沒有另一個這樣的辦公室的信封?” 默奇森小姐臉紅了,在書包里胡亂地摸索著。 “嗯——這裡有我下午胡亂寫給—個朋友的小條子一” “在上班的時間,用你老闆的紙。”溫姆西說,“哦,戴奧金斯打著燈籠找這樣誠實的打字員的時候是多麼的正確啊!別介意。把它給我。期望結果的人總是會有辦法。” 默奇森小姐把信封拿了出來,取出了裡面裝的東西。 邦特很鄭重地接了過來,像在做菜一樣,把它切成了可以放進試管的小片。水歡快地翻滾著,但是試管從頭至尾都是清澈的。 “會不會有什麼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阿巴斯諾特先生問道,“因為我覺得這樣的現像有點沒勁,是不是?” “如果你不安靜地坐在那裡,我就趕你出去。”溫姆西駁斥道,“邦特,繼續。我們來通過這個信封的檢測。” 邦特順從地打開第二個信封,小心地把白色粉末倒進了燒瓶口。所有五個人的腦袋都急切地聚到了設備的周圍。迅速地、明顯地、不可思議地,一顆小的銀沉澱在試管裡,在火焰的作用下出現了。一秒又一秒的,這顆沉澱擴大,顏色變暗,直到變成了一個中間有金屬核的棕黑色的環。 “哦,真可愛,真可愛。”帕克帶著專業的快樂說道。 “你的燈冒煙了。”弗雷迪說。 “是砷麼?”默奇森小姐微微地喘息著說。 “希望是。”溫姆西說。他輕輕地拿起了試管,抬起來對著燈光。 “這是砷或者銻。” “請允許我,大人,加一點溶質漂白粉就會使結果沒有偏差了。” 在一片渴望的寂靜中,邦特完成了自己進一步的試驗。沉澱在漂白溶質的作用下溶解、消失了。 “那麼這就是砷。”帕克說。 “哦,是的,”溫姆西冷漠地說,“當然是砷。我沒有告訴過你嗎?”他的聲音中蕩漾著一點被壓抑的勝利的感覺。 “就這樣了?”弗雷迪失望地問道。 “這還不夠?”默奇森小姐說。 “不是很夠,”帕克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證明了厄克特擁有砷,通過官方的渠道詢問法國,或許我們可以查出他是不是去年六月就有了這些砷。同時,我注意到,這是沒有添加碳或者靛藍的普通白色粉末的砷,這和屍檢發現的結果一致。這讓人感到滿意,但是如果我們能為厄克特使用砷找到一個機會的話,會更讓人滿意。到這裡,我們所做的一切可以清楚地證明他不可能在晚餐之前、晚餐的過程中、晚餐之後或者症狀發展的過程中給博伊斯下毒。我同意證據本身的可疑證明了不可能,但是要說服陪審團,我更喜歡比證明不可能的理由更好的東西。” “這是一個謎,一個謎,”溫姆西冷靜地說,“我們一定是忽略了什麼,就是這樣。也許是什麼很明顯的東西。給我平時穿的晨衣和一盎司菸絲,我立刻來解決這點小困難。同時,你要很小心地保護好這些我們親愛的朋友用不尋常的手段弄來的證據。到時候你會參與逮捕那個人嗎?” “會的,”帕克說,“很高興那樣做。從我個人的觀點出發,我很希望看見那個頭髮油光的人站在被告席上,而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如果警察部門出現了失誤,那麼由於大家的關注,會盡快地進行更正的。” 那天晚上,溫姆西手裡拿著最大號的書在書房裡坐到很晚。其他的人也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架前,他們琢磨著這個世界積蓄著的、隱藏的老練的智慧和想像的美麗,這比成千上萬的錢更有價值。桌子上、椅子上擺滿了英國著名案例,帕爾默、普里查德、梅布里克、塞登、阿姆斯特朗、馬德林·史密斯——這些偉大的砷毒實踐者——的法醫學和毒物學的權威著作擠在一起。 電影散場了,人群湧出,乘小客車或者出租汽車趕回家,街燈照亮了空曠的皮卡迪利大街。夜班車轟隆隆地緩緩駛過黑色的柏油馬路,細月如鉤的漫長冬夜慢慢過去了,倫敦冬天的黎明漸漸地籠罩了每一座屋頂。邦特安靜而又焦急地坐在廚房裡煮著咖啡,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英國攝影月刊相同的一頁。 八點半,書房的鈴響了。 “大人?” “邦特,我要洗澡。” “好極了,大人。” “再來點咖啡。” “馬上就來,大人。” “除了這些以外,把書都放回去。” “是的,大人。” “我現在知道他是怎麼幹的了。” “真的,大人?請接受我尊敬的祝賀。” “我還需要去驗證。” “謹慎地考慮,大人。” 溫姆西伸了個懶腰。邦特在一兩分鐘後端著咖啡回來時,他已經睡著了。 邦特悄悄地把書拿走,好奇地拿起了桌上被挑出來的、翻開的幾本,看了起來。這幾本書是:弗羅倫斯·梅布里克案例,狄克遜·曼的法醫和毒物學,一本書名是德文的書和A·E·豪斯曼的什羅普放羊娃。 邦特對這些書仔細研究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是呀,當然是這樣!”他屏著呼吸說,“為什麼我們以前都是榆木腦袋!”他輕輕地碰了碰主人的肩膀。 “您的咖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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