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笑聲的背後

推理小說自十九世紀美國天才埃德加·愛倫·坡開創，至多蘿西·利·塞耶斯的年代，已經歷了從近代到現代的轉變過程，小說不再只是娛樂刺激的心智遊戲，也越來越多地融入了社會背景、時代特徵，越來越像所謂的Novel（小說）了。但是推理小說在當時往往有一種神秘色彩的傾向，甚至一度有越恐怖越離譜越好的感覺，這雖說不是什麼歧途，但至少也是導致推理小說一度題材單一化，內容陳舊氾濫的一個原因。如此一來，這部《殺人也得打廣告》，就真是奪人眼目，脫穎而出了。因為她不僅題材新穎（誰見過殺人打廣告的？），而且語言風趣幽默，可以引起讀者對於生活一連串的愉快聯想。 多蘿西·利·塞耶斯分別以她年輕時實習的廣告公司、年幼時居住的教區和大學時就讀的女校為背景素材，將年輕的自己所曾經歷過的人、物、事以解謎推理小說的方式展現給讀者。也許我使用“自傳”這個詞略有不妥，（似乎也還沒見有人這麼說的：)）畢竟多蘿西·利·塞耶斯寫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但她卻的的確確在某種程度上袒露自己過去的內心世界，或多，或少。

多蘿西·利·塞耶斯寫作《殺人也得打廣告》，把謀殺背景放在廣告公司裡，這顯然是她的拿手好戲。文一開篇，廣告公司裡的各種人物便粉墨登場，多蘿西·利·塞耶斯在這裡並不因為某個人和謀殺本身的關係比較小就忽略對他的描寫，在開場的五章裡，她展現給讀者的是一個場面十分熱鬧，十分貼近生活的真實的廣告公司，公司裡上到董事長、董事、下到清潔女工、信童，多蘿西·利·塞耶斯都刻畫得細緻入微。可以想見，Sayers當初在廣告公司裡時，做過了多麼細心的觀察和積累。 準備工作就緒，多蘿西·利·塞耶斯以自暴身份的方式，將彼得·溫西勳爵請出場，熟悉彼得·溫西勳爵系列的朋友，幾會知道這其實是多蘿西·利·塞耶斯常用的一種方式。不過這裡彼得·溫西勳爵出場的方式又可以聯繫到Lord Peter Views the Body裡的一個短篇，如果先看過那篇，那麼這裡的出場方式倒也不算新鮮了。這時我們發現，這位可愛的貴族不僅運動、音樂、藝術樣樣在行，就連廣告創意這些現代人的“花活”，他也同樣“玩”得很好。

於是，一個身著高貴服裝的古典神探，卻真真切切地躋身於快節奏的現代社會了。他需要每天打卡上下班，每週領取工資袋，這該是多麼大的驚奇和幽默？ ！當彼得·溫西勳爵第一次驕傲地向他的姐夫炫耀自己的工資收入時，我會心地笑了，我明白，多蘿西·利·塞耶斯再一次將古典和現代的不協調完美地縫合在一起，是想表達什麼。語言上的幽默，那隻是表層的，廣告上的幽默，那也只是某些現象的衍生，或者說是語言幽默深層次上的表現，而在字裡行間所蘊涵的幽默，則是社會層面上的幽默，一種社會變革期所體現出的智慧。書寫到這份上，兇手是誰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多蘿西·利·塞耶斯早已借屍還魂，將她所要真正表達的東西完完整整地顯現在讀者面前，任憑讀者評說。

廣告是幽默的，社會是精彩的，當讀者紛紛對《殺人也得打廣告》亮出高分時，他們卻忽然發現，多蘿西·利·塞耶斯本人已悄悄在聚光燈下消失了，一如她筆下的彼得·溫西勳爵——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了比姆廣告公司，走到倫敦的大街上。她把這部小說看成某種意義上的失敗，對於多蘿西·利·塞耶斯來說，她有更高的追求，有更多的期盼。 Advertise， or go u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