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失踪的消防車

第2章 第二章

失踪的消防車 马伊·舍瓦尔 3356 2018-03-16
貢瓦爾·拉爾森夜裡十點半離開位於國王島街警察局的辦公室時,壓根兒沒準備成為英雄。畢竟,回到他位於波莫拉的家,衝個澡,換上睡衣睡覺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貢瓦爾·拉爾森一想到他的睡衣就很開心。那是嶄新的、當天剛買的睡衣,他大多數的同事若聽到那件睡衣的價格,絕對不會相信。回家路上,他有點兒小事要處理,但估計最多花上五分鐘就可以辦完。他邊想著睡衣邊掙扎著穿上他的保加利亞羊皮外套,熄燈,用力關上門,然後離開。通往他們部門的老電梯一如既往運轉不暢,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兩腳,它才又動了起來。貢瓦爾·拉爾森十分高大,不穿鞋也有六英尺二英寸高,體重兩百多磅,當他跺起腳時,效果相當可觀。 外頭很冷,還刮著風,夾雜著一陣陣乾燥的、席捲而來的雪,但他只要走幾步路就可以鑽進車子裡了,根本無需為天氣擔心。

他開車越過西橋,視線漫不經心地轉向左邊。他看到市政府的黃燈照在三個尖塔的金冠上,還有其他成千上萬個他無法確認的燈光。過了橋,他繼續直開到鹿角廣場,左轉上鹿角街,然後在錫湖地鐵站右轉。他沿著環路往南只開了五百碼左右就剎車停住。 這兒雖然位於斯德哥爾摩市中心,卻幾乎沒有任何建築物。 街道西邊,高低起伏的淑女公園迤邐鋪開,東邊則是岩丘,有一個停車場,及一座加油站。這裡叫盾牌街,但其實並不算是一條街道,只能說是一截兒路,那是都市規劃者在莫名的狂熱驅使下所破壞的眾多都市景觀之一,它原有的價值、原有的特性如今已蕩然無存了。 盾牌街是條彎路,長不及三百碼,連接著環路及玫瑰園街,有些出租車司機常來這裡,偶爾也有迷路的警車在這兒休息一下。夏天時,路旁繁茂的樹叢使這兒如同都市中的綠洲,儘管環路上很擁擠,而且火車就在五十碼外沿著盾怦街隆隆而過,然而一些童年並不快樂的當地中年人,仍然帶著酒、香腸及油膩的紙牌在樹蔭下不受干擾地打發時間。但是冬天就沒人自動上這兒來了。

然而,在一九六八年三月七日這個特別的夜晚,卻有人站在這條街南邊光禿禿的樹叢問差點兒被凍僵。他的注意力顯然無法完全集中,只是偶爾朝街邊一棟頗有年頭的木造兩層住宅望一眼。不久前,該建築物二樓的兩個窗口還有燈光,他也能聽到音樂聲、喊叫聲,及偶爾發出的大笑聲,但現在燈火已滅,唯一能聽到的只剩下風聲及遠處傳來的車聲。站在樹叢間的這個人可不是自願站在那裡的。他是個警察,名叫薩克里松,他衷心希望他能在別的地方站崗。 貢瓦爾·拉爾森下車,將外套領子拉高,氈毛帽拉低蓋住耳朵。接著,他就蹣跚地踩在泥濘的融雪裡,徑直穿過寬闊的路面,經過加油站。公路局顯然不認為這一丁點兒無用的街道值得他們浪費路鹽。房子位於前方約七十五碼處,略微高出路面,與馬路成銳角。他在屋前停住,四處看看,輕聲喚道:

“薩克里松?” 站在樹叢問的人打起精神走出來。 “壞消息,”貢瓦爾·拉爾森說,“你得再站兩小時。伊薩克松請病假。” “真倒霉!”薩克里松叫了一聲。貢瓦爾·拉爾森打量了一下四周,面帶不悅地說: “你要是站在斜坡上會好一些。” “是的,如果我想把屁股凍僵的話。”薩克里松不高興地答道。 “那樣視野會好一些。有沒有觀察到什麼?” 薩克里松搖搖頭。 “什麼也沒有,”他說,“剛才上面舉辦了某種派對,但現在看來他們都躺下睡了。” “馬爾姆呢?” “他也一樣。他已經熄燈三個小時了。” “他一直都一個人嗎?” “好像是的。” “好像?有人離開房子嗎?” “沒看到。”

“那你看到了什麼?” “我來以後,有三個人進去,是一男二女,搭出租車來的。我想他們是來參加那個派對的。” “想?”貢瓦爾·拉爾森逼問。 “呃,不然要怎麼想?我又沒有……” 薩克里鬆的牙齒捉對兒廝打,連說話都有困難。貢瓦爾·拉爾森以嚴苛的眼光看著他,問道: “你沒有什麼?” “透視眼。”薩克里松苦惱地回道。 貢瓦爾·拉爾森為人嚴厲,對軟弱的人沒有同情心。身為一個長官,他人緣甚差,許多人都非常怕他。如果薩克里鬆對他稍有了解,自然就不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但即令是貢瓦爾·拉爾森也無法漠視擺在眼前的事實:這個人又累又冷,接下來的幾個鐘頭里,他的情況以及觀察能力絕對不可能改善。他知道該採取什麼措施,但並不想因此就放過薩克里松。他不悅地哼了一聲,問道:

“你冷嗎?” 薩克里松乾笑了一聲,將結在睫毛上的冰擦掉。 “冷?”他語帶諷刺地說,“我感覺像是三個人一起擠在烈焰燃燒的火爐裡一般。” “你是來辦事兒的,”貢瓦爾·拉爾森回道,“不是來玩兒的。” “是的,對不起,可是——” “你的工作也包括穿上足夠的衣眼,並偶爾走動一下,否則,一旦有狀況發生,你卻像個雪人一樣動彈不得,那麼事後追究起來……可就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薩克里鬆開始領會到他似乎話中有話。他笨拙地發著抖,滿懷歉意地說: “是的,當然,那沒關係,可是——” “那可是有關係得很,”貢瓦爾·拉爾森生氣地說,“我正好是這個行動的負責人,我可不希望整個行動被一個保安組的笨蛋搞砸。”

薩克里松才二十三歲,是一名普通的保安警員,目前隸屬第二區的市民保護組。貢瓦爾·拉爾森比他大二十歲,是斯德哥爾摩兇殺組的偵查員。薩克里松剛想張嘴,貢瓦爾·拉爾森舉起他巨大的右手,粗暴地說: “廢話少說,謝謝。回玫瑰園街的警察局喝杯熱咖啡什麼的,半小時後精神抖擻地準時回來報到。馬上就去!” 薩克里松離開後,貢瓦爾看看手錶,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笨蛋。” 然後他右轉,穿過樹叢,開始往斜坡上爬。他邊爬邊哺喃咒罵,因為腳上意大利靴子的橡膠底很厚,在結冰的石頭上完全無法著力。 薩克里松說得沒錯,那片岩丘上沒有一處可以遮擋寒冷無情的北風,但貢瓦爾說這是最佳的觀察地點也是對的。房子就在正前方稍低的地方。那棟建築物或周圍發生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所有的窗戶或全部或部分被冰所覆蓋,沒有任何燈光。唯一的生命跡像是煙囪裡冒出的煙,但是這些煙還來不及讓寒冷染上顏色就被風撕成碎片,像棉絮般捲入無星的夜空中。

岩丘上的貢瓦爾過一會兒就跺腳取暖,包在羊皮內襯手套裡的手指也不時作伸屈運動。在成為警察之前,貢瓦爾·拉爾森是名水手,起先是海軍裡的一般水手,後來改跑北大西洋的商船,無數冬夜在空曠的艦橋上站崗的經驗讓他學會了保暖之道。他也是這方面的專家,雖然現在他比較喜歡並且常常只是負責制訂計劃。在岩丘上站了一會兒後,他看到二樓靠右的窗後有火光微微晃動著,彷彿有人擦亮一根火柴點香煙或者看時間。他反射性地看了一下手錶。十一點四分。薩克里松已經離開崗位十六分鐘了。現在,他應該是坐在瑪麗亞警察局裡,邊喝咖啡邊跟沒值勤的警察抱怨,只是一段短暫的享受,因為再過七分鐘他就得動身趕回來了——如果他不想被罵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話,貢瓦爾·拉爾森悶悶地想著。

然後他想著此時此刻那棟公寓裡可能會有多少人。這棟老建築物裡有四戶住家,樓上樓下各兩家。樓上左邊住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單身女子,帶著三個小孩兒,全都是跟不同的男人生的。他對那女人所知道的僅限於此,但這些也足夠了。在她樓下,也就是一樓的左邊,住的則是一對老夫妻。他們七十來歲,在這裡已經居住了近半個世紀,不像樓上那樣,老是換房客。老頭子愛喝酒,雖然年高卻不德劭,是瑪麗亞警察局拘留所裡的常客。樓上右邊住的房客也很出名,但他犯的是比周末喝酒鬧事嚴重得多的罪。他才二十七歲,卻已被判過六次刑,每次刑期長短不一。罪名從酒後駕車、破門行竊到人身傷害不等。 他名叫羅特,找那一男二女來開派對的就是他,現在他們把唱機關掉,也熄了燈,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用別的方式享樂。那根火柴就是在這問屋子裡點燃的。

在這間屋子下面,也就是一樓右邊,住的是貢瓦爾·拉爾森在監視的人。他知道這人的名字,也知道他的長相。但說來奇怪,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監視此人。 事情是這樣的:貢瓦爾·拉爾森一向被愛炒作的報紙稱為“兇手終結者”,但因為目前並無兇手可緝拿,所以他放下手頭的工作,外借到別的部門來負責這項行動。他們湊合著派了四名人員給他,並給了他簡單的指令:確保受監視者不會消失,不會出事,並且記下與他會面的人的名字。 他連是什麼案子都懶得問。想來不外乎跟毒品有關吧?現在幾乎任何事都跟毒品脫不了乾系。 到目前為止,監視行動已進行了十天,但受監視者除了曾召了一次妓女、上了兩次酒吧、每次喝下半瓶酒之外,什麼事也沒發生。

貢瓦爾·拉爾森低頭看表。十一點九分。剩八分鐘了。他打了個哈欠,舉起雙手在身體上拍打著。就在這時,房子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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