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爬下岩石,海景一從視野中消失,疲憊立刻湧上。
今天的行程就到這裡告一段落,心中已十分饜足,就像吃飽後,即使又端出更好的山珍海味,我也一樣無法下嚥。其他三人看起來也與我差不多,大家都面無表情地慢慢走回樹林裡。
“回到上面大概要多久?”節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如果沿原路慢慢走回去,大概要三、四十分鐘。”
聽到我的回答,他們彷彿被催趕似的加快腳程。
之前令大家興奮不已的絢麗風景,此時在歸心似箭的眼中也不過爾爾。
我們盡可能以最短的直線距離穿越樹林,我的眼角察覺了榕樹林間的那片黑暗。
好暗。好暗的地方。好暗的午後。身體明明很疲勞,但對外的接收神經仍敏銳地運作著。
肩頭上好像有什麼。有東西壓在我肩上,是什麼?
我停下,全身動彈不得。
遠處有什麼在看我。全身的感官彷彿即將癱瘓。
我慢慢轉動視線。遠處榕樹林的暗處成為我的目光焦點。
榕樹樹頂是由枝椏與氣根形成的灰色網子,樹底是繡球花的花叢。
被雨水打濕的繡球花。夏日的午後。清晰可聞的淅瀝雨聲。
一位少年刻意隱身似的站在繡球花的濃蔭中。
他穿著白色制服與黑色長褲,襯衫被雨水濡濕,底下的汗衫清楚浮現。
少年嚇了一跳,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近似空洞的眼神定定地凝視我。
“彰彥,怎麼了?又看到鹿了嗎?”
有一瞬間,我聽到了節子的呼喚。
友紀。
那是友紀。
衝出校門的腳踏車,迎面而來的風與光。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忘了?
我對自己的愚蠢感到憤怒異常,握拳的雙手不自覺地愈握愈緊。
友紀在那年夏天死了。就在放暑假前,很突然,而且以奇妙的姿態走了。
無法言喻的感情漩渦在我體內竄升。
友紀在那年夏天死了。我們明明約好一起去登穗高岳,他卻爽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