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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五扇窗

蝴蝶殺人事件 横沟正史 5060 2018-03-16
為了方便起見,我決定再次引用土屋恭三先生的手記,以此說明當我和由利大師前往東京時,在大阪所發生的事情。由利大師在前往東京之前,向土屋先生借用手記,大師在感謝土屋先生的辛勞同時,也懇請他今後繼續將所見所聞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土屋先生也信守承諾,將我們前往東京之後所發生的大小事情,全部詳實地寫下。我現在要將這本手記當中的內容去蕪存菁,僅留下這本小說所需的部分給各位過目。 啊……頭好痛!今晚我只想讓腦袋淨空,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寫地好好睡個大頭覺。一想到雨宮順平慘死的模樣,我就感到全身不寒而栗。這種時候我只想用酒把自己灌醉,不醒人事地一覺到天明。然而君子一諾值千金,既然我已經跟由利大師講好,在這起命案破案之前(這起命案會有破案的一天嗎?),我要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信守承諾。何況現在發現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我更是責無旁貸。

可是我該從何寫起呢?在今天這起命案發生前究竟出了什麼事? 對了,就是相良千惠子!當原櫻遇害的時候,相良扮演了奇妙的角色,這次發生命案的時候她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這個女人…… 今天晚上九點過後,相良被發現人不在飯店裡。當時我在自己的房間內思考著近來發生的這許多事,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很不安。每當我想到這起命案,就會對這個世界感到非常不安。再加上剛才警部搬來了一隻行李箱。雖然對於那隻行李箱,警部和由利大師都沒有多做解釋,但是從刊登在今天早報上的報導,以及剛才兩人說話的口吻來看,原櫻的屍體應該是被犯人塞進那隻行李箱,再運到曙公寓來的。而且由利大師說他今天晚上要前往東京,看來行李箱一定是從東京寄出的……。如此一來,這件事今後到底會有怎樣的發展呢?原櫻又是在哪裡遇害的呢?

就在我思考這些事的時候,雨宮縮頭縮腳地推開門進來…… “土屋先生,你知不知道相良小姐人在哪?” “相良?你找她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剛才警部先生又來了一趟,說是有事情想要問相良小姐。我到處都找不到她人。” “警部又來了嗎?” “是的。” “可是,相良不可能不見呀。飯店的里里外外都有刑警守著。” “是啊,可是我在飯店裡找了好久,到處都沒看到她。” 我咋了個舌,站起身來。 “總之,先下樓再說。” 我的房間位在四樓。下了樓梯,我看到淺原警部一臉苦惱地站在櫃檯前。 “我聽說相良不見了?” “嗯,到處都找不到她。” “您找相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不過,她擅自外出會造成我們警方的困擾……”

警部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壓制著怒氣。 “擅自外出……?可是,飯店的里里外外都有刑警守著,她怎麼出得去呢?難道都沒有人見到相良離開飯店嗎?” “沒有。天黑之後,完全沒有婦女外出。” 目前住在這家N飯店的客人除了我們原櫻歌劇團一行人之外,還有不少旅客。警方再怎麼要求,也不可能限制所有住客不准外出,所以跟歌劇團毫無瓜葛的一般客人還是可以自由進出。不過警方在前後門都派了刑警守著,只要有人外出就會被他們仔細地瞧上一眼,要是歌劇團的一行人想要假裝成一般客人偷溜出去,馬上就會被逮個正著。 “既然如此,她應該在飯店裡才是,我們再找找看吧?” “我剛才已經請刑警和飯店裡的人去找了。” “我們也來幫忙找吧。雨宮,你也去找!”

“可是要從何找起呢?” “她說不定是在誰的房裡聊天,所有人都在房間裡嗎?” “是的,我想應該是……” “那麼,你去給我一個一個問!要是找到相良的話,就叫她立刻下樓來。” “辛苦你們了。那麼,我在經理辦公室等她,請你們幫我跟她說一聲。” 警部的聲音聽起來稍微平靜了些。 我跟雨宮分開之後,獨自往位於地下室的餐廳走去,但相良千惠子也不在餐廳裡。我倒是看到低音大提琴手川田和長號手蓮見兩個人在這裡喝酒。 “碰到你們剛好,你們有沒有看到相良?” “相良?沒有看到。” 低音大提琴手川田一副愛理不理地樣子,真是個難相處的傢伙。 “土屋先生,我們到底要被關在這間飯店裡多久!再這樣悶下去,我們身上都快要長出香菇了。”

長號手蓮見抱怨道。 “你問我,我問誰?” “土屋先生,我的低音大提琴什麼時候才能還我?交給警方保管我很不放心耶,要是他們不小心刮傷我的琴怎麼辦?” “你問我,我問誰!你不會去問警部啊!” 離開餐廳後,我決定一間一間地從三樓檢查到四樓,因為歌劇團的團員分別住在三、四樓,沒有人住在五樓。而這間飯店是一棟五層樓建築,我們在五樓只租了一間房間用來堆衣服道具,相良應該不可能跑到那間房間吧? 到處都不見相良的踪影。除了志賀和牧野不在房間之外,其他人幾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面。 聰一郎先生和小野的房間在三樓。我先到聰一郎先生的房裡,問他有沒有看到相良。 已經準備上床就寢的聰一郎先生一臉莫名其妙地反問我:“怎麼了嗎?剛才雨宮也來問過,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接著我去了小野的房間。小野一臉慘白,像是失眠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說:“相良小姐?我沒看到。剛才雨宮也來找過她。” 我覺得越來越不安,心頭亂糟糟的。也難怪警部會心情不好了,既然負責看守的刑警篤定相良絕對不可能離開,她就一定還在這間飯店裡。問題是飯店裡到處都找不到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繼續檢查四樓的房間,卻依然不見相良的踪影。不過四樓的房間當中,只有一間我沒有檢查。事後回想起來,我才發現那間房間大有文章,但當時的我怎麼料想得到呢?我沒有檢查的正是低音大提琴手川田和長號手蓮見兩人同住的房間。那時我想,既然剛才已經看到他們在地下餐廳喝酒,房間裡面應該沒人吧。我就這樣直接跳過了那間房間。要是我當時打開他們的房門,往裡頭瞄上一眼的話……

先撇開這個不談,結果我還是沒找到相良。我再次下樓,往警部正等待著的經理辦公室走去。當我正要打開辦公室的門時,突然聽到某種聲音。 “喀鏘!” 這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吧。聽起來似乎是從飯店樓上傳來的……,當我心裡正這麼想的時候,耳邊又傳來一聲“咚!”的聲音。我打開辦公室的門一看,警部正好打開窗戶往外瞧,他一定比我還早聽見這個聲音。 我先說明一下經理辦公室的位置。這間辦公室位於飯店的側面,窗外距離約的地方,就是高大的K信託公司。也就是說,從這間辦公室的窗戶看出去,飯店與K信託公司之間有條一間寬的小路。原本往小路兩端張望著的淺原警部突然嚇一跳似地,將身體縮了回來。他愣了一下之後回過頭來,眼神與我的視線相對。

“啊!土屋先生,有人摔下來了!” 淺原警部話一說完,立刻從窗戶跳了出去。我一驚之下,也走到窗邊,跟在警部之後跳出窗外。 從這條小路往右即可走到飯店前的大馬路,往左則是通到淀川。我看到警部往左方走,於是我也跟著往那個方向走去。 警部隨即走到飯店的最後方,彎下腰來點燃火柴,不知道在看什麼。我立刻追上前去,從警部的背後望向路面。警部剛點燃的火柴很快就熄滅了,所以我看不大清楚,不過隱約可見地面上確實有個人形物體倒在那兒。 警部反射動作地起身,抬頭仰望飯店。這條小路被兩側高聳的建築物夾在中間,整條路烏漆抹黑的,唯一的光源來自飯店四樓的某間房間,從敞開的窗戶微微透出燈光。有人正從那扇窗戶往下望。

“是誰?是誰在那裡……” “是我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是誰?這個聲音……?” “是牧野啊。指揮的牧野謙三……” “噢,原來是牧野先生,那是你的房間嗎?” “不是,這裡不是我的房間。” “那麼是誰的房間?” 牧野回頭看了房間一眼,旋即朝下對著我們說。 “這裡好像是川田和蓮見的房間。” “那麼他們兩個人不在房裡嗎?” “嗯,他們不在這裡。” “川田和蓮見在餐廳裡喝酒。” 我插嘴補充說明道。 “牧野先生,那你為什麼會在那間房間裡面呢?” 警部的問話方式顯得有些尖銳。 “我……?我嗎?我剛才正好經過這間房間外面,卻突然從房間里傳出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所以才打開門進來看看的。”

“嗯,嗯。結果呢?” “當我進入房間的時候,裡頭的燈沒開,一片烏漆抹黑的。等我打開電燈一看,發現窗戶開著,被風吹得左右搖擺。不但如此,窗戶上的玻璃也破了。因此我才會往下看看是怎麼回事。警部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嗎?” 昏暗之中,從四樓往下看似乎看不見路面。警部低吟了一聲,再次依序從飯店高層的窗戶一個個看下來,咬牙切齒地問道。 “牧野先生,那麼你是在聽到玻璃破碎的聲音之後,便馬上打開房門了?” “馬上……?噢,是啊,我馬上打開了房門。” “那時房間裡沒開燈,當你打開電燈的時候,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嗎?” “是的,一個人也沒有。” “有沒有可能當你打開房門,按下電燈開關的那一瞬間……,也就是當房間裡還是一片漆黑的時候,有人從你身邊溜出去呢?” 牧野稍微想了一下。 “我想這並不可能。您也知道電燈開關在房門的右邊,所以在開燈的時候,我人是站在房間門口的正中央。” “然後你馬上跑到窗邊往下看。當你站在窗邊往下看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有人從你背後溜了出去……?” 牧野再度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但這種說法我無法接受。我壓根兒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如果有人躲在這間房間裡,當我打開電燈的時候不可能沒發現他,所以我認為這個假設不大可能成立。” “為什麼不可能成立?既然對方已經躲了起來,又怎麼會被你發現?” 牧野再度回頭看了房間內部一眼。 “警部先生,您會這麼說是因為您不知道這間房間的內部擺設。請您親身到這裡看看,房內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人,頂多就是床底下而已……” “床底下?那麼,可以麻煩你檢查一下床底下嗎?” “警部先生,到底怎麼了……” 牧野抱怨歸抱怨,話說到一半,人就從窗戶邊消失了。 當警部和牧野一問一答的時候,我感到一股無以名狀的不安。因為我漸漸了解到,警部為什麼要死纏爛打地追問牧野了。 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物體會呈直線落下,所以現在躺在地上的那個人若不是從正上方那一直排的五扇窗其中之一掉下來的,那就是屋頂了。先撇開屋頂不談,五扇窗之中,除了四樓的那扇窗戶之外,其他四層的窗戶都關得緊緊的。當然,沒有仔細調查過其他的四扇窗,我也不敢斷定它們一定都是關得密不透風,但警部會將調查目標鎖定在目前敞開著的四樓窗戶,也不無道埋。 沒過多久,牧野從窗戶探出頭來。 “警部先生,這裡果然沒有人。再說,這裡的床鋪很低,根本不太可能讓人躲在床底下。不過話說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沒什麼,再過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總之請你待在那裡,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其他房客大概是聽見了我們的談話聲,各個房間的電燈都被點亮了,窗戶也陸續被打開,一顆顆的人頭從各個窗戶探出來往下看。三樓的小野和原聰一郎先生、四樓的男中音志賀笛人和歌劇團的其他團員也都從窗戶探頭出來張望著。所有人都悶不吭聲,俯看著漆黑的路面。 但不可思議的是,除了牧野探出頭來的那扇窗,那一整排窗戶從一樓到五樓都沒有人打開窗戶。 “啊,那邊……,從三樓往下望的可不是原先生嗎?” “嗯,是我。警部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嗎?” 聰一郎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困。 “不,沒什麼……,你右手邊的房間是誰的房間呢?不,不是那邊,以你的角度來看應該說是你左手邊的房間。” “噢,最裡面那一間啊。那是相良的房間。” 媽的!我聽見警部咋舌的聲音。 “牧野先生,牧野先生。” “嗯,有什麼事?” “你知道你目前在的這間房間的正上方是誰的房間嗎?” “噢,這個我知道。” 我插嘴道。 “那是誰的房間?” “那是一間空房間。不,那間房間被我們租下來了,所以也不能算是空房間,不過我們租那間房間是用來堆放衣服道具的。” 媽的!警部又低聲咒罵了一句。 飯店經理這時慌慌張張地趕到,警部快速地掉過頭去對經理說: “你來的正好。二樓和一樓的這兩間房間到現在都還沒有人打開窗戶,是沒有人住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樓的那間房間目前確實沒人住,一樓的這間房間則是被我們當作置物室在使用。” 媽的!警部這個時候好像又低聲咒罵了一句。我也漸漸清楚了解到警部焦噪不安的理由了。那一排垂直的五扇窗,由上而下依序是堆放衣服道具的房間、川田和蓮見兩人共享的房間、相良千惠子的房間、空房間和置物室。警部正試圖找出四樓那間房間之外,其他房間涉案的可能性。 “警部先生,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於經理所提出的問題,警部只是搖搖頭,點燃起一根火柴,彎腰檢視腳邊的路面。也難怪經理此時會倒抽一口氣了,那裡有一個男人用一種不自然的姿勢倒在地上,臉上還蓋著一件質地柔軟的大衣。 火光熄滅。警部又點燃了一根,然後撥開大衣。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倒在地上的竟然是雨宮順平。 “他是從窗戶掉下來……,摔死的嗎?” 警部搖搖頭,趕忙再點燃一根火柴照亮雨宮的喉嚨一帶。我一看見他的喉嚨,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喉嚨上明顯留著指印…… “他是先被人勒斃之後才從窗戶推下的。” 火光熄滅。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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