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奇案十三卷

第24章 第五章

奇案十三卷 蓝玛 5672 2018-03-15
貓、半開的後窗、踩翻瓦片的聲音。 人們的思維集中到這幾個細節上。歐光慈讓小郝打邵狗子的手機,不久即從邵狗子那兒證實他來找老太太的時候沒看見貓,後窗戶確實是半開著的。這證明那隻老貓是老尤到來以後出現的。至於半開的窗戶為什麼變成了全開,可以認為是風吹的,也可以認為是人為的,幾個人趨向於後者——它是被窗外那個人弄開的,目的顯然是為了看清室內的情景。所謂瓦片被踩翻的聲音,估計不是貓搞出來的,因為貓是個輕盈的動物,不大會搞出那樣的動靜。事情很可能是這樣,貓竄出來,窗外那人嚇了一跳,腳下弄出了響動。如果這個分析不錯的話,疑點就非常集中了。 現在需要指出的是,窗外那個人的殺人動機最大的可能是圖財害命,屬於老掉牙的那種故事。問題的關鍵在於,兇案為什麼發生在那個時間段?是不是有些耐人尋味?么四奶奶孤身一個老太婆住在那樣一座小院裡,要想尋寶乃至殺人,有的是時間和機會,為什麼會發生在那樣一個中午?

小郝指出那個時間段恰恰是人比較少的時候,天熱,又是個中午。范小美同意這個說法,然後補充說,兇手很可能已經盯上了邵狗子或者老尤,他跟到了那裡,在兩個傢伙分別折騰了一番離開之後他行動了——這樣做最大的好處是可以嫁禍於人,最大限度地隱蔽自己。歐光慈皺皺眉頭說:“那麼我問你,老尤和老太太那樣一通翻找,尚且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窗外那人還有什麼必要殺死這麼一個老太婆呢?他圖什麼?你或許會說她也是進去找東西,老太太反抗,於是他把人殺了?可是這麼思考是不是過於簡單了?再說時間上似乎也不允許吧,別忘了拆遷辦的那二位不久就來了。” 范小美想想確實如此,便問歐光慈是怎麼想的。 歐光慈一板一眼地說:“我認為,現在我們應該從結果往前思考。結果是什麼?結果是老太太確實被殺了,這是鐵定無疑的。往前推進,怎樣才能實現這個謀殺呢?剛才說了,拆遷辦的那兩位不久就來了,中間的時間很有限,那麼要完成一次行凶,只能是速戰速決——你們認為是不是這樣?只能是上來就動手,速戰速決。好,再往前推進,試問,速戰速決的前提是什麼?想想看,前提?毫無疑問,前提只可能是兇手已切切實實地掌握了一個事實,也就是行凶的目的——明白麼,行凶總是有目的的,這裡所謂的目的是什麼,顯然是……那顆黑珍珠!聽明白了吧,伙計們,此人掌握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事實,我的意思是說,黑珍珠在那一刻找到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每一張驚愕的臉,表情變得無比生動,“當時的情景很可能是這樣的,屋子裡,么四奶奶和老尤在分頭尋找著、尋找著……突然間,注意,這時候好戲出現了。老尤可能沒看到,但是窗外那個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么四奶奶突然找到了那顆黑珍珠,老太太自然興奮已極,不過還好,她聰明地她克制住了自己,瞟了一眼老尤的後背,然後飛快地把找到的東西藏進了頭髮裡……”

房間裡鴉雀無聲,大家被歐光慈的推理弄得目瞪口呆。 沒錯,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接下來兇手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老尤走後,此人立刻行動:殺人、奪寶、離去,一氣呵成,速戰速決!拆遷辦的兩個人到來的時候,么四奶奶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隊長,你太了不起了。”范小美驚叫出來。 歐光慈吐出一口氣,輕輕地擺擺手指:“不不不,這僅僅是個想像中的東西,純想像,而且其中存在一個硬傷——你們想想看,事實上窗外那個人並沒有翻窗進去殺人,而是悄悄離開了,窗台上沒有一點點痕跡。所以,這裡缺少一個重要環節,而我,無法解釋這一點。”說到這裡他點了支煙,軟軟地坐進沙發里。氣氛慢慢恢復正常,“現在的真實情況是,窗外的那個人離開了窗口,穿過一片瓦礫,走上了馬路,然後便像水蒸氣似地消失了。我的推理在這里卡住了,無法繼續下去。”

“不能這麼說,隊長。”小郝盯著歐光慈的眼睛,“你的推理肯定是對了,充其量其中有某一點我們尚不知道的東西,一旦有了這個東西,一切就可以解釋了。是不是?小美。” “沒錯,我同意!”范小美表示支持。 歐光慈笑了一聲:“好吧,這個先不說了。目前最現實的問題是,窗外那個人是誰?我們怎麼找到他?” 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歐光慈把目光轉向窗外,面對著夜色中的城市說:“所以說,耍嘴皮子容易,動真格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有一種走入絕境的感覺?這就對了,我這半輩子嘗夠了這種感覺,可咱們吃的就是這碗飯,活該讓你碰上了。所以你們聽著,下一步會極大地考驗咱們的耐心,我們必須把鼻子耳朵全他娘的像狗一樣豎起來,捕捉線索。好了,現在該考慮一下吃飯的問題了,我請客。”

確如歐光慈所預料,在接下來的那些悶熱的日子裡,他們進入了一種難以忍耐的沉悶當中。感覺上,所有的可能都消失了,只能面對著茫茫人海發呆。在這期間,邵狗子在歐光慈的允許之後火化老太太,然後理所當然地以繼承人的身份接收了那個小院。他當然不會繼續充當釘子戶,政府將給他一套很大的房子作為補償,甚至還會有一些錢。何樂不為。在收拾東西的過程中,他找過一次歐光慈,讓歐光慈過目老太太留下來的兩張數額不大的存摺,還有一些首飾之類的小玩藝兒。歐光慈看到一些確實不值什麼錢的東西。邵狗子告訴歐光慈,老尤來過一次,讓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留神那顆黑珍珠。說這話的時候,他呸呸地朝地上吐著唾沫,說那個雜種到現在了還賊心不死,極其可恨。歐光慈問他有什麼想法?既然口口聲聲說黑珍珠確實存在,你心裡就沒什麼念頭麼?不知邵狗子沒有完全聽懂,還是有意裝傻,嘿嘿笑了兩聲,屁也沒放一個就走了。

事情彷彿再次陷入沉悶,卻不料,希望卻出現在毫無準備的時候,柳暗花明的跡像不久便有了。在一個陰雲密布的晚上,小郝發現邵狗子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十字坡那個破院子,然後站在街口打了一個手機,隨後打車到了民俗一條街,溜進了一家僻靜的茶樓。 看得出他約了人。 小郝的全部神經完全警覺起來,他有某種預感,好戲可能來了。他耐心地等著,等著那個前來赴約的人。然而,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他愣住了,他沒想到竟會是那個膽小如鼠的鬱沐楊。 那個晚上註定是一個值得記住的日子,和此案有關的人似乎都出動了。歐光慈得到消息後迅速趕來和自己的部下匯合,但他話很少,十分沉默。在昏暗的光線裡,那張瘦臉顯出一種很少有的深邃,目光有些迷離難測。透過警車的前窗,能看到那家茶樓古色古香的門臉。街上人不多,感覺上雨很快就要來了。

有意思的是,雨還沒有來,姓尤的那個傢伙卻來了。來得很突然,很出人預料。只見他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視野裡,飛快地靠近一棵樹,歪著腦袋看著茶樓臨街的窗口。後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快步穿過街道,躲進一棟樓的陰影裡。 小郝和范小美同時扭頭看著隊長,卻發現隊長沒有絲毫想說話的意思,目光依然深得像一口井。范小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歐光慈撥開她的手,縮起肩膀繼續沉思,顯然進入了某種狀態。 忽然,鬱沐楊的身影在茶樓門口出現了,屁股後頭緊跟著邵狗子。算算兩個人在茶樓里呆了不到半個小時。小郝碰碰隊長的腿,卻發現歐光慈那對小眼睛已經習慣性地瞇了起來。 茶樓前那兩個人下了台階便無聲地分開了,彷彿從來就不認識。只見邵狗子很快攔下一輛出租車鑽進去走了,鬱沐楊則縮著脖子不緊不慢地拐向相反的方向。三個人機警地註視著他的左右,因為只有他們知道這裡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傢伙。

果然,鬱沐楊走出沒多遠,那姓尤的便從陰影中閃了出來,像一條無聲的狗似地跟了上去。 歐光慈突然說話了:“小郝,你負責姓尤的,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他嚇跑。小美跟我走——鬱沐楊手裡有東西!” 天,莫非是黑珍珠!兩個年輕人陡地來了精神。是的,除了黑珍珠,沒有別的什麼事情能讓歐光慈如此興奮,更何況這種興奮是在他沉思之後突然爆發的,也就是說,隊長心裡已經有數了。可以想見,茶樓上剛剛進行了一場交易,邵狗子把某件東西賣給了鬱沐楊,現在那東西就在鬱沐楊手裡——水到渠成啊!難受的日子總算熬到頭了。當然,一直關住著鬱沐楊的老尤分明也算計到了這一點,真不能小瞧這傢伙。照小郝的心思,他非常非常想在老尤朝鬱沐楊下手的那一刻抓他,那樣更刺激。但是他不敢開口,因為歐光慈顯然不希望出紕漏。這裡需要指出的是,按照歐光慈的那個推理,東西早已落在了兇手手裡,那麼,根據這個關係往下推,邵狗子就應該是那個兇手了?可隊長似乎對邵狗子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就那麼把他放走了……媽媽的,小郝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

沒有工夫多想,三個人下了車,迅速分開。 鬱沐楊當然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一切,他佝僂著腰,不緊不慢地走著,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可就在他剛要關門的時候,歐光慈和范小美側身擠了進來,不容他張嘴,房門被迅速地關上了。目光相交,鬱沐楊的臉色馬上變了。 這是一座位於小巷深處的院落,幾家合住那種,房子很老了,屋子裡有一股潮濕的氣味。在不是很亮的燈光下,歐光慈看著鬱沐楊那張臉:“老鬱,還認識麼?” 鬱沐楊機械地點點頭:“認……認識。你們……” 歐光慈輕聲笑了笑,目光轉向站在牆角的那個傻兒子,默默地看著。傻兒子也板著張臉看他,很兇的樣子。房子不大,就兩間,看得出,只有這父子倆過日子。外屋的陳設不復雜,即便有東西也在裡邊那間屋子裡。

歐光慈收回目光,對稍稍平靜了一些的鬱沐楊開口道:“不繞彎子了老鬱,能不能把東西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噢,別這麼看著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和邵狗子做了一筆買賣,就在剛才。” 鬱沐楊呆呆地看著歐光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歐光慈拉他在兩張破沙發上坐下,可這個人馬上又站了起來,靠著牆,面如死灰。歐光慈點上支煙吸著,簡單地講了講方才的事情。鬱沐楊嚇得快站不住了:“你說姓……姓尤的要殺我?” “你的命對他來說並不怎麼值錢,他要的是那件東西。”歐光慈不想多羅嗦,向他伸出一隻手:“東西呢?” “你,說的是……” “這樣不好老鬱,你明白我說的是黑珍珠。”歐光慈盯著他。 鬱沐楊好像要分辨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最後極不情願地哆嗦著手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放在了歐光慈的手心裡,范小美愣住了,那根本不是啥黑珍珠,僅僅是一塊玉,一塊看上去比較古老的玉。

歐光慈後來告訴范小美,其實他腦子裡並沒有認為鬱沐楊手裡會有黑珍珠,因為他直到那個時候依然不認為邵狗子是兇手。之所以那麼說,是為了製造某種氣氛,當時需要的就是氣氛。 歐光慈接過那塊玉輕輕地把玩著。少頃,目光抬起來,死死地盯住了鬱沐楊的臉。范小美看到那個人哆嗦了一下。 歐光慈沒有再強調黑珍珠的事,他說自己恐怕搞錯了,是人都會犯錯誤的。然後他把東西還給鬱沐楊,讓他不要那麼緊張。但是沒用,鬱沐楊仍然緊張得要命。歐光慈嘆了口氣,小聲地告訴鬱沐楊,無論如何這個案子都該收場了,再拖下去實在說不過去了。這句話使范小美的神經倏地警覺起來。什麼意思?該收場了?她看出隊長不像在開玩笑,莫非他…… 歐光慈瞟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轉到鬱沐楊的臉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抹著嘴角說:“老鬱,你知道這案子已經折騰了不少日子了,再不結束連我們都快受不了啦。現在你聽我講講這個案子,看看我分析的是不是有道理。你是個極聰明的人,這我早看出來了,我知道你心裡什麼都明白。” 郁明揚一動不動地貼著牆,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范小美覺得有一種壓迫的氣氛在空中瀰漫著,不太好形容。 歐光慈揉揉鼻子,便開始像拉家常似地敘述那個案子,敘述他排查的過程,按照時序他說到了邵狗子、鬱沐楊、老尤,講得十分仔細,每個細節都照顧到了……緊隨其後他開始陳述他那個推理,抽絲剝繭、步步深入,直至說到了窗外牆上的那條痕跡…… “老鬱,現在請把你的左手停住,對,停住別動。”歐光慈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鬱沐楊的那隻手,望著牆上的一道痕跡,“好了好了,看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小美你來看看,老鬱摳出來的痕跡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明白了吧,現場窗外的那道痕跡就是他摳出來的。我沒說錯吧,他有些神經質。別動老鬱,你如果想撒尿的話我可以陪你去上廁所,對對對,我希望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故事馬上就要講完了。” 房間里寧靜異常,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范小美就那樣注視著牆上的痕跡,心裡升起一種無法遏制的妒忌,她無法想像歐光慈就這樣把人找到了,在你剛剛生出某種感覺的時候,故事就結束了。 他聽見歐光慈開始說話,歐光慈說:“我剛才說了,窗外那個人一直在觀察著屋子裡的情景,他無疑看到了么四奶奶把一件東西藏進了頭髮裡,他猜出了那是個什麼東西。眨眼間,一個無法克制的念頭冒出來——殺人、奪寶。老鬱,是不是這樣?” 鬱沐楊的臉色已經完全不能看了,他用一對死魚一樣的眼睛望著歐光慈,嘴唇變成了青白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從嘴縫裡擠出一句話:“不對不對,我沒殺人,我……我走了。” “是的是的,你離開窗口走了,穿過那片瓦礫走上了馬路。”歐光慈攤開雙手,“我並沒有說過你親手殺了人呀,對不對,你剛才都聽到了,我說你殺人了麼?”他轉身指指那個傻兒子,“殺人的是他,是這個傻子——你跟傻子嘀咕了幾句,傻子就去了,照你的吩咐弄死了老太太,把她頭髮裡的東西拿走了。很簡單。” 沉默少頃,鬱沐楊哀號一聲,像團面似地癱坐在地上。隨即他抬起頭,聲嘶力竭地叫道:“你說得不對,完全不對,他沒殺人,他是個傻子呀!” 范小美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她聽見歐光慈笑了,笑得很舒服:“最好別這樣老鬱,他殺沒殺人咱們倆說了都不算,我們要使用技術手段的,老太太脖子上的指紋自會說話。現在我問你,老太太藏進頭髮裡的那個東西在麼?” 鬱沐楊垂著腦袋半天無語,然後他撐著地費勁地站起來,走過去捧住了傻兒子的臉,彷彿捧著一件什麼寶貝。傻兒子朝他笑,他卻哭了起來,猛轉過頭聲音嘶啞地問:“歐隊長,我印象裡好像精神病人可以不判刑,是不是這樣?” 歐光慈點上煙抽了一口,道:“法律上的問題咱們不討論,好不好?我想說的是,教唆者一定是脫不了手的,這一點可以肯定。請告訴我老鬱,老太太頭髮裡藏著什麼?” 鬱沐楊痛不欲生地叫了出來:“老天爺,說了你可能不信,老太婆的頭髮裡只不過藏了一顆玻璃珠子,黑色的玻璃珠子!”鬱沐楊悲憤地垂著胸口,啊啊地哭了起來,“老太婆看花了眼啊——” 歐光慈習慣性地捏住了下巴,沉默,然後抬起頭:“那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那顆黑珍珠?有沒有?” 鬱沐楊號哭著,無法克制地號哭著,哭得鼻涕流了出來:“天知道,天才知道呀,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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