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話之前我想給你們看一封信。”桑楚示意呂小東把那封未署名的信拿出來。這是他路上作出的決定,因為現在已經沒有打啞謎的必要了,展開來談更痛快些。
呂小東拿出那封信,桑楚把信遞過去:“你們先看看這個,然後咱們敞開了談好麼。小東,泡茶。”
茶泡好的時候,雪媛和華魯已經把信看完了。二人面色凝重,眼神茫然。
“有何感想?”桑楚的目光停在華魯的臉上。
“我……我無法表達,真的。我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這……這太不可信了!”
“關鍵是信裡的內容是否屬實!”
“我那部分完全屬實。”回答的是雪媛,“我和他姐夫的關係大體就是那樣。你們知道的。”
“你那部分呢,你要殺她那部分?”桑楚問華魯。
“這……是的,我承認是真的。”華魯的臉上冒汗了,“不不,所謂的殺死雪媛,我不認為是真的,我沒有殺人的想法。”
“可這裡說的清清楚楚,不是我編的。”
“所以我不懂,什麼人會知道這些。啊,那個險些弄死我的人恐怕就是寫這封信的人吧!”
桑楚盯著他的臉,試圖找到撒謊的跡象,但華魯的表現非常真實,於是他告訴他:“要給你看的死者估計就是那個要殺死你的人。但他不是寫信者。”
華魯和雪媛統統愣了。
桑楚解釋道:“殺你的人死了,寫信這個人卻還活著,他藏在幕後。來吧,看看死者的錄像資料。”
桑楚站起身來。
一行人來到技術室,很快找到了死者彭國樑的現場錄像。呂小東仔細地進行著技術調整。華魯的脖子長長地伸過來,看到第三遍的時候,華魯的喉嚨裡擠出句話。
“這人好像姓彭。對,姓彭!”
剎那間,桑楚的心狂跳起來,感覺上彷彿電影中迅速拉近的鏡頭,朦朧的景物刷地變得清晰了——死者終於有了線索頭緒。
“他叫彭國樑。”桑楚低聲道。
“對對對,彭國樑,勞改過三年,變壓器廠的一個混混,我姐夫的部下。”
突飛猛進,突飛猛進!
桑楚幾乎叫出來,這真是個讓人興奮的晚上,眨眼間一堆人物關係有了眉目。彭國樑與烏賊認識,而且很早就認識——收穫巨大!
看得出雪媛不清楚這些,目光裡透著驚訝:“幸虧同意他來看看,不然你們還不知如何入手呢!我能不能多問幾個為什麼?”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咱們還是回接待是說話吧。茶恐怕都涼了。”
重新回到談話狀態,雪媛很聰明地指出死者彭國樑一定是寫信那人派去的。她看了華魯一眼說:“我進入了他姐姐和他姐夫的生活,這些你們已經知道大概了,就是那個樣子。至於他們姐弟倆要弄死我,我想頂多也就是嚇唬一下,你們說那個死去的彭國樑就是去保護我的人,我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因為他除了向華魯下過一次手並且逃掉以外,對我一無所助。而那天我把華魯扶上樓,從那兒以後我們的關係便徹底緩解了,否則今天就不會一塊兒來這裡。所以我特想知道,寫信人這麼作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們能告訴我麼?”
桑楚轉向華魯:“華魯,你有什麼問的。”
華魯道:“我現在腦子嗡嗡作響,想問的可能和雪媛的差不多!”
桑楚鬆馳地靠在椅背上,拿起那封信念道:
我只能說這麼多了,至於為什麼使用這樣的辦法通知您,自然是有原因的,請恕我保密。
他看著雪媛和華魯,道:“所有的一切肯定集中在這裡,他這麼作是有原因的。眼下我們還無法得知他的原因是什麼,因此所有的分析都只可能是猜測。”
“您猜測可能會是什麼原因呢?”雪媛問。
桑楚吐出一個字:“難!”
“是不是所謂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對,說不定非常深非常深呢!”桑楚嘆道,然後提高了聲音,“我必須感謝你們的到來,否則的話我們可能還要在黑暗中尋找好久。特別是看到你們今天這樣子,我尤其高興,人幹嗎要弄得你死我活呢。你們說是不是。”
兩個人都說是。
桑楚突然想起什麼,讓呂小東看看隔壁的張凡怎麼樣了,一談話把他忘了。呂小東出去後,桑楚繼續道:“咱們先看看這個信,他是給我的,但在此之前卻繞了很大一個彎子,假如說寫信人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的話,我必須承認他成功了——我現在對這起案子充滿了好奇,啊,你們可能覺得這話聽上去不像老警察說的。但是的確如此,能讓老警察好奇的案子,本身就具備了巨大的神秘感。喝茶——”
雪媛和華魯像聽了號令似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呂小東回來說:“張凡睡了。”
“讓他睡好了。”桑楚面對著兩個年輕人,“我是這麼想的,你們坦誠,我也應該坦誠。這個案子目前的聚焦點有兩個,在不知道彭國樑與烏賊,對不起,他的真名叫什麼?”
華魯說:“烏繼德。”
“噢,烏繼德。好,我接著說——在不知道烏繼德與彭國樑的關係前,聚焦點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雪媛小姐天苑居的那個601室,最近這些日子裡,好幾起特殊情況都和那個地方有關係,並且最終鬧出一條人命。我們綜合各種情況後認為死者不是為了去保護雪媛,他很可能是受了背後那個人的指使,去那裡尋找什麼東西。雪媛小姐,我冒昧地問一句,在你那個601室裡,有什麼非常有價值的東西麼?”
“沒有哇!”雪媛忙不迭地說。
但是老桑楚分明看出,雪媛說話的表情中有做作的成分,儘管很細微。
他沒有戳穿她,繼續說道:“到剛才為止,我們弄清了死者彭國樑和烏繼德的關係,於是第二個焦點出現了。我想問:彭某的死和烏繼德可不可能有關係。”
雪媛和華魯互相看了一眼,誰都沒開口。
桑楚道:“我是坦誠的,希望你們也一樣。”
“我覺得不會。”華魯說話了,“換一個位置思考一下,我是死也不會在自己的房子裡殺人!再說了,他昨天好像一直忙著搞公證。我姐說的。”
桑楚轉向雪媛:“你昨天好像也提到了這一點,但是沒說公證的事。”
雪媛道:“我只知道他和幾個陝西人談生意,公證不公證我不太清楚。”
桑楚道:“如果有公證這麼回事反倒好了,公證處可以成為他的證人。言下之意,你們不認為彭國樑的死和烏繼德有關。”
兩個年輕人都說是。
事實上桑楚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想了想,換了個角度問:“如果烏繼德與彭國樑的死沒有關係的話,華魯,你想想,誰有可能是那個兇手呢?”
華魯搔搔頭皮道:“就前前後後的事兒分析,我覺得我最像那個兇手。你們別忘了我。”
雪媛驚愕地看著華魯,桑楚卻笑了:“你不是,我第一個排除的就是你!”
華魯抹抹臉:“我很感動,這樣的信任讓我無話可說。能告訴我,你幹嗎要吧我排除呢?”
桑楚道:“原因有三,一,你對雪媛已經不具備威脅了,幹嗎要殺人。二,你在剛才以前並不知道朝你下手的是彭國樑,否則你早找他算帳去了。第三,請恕我直言,我看出你喜歡她!”
桑楚一指雪媛。華魯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赤色,非常無地自容的樣子。
桑楚繼續道:“烏繼德不會在那個地方殺人,難道你會嗎,你更不會!”
清清楚楚,條理分明。線索就這樣梳理清晰了。
現在感覺上彭國樑的死已經不是破案的目的了,那個更深層的秘密變得更誘人,對於一個老警察來說,它差不多具有了挑戰性。
“關鍵還是彭國樑背後的那個人!”桑楚站了起來,“我也不必在裝模作樣了,下一個需要見面的人應該是烏繼德!我想現在就去。”
呂小東說:“你再想想,最好不要過早暴露身份。”
“無所謂了,人家的身份都暴露了,我又何必瞞下去。”桑出領著大家走下辦公樓,其實他心裡想的並沒有完全說給呂小東,他實際上想在烏繼德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釋放一箭。
華魯和雪媛緊跟在後。
桑楚道:“我希望你們能跟我一起去,這對我是最實際的幫助。”
華魯說可以,雪媛遲疑了一下也同意了。
桑楚看看表,時間正好晚上十一點:“呂小東,順道把張凡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