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龍臥亭幻想

第28章 第一節

龍臥亭幻想 岛田庄司 4902 2018-03-15
“育子女士!” 我抓著站在廚房門口的育子女士的手,想問她一些事情。她看起來非常憔悴,雙眼泛紅。 “是的,石岡先生,有事嗎?”她這樣說話的語調跟里美很像。 “你知道七馬的血型嗎?” 被我這麼一問,她沉默了很久,還歪著脖子沉思。在等她回答的時間裡,我一直聽到外面暴風雪的聲音。 “啊,嗯,有了!我知道。”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事,高興地大叫道。 “你知道他的血型?他是什麼血型?” “之前他來這裡幫我砍柴時,外面剛好來了縣政府的免費體檢車,我就帶著七馬一起去接受檢查了,那個時候我記得他說是B型……” “B型?” “嗯,他是那麼說的沒錯。” “這樣啊!謝謝你。還有,育子女士,你不要落單比較好哦。就算要去洗手間,最好也叫里美陪你去。”

“好,我知道。” 然後我就準備回到大廳,但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育子女士,棹女士她……” 然後只見育子女士沉默不語,緩緩地對我搖搖頭。 “還是沒有聯繫上嗎?”我說。 “到底跑哪裡去了呢?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是啊!” 育子女士看起來無精打采,所以我覺得需要說些話讓她振作一下。 “棹女士曾經是個偉大的女性。” 我這麼說完,暗想不妙,棹女士又還沒死,我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了。但是育子女士仍然不發一語,只是沉默地點頭。 “她過得很苦,但從來不會對人抱怨。”育子說。 “你說得沒錯,所以我才會覺得她是個開朗的人。” “不,她真的很開朗,雖然大家都輕視她,但是她很想得開。而且她也幫了我很多忙。”

“是啊,看得出來。” 講到這裡,我突然感到迷惘,但我覺得還是要問清楚才行。 “這是日照先生說的,他說棹女士也是菊川先生手下的犧牲者。棹女士也向菊川先生借錢了嗎?” 育子女士再度沉默不語,過了好久才回答我的問題。 “好像向菊川先生借過錢。” 事情果真是這樣。棹女士沒有固定的工作,收入少,生活一定過得很苦。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一定要向人借錢了。可是她又沒有工作,可以定期還錢嗎? “她定期還錢了嗎?” 育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突然抓著我的衣袖,把我拉到一邊,叫我小聲一點,接著又把我拉進廚房裡。 “聽說好像沒還錢。” 等我們遠離客廳和走廊後,育子才小聲地對我說。 “沒有還錢,為什麼沒有還錢呢?”

“所以,她就拜託菊川先生不要急著催她還錢。” 聽到這句話,我嚇了一跳。 “不要急著催她還錢?可是,菊川先生那種人會答應嗎?” “嗯,所以……” 育子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所以,他們兩個人好像發生了關係。” “什麼?棹女士跟菊川先生有曖昧關係?”我忍不住提高嗓門。 育子女士趕緊點頭。 “哎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可是,棹女士應該不希望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的吧?” “當然了。” “實在是太過分了……不過,那個叫菊川的人真是個色魔!” 我覺得有點氣憤。 “也可以說是有那樣的傾向啦。”育子女士用令人生疑的謹慎語氣說了這句話。

“哼,一個個地對身邊的人下手……” “也不完全是這樣,要他有興趣的才會這麼做。” 說到這裡,彼此都陷入了沉默,氣氛變得很奇怪,然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莫非,育子女士你也曾被那個人脅迫過?”我覺得我好像抓到了重點。 “這個,請你不要告訴里美。”育子女士將臉湊過來,這麼對我說。 “嗯,當然。”我回答。 “前不久我也曾向菊川借過錢,然後他一直纏著我,告訴我錢可以不用還,但是要求我跟他發生關係。我已經是個老太婆了,想不到竟然還會有人對我感興趣。” “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這麼說來,你沒有還他錢,所以就跟他……” “哎呀,我當然不會讓他那麼做了。不過,他卻老是對我說些難聽的話。”

“有這種事?他對你說了哪些難聽的話?” “他說,你一定很寂寞吧?丈夫死了那麼久,一定很想有人疼吧!還說他肯和我發生關係是為了我好,要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還說女人最悶騷,表面上拒絕,但心裡很想要之類的話。他真的是個卑劣、低級的男人。” “像這樣跟菊川發生關係的女性很多嗎?” “不知道……”說完,育子歪著頭,“嗯,不過我想應該會有一些。那個男的,對於把人逼入絕境很有一套。” “那些被害的女性都沒有抱怨嗎?” “嗯,我沒聽女人們說過什麼,不過聽到過男人說有夫妻一起上吊自殺的。” “實在太過分了。” “那個人非常殘酷,他十分了解要如何抓住別人的把柄來為所欲為。” “他是這個地方的問題人物。”

“沒錯,是個大惡魔。可是,還是有人會喜歡像他那樣的人。” “是嗎?我想應該只有男人會喜歡他吧?” “男人女人都有。” “怎麼可能……” 後來我困了,打算回到客廳。不知道警察明天會不會來,目前也只能靜靜等待了。不知道這個事件最後會如何收場,現在的我什麼事都不能做。 “那麼,你要小心一點。” 說完,我轉身回客廳,育子突然又叫住我。 “那個,石岡先生。” “是,什麼事?” “聽說菊川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什麼?離開大岐島神社嗎?” “是的。剛剛那裡的一位信徒打電話告訴我的,好像已經跟宗像先生申請過了,說這次要去九州的神社當神主。” “九州……”這麼一來,可能就會失去菊川的行踪。他是想逃走吧。

“是今天才做的決定嗎?” “不是,聽說是地震後第二天做的決定。菊川也告訴了所有的信徒,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在發現大瀨真理子屍體的第二天,他就決定要逃亡了。這麼一來,不就等於自己主動跟大家宣告,他就是兇手嗎? “啊,原來是這樣……”我突然感到非常焦躁,有股危機感油然而生。如果要將菊川繩之以法,要趕快行動才行。 跟育子道過晚安之後,我走出廚房,剛好撞見了黑住。 我叫了一聲“啊”,他對我說了句“啊,我要去洗手間”,然後從我身旁走過。我想,搞不好他聽到了剛剛我和育子的談話。 回到客廳,感覺好像來到了畢業旅行時學生睡覺的房間,地上已經鋪滿了棉被,燈光也變昏暗了。我走到剛剛睡的位置,將檯燈拉過來,開始閱讀上山借給我的《夜想貴腐》那本雜誌。

“石岡先生,你怎麼還不睡覺?”里美躲在被窩裡問我。 “啊,我想看一下東西再睡。” 說完,我將藏在棉被下面的雜誌拿出來,讓她看了封面。關於詳細內容,上山說要為伊勢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所以我的言行舉止一定要小心才行。 “二子山先生!”我叫道。 “什麼事?”已經鑽進被窩的他,緩慢地翻個身,看著我。 “你知道日照先生的血型嗎?” “血型?” “是的。”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說來話長,以後再詳細跟你解釋吧,你知道日照先生的血型嗎?” “當然知道,我是AB型。” “不是的,我不是問你的血型……” “我知道,我是AB型,日照先生是B型血,所以我們兩個可以互相輸血。”

這個衝擊實在太大了,我忍不住站起來。日照果然是B型血,跟七馬一樣。日照先生和七馬都是B型血,根據伊勢光嘉的理論,他們兩個人是可以進行肢體縫合手術的。 可是,這個念頭馬上又消失了。兩人血型相同,應該只是偶然,就算血型相同,也不具有任何意義。 N研究所的研究是將死者肢體接到活人身上,但這次七馬和日照都是死者,所以就算血型一樣,也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如果是伊勢光嘉瘋了呢?在戰爭時,他從未有過真正的縫合經驗。也許因此一直耿耿於懷,剛好這次又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所以就下了這個毒手。正常人是不會這麼做的,但如果是精神失常的人,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了。 我又回到廚房,然後問正在洗碗的育子女士。

“育子女士,我又來麻煩你了,後來找到伊勢先生了嗎?” 當我問完話時,她臉色凝重地搖搖頭。 “沒有,好像還沒找到。他的兒子和媳婦說,如果找到人了,會跟我們聯繫,但是一直沒有聯繫。” “這樣啊!謝謝你。” 於是,我再次回到客廳。伊勢還是行踪不明,這是不是證明他和事件有關呢? “石岡先生,你到底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不,沒事……” 我只好先敷衍一下。因為還找不出答案,我的思緒一片混亂。 N研究所的事、上山評人告訴我的話,還有森孝魔王的傳說…… 我鑽進被窩裡,雙腳伸直,然後挪到二子山身邊問他。 “二子山先生,身為神主,可以隨便提出自己要去哪間神社,然後就被順利地分配到哪兒嗎?” “啊,沒有,沒那麼簡單哦。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那個菊川先生,聽說他明天就要離開大岐島神社,調去九州。” “咦?這下麻煩了。”說話的人是里美。 “什麼時候做的決定?”問話的人是坂出。 “聽說地震後第二天就做了這個決定。” “也就是發現大瀨屍體的第二天,難道他想逃走?” “可是身為神主,能這麼容易就調到別的神社嗎?” “宗像先生什麼的我不知道,可是照正常程序來看,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能調職的。雖說是神社,其實就跟自己的家沒什麼兩樣,衝津宮也等於是菊川的家,如果要被調走,也要等新的神主來了才可以離開。” “要是離開那個家的話,菊川自己也會很困擾吧。”坂出發表了他的意見。 “他說已經得到了宗像先生的允許,應該是騙人的吧。”二子山說。 “可是,你們不是說他繳了很多錢嗎?”坂出說道。 “除非有哪間神社的神主過世了,不然不可能會被調職的,不是這樣的嗎?” “但如果神社出了問題,又另當別論了,譬如神主犯了法,這樣信徒就不會再追隨他,只好被革職。” “菊川先生打算離開嗎?”跟小雪睡在遠處的通子問大家。 “好像是這樣。”我回答。 “果然是要逃跑啊。”通子又說。 “如果他是兇手的話,一定要在今明兩天之內把他抓起來。”坂出也開口了。 “那是不可能的,警察又沒來。”二子山說道。 “那麼,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逃走嗎?”里美說。 “乾脆我們一起去找他,把他抓起來。”坂出建議道。 “可是,要用什麼理由抓他呢?”二子山問。 “如果你是檢察官,你會怎麼做?檢察官不能逮捕他的吧?”我問里美。 “不,可以。”里美回答。 “嗯,可是在這樣被大雪困住的狀態下,沒辦法拿到逮捕狀。” “如果是緊急狀況,應該可以通過電話取得逮捕許可吧?” “不行,就算逮捕了,也沒有拘留他的地方。” “運部先生的派出所應該會有拘留室吧?” “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應該會有吧。” “可是,逮捕狀也沒有吧。總之,我們完全沒有任何證據。” “大家的謠言……” “蒐集對他不好的謠言……但是這樣的話,也不一定都是惡評,還是會有說他好話的人的。” “這樣啊?” “就算有許多不利於他的謠言,但是並沒有人檢舉他販毒或是恐嚇別人的事,也沒有人提出因為他的暴力而受傷的驗傷報告,又或是和他同謀殺人的案例。” “所以不能逮捕他?” “是的,因為沒有人控告他。” “他明明殺了大瀨真理子小姐,而且通過借錢這個渠道,侵害了很多女人……” “關於真理子的死,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他幹的,那些受害的女性也沒有人站出來告他。”二子山說。 “真的沒有人站出來告他?” “這在鄉下地方是不可能的。有丈夫的女人,不可能說出自己被菊川侵犯的事,就算沒有丈夫,講出來也會被大家說閒話。” “那麼是誰殺死了日照先生?也是菊川嗎?”里美問我。 被她這麼一問,我的腦海裡反射性地浮現出的竟然是伊勢的臉。我覺得殺死日照的人不是菊川,而應該是伊勢。我沉思了許久,才再度開口說話。 “也許是菊川,不過我們也不能丟掉伊勢光嘉這條線索……他的嫌疑也很大。” “哎呀,不要再說了,現在根本理不出任何頭緒,頭腦一片混亂。” “真的很混亂,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說。 毫無來由地,我有種想抱住腦袋的衝動。日照的死、大瀨真理子的死、森孝魔王的傳說、谷田部藩的飯塚伊賀七的故事。他發明的那個買酒機器人與機巧圖匯,還有戰時的N研究所第六科的秘密研究工作,以及中心人物伊勢光嘉,這些東西就在我的腦海裡不停地轉啊轉。這些碎片到底給了我什麼樣的啟示呢?真的很混亂,混亂得就像外面狂亂吹打的雪花一樣,我完全理不出頭緒。 “屍體會在哪裡呢?”我忍不住這樣喃喃自語著。 “屍體?誰的屍體?”二子山問我。 “其餘的屍體,七馬的頭、小腿、日照先生的軀幹。我們不能亂了陣腳,一定要冷靜。” “要冷靜……”里美也喃喃自語著。 大家都陷入片刻的沉默,只聽到外面的風聲。窗戶和門被風吹得不停搖晃,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雖然我們不知道是誰做的,但現在一定有某個人正在進行某項計劃,那個人一定有所企圖,想利用森孝傳說進行某項計劃,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被他欺騙,一定要冷靜,要仔細思考才行。” “石岡先生。”叫我的人是育子女士。 “什麼事?” “你的電話。” 我很驚訝自己完全沒有聽到電話在響。 “是誰打來的?”我問。 實在想不到這時候會有誰打電話來。 “御手洗先生。” “什麼?!” 我聽到這五個字,馬上跳了起來。 “天啊!”里美驚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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