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魔法使夢見完全犯罪?

第7章 第七章

隔天清晨,聰介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 遵循“現場百回”的格言,聰介想重回命案現場調查任何蛛絲馬跡,開著他的愛車前往曉町的南邸。將愛車停在宅邸附近後,徒步走向南邸。 沿著漫長的磚造圍牆前進時,在途中看見了她,瑪莉伊。她依然穿著深藍色洋裝,修長的雙腿交叉,像模特兒般靠牆而站。看似在等人的樣子。 聰介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邁步向前。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近到可以握手的距離。看來她是在等聰介。 “把我的寶貝掃帚還給我!” “昨天的冰箱,那是在變什麼魔術嗎?” 兩人的對話,猶如中央線和武藏野線擦身而過,完全沒有交集。一陣沉默之後,聰介再度開口。 “昨天你那樣到處逃竄,今天倒是很乖嘛。為什麼呢?”

“我不想再逃了。”瑪莉伊露出一副拽樣,趾高氣揚地對聰介說:“因為我仔細想過了,我和殺人案毫無關係,所以根本沒有必要逃。聽好了,我是清白的!懂了吧?” 是嗎?用掃帚橫掃刑警的頭,把刑警打飛,這種行為已經是罪證確鑿的妨礙公務。她確實有罪,但她似乎沒有這層認識。而聰介本身,事到如今也不想為了這件事逮捕她,所以也就算了。 “雖然你這麼說,但在這起案子裡,你的行為舉止有太多疑點。即便你說你是清白的,我也不能說'是,你是清白的'吧。” “我想也是。到頭來,我只能靠自己證明清白了。” “哦?你很勇敢嘛。”聰介嘲諷地說:“可是,你要怎證明呢?” “很簡單啊。你不要逮捕我,也就是說,去緝拿真兇破案就行了吧。只要知道真兇是誰,你就沒話說了吧。不是嗎?”

“這、這倒是。知道兇手是誰,確實就很夠了。” 說到這裡,聰介恍然大悟,想起之前源次郎說的證詞。源次郎說,案發當晚十一點左右,目擊到瑪莉伊佇立在別館旁邊的院子裡。瑪莉伊當時就在命案現場附近。既然如此,如果那時她看到了真兇,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想到這裡,聰介不由得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激烈地猛力搖晃。 “你知道,對吧!你知道殺害佐和子的真兇是誰!” 瑪莉伊浮現一抹志得意滿的微笑,悠然地點點頭。 “對啊,我知道。” “誰?是誰?告訴我,拜託你!” “嗯……,要我告訴你也行。”瑪莉伊將食指抵著額頭,露出小惡魔般的微笑。 “可是要讓我直接見到嫌犯才行。” “見了面你就能指認?這樣啊。嗯,或許確實有這個必要。”聰介自顧自地點頭。

如果案發當晚,瑪莉伊看見了兇手的臉,為了確認這個人是誰,確實有必要和嫌犯等人再見一次面。也就是所謂的指認。 斷定她的提案具有正當理由後,聰介當場做出決定。 “好吧,就這麼做。我立刻去安排,把嫌犯等人召集起來。——哈?掃帚!?哦,那種東西,破案以後,我立刻還給你。” 沒問題,不用擔心啦。聰介如此說著,拿出手機貼在耳朵上。 看來案子就快破了。新的發展使得聰介喜上眉梢,如此深信不疑。 幾個小時後,命案的關係人在南邸的客廳齊聚一室。聰介認識的有被害人的丈夫南源次郎、首席助導島尾圭一、劇本家高橋健吾等三人。另外還有一個聰介不認識的帥哥站在牆邊,但從他身旁一臉陶醉神情的椿木警部便可知道,他大概就是紺野俊之吧。

源次郎彷彿在為大家的心情代辯似的,語氣沉重地開口說: “刑警先生,你把大家召集過來,接下來是想做什麼呢?這種狀況,簡直就像偵探電影的高潮橋段啊。” “導演說得對。”紺野俊之也不滿地說:“難道要上演那個'名偵探大集合,說吧!'?刑警先生,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真是夠了!萬一查不出個結果,到時候你可要負責任喔!小山田,你最好皮給我繃緊一點!”不知為何,椿木警部的口氣像是嫌犯那邊的人。 完全是一副想遠離聰介的模樣。而且就如源次郎所言,舞台設定變得有點誇張,這也是始料未及的。但聰介手中握有王牌,依然能從容以對。 “是這樣的,有個人想和各位見面。這個人堪稱是握有這次命案關鍵的人物。——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瑪莉伊在聰介的叫喚下現身後,立刻引來全場一陣嘩然。 這也難怪。畢竟她在案發後突然消失,被視為命案的重要嫌犯。這樣的她,此刻竟以“握有命案關鍵”的身份出場,再度回到宅邸。 大夥兒都看傻了,但聰介不予理會,徑自輕聲問瑪莉伊:“怎麼樣?” “沒問題,交給我。”瑪莉伊以得意的笑容點點頭。 “我可以問他們問題嗎?” “啊!?哦,可以啊……” 基於情勢所逼答應了,但聰介不禁開始納悶,到這種時候了還有問題要問啊?不是只要把案發當晚看到的兇手的臉,和此刻眼前並排的臉,做個比對就行了嗎?不,等一下。仔細想想,她似乎沒有說過她“看到兇手的臉”吧?當時她究竟是怎麼說的呢…… 頓時一陣模糊的不安湧上聰介心頭。但瑪莉伊才不管他怎麼想,徑自走到嫌犯們面前。把嫌犯的臉都看過一遍之後,不知為何,瑪莉伊開始在他們面前“啪嚓、啪嚓”彈了四次手指。面對驚愕的嫌犯們,瑪莉伊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問。問的是極其單純且過度直白的問題。

“是你殺了佐和子嗎?” “你在說什麼啊,不是我啦!”首席助導島尾圭一答道。 “是你殺了佐和子嗎?” “不是我。我絕對沒有殺她!”劇本家高橋健吾答道。 “是你殺了佐和子嗎?” “才不是呢!他只是被兇手利用的被害人喔!”不知為何竟然是椿木警部回答。 接著,過了幾秒彷彿天使經過般的詭異沉默後。 “不是我喔。我才不會殺人呢。”劇本家紺野俊之答道。 “那麼,”瑪莉伊問最後一個人。 “是你殺了佐和子嗎?” 回答的是,這棟宅邸的主人,電影導演南源次郎。 “你在說什麼。不是我。我怎麼會殺我最愛的妻子——哈啾!” 不知為何,源次郎突然爆出可愛的打噴嚏聲,他立刻吸吸鼻子。

霎時,瑪莉伊五官端麗的側臉變得越來越僵硬,臉上浮現驚愕與怒色。瑪莉伊忿忿地瞪了一眼聰介,意義不明地強調:“看到了!看到了吧!”聰介莫名其妙地點頭後,瑪莉伊高高地舉起右手的食指。原本以為她要說出力石徹的知名台詞——第一回合,不,獲得一分! ——但瑪莉伊並沒有這麼說,而是將她高舉的食指轉而筆直指向眼前的人,南源次郎,然後如此大叫。 “你就是兇手啊啊啊啊啊啊——!可惡,你是女人的公敵啦啦啦啦啦啦——!” 瑪莉伊這番發言,響徹了客廳每個角落,聲波一口氣擴散開來。 嫌犯之間竟然歡呼了起來。椿木警部看著眼前的情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還拿出手帕開始擦眼鏡。另一方面,被指名為凶手的源次郎,則是一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聲音激動且顫抖地說:

“你、你、你有什麼證據,竟敢如此瞎掰。證據,把證據拿出來!” 下一秒鐘,源次郎激動的臉,突然恍然大悟般,立刻褪去了潮紅,接著臉色逐漸轉為蒼白,頓時開始發抖。 “難、難道你看到了嗎?你看到那天晚上,我殺死妻子的場面嗎?是、是這樣嗎?” 眾人的目光,一起轉向少女。瑪莉伊看向聰介。聰介推推她的背,用力點頭。瑪莉伊輕輕點頭回應,然後吸了一口氣,毫不畏懼地正面回答源次郎的問題。 “不是。我什麼證據都沒有,也沒有看到你殺夫人。” 咦! ?這句意外的話使得聰介心神不寧。但是,瑪莉伊又指著源次郎說: “不過,錯不了。兇手就是你。我知道。” 聽到她說得如此肯定,聰介終於想起來了。瑪莉伊並沒有說“我看見兇手”,只是誇下豪語說“我知道”。聰介之前把她當作重要嫌犯,單純是自己急於立功搞錯了。

“你知道?”源次郎奪回強勢,反問瑪莉伊。 “你說知道是什麼意思?你又沒有證據,也沒有親眼目擊到。那你怎麼能認定我是兇手?還是你用完美的邏輯推論,確定我就是兇手?” 面對源次郎的質問,瑪莉伊一臉認真如此回答:“邏輯?那是什麼?有必要嗎?” 聰介不禁抱頭。 ——這個女孩!原來只是!這種程度啊! 既然如此,再給她發言機會等於自殺行為。領悟到這一點後,聰介慌忙跑到瑪莉伊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跟我來!” 感受著背後一群人如刀箭般射來的目光,兩人奔出客廳。 幾分鐘後——在流經八王子的淺川橋墩下,出現氣喘吁籲的瑪莉伊和雙手抵著膝蓋的聰介。好了,夠遠了吧。到了這裡,追兵應該不會跟來了。此刻聰介的心理狀態,完全是犯罪者的狀態。聰介開口問旁邊的共犯。

“餵,瑪莉伊,到底怎麼回事?回答我!剛才那個,你在開什麼玩笑啊!” “我不是在開玩笑喔。兇手是南源次郎喔。實際上,你也看到他驚慌的樣子吧。” “可是,沒有證據吧。你也沒有目擊到他殺人吧。”聰介邊搔著頭,邊發出近似悲鳴的慘叫聲。 “既然都沒有,你憑什麼說你知道源次郎是兇手!” “我就是知道啊。你也看到了吧。那個人打噴嚏的時候。” “打噴嚏!?他是打了噴嚏沒錯。那又怎樣?可能是感冒吧。” “不是,是因為他說謊啦。說謊的人會打噴嚏。我是這樣設定的呀。而且我問每個嫌犯同樣的問題,'是你殺了佐和子嗎?'結果只有源次郎打噴嚏。他在說謊。所以凶手就是他,南源次郎。證明完畢。——有什麼問題嗎?” “嗯……只有一個地方,我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聰介雙臂交抱,細細回想瑪莉伊剛剛這番話。 “呃,你說'說謊的人會打噴嚏',然後說'我是這樣設定的'——餵,'我是這樣設定的'是什麼意思!你把什麼設定成什麼了呀?” “就?是?說”瑪莉伊用手指在聰介面前繞了三圈。 “我就是以這種設定施展了魔法呀。我對全體嫌犯施了魔法,只要說謊就會打噴嚏。” “哦,原來如此,魔法啊。這樣我就懂了。源次郎突然打噴嚏,是因為魔法的關係啊。對於你的問題'是你殺了佐和子嗎?',他撒謊說'不是我',所以打了噴嚏。這樣啊這樣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這豬頭!” 聰介不禁想翻桌。但偏偏河邊沒有矮桌,於是聰介以身體做出翻桌的動作。然後他握緊拳頭直打哆嗦,雙眼目露凶光,忿忿地逼近少女。 “魔法?什麼魔法?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還是說——”聰介指著少女,大膽地問:“瑪莉伊,你是魔法使啊?你會騎著掃帚飛天啊!” “我會飛啊。”瑪莉伊承認得很乾脆。 “之前,我飛給你看過吧。只不過那時候你閉著眼睛。” 這麼一說,聰介霎時恍然大悟。那是發生在南邸後院的事。那時,瑪莉伊用掃帚打了聰介的頭之後,突然連人帶掃帚從他眼前消失了。而且當時,聽到她的聲音似乎是從上面來的。 “那,那麼,昨天的冰箱也是……” “對啊。是我施展魔法把冰箱搬到巷子中間,為了當作阻擋你的障礙物。” “那麼,突然掉下來的水晶燈也是你搞的鬼嗎?” “對啊。因為我覺得你好像會立刻來抓我,為了拖延時間。” “原來是這樣啊。”聰介反應過來了。 “那麼,自從你用掃帚打了我的頭以後,不管睡著還是醒著,我的腦袋裡都縈繞著你的事,這也是你施展魔法搞的鬼吧。” “不是,沒有這種魔法耶……”瑪莉伊露出困惑的表情。 “咦!?哦,這樣啊……”看來這是聰介搞錯了。可能只是單純對瑪莉伊的事太過關心所導致的。 “那就好,別在意。現在就忘記吧。” “嗯,我會忘記。不過沒有忘記的魔法耶。”瑪莉伊撩起洋裝的裙擺,轉過身去。 在這種突如奇來的尷尬氣氛中,聰介站在河邊,閉上眼睛冷靜思考。要是平常的話,聰介壓根兒不相信有魔法使的存在。不過最近,以他經歷的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看,把瑪莉伊當作魔法使來想是合理的。 不,即便如此,現役刑警可以承認魔法使的存在嗎?當然不可以。在這個科學辦案的時代,承認有魔法使是警察之恥。 確定了這樣的信念後,聰介睜開眼睛。此時,一條不曉得是香魚還是鯽魚,猶如五月的鯉魚旗般跳出水面在半空中漂浮而過。瑪莉伊手指一彈,魚兒就應聲落入河面,又開始在水里悠遊了。看到這一幕,聰介深切地認識到,這個穩固的信念在現實面前根本毫無意義可言。 “原來如此,看來我確實必須承認魔法的存在。”聰介投降了,轉向成為“承認魔法論者”。 “這麼說,兇手是源次郎沒錯,對吧。” “就是啊,我剛才就一直這樣跟你說吧。你終於肯相信了?” “不過,這樣還是說不通。那些嫌犯裡面,不可能只有源次郎是兇手。你要知道,他的左手不太能動喔。只能用一隻右手的源次郎,不可能做得出那個顛倒的命案現場。你也看到了吧,那個現場有一台顛倒的電視。你認為源次郎一個人就能把它倒過來放?這是不可能的。” 瑪莉伊一聽,反倒露出吃驚的模樣:“哎呀,那不是不可能喔。很簡單唷。” “真的假的!”聰介帶著淡淡的期待問:“源次郎是怎麼辦到的?” 瑪莉伊伸出食指說:“這還用問嗎?”然後一臉正經地如此回答:“源次郎使用了魔法呀。就像我把冰箱倒過來一樣,他也用魔法把電視倒過來了。很簡單吧。” 瑪莉伊的回答實在太過明快,聰介頓時全身無力癱坐在河邊。 ——開什麼玩笑,兇手也是魔法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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