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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五章

週天·天巡記1·狩偃 拉拉 5181 2018-03-11
“風追”幾個起落,躍上了東陽坪小小的山頭。和往常一樣,它如風一般自由奔跑,長長地嘶鳴。 它的身後是比山還重的黑暗,而前方則是被堰都城的大火燒得紅透的天空。風追迎光而立,變成一道純黑色的剪影。 它在山頭矗立,不過是片刻的工夫。可是奇怪得很,有無數的眼光同時從那團大火中收回,轉向它,目瞪口呆地望著它。 齊軍左行第十一隊百夫長庚仕一是最早看到那匹馬的人。還在昨天晚上,他就曾經無意間見到它在靠近南門的沼澤里晃悠。馬,他見過成千上萬匹,可是這匹馬不一樣,跑起來、停下來,都像道灰濛蒙的影子一樣,飄忽不定,凡間馬匹裡再難尋到第二匹。它在沼澤里一閃即逝,庚仕一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現在,它就站在那裡,離庚仕一負責的編號“庚冗”的浮橋僅兩里之遙。它面向堰都城的方向,通身被火照得發紅,像一團燃燒的雲,庚仕一的心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起來。

風追的身後出現一杆槍、緊接著,是一百桿、一千桿。 槍林迅速變成山,黑色的盔甲山脈。 一瞬間,兩千騎黑衣黑甲的騎兵就從小山崗上潮水般地湧下。 庚仕一轉身便向河邊衝去,一邊跑一邊大喊:“上橋——!上橋!統統上橋!” 幾支箭嗖嗖嗖從身邊掠過,站在浮橋邊的齊軍還沒反應過來,已有幾人中箭倒地,其餘的人扔下木錘、繩索,慌亂地尋找武器。庚仕一沖到跟前,抓一個趴在地上揀槍的士卒往前推,一面衝其他人大叫:“什麼都別管!上橋!上橋!” 黑色的洪峰離浮橋只有半里地了,地面鼓動,連河水都開始泛起浪花,庚仕一回頭望去,十餘個落在後面的士卒在雨點般的馬蹄下只一閃便消失無踪。那徐國戰馬又高又大,馬上的徐軍均是全身重甲,黑色赤金甲在火光中反射著奇異的光芒,數千騎連成一片,像一道燃燒著的火牆,饒是齊軍身經百戰也不禁嚇得手腳麻痺,連滾帶爬地逃上浮橋,但是浮橋的對面便是澤火門,那裡近八千齊軍主力正打得不可開交,交出浮橋就等於是將齊軍主力的背脊交給了敵人。上了浮橋的士卒們一個個抓緊了武器,準備死頂到底。

庚仕一站在橋邊,眼看那騎兵離浮橋只有幾十丈遠了,拔出長劍,將固定浮橋的繩索一劍兩段,浮橋失去束縛,立刻脫離岸邊,向下游劃去。他向浮橋上自己錯愕的部下點點頭,回身面向已近在咫尺的騎兵,舉起劍,大喊道:“我是齊國——” 第一名騎兵躲開了他的劍,第二名摘下了他的首級。 “緊急信號彈!” 所有人一齊抬頭,看見一顆血紅的信號彈斜斜地穿過黑色天幕。 “什麼地方?!” 幾名傳令官奔向營壘四角的小瞭望塔,片刻間,一個接一個的消息便傳回本陣。 “庚冗浮橋斷裂,漂浮河中!” “信號是從浮橋上發出的!” 南宮奇道:“會不會是浮橋斷裂,庚仕一向下游預警?” 伯將皺眉不語。衛離看他的臉色,便下令:“再報!”

一時便有回報:“庚冗浮橋營壘的燈火消失!” “沒有發現咱們的旗號!” “浮橋漂向下游,馬上要撞擊庚慶浮橋!” “——庚慶浮橋沒有動靜!” 庚冗如果正面撞上庚慶,那齊國大軍背後的退路就幾乎被截斷了。但一時又不知道下面各浮橋營壘的動靜,衛離回頭下令:“發信號!讓各浮橋營壘立刻上報-——”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門樓上高喊:“庚祝浮橋!緊急信號!” 伯將的頭一下子漲得老大。庚祝、庚慶與庚冗之間,三橋相隔達七里,居然不到片刻便同時遭遇大難。從陣門看過去,那道信號和庚冗浮橋上發出的一樣,斜斜歪歪,不成章法,也沒有具體的意義,信號顯然是在極度慌亂之下發出的。 齊軍右行自小湯河大戰後只剩下一千一百多人,二十輛完好的戰車,受命守衛博望坡高地,其實不過是給立下大功的右行一個“觀望”的任務而已。但現在情勢陡然大變,將領們都擠到營門口,喧鬧聲逐漸蔓延開來。

“徐國人進攻了?” “徐國人?真的是徐國人?” “咱們已經打進去了-——這股徐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其餘各門也打得正火……不會是從南門出來的吧?” 伯將掃了一眼鬧嚷嚷的眾將。他的師兄姬搏虎來晚了一步,被打發去守南門。南門外全是沼澤,姬搏虎的高車大馬根本就跑不動。姬瞞大概覺得堰都城已是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乖乖地等著受死的分兒,才想出這麼個辦法消遣他。但是往南門方向看,卻是黑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就是沒有動靜。以虞國人的強悍,就算是盪意儲親自出馬,也絕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就放大批徐軍過去。那這股力量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的目光被河中跳躍不定的反光所吸引。順著河流往西看,護城河轉彎之處,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小山丘,如今也已看不分明。他大聲問:“我們的西邊,還有誰的營壘?”

門樓上的傳令官高聲回答:“許-——大人!許國營壘的燈火已經熄滅了!” “什麼時候?” “不、不知道!”傳令官嚇出一身冷汗,“一刻之前還在,現在沒了。許軍沒有發出任何信號!” 來得好快。伯將心中劇震。許軍雖然僅有四百多人,但突然之間就消失無踪,連信號都沒來得及發出,這實在是匪夷所思。許國大營位於整個攻城戰場的最西頭,看來敵人是完全沒有在預料之中的援軍。 那些穿越封鎖線失敗而身死的徐軍的面孔在他心底一閃而過。徐國人,真是頑強得可怕!怪不得堰都城被圍多日毫無動靜,原來不聲不響間,竟然在十萬攻城大軍的眼皮底下埋伏了援軍! 身後轟然響動,右行全軍動員,將已經排列好的兵車上甲、系駕,分發武器列隊,這時候不需要命令,人人都知道,已經到了出發保衛自己後方的時候了。

“庚慶浮橋斷裂!向下游漂去!” 傳令官的聲音並沒有在齊軍中引起太大反應。反正在它下方的庚祝都已經被襲擊。伯將隱約覺著有些不對,但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思索間,傳令官又是高喊:“庚祝——斷裂,向下游漂去!” 伯將一個激靈:守衛庚祝的齊軍片刻前已經發出緊急信號,而庚慶更早前甚至連信號都沒發出,現在卻幾乎同時斷裂,難道浮橋上的齊軍堅守到現在?不太可能……也許是……徐軍? 伯將轉過身來,腦子裡一片亂麻。徐軍割斷浮橋?徐軍不乘勢進攻齊國攻城部隊的後方,卻斷絕他們的退路…… 徐人發動的不是偷襲,是進攻,戰略進攻,目標最起碼是護城河以西的山東諸侯聯軍營壘。 換句話說,齊國預備隊本陣也是他們進攻的目標。

伯將高高舉起雙手,想讓周圍亂成一團的武官們注意到他,他話還沒喊出來,耳旁就傳來了熟悉的呼嘯聲。 左側門樓下的柵欄後一道紫色強光爆閃,跟著赤金碎片與木屑如暴雨般四射,眾人先聽見撕裂般的巨大爆炸,然後才看到站在左門樓附近的三十多名士卒如割倒的麥子般倒了一地。 “西南——兩百丈——”話音未落,兩名傳令官便齊身從兩丈高的左門樓上跳下,可惜還未落地,左門樓便在一聲巨響中化為一團烈火,從頭傾瀉而下,將門樓周圍還在掙扎蠕動的齊軍士卒徹底淹沒。 第三發幾乎同時射入陣中,巨大的火球在前陣連跳帶滾,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齊軍被捲進去數十人,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打擊來得又快又狠,連綿不絕,轉瞬之間,一共有十六發威力強大的火龍彈擊中營壘四周,其中七發落入陣中,硝煙迅速瀰漫,到處都充滿了傷者慘痛的呼叫聲。最後幾發火龍彈卻打得奇怪,只打擊營壘前方,最近的一發離陣門都有六七丈遠。

伯將心念電轉,知道這是敵人在消滅營壘前方可能的和障礙物。他從隱蔽處爬出來,大喊:“快!快列陣!敵人近了!快!” 徐軍比他想的還要快。他還沒從隱蔽處向陣中跑出兩丈遠,第一批徐軍已經出現在被轟得半歪的門前。按照這種速度來看,徐軍幾乎是頂著自己的火龍彈衝上來的,這種不要命的戰術給還在混亂中四處躲避的齊軍以巨大的精神衝擊,離前門近的齊軍幾乎同時都怔住了。 徐軍穿著輕便的甲胄,全身素黑,持短兵器與圓盾,與在小湯河見過的徐軍大不相同,他們幾乎沒有口號,沉默地從前陣的各個破口潮水般湧入。守在前門的齊軍第十隊、十一隊的長槍兵還沒來得及形成陣形,便被這種短打式的衝擊沖得亂七八糟。徐軍排成長列,迅速穿插進齊軍前陣,將亂成一團的齊軍分隔成數個小塊,兩百多齊軍被成行穿插的徐軍砍得無還手之力,轉眼間便屍橫滿地,前陣已不可收拾。

然而,令徐軍意外的是,後面的齊軍竟然沒有試圖增援前陣,而是在一名年輕武官的指揮下迅速收縮陣形,與前陣分隔開來,以三排長槍、三排短刃在陣中最寬敞的位置排成菱形陣形,陣形排得密不透風,紋絲不動。 隨著前陣最後一名齊軍的倒下,齊國預備隊本陣中陷入了一種恐怖的沉默中。衝入陣中的徐軍,總共加起來不過五、六百人,遠沒有伯將等人想像的那麼多,徐軍散亂地圍繞著整齊的菱形營壘,竟然一時不知道從何下手。但是齊人在前陣遭到的突然打擊也使得齊軍剩下不到七百人,不知道徐軍是否還有後援,不敢輕舉妄動。 徐軍接下來的舉動讓齊軍大吃一驚。他們不急著救治傷員,圍困齊軍,而是立刻開始了拆除四角門樓的工作,又砍又挖,幾乎當陣中的齊人不存在。四角門樓很快便被拆去底板,樓上點著的大火堆滾落下來,徐人立刻將其一一熄滅。

隨著立於陣中的大纛捲著一丈多高的火頭重重倒下,轟然一聲,火星四濺,本陣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伯將心中卻是一片雪亮。他甚至等不及想個清楚,便大喊道:“來呀!進攻!” 廉蒼回首望去,那座山崗上的燈火已經熄滅了。從山下經過不過片刻時間,齊軍的預備隊大營便已失陷,速度大大超過了戰前的預計,跟隨在廉蒼身後的騎兵們精神大振,如果不是正在隱秘的衝鋒中,幾乎都要齊聲歡呼起來。 在他們前方,看不到敵人的營壘,但有無數的火龍砲、煙火信號正從一座橫臥的小山崗背後升起,照得天空一片火紅。這座名為葬蛇崗的山岡是堰都城西面、祁洲平原與一連串丘陵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徐軍騎兵在山岡下暫時停下,重新排列隊伍。幾名騎兵翻身下馬,在灌木密集之處堆起半人高的柴薪,澆上油,將手中的火把丟入柴薪,立刻便騰起大火,成為方圓幾里之內最醒目的標誌。 “聽著,”廉蒼縱馬衝上緩坡,面向著黑壓壓的騎兵隊,反手指向遠方,大聲喊道,“我們的目標,是周軍總帥師亞夫的本陣!” 眾人不約而同挺身而立,鎧甲嘩嘩地響著。 “今時今日,放眼整個天下,再也找不出比師亞夫本陣更堅固的營壘。從這裡開始,一共要穿越六個國家、十個攻城本陣、十六個預備隊本陣、四道封鎖線、八萬七千精銳周軍,”廉蒼雙手放在鞍上,任風追自由地在全軍面前緩緩走動。因為大聲說話,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可是列在前排的騎兵卻分明見他臉帶微笑。 “穿越這些屏障之後,三十里之外,才是師亞夫的本陣。在那裡還有三千精銳的虎賁嚴陣以待。” “天已經黑下來了,在前方有數不清的黑暗地段。但是我們仍有方向!”他指向堰都城,嘶喊道,“堰都城已經點燃了自己,作為我們前進的指向!無論你們走到何處,只要讓這大火在你們的左側燃燒,你們便知道目標就在前方!如果那大火熄滅,徐國就滅亡了!那時候,你們就會失去一切,沒有方向,陷入黑暗,死於亂軍。 “我們只有一個機會!只有少數人能完成!你們要緊隨我,一步也不停留地前進!每隔兩裡,點起大火,為隨後跟進的指明路徑!掉隊和負傷的人負責守衛火堆,人在火在! “徐人!跟緊我!” 突然翻過葬蛇崗的兩千徐國精騎像蟻群般滾滾而來,衛國大夫衛酉辰只來得及讓其三千名士卒轉過半圈,第一排騎兵就衝進陣中。衛軍大潰,衛酉辰墮車,被斬。 廉蒼破陣二,斬將二 距離師亞夫本陣二十七里 從預備隊本陣升起的緊急信號只有兩道,雖然表達不清,衛國上卿演達還是立刻感覺到了緊迫的形勢。衛軍預備隊本陣離最南端的營壘有十六里之遙,而且背靠涼風嶺,根本不是兵車可以通行的地勢,他幾乎立刻便想到了在津河谷中大敗齊軍的徐國騎兵。 片刻之前,澤火門大開,衛軍六千精銳已經全部渡過“庚癸”浮橋,增援進城的齊軍,演達的本陣中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他只來得及下令斬斷浮橋,將衛國的旗幟、大纛和統帥信符就地掩埋,徐國騎兵便從天而降般出現在本陣之後。衛軍一觸即敗,演達逃至河邊,被殺。 廉蒼破陣三,斬將三 距離師亞夫本陣二十五里 衛軍方面傳來的緊急信號明確無誤,已經遭到全軍覆滅的命運,紀軍營壘頓時一片混亂。紀大夫固婁下令立刻焚燒浮橋“癸坎”,但三千六百人的紀軍已然大嘩,離河近的部隊爭相逃上浮橋,斬斷繩索,向下游逃逸,其餘的漫山遍野逃竄,轉眼間本陣便空無一人。徐軍長驅而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固婁隻身逃亡許國,戰後被問罪,押解至王都斬首。紀伯受到牽連,被迫傳位於子,流亡國外。 廉蒼破陣四 距離師亞夫本陣二十三里 僅有一千六百人的隨軍由太子浩親自率領,紀軍敗兵蜂擁而至時,隨軍正準備渡河參戰。太子浩下令燒毀浮橋,列陣於河岸。 片刻之間,數十簇火把出現在距離營壘不到三里的地方,並在極短時間之內增加到大約三千簇;同時,在本陣後方的丘陵上,火把連綿不絕達十里之長。除開堰都城方向傳來的喧鬧聲,四下一片靜寂,聽不到其他部隊的聲音,隨軍彷彿一開始就處在了敵人的全麵包圍中。 從西南方向刮來的帶著血腥的風,吹得單薄的隨軍陣線立足不穩,人人面帶懼色,陣線開始鬆動。太子浩站在車上,親自穩住大纛,大聲向部下呼喊:“隨人!你們人數雖少,難道勇氣也少嗎?”於是軍心安定。 這一千六百人一共頂住了徐軍精銳騎兵六次正面衝鋒,直到被跟進攻擊的徐軍徒卒包圍,全軍覆沒,但沒有從營壘上後退一步。太子浩拒絕跳水逃生,戰死。 廉蒼破陣五,斬將四 距離師亞夫本陣十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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